想他的时候哭,念他的时候哭,躲他的时候哭,就连现在拒绝他,她竟还是在哭。连她本人也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爱哭了?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廉价而不值钱了?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
卓知宁没有再问什么,没有像以往那样强势的逼问,没有像以往那样自信地宣告她爱他,他就好像是发条坏掉的机械人偶,默不作声地坐在那望着她,一动也不动弹。
唐知歆也没有离开,她知道他这是在思考,知道他这是在消化信息。
又是一次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卓知宁终于动了,他垂着眼睫,没有去看唐知歆,开口对她说:“我知道了,走吧。”
他突然的开口令唐知歆有些迷茫,愣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去哪?”
“我们已经谈完了不是吗?还要继续在这里坐下去吗?”卓知宁说完便找来服务生结账,然后同眼圈微红的唐知歆往门口走。
两人出了咖啡厅,站在阳光刺眼的街头,卓知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唐知歆身后。
唐知歆拿不准卓知宁最终的态度,他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没有言语,她不懂这句“我知道了”是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明白了她的选择,所以以后他们或许可以当最熟悉的朋友,但不会彼此纠缠不休?
代表着他明白了她的选择,但他也有他的选择,他依然会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只顾自己的感受?
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他所说的,又到底是哪种?
唐知歆不懂,所以站在咖啡厅前的街道上,一时之间没了言语,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走。
“小歆。”卓知宁站在唐知歆的身后,忽地开口。唐知歆身体僵了一下,转过头望着他。就在她转身望着他的那一瞬,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还爱我吗?”
阳光下,他如墨的眼睛里少了往日的骄傲与自信,少了往日的温柔与多情,多了些困惑,多了些不确定……他就这样安静地凝着她,没有逼迫,没有哀求,有的只是平静地等待,等待她的最后的回答。
被他这样凝视着,唐知歆心里一疼,微微撇开视线,就这样在他的凝视下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好半晌之后,她才扯动嘴角,对卓知宁说道:“不爱了。”
得到她直接而残忍的回答,卓知宁没有崩溃,没有跳脚,没有痛哭流涕,他还是那样望着她,安静地望着她。过了好久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甚至还笑出了声音。
唐知歆被他这突来的笑声吓到了,终于把目光又移到他的脸上,却正好在这个时候对上了他墨色的眼眸,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后腰一热,一个手掌贴到她腰际,她被那股力道一带,整个人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出其不意的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唐知歆满脸错愕,甚至忘了要伸手推开他。
而且,也不需要她伸手去推。
因为他只是轻轻的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落下那出其不意地一个吻,像飘落的雪片一样,只是在她唇角停留了一秒便离开了。
望着那个突袭成功而面带浅笑的男人,唐知歆错愕不解纠结,各种情绪错杂交织,却问不出一句话来,她甚至问不出:你为什么要吻我?
在这个时候再问这些问题,实在是有些傻。当然,他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行为,也实在称不上高明。
“小歆。”他笑着说,“你又撒谎了。你说你不爱我的时候,你移开视线不敢看我了。”
唐知歆沉默沉默再沉默,不知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是上前恭喜他,告诉他你答对了?还是立刻跳脚否认,你想得太多?
卓知宁不需要她反应,他只是轻轻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连留恋也没有,就那样大步的离开。
唐知歆愣在原地,脑子有些理不清,这到底算什么?最后的那个吻算什么?卓知宁的那句“我知道了”又算什么?
她有把事情说清楚吧?可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太清楚?又或者说他已经清楚了,却又把她弄得更糊涂?
唐知歆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觉得自己再想下去也是枉然,不如先去找尚安闲更好一些。拿出电话,拨通他的号码,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她正在纳闷这是怎么了,身后便响起了尚安闲温润的声音。
“你回来了?”
唐知歆转身一看,尚安闲果然正站在她后头,也不知他到底站了多久,先前她被卓知宁吻的那一幕,他又到底看到了没有?
唐知歆心里有些慌,却没有多问他,她迎了上去,看到他满头的汗珠正顺着额头往下流,有些心疼,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你来多久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等到你了?”尚安闲低着头让唐知歆给自己擦汗,正好对上她红肿的眼眶,眉心一拧,对她问,“你哭过?”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眉心拧得紧紧的。
唐知歆不想回答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替他擦完汗便拉着他往家走:“走吧。”
尚安闲沉默着,跟着她慢慢往家走,可越走他便越感到心慌,最终还是没忍住,忽地停下脚步对唐知歆说:“知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唐知歆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尚安闲,看到他大热天却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眉心微微堆挤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唐知歆就这样看得愣住了,她不知道尚安闲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难过的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之间竟没了反应。
看到她这样,尚安闲便以为自己猜对了,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好看了……
第127话我吃醋了,我小气!
“知歆你心里还有他,是吗?”尚安闲这样问着,握着她手指的掌心里头全都是汗,不知是因为太紧张问题的答案,还是因为天气太热。
面对他这突来的问题以及刚才那句令她震惊而又莫名的话,唐知歆终于发现了这家伙情绪上的不对劲儿。这样一想,她才觉得这家伙从今天她给他做饭起,他整个人就显得心不在焉,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但他平时就多半是那种呆样了,她一时之间倒也没察觉,要不是现在他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恐怕还不会意识到这家伙的反常。
看来是她的某些做法让他不安了?还是说这种不安从她和卓知宁纠缠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只是他一直没说,而她也一直没察觉到而已?
“我……”唐知歆想说点什么让尚安闲安心的话,但刚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因为她不想骗他,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还爱不爱卓知宁,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卓知宁这个男人,一辈子也无法从她的心里摘除了。
“我什么?心里没有他了吗?”听出唐知歆咽下的话里饱含着深沉的隐藏,尚安闲眉心堆挤得更紧了,“知歆,你是不是心里没有他了?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软糯的声音里隐含着他明知无望却还奢求不放的谦卑,他用手扣住唐知歆的下巴不让她闪躲,用灼人的目光乞求着一个不堪一击的谎言。
然而,唐知歆对他的回答却是一如既往的诚实:“对不起。”
三个字凑成的一个短句,却饱含了许多层意思。
对不起,我不能欺骗你。
对不起,我心里还有他。
对不起,对不起,尚安闲对不起……
听到那句对不起,尚安闲身子一僵,扣住她下巴的手指就这样松开了,下一秒钟他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去看唐知歆:“你最后,选择了他,是吗?所以,你是不要我了,是吗?”
“……”唐知歆不知道尚安闲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些结论,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尚安闲面前,看着他伤心难过痛苦纠结……而她却还在想着,尚安闲这到底是怎么了?
眼见她沉默着什么也说不上来,尚安闲真的慌了,他再一次抬起头望着唐知歆,伸出手,小心翼翼却又坚定不移地紧扣她的手心,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那样的可怜:“知歆,不要跟他走。虽然我之前和他说,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可是……可是我不要你跟她走!”
“……”唐知歆很震惊,震惊于他此时的表情,震惊于他刚才说出的那番话。
而尚安闲接下来的表情和话语,令她更加震惊:“知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因为震惊,唐知歆狠狠地愣了会儿,好半天之后她才一脸无奈地对尚安闲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傻瓜,我从没说过要跟他走啊,我也没说过要离开你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听到她的话,尚安闲纠结的眉心没有舒展开,反而堆挤得更紧了,脸上写满了不解:“可是……你给我做最后的晚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谁给你做最后的晚餐了?”唐知歆嘴角抽了抽,越发觉得事情诡异,哪来的什么最后的晚餐?
“你中午为我做的那顿饭,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尚安闲紧抿着嘴唇,又难过又不甘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唐知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对尚安闲说:“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哪有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你最近瘦了许多,就想做点你爱吃的菜,让你多吃些,长些肉。”唐知歆说完还伸手把住他的腰,那样的瘦,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瘦了,比他们半年前初见时瘦了许多,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弄得。
作为养猪人,她觉得自己挺失败的……竟然能把一头那么能吃的猪养得这么瘦,没天理啊!
听了唐知歆的解释,尚安闲也跟着愣了愣,过了会儿他才呆呆地问:“那么说,你不是要离开我?不是在跟我吃散伙饭”
唐知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还散伙饭呢?都什么乱遭啊!
不等唐知歆应声,尚安闲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仿佛他自己都不相信刚才的推测是真的:“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到你吻他了。”
唐知歆身体一僵,总算明白这家伙的反常是从哪来的了,他果然是看到卓知宁刚才偷袭她了。
“你吃醋了?”唐知歆伸手圈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问着,问完了又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这家伙竟然吃醋了,而且酸得这么明显,这还是头一次吧?
这个发现令她很高兴。
她还记得第一次带着尚安闲去和卓知宁见面的时候,尚安闲也看到卓知宁吻她了,但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的处理一下就把那个吻扔到一旁去,哪有半分在意的样子!
可今天,这天然呆竟然知道闹情绪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里的份量更重了?他已经开始很在意她了?
唐知歆在那偷笑,尚安闲却想哭,他倔强地抿着唇,沉默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没有。”
唐知歆很直接地指出他口不对心:“你撒谎。”
那么浓的一股子酸味,还敢说自己没吃醋,哄鬼呢?
“我没有。”尚安闲接着否认。
唐知歆微微挑眉,一手把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胸前的衣领,倾身靠近他,眯着眼睛对他问:“你是没吃醋还是没撒谎?”
尚安闲想都没想,便矢口否认:“我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唐知歆一句话直戳他的谎言,想让他无力分辩。
可他却还是倔强的矗在那,嘴硬的不承认:“你都要离开我了,我为什么不能难过?我为什么还要开心?”
“所以,只要我不离开你,我随便吻其他男人你都没有关系?”唐知歆问得挺认真,可唇边不经意勾出的那个弧度却显得很贼。
尚安闲气坏了,心想这女人竟然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你、是、故、意、吻、他、的?”
“你都气得头顶冒烟了,你还说你没有吃醋?”看到他紧咬着下颌的磨牙狠样,唐知歆弯起了眼睛,细声对他说。
“……”尚安闲一下就怂了,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狠厉模样?他耷拉着肩膀站在那,咬着嘴巴不说话,就那样委屈又倔强地盯着她。
唐知歆叹了口气,那只把住他细腰的手圈到了他颈后,另外一只手还停在他胸口,认真对他问:“你是不是吃醋了?不许说假话,我不喜欢你骗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违心的话。”
尚安闲咬着下唇沉默着,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有委屈,有伤心,有倔强,也有妥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开口对唐知歆坦白:“是,我是吃醋了,我是小气的,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更不想看到你吻他!”
这是唐知歆和尚安闲在一起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喜怒,第一次这样生气的告诉她自己不愿意看到有旁人碰她。
能逼得一个天然呆委屈的要哭,恼怒的跳脚,唐知歆真不知道该笑自己功力太高,还是该骂自己太过分,竟然能把这样好脾气的家伙逼成这样。
唐知歆叹了口气,觉得对不起他的同时,也觉得很无奈:“尚安闲,是他过来吻我的,是他突然袭击的,我反应慢了一些,让他得逞了,但不是我吻他的。”
“那你也明明可以躲开的,你为什么不躲开?”很显然,尚安闲的醋意已经蒙蔽了他的眼睛,就算唐知歆解释了当时的情景,他也根本不听,他只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只相信自己感觉的。
“……”他这样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感觉,只让唐知歆觉得头痛,她一边想着该怎么安抚他,一边组织着语言想把事情说清楚。
“你还是忘不了他对不对?所以你才会不躲开他的吻。”尚安闲已经气糊涂了,他甚至忽略了唐知歆那番话透露出来的涵义。她选择了他啊,选择了他这头尚小猪,可他还在这里大吃飞醋。
“是,我是忘不了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他。”唐知歆说到这里,看到尚安闲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又赶紧说道,“但是,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