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看守所民警私底下透露,绑匪自杀前曾有人去探视他,但那一段的监控录像被停了,所以什么也没拍到。”
“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高层介入,此案到此为止,不予继续侦查。”
“Damned!我真是太低估薛家了。”
沈嘉昊一怒之下,握紧的拳头重重的落在栏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万万没想到,薛家竟敢在看守所里将人整死。
“另外两个绑匪的资料呢?”
“尚未找到。据被捕绑匪生前口供,他们三人是亲兄弟,父母双亡,均未结婚,家中也早没了亲戚。才到A城不久,所以也没有朋友,所以……”
“所以,这条线索断了?”
“是的,总裁。”
“嗯,我知道了。”
沈嘉昊抬手捂着额头,若这次让薛强翻身,他们今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这时候,罗刚的手机响起,沈嘉昊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忘了带手机。
罗刚挂完电话回来。
“总裁,梁秘书刚才来电话,说首长要见你,正在办公室里等你。”
父亲要见他,且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他的办公室。这是个不寻常的预兆,却不知是福是祸。
局势
A城城中心有座神秘的红墙,沈嘉昊把黑色路虎换成了黑色的奥迪轿车,车牌是醒目的白色,顺着斑驳的红墙,来到南门。车子过了正门边上的警卫卡,白色的零字头车牌让岗哨上的卫兵,肃然起敬,立正敬礼,大开大门恭敬的目送车子缓缓驶入。
沈嘉昊还在很小的时候,经常与发小们背地里常威胁父亲们的勤务兵带他们来这里胡闹,随着年纪的渐长,他们也都很少来了。记得最近一次到这里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再来,南门还是那道南门,两边高高耸立的门楼是这个地方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严。
透过车窗,沈嘉昊望着不远处那道大红色镶满纵横各九颗金色门钉的大门,依旧熟悉,就连心底的那一点排斥感也丝毫没有消逝。他从心底的排斥政治,也是因为这样他毅然的弃政从商,幸而父母的开明,不曾阻止,任其自由成长。
历代里,很多人踩着众人的鲜血走进这里,若说外面是刀光剑影的残酷,跨过了这道高起的门槛,便是钩心斗角的阴森。政治斗争场上没有硝烟、血光,却从不比任何一场战争惨烈。
沈嘉昊的车才驶进停车场,梁秘书已经在停车场候着,待他下了车领着从东边的面阔3间的大门进去,再穿过面阔5间的二门,走过一条迂回的长廊,是一个花园,再从一个圆门过去,走进一个由三进四合院组成的院落,时过境迁多年,父亲的办公室早不在原处,也难怪他早不认路。
小时候来这里,只知道胡闹,还不会欣赏这里的风景与建筑,如今这一路下来,才发现这里的建筑规模宏大,屋院设计精细、富丽堂皇,布局规整,花园更是敬萃锦园,园内环山衔水,景致变幻无穷,加以昔日有碧水潆洄并流经园内,将中国建筑文化发挥到极致。
沈嘉昊终于明白,为何如此多人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入主这里。
“沈总,首长在里面已经等您多时了。”
梁秘书恭敬的为沈嘉昊敲开主室的窗格古门后,低头微笑的退了出去。
屋内,沈英捷带着老花眼镜端坐在紫檀木的办公桌前,桌上一列列摆满了厚厚的文件。待沈嘉昊走进后,他才缓缓地从文件里抬头,神情略显疲惫的抬手摘下眼镜,轻点一下,示意沈嘉昊在他面前坐下。
沈嘉昊顺从的在椅子上坐好,没有习惯性的把手搭在椅背上,在父亲面前,他从来不敢放肆。
“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
无须点明,父子很有默契的已然知道其中意思。
“听说你把琅坤B市的子公司给并了?”
沈嘉昊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随意的解释道。
“不算是,我目前是那公司的股东,美国EYT才是真正控股公司。”
“在我面前也不老实?这事儿不是你导的?”
自己儿子的能力沈英捷清楚得很。
“爸,您觉得有不妥?”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沈嘉昊也不想拐弯抹角,今天父亲把他找来无非就为了薛家的那点事儿。
“我从不干预你的事儿,况且这是你公司上的事儿。我当初跟你说得很清楚,你要弃政从商,可以,我的态度是不反对、不干预、不帮助。”
“嗯。”
他沈嘉昊也从不稀罕违反这“三不”政策。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我也有耳闻,薛强那孩子的作法的确过了。”
俗语有云:不看僧面看佛面。
先不论沈嘉昊与严怡然离婚的那段日子,现在这两孩子复合了,没人不知道严怡然是他们老沈家的人,既知道,薛强这么做的确有欠考量。这孩子打小就嚣张跋扈惯了,浮躁得很,什么人都敢动。
不知道父亲知道多少,沈嘉昊没有打算把事情全盘托出。他选择沉默。
“如今人已经死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这事儿怕是不容易办。”
沈嘉昊知道父亲言下之意,有薛家在,他动不了薛强。他何尝不知道,但父亲也该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再难他也会做到。
沈嘉昊的语气一冷,咬牙切齿的吐出清晰的四个字。
“釜底抽薪。”
沈英捷为儿子斩钉截铁的语气,脸上稍稍一顿,又马上放松下来。真不愧是他儿子,不愧是老沈家的男人,不愧是将门之后,骨子里都带着那份天生慑人的魄力。
“想清楚了?如此一来,你可就破戒了。”
沈嘉昊不想参与政治的心,从来不瞒沈英捷,或者说不瞒整个家族。老沈家从沈老将军开始,便延续着典型的政治家庭,儿女们都从政,就连找的对象也从政,这状况到了沈嘉昊这里才开始有了改变。沈嘉昊的几个堂兄全都从政,只有他逃开了政治的网。说是逃,终究不准确,政治充斥着他身边的所有世界,不是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与薛家相斗,沈嘉昊就更免不了与这个圈子牵扯一起。
“我想清楚了。”
注定的,他躲不了。哲学成绩向来很好的沈嘉昊第一次有了这样唯心的想法。
“需要什么支持?”
向来不干预后辈事情的沈英捷这次有点想破例,毕竟这件事儿不简单。
“爸,不用了,我能解决。”
沈嘉昊婉拒父亲的好意。这个计划从头到尾,他也没想过把家族牵扯进来,那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况且,他也并非应付不了。
儿子的回答也早在沈英捷的预料之中。他慎重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也好,你秦伯伯才上任不久,这里面很多事儿乱得很,两派暗地里斗得正厉害,时局有些紧张。”
“局势不好?我也听说那边还很嚣张,尤其不服秦伯伯。”
这就是政治,外人看来风平浪静,其实早就暗潮涌动。政治家最擅长不是别的,就是粉饰太平。
“才上任,很多事情都缚手缚脚。”
谁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越大的官要顾虑的事儿越多,在这里,没有比谨慎更适合的生存、斗争方法。
“所以不敢动前朝的人?也就是说,死人的事儿,你们早就知道,不予追究也是秦伯伯默许的?!”
沈嘉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能在看守所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把人逼死,还不予继续侦查,光凭一个薛家怕也不能。
沈英捷的沉默,证实了沈嘉昊的所有猜测。
“真就助长了那边的嚣张气焰。”
“二毛,不能放肆。”沈英捷不允许自己家的人如此放肆,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相信沈嘉昊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薛家的事儿……”
沈嘉昊也知道自己情绪的激动,失言了。
“薛家的事儿,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这边自不会为难你。”
“知道了。”
“现在是敏感时期,你办事儿可得悠着点,那边的气焰你也领教过。”
“知道了。”
原来,这才是父亲如此正式的把他找到这来的原因。父亲将时下的局势□的在他面前摊开,并不是掂量孰轻孰重,也不是权衡利弊,只为给他一个警示。
政治,沈嘉昊不是不懂,是不想懂,但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要真想不懂,其实很难。
自从瞿辉宣布严怡然的病情稳定,逐渐好转,看着她被养得越来越圆的脸蛋,沈嘉昊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下,慢慢的也开始忙碌起来,不再似当初那样天天守着她,每天只是晚上来陪她,一陪就是一个晚上,在病房隔壁的床上睡下,直到第二天才离开。他没空陪她,担心她一个人无聊,索性将病房解禁,把她放回众人的关怀中。
严怡然并没有因为沈嘉昊的忙碌而感到失落,反倒觉得很轻松,少了挑剔的监督者,她有时候还可以偷偷吃一些他不给她吃的他所谓的垃圾食品,多好。何飞倩作为她垃圾食品的提供者,私底下没少挤兑她。
一个月里,严怡然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瞿辉的大赦,正式结束她这一个月家猪般的生活。
这日,是严怡然正式重获自由的日子,她迫不及待的把前天晚上折好的衣服放到袋子里,口里不由欢快的哼着歌。
沈嘉昊双手抱胸,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悠然的靠着,没打算下手帮她,因为她嫌弃他越帮越忙。
病房的门没关,瞿辉没有敲门,直走进来。
“怎么觉得你出院跟出狱似的?”
“呸呸呸,乌鸦嘴,不过重获自由我还是很开心的,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严怡然拉上拉链正要提起放在床上的行李袋,有人一个箭步先抢在她前面,轻松的拿了起来。她抬起头,朝他欣然一笑。
瞿辉淡淡的看着,没说什么。
“可以走了。”
严怡然发现自己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独自一人轻松的提步朝门口走去。
沈嘉昊提着大大的行李包,不避讳的从瞿辉身边经过。
瞿辉手上无动作,只是在沈嘉昊经过的时候,吐出大家都听得清晰的一句话。
“好好照顾她。”
沈嘉昊脚步停住,侧过头,对着瞿辉是一记善意的微笑。
“我一定会。”
可这记善意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瞿辉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可以完成很多事情,比如肖琳琳的离去,又比如政法委的编志工作早在一个星期前正式结束。也就是说,严怡然重回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将回到原单位上班。
在公安局大楼里,沈嘉昊与严怡然复合的喜讯早就传遍了单位的每一个角落,不再是新闻了。
大早,黑色路虎停在公安局大院儿门前,严怡然推开车门,大大方方的从车上下来。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流言蜚语还有什么可怕的。上班前,卢冰洋还专门约了她一块儿吃饭,她知道,她是担心她上班后心理上没调试好。严怡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和卢冰洋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以前无话不谈是因为治病,后来是因为交心。
职业病的关系,卢冰洋是个知性冷美人,但偶尔也会俏皮可爱一番。正是她教会严怡然一个真理:
“认识都认识了,不认识也不认识了。”
心领神会这句话后,严怡然无惧了。
再次踏进大楼的时候,严怡然也告诉自己,要么极度张扬,要么极度低调,既然不能低调,那就张扬吧!
上班的第一天,姚晓珍拉着严怡然有说不完的新闻,严怡然很纳闷,在她住院那段极度无聊的日子里,这小妞儿怎么不拿这些给她解闷呢?
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政治部的那个胖女人被调走了,调到看守所当政委去了。看守所那是个不见天日,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大家私底下都说她是被明升暗降的。不仅如此,她还被评为本年度最倒霉的人。皆因死人的那天正赶上她领导带班,上任没两天挨了一个大处分。
看守所死人的事儿,严怡然也听说了,但死的是谁,版本很多,大都是胡猜的,并未得到任何官方证实。都说是看守所的民警被勒令封口了,只字不敢提。
子夜
周五下班时,严怡然原本约了沈嘉昊一起去接儿子放学,可他公司临时有事儿,只得把罗刚派了过来。
自从上次的绑架事件后,罗刚再不敢掉以轻心,不论严怡然走到哪,他都死死的跟着,可不能再出事儿了,不然总裁绝饶不了他。
严怡然从老师手里接过天天的小手,用手满满的包裹着,牵着他转身正要朝车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天天并没有动。严怡然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儿子。以为儿子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意外的只看见儿子嘟着嘴站着,双手拖着她,轻轻摇着。
“怎么了?”
“妈妈,抱。”
站在离他们不愿的罗刚被这罕见的一幕惊得微微怔住,反应过来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都说沈家长孙沈天宇遗传了其父沈嘉昊的脾性,有异于同龄人的理智和淡定,他在沈嘉昊身边这么多年,看着天天出生,长到现在,印象中,他还真没见过这小孩撒娇耍赖,如今头一遭,叫他怎么不震惊?
严怡然貌似习惯了一般,微笑的蹲下来,伸手把天天揽在怀里,抱住后站起来,让天天坐在她纤细的胳膊上。
天天也不满足,一头倒在严怡然的颈窝里,舒服的趴着。这才收起刚才嘟起的小嘴,笑开了怀。
话说从严怡然感冒开始,天天便被接到了沈家,一直她的病也总不好,最后还闹得住院了,孩子就更没办法接回来了,母子这一分开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这是天天出生以来,第一次跟她分开如此之久,这两个月里,他们母子唯一的联系就只有电话。她住院的那段时间,好几次天天抱着电话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儿子在那头哭,她在这头心疼,眼泪也啪啦啪啦的落下。
病床边上的沈嘉昊看着哭得伤心的妻、子,忍不住就要把天天接来,还是被严怡然拉住了。
“最近医院里要么就是H1N1,要么就是手足口病的,还是别让儿子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