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那天,小羊还是那么小。活活不起,死死不起,一块墓碑就要上百,还不包括其他东西。许多年后陈默听说墓地已经到了每平米数万元的地步,觉得当年家里分文不花在祖坟边埋了母亲,或许还能算得上是幸运。
石匠在墓碑上刻错了母亲的名字,铲去重刻后难免留下痕迹,陈默便要求他少收一半钱。石匠也知道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难惹,蹲在院子里叼起旱烟袋,眯着眼瞅那小羊羔撒欢转圈,干笑着说:“小默子,我全家老小就靠着这门白事手艺吃饭哩将心比心,我让你把这只羊宰来炖了,你干不干?你要是肯干,那我今天就没二话。”
陈家得管石匠当天的饭,陈默见他反过来将自己一军,当即点头,“我这就杀羊去。”
石匠见陈默进屋摸了尖刀出来,不由傻眼。他早就见到陈家小丫头跟羊儿亲热之极,如同玩伴,又深知这家人生活艰难,这才把话说得满了,没想到却是无法收场。
那天陈静险些被刀伤着,她大哭不已,抱着小羊躲在柴火堆里,一个劲只叫:“哥我求你别杀,哥我求你别杀……”
陈默一刀捅进小羊喉咙的时候,看到它的眼中满是恐惧。
那是陈默第一次无视妹妹的心愿,羔羊挣扎的惨叫声很尖,像小孩子在哭号。
多年以来,这个声音一直都在记忆深处存在着。现在它就在耳边,让陈默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
门被推开,一缕昏黄的灯光透入。
陈默冷冷盯着走进的海伦,躺着没动。女孩掩上了门,缓步走到床边,打开壁灯,屋里浓厚的黑暗瞬间消散。
“陈,我有事想要跟你说。”海伦柔声开口,神态恬静。
“又让我放弃?”陈默的目光从她绝美的脸庞一直落到胸前,那处温婉的隆起让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这近乎本能的反应,让陈默怔了怔,随即感应到体内的铁流动了动,发出一声焦躁的嘶鸣。
又开始了吗?
陈默坐直身体,靠在床头,意志凝聚成坚冰,随即被那团迅速成形的火焰笼罩。
“我今天找了潘多拉的负责人,他说爷爷已经下令,要配合R国人淘汰你。潘多拉跟银河要了一个白金会员名额,明天就会有拳手过来。陈,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被爷爷教着打理家族财务。几个月以来,潘多拉光是在研究经费支出这一项上,就花去了天文数字,我怕他们派来的会是人造人……”海伦仍是那个海伦,但在某些方面,却有所不同。
“连人造人你都知道,你这不是等于给家族的敌对方通风报信吗?”陈默即便对她的性格颇为了解,也不禁奇(提供下载…)怪,“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是个合适的**对象。”意识深处传来一个清晰讯号。
“去你**”陈默揉了揉太阳穴,恶狠狠地回应。
“主怜悯世人,指引迷途者的方向,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应该做的。”海伦迟疑了片刻,补充道,“在Y国,我看到了你身上最真实的本性,你是个善良的人。作为朋友,我真的不想你出什么意外。你还有家人啊,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打下去?你要是真的缺钱,我可以跟爷爷去要……”
说到这里海伦自己也知道有些失言,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个小动作让她身上的出尘气息少了许多,显得娇美绝伦。
女孩小巧的舌尖被正在蠢动的“它”锁定,视觉定格,然后再次回放。与此同时,神经元中还亮起了多个类似的影像,陈默看到自己跟潘冬冬正在热吻当中,而另一边,却是卓倚天沾着血迹的丰盈嘴唇,她近乎全裸地被按在身下,满脸泪痕,露出的竟是从未见过的柔弱神情。
七丫头?怎么会……
陈默低吼一声,头痛欲裂。那些画面忽的旋转起来,交织成混乱风暴,苦苦支撑的意志已近乎崩溃。
“你怎么了?”海伦看出不对劲,微微吃惊。
“没事。”陈默从牙缝中挤出回答,额前青筋暴凸,神情变得极为可怕。
海伦忽然站起,将他抱在怀中,口中喃喃祈祷。陈默全身都在发抖,在阿瑞斯机器人越来越疯狂的冲击之下,挣扎着抬头看她。
一直以来陈默都对教会和信仰嗤之以鼻,觉得海伦就像《笑傲江湖》里的仪琳小尼姑,居然会信虚无缥缈的东西,简直可笑到了极点。但这会儿,他却不由自主地被海伦虔诚的模样震撼。
她在灯光下闭着眼,全身心地投入在祈祷当中,就好像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让高高在上的神祇聆听到自己的声音。陈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在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能做到如她这般专心致志。
“我没事。”陈默重复,轻轻推开了她,“我这次不走,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是什么?”海伦问。
“我才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那个叫骆四的家伙自称是我亲生父亲,把我弄到这里来,自己却跑得连影子都没了。他说的话我没法全信,但也不能一点都不信。刚跟我打完那场的Z国老头说,我的亲生母亲死在别人手上……”陈默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露出一个狰狞远大于痛苦的冷笑,“从骆四嘴里出来的说法可不一样,我猜他大概是想让我自己慢慢弄清这件事,更客观也更容易相信,以后就算要报仇,也不会拖泥带水。其实我的养母带了我那么多年,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认她。至于现在这个,既然已经死了,我也省了认亲的麻烦。到底要不要报仇,得弄清楚事情再说。”
“我只在养母下葬的时候跪过一次,除了她,就算这狗老天也不配我行大礼。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调皮捣蛋,她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天都念我,有时候我听得不耐烦,就会犟嘴。后来我慢慢大了,能挣钱了,能让家里人享福了,她却没有了。我常会想,要是她能活过来,就陪我一天,抱着我跟我说说话,我第二天立马死都肯。这是不是很幼稚?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死一点都不可怕,你以后别再劝我了。死了就能找到我妈妈,跟她永远在一起,她在我心里没人能替代,就算现在冒出来的这个生母也不能。”
海伦听得怔怔出神,她从未想象过这个看上去比任何恶人都更恶的青年,会有如此多舛的过往。他向来冷酷而铁血,就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情击倒,此刻叙述的神态也是完全漠然的,声线如同坚硬的钢丝,毫无波折。
可她却莫名生出了强烈的怜悯之意,觉得他不过是个拼命在按住脸上面具的大孩子。这个房间里有灯光,他却蜷缩于最纯粹的黑暗之中,将自身完全封闭。
陈默能听到太阳穴边突突而跳的声音,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巨大弱点,正在疯狂向脑部侵袭。他不得不把这场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好让精神上的剧痛和重压分散一些。
他不停地说着,从阴暗潮湿的煤窑说到进城后的狗样人生,从最底层的矿工阶层说到肮脏不堪的上流社会。这是他不曾尝试过的、毫无保留的倾吐,海伦一直在默默倾听,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放松。
那段关于羔羊的往事,让海伦发起抖来。陈默口中冰冷的字句,让她仿佛亲眼看到了一对同样绝望的兄妹,一块斑驳石碑;,一只血泊中的羊儿。
房间外隐约传来警卫的通知声,断水流再次发起挑战,如果陈默应战,对决将在三个小时候开始。或许是不想打扰到陈默休息,外面两女并没有进来。
陈默的语声戛然而止,房间内陷入沉寂。
“谋善的,必得慈爱和诚实。陈,你才是那只羔羊。”海伦按住了他的手,眼中全是温柔。
陈默良久没有答话,垂着头动也不动。海伦听到一阵诡异的声响从他体内传出,如同铁器在剧烈擦动,令人头皮发麻。
正当她惊愕不已时,陈默终于抬起视线,眼中跳跃的苍白火焰,让他看上去如同恶魔。
“羔羊已死,只有进化才能存活。”他漠然说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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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仇恨
整个过程漫长到如同最深沉的噩梦,海伦觉得压在身上的是一头北美棕熊,自己随时都会被活活碾死,揉搓死,折磨死。
陈默伸手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接下来会是一个拥抱,却没想到随着他面无表情的钳制和撕扯,自己的内外衣瞬间化为了碎片。
海伦惊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跟着人道救助小组,去过无数战火纷飞之地,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到如此暴行。
这个人是海伦完全信任的,为了对方,她甚至跟祖父争执过不止一次。在家族中老人的权威向来不容置疑,但却没人真正在意他日渐衰弱的生命力。这次偷跑出门,海伦到现在还充满愧疚,想到老人又必将大发雷霆,哮喘声传遍整个办公室,她就会忍不住难受。
陈默压上来的那一刻,海伦在惊恐中看到了他的眼神。
她原本想要叫,却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任由他在近乎机械的动作中,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那双眼中,左眼是冰冷的火焰,右眼则现出痛苦与挣扎,一闪而逝。
“主说,即使是迷途的羔羊,也将寻到灵魂牧者,得以拯救……”海伦在尖锐的剧痛中发着颤,一双手却捧住他的脸庞,喃喃轻语。
他的身体强悍如豹,毫无怜悯地动作仿佛惊涛骇浪;她成了载沉载浮的小舟,那股狂暴的冲击力量不断袭来,她在难以形容的疼痛和酸涩张着小嘴,不知何时会连同灵魂一起堕入深渊。
当一切终于结束,陈默光着膀子套上拳手短裤,连看都没有看她,径自走出房间。海伦挣扎着坐起,发现破裂的衣衫根本无法再往身上穿,只得犹豫着拿了陈默的外套。
海伦的脚刚一沾地,就骤然发软,险些失衡摔倒。扶着床沿,她站了好一会才从犹自存在的撕裂感中缓过来,蹒跚出门。
洛璃跟卓倚天都在外面,神情异样地投来目光。铁牛早就跟着陈默出去了,地上全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怎么了?”卓倚天问。
洛璃则冷冷地盯着海伦,一言不发。
“没什么,真没什么……”海伦强笑了一下,将外套往下拉了拉,却遮不住两条裸露的玉腿,眼圈慢慢发红。
看着她花容惨淡秀发蓬乱的模样,卓倚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恨不得能追出去,在那混蛋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陈默出了点状况,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洛璃的话让两人都吃了一惊,但她自己却毫无表情变化,显得有些漠然。
超级碗中的斗杀还在继续,距离陈默上场,还有一个小时。他没去拳手观赛区,而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铁牛也跟了来,傻乎乎地站在边上看着自己,便转头冲着邻座的银河会员打了个招呼。
“滚。”他说。
那银河会员是希腊船王的女婿,名叫库克,在国内呼风唤雨,出门保镖数量必定在二十人以上。在一次跟达官子弟的争风吃醋中,他调来了四艘油轮,将对方那条满载美女的游艇撞得稀烂。美女们只得上演入水芙蓉,最终再一一被他拉上自己的船。
库克的人生格言是万物均有定价,但他现在却没法用钱来买回自己的尊严,甚至连最起码的想法都没有。他很清楚眼前的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而是彻头彻尾的杀人狂。如果不把位置让出来,那么紧接着将要丢掉的会更多。
在这该死的地方,一切都可能发生。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按照23号标志性的杀戮速度,在任何援手伸来之前,他足以将任何人变成尸体。
所以他不但让位,而且让得满面堆欢,毕恭毕敬。附近坐的好些家伙都不约而同流露出了羡慕神色,就好像他能跟凶名卓著的23号对话,并把位置让给对方,等同于天大的荣耀。
于是库克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并对赶来的银河警卫示意无妨。陈默能让他低头,他也一样能让其他人服软,如此循环并不稀奇。
“俺兄弟,俺站着就行,让人家走怪不好的。”铁牛坐下后显得有点不安。
“你跟他们不一样。”陈默直视场中,回了句他听不懂的话,“你是我的备用食物,比他们更有资格坐在这里。”
铁牛挠挠脑袋,觉得今天的陈默有点古怪,单单是那双亮得可怕的眼睛,已让他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人。然而更让铁牛在意的,却是他身上那股极不稳定的狂暴气息。
斗杀场中一边是泰拳修习者,另一边是欧洲拳手。陈默看了不到五秒钟,就兴趣索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拳手观赛区中,一名老人正远远望向他,眼神森然。
陈默像是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动作,最终僵硬地向对方比了个中指,然后招了招手。
青木东上没明白那个粗鲁的手势代表什么,直到枷社组首领在耳边低语几句,眉宇间骤然多出了杀气。
可怜两名拳手还在场中打得要死要活,全场却已经没有一个人关注他们。就连所有的摄像机都转向了陈默,将他作为焦点,电视台女主持人情不自禁夹紧双腿,满脸通红,自我感觉倒是比当年第一夜时还要更紧张期待。
青木东上一起身,所有断水流门人和枷社组成员都站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摆手,示意这些跟班坐回去,却跟着看到袍帮黑压压的一片人也有了动作。
“告诉那些Z国人,我去跟那个23号单独聊聊,轮不到他们插手。”青木东上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
他对这个袍帮的感觉就是一窝彻头彻尾的废物,聂青阳看着气势很盛,实际上也是废物之一。
袍帮的答复让所有在场的R国人大吃一惊,白老雕的脸色就像刚吃了半斤大便,而且还肠胃还欠佳,“23号身边那个大块头是袍帮少主,请转告青木老先生,如果要出手,别误伤了他,不然我们很难做。”
青木东上愕然望向铁牛,后者早已注意到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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