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由于这一面之缘,塞北观音方能保得清白女儿身,裘隐娘戏弄双魔,阻住双魔滢威,直等到胡锦雯飞剑救援,才得脱险,此是后话。
且说阮天铎和塞北观音两人,离开北京,连夜奔驰,天亮时际,已到了良乡,一夜工夫,两人奔了将近百里地,阮天铎是满不在乎,塞北观音却跑得香汗淋漓,但她心中有着别扭,更是好胜,因此,虽
一路娇喘吁吁,但仍咬紧牙关紧跟,好容易天已发白,前面良乡城已在望了,阮天铎才放慢了脚步,回头一看,塞北观音脸色惨白,张着嘴儿,一口一口的吐气,阮天铎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停着脚步,说:
“若兰,我们憩会儿再走吧!你跑累了,怎也不说一声。”
塞北观音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心说:“到了地头了,你倒来献殷勤。”
心中虽是这般想,那知脚步一停,竟再也不能移动半步,退一软,也管不得尘污露湿,就向地上坐去。
阮天铎伸手要扶,塞北观音一甩手,说:“谁要你管。”
阮天铎见她这般可怜生的,心想,她纵有一身武功,但却是从未离开过家门,平日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怎经得起这一夜的狂奔,确是自己不好,见她兀自还在生气,娇嗔慵喘,令人又怜又爱,阮天铎挪近身去,笑道:
“我是耽心追骑,虽是不惧,但恐阻碍了我们的行程,所以才这般不停留,没想到把你累坏了。”
塞北观音缓过一口气来,惨白的脸上也透出了红晕,反而倒更显得娇艳了。
本来见阮天铎软语温慰,心气渐平,那知阮天铎一句“但恐阻碍了行程”,心中又不好受,冲口道:“谁拦阻你了,怕耽误行程,你不会自己去么。”
明明她是有气,但面容却黯澹凄楚。阮天铎任怎么也没想到,塞北观音把他说的话,已和下江南找云娘的事连在一起了。
塞北观音把心儿都交给了他,阮天铎仍兀自不觉,而且身虽伴着她,心儿却已飞向了江南,塞北观音怎地不凄苦。
阮天铎傻楞楞的站在她的身傍,竟不知怎么又得罪她了,才将眉头一皱,蓦听来路上一片銮铃声响,风驰电掣的奔来几匹骏马,天刚亮,隔得远,看不十分真切,阮天铎恐是缇骑,见几匹马瞬眼即到面前,忙伸手一托塞北观音右臂,向斜刺里纵去,脚才站稳,几匹马已到跟前。
阮天铎已看清了,并非官面上的人物,前后马上是两个劲装汉子,中间两匹马上,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前面那劲装汉子,斜眼一挂两人,竟咦了一声,两手不自觉的一勒马缰,他那坐下马是跑起了势子的,被他无意中骤然一勒,就一声长嘶,前蹄一举,人立而起,前马如此,后面三匹马一般人立嘶呜,更是声震四野。
阮天铎不由一惊,不是由于声势惊人,而是四匹马虽陡然人立,但马上人全都稳如磐石,连那十来岁的孩子也将小脸儿贴着马鬃,不但不惧不坠,反而十分好玩似的,嘻嘻直乐。
前面马上人陡然“咦”了一声,后面三人也掉头对两人注视,但均未停留,即又跃马而去,晃眼已奔出十来丈外,阮天铎猜不透自己两人为何被他们如此注意,但也未放在心上,塞北观音经这么一来,倒反而不再娇嗔了,两眼仍追踪着越来越远的人马,说:
“这几匹马真不错,可惜青花马留在京里了。”言下甚是惋惜,对马上人似很羡慕。
阮天铎道:“我已托了那裘天龙,他和四海镖局熟,青花马定能收回。”
塞北观音也不再说什么,两人缓缓地再又上路,虽是良乡城已在望了,但仍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人良乡北关,阮天铎是体贴她太累了,走得很慢,饶是这般,塞北观音的两条退仍是不听指挥,这一进得北关,就恨不得马上住进店去。
恰巧道傍即有一个客栈,两人到得店门,即见木桩上拴着四匹汗马,毛色与适才在路上见到的一般无二,两人因猜不透马上几人是甚来路,因此生出了好奇心,心说:“这倒巧了,大家同落在一个店里。”
两人存着这般心思,就留了意,阮天铎见塞北观音太累了,就吩咐店伙开了一个单间,好让塞北观音憩息,阮天铎因内功津湛,只要略略调息养神,即可恢复疲劳。再者,也怕发生意外时,两人分开了,阮天铎不好照顾。
塞北观音进房,什么也顾不得了,身向床上一倒,见阮天铎守在房内不去,心里是一半儿羞,一半儿感到甜甜的,他这般不避嫌疑,同室而居,十多天来这还是首次,塞北观音反而感到无限慰藉,尽管眼皮儿重有千钧,仍瞟着阮天铎,送了一个甜笑。
塞北观音这一睡,直睡到中午时光才醒来,睁眼一看,房内已无阮天铎的人影,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回想自己和衣而卧时,并没打开被褥,那么这被子定是阮天铎给她盖的了。
塞北观音伸手抚摩着棉被,嘴边浮现了甜笑,虽然这客栈里的木板床,远不及青狼堡中的绣阁锦榻,但塞北观音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无比适意,不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恋恋地不忍离床。就在这时,蓦听得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在窗下喊道:
“姊妹,你不是说这良乡的板栗顶好么?你说过买给我吃的,怎又说了不算。”
随听一个鹂语如珠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几时说了不算,你没见这就要赶路么?等明儿回头时,姊妹一定买给你就是了。快吃饭去,叔叔在等我们呢。”
窗外两人的语声,渐说渐远,塞北观音还要继续听时,霍地房门一响,塞北观音忙坐起身来,见是阮天铎,就抿嘴娇羞地一笑,说:
“你几时出去的,怎不也休息一下,现在是甚时刻了?”
阮天铎见她竟似又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关心他,而且一反常态的柔顺温婉,心中不自觉地感到喜悦,也对她笑道:
“这时已是午刻了,你睡得好甜,我见没甚事故,因此也未叫你。”
塞北观音听说已是午刻了,霍地掀被,翻身下床,莲足已着地,才发现脚下一双小蛮靴已没有了,自己记得躺在床上时,并没有脱去,当然,这又是阮天铎给她脱的了,不由羞得满脸绯红,娇羞不胜。
阮天铎其实把她当作妹妹般看待,又是素来心中未存男女之分,淳厚朴实,见她小蛮靴未脱,怕她睡得不安稳,故尔替她脱了。
他哪知道,姑娘家的鞋子岂是随便脱得的,他这一替塞北观音脱了鞋子,以后更生出无限的情孽牵缠,但塞北观音的心里却暂时踏实了,心里好生欣慰,暗道:
“原来他是爱我的,他下江南找那个叫什么云娘的女人,也许就像找胡锦雯般,并没什么深切的关系。”
塞北观音这么一想,那哀怨乖戾之气一除,又回复了女孩儿家本来面目,又温婉,又柔媚。
阮天铎待她拢好了头,两人把包袱收拾好,因这良乡乃系是非之地,准备饭后即刻动身。
两人出得房来,去到客栈的厅堂,随便捡了一个座头,就见清晨在路上见到的四人,已站在店外,看样子即要离店,阮天铎和塞北观音出来,四人站在马旁,都盯着眼向他俩看,尤其注意塞北观音,满脸惊疑神态,早上阮天铎不觉得,现在这四人又盯着他们瞧,就不由心中狐疑,塞北观音却被看得有些着恼,杏眼儿一瞪,把眉儿…挑,就要发作,阮天铎急忙以眼神来制止住她。同时侧耳听他们有何话说。
那少女两眼兀自不曾离开塞北观音,对一个虬髯的汉子轻声道:“你没看错,果然是她么?”
那虬髯汉子豹头环眼,甚是魁梧,也悄声道:
“怎地会走眼,只是为何又在此地出现,若说再又北来,也无此快法,昨天才接到飞鸽传书,说她还在江南,这不奇怪么?我们又都和她朝过像。”
那少女生得不甚美,面庞儿略带方形,两只眼睛却又大又圆,透着活泼,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那小孩儿却甚秀美,亦生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少女和那虬髯汉子悄语时,那双眼睛就不停地在两人面上骨碌碌的直转。
塞北观音见他们盯着自己,兀自不瞬眼,连谈话时几只眼睛也不曾离开她,就不但有气,而且心下也狐疑起来,认定其中是有缘故,脸一沉,哼了一声,就要奔出店去,阮天铎方要拦时,那门外四人竟也同时掉头,那少女首先一跃上马,那小孩儿也纵身上了马背,两个汉子随飘身而上,四人竟都有一身绝好的武功。
容得塞北观音奔出店门时,四骑已出去了几丈远了,马上人头也不回,不大工夫,即已消失于街道转弯之处。
塞北观音出店去,阮天铎怕她惹事,也已跟踵而出,见四人已去得远了,就道:
“这四人的言谈举止,确实有异,不管他,这里离京里太近,我们在前途遇上时再说,若有恶意时,我们岂又是省事的。”
塞北观音见他们已去了,干气也是无用,这才与阮天铎回到店里去,午饭罢,阮天铎和塞北观音会了帐,奉想买两匹马来代步,但阮天铎下山之时,师傅不过给了他百十两银子,经过这十多天来的花费,在张垣单是替塞北观音买马匹购衣服,就用去了大半,哪还能再买得起坐骑,包袱里金珠银两虽有,但均是胡锦雯的,又不好动用得。
而塞北观音仓促逃出青狼堡,身上又是分文未带,这事不由令阮天铎十分艰难,昨天一夜工夫,塞北观音已跑得来津疲力尽了,似这般长作跋涉,若无代步,怎么行得,阮天铎和塞北观音走过骡马店时,不由踌躇,塞北观音看出阮天铎为难之意,对阮天铎嫣然一笑道:
“你是想买马没有银子么?”
阮天铎尴尬地一笑,塞北观音道:“你怎不早说,银子要多少,有的是。”
阮天铎心说:“连你的包袱也是我给你收拾的,你倒说得好听,银子可不会从地里长出来。”
塞北观音见阮天铎有不信的神情,就抿嘴一笑,抬头一看,恰巧不远处有一家珠宝店,塞北观音就迳向那店走去。
两人都穿得华丽,塞北观音呼奴使婢惯了的,自然有一种华贵的气度,那珠宝店里的人见两人进来,赶紧让坐,阮天铎不知塞北观音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心下甚是狐疑。
塞北观音并不坐下,背转身去,伸手从领中颈下,怞出一串珍珠来,怕不有二十几颗,颗颗都有龙眼般大小,而又津光四射,那珠宝店的人就都直了眼了。
塞北观音转过身来,解开金线,摘下一颗来,递给阮天铎道:“看值多少,就换多少。”
等到那店里的人,从阮天铎手中接过珠子去,翻来复去的看了又照,照了又看,嘴里连声喊着“可惜。”
阮天铎道:“莫非这珠子不值钱么?”
那人瞪了眼道:
“这样的珠子不值钱,那么小号里的珍珠都如粪土了,我说可惜,是像这般价值连城的一串二十四颗一般儿大小的珍珠,不要说我们这良乡小县城,即是北京城里再大的珠宝店,怕也找不出这么的一串来,这么摘下了一颗来,将来若要再配时怕不容易了,满满的本来是二十四颗,残缺了岂不可惜?”
塞北观音不耐道:“别废话,你说值多少吧。”
那人忙陪笑脸道:
“若说是这一整串,确是价值连城,别说是小号,就是再大的珠宝店,也开不出价来,单只这一颗呢?小号也许还能勉强承受,请两位稍待,容我请出店东来商量。”
那人说毕,即命人进去,不大工夫,就见店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衣着甚是华丽,大概即是店东了,那人即趋前,将珠子递过,俯身低
声说了几句。
那店东将珠子接过,更不多看,即趋至阮天铎身前,一拱手道:“公子出售么?不知要多少银两。”
阮天铎如何知道价值,但听适才塞北观音之言,大概她也不知,就道:
“店东,我们是急着需要银子,你看着办吧!能值多少,你就给多少。”
那店东迟疑了一会,才伸出两个指头。阮天铎以为是二百两,心说:“有二百两银子,也足够用了。”
那知那店东道:“若论这颗珠子的价值,实在尚不只此数,但小号尽全力,只能勉强凑得两千两银子,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现在可轮到阮天铎与塞北观音来直眼了,不要说阮天铎大出意料,就连塞北观音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两人都听得清楚,当然假不了,阮天铎虽是吃惊,但还沉得住气,就一挥手道:“就这么吧,两千就两千。”
那店东好似还十分歉然的,对阮天铎和塞北观音谢了又谢,也是那年头人多朴实,生意买卖人更讲的是童叟无欺,那店东即命人兑银子,几个店里的伙计搬了好几趟,才把二千两银子足了数,阮天铎可作难了,这么一大堆,怎么携带?
店主似乎看出他们为难,就自动出了主意,将一千八百两命店伙他们换成金条,余下二百两银子给替他们带在身边,阮天铎谢了店东,将金条和银子包在包袱里,起身离了珠宝店。
两人去到骡马店,选了两匹好马,特别更替塞北观音买了一付华贵的鞍子,也不过用去百来两纹银,未时光景,方离了良乡,迳奔固安而去。
阮天铎和塞北观音哪里知道,这一卖珍珠,前途竟又再生事故,此是后话。
且说两人当夜到了固定,已是初更时候,落店过夜,无须细述,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即又上路,马行迅速,中午时候即已到了永清县,打尖休息了一个时辰,即南奔霸县,这一天走了百多里地,也无事故发生,第三天过薪镇宿文安,第四天傍晚,即已到了青州,时间甚早,这青州在运河边上,是一个水陆码头,十分爇闹,人烟幅凑,商业鼎盛,从此往南,距沧州不足百里。
阮天铎见连日来塞北观音马上奔波,已现倦容,又是几天来难得经过这等繁华的州县,就想早早落店,在青州东河沿街,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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