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那书生真没想到,云娘会因一句话,而转变得这么快,因为心中觉得奇怪,就又恢复了嘻笑的态度,说:“姑娘,可没那么容易,你先答复了我的问话,自然也告诉你,怎么样?”
云娘见他又是一脸轻浮相,几乎又要气往上涌,但千难万难的,才得到师兄一点消息,哪会放过这机会,虽然恨得一咬牙,但小蛮靴儿一跺之后,恨恨的说道:“好,我先说,要是我说了你想赖,或是骗我,你可得小心。”
那书生见她这般性急,心下狐疑更生,说:“骗你,我怎忍心,说啦!”
等到云娘说出师承,那书生一楞,脸上倏地变了色,忙道:“姑娘,你先别说,让我猜猜看,姑娘可是姓薛,芳名云娘。”
此语一出,薛云娘亦是惊得花容变色,但这惊,可是骤闻喜讯之惊,脸上变色,亦是云开雨霁之色,因为现今会这“分光剑”的,除了师傅钟千里之外,就只有师兄阮天铎和自己,别无第四人,这书所言之友,是则非师傅,即是师兄,若从这书生获知师兄消息,自是万千之喜,若是师傅,找到了他,自然也不难觅得师兄。
云娘就急不可待的问道:“你……”这你字出口,却又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先前恨他轻薄,但现在却又不得不求教人家,故此“你”了半天,才道:“你怎知我的姓名,你所说的友人又是谁?”
那书生怔了一下,虽是面上变色,但很快就已平复了,闻言“卟哧”的一声笑说:“我得先问问你,你还和我拼命不?”
云娘见他又回复了轻薄之态,一咬牙,恨声的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略一沉吟,柳眉儿一皱一挑,晃身猛退,云娘的那匹安南宝马,本来就在身侧,云娘跃至马旁,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泼刺刺地即纵马而去。
你道云娘好容易获得这点线索,以闺秀千金之躯,逃婚出京,浪迹江湖,用情之专,思渴之苦,眼看从这书生身上,好可获得讯息,怎生竟一怒而去?
这可得从几方面来说了,一则出身到底不同,非江湖女儿可比,虽有一身武功,但平日大门不出,不要说晓妇道,知廉耻,明礼义,而且日常仆妇丫环侍候,何曾有敢忤其意的,更不要说这般被人轻薄了,若不是那书生因透露出可寻线索,今天薛云娘绝和他没完,此其一。
再者,薛云娘因突闻阮天铎的信息,不自觉地喜形于色,本来那书生和自己正容相对的,经此一来竟又再露轻薄之态,若自己再急迫追问时,还不知他更要怎般轻薄,恁地时,没有便宜了他,因为要是自己忍无可忍,翻起脸来,岂不更问不出口了么。
第三,知这书生同住一家客栈,并知其并未离店,难道还见不到面么?又何必急在此一时。
薛云娘心思细密,又极慧诘,故眼珠儿一转,即不再问,翻身上马,暂且忍耐一时,迳向黄沙洲奔去。
且说云娘上马飞驰,又听得那书生,在身后笑出一串银铃似的声音,云娘只把银牙咬紧,再不回头,绝尘而去。
由江浦赴黄沙洲,不过十来里地,黄沙洲是在江浦县城以西,位于扬子江中,这一段江面甚是宽阔,怕不有两里多宽,到得黄沙洲对岸,虽然洲在江中,已把江水划分为二,但因这一来,河床较狭,因此,从岸边到黄沙洲,亦有里把路的水面,且说云娘来至江边渡头,此刻已是隆冬天气,渔耕均非其时,不但路人稀少,连渡头上也无人过渡,渡船横在江边,连梢公也没见。
倒是旁边有几只梭形小艇,很像江上的渔舟,但又没见有渔具,每只船上都有几个稍长大汉。云娘也不以为意。
来到渡头,云娘翻身下马,一看,渡船并无一人,云娘心说:“野渡无人舟渡横”这句诗,倒真应了景。
她是为杀伐而来,哪还有心情去看江景,牵马去到船边,喊声:“梢公!摆渡啦!”她是心想:有渡船,难道还没有梢公吗?那知她喊了几声,并无人答应。
云娘一看旁边的小艇,艇上的十几个汉子也全都盯着她看,云娘本想雇小艇渡过江去,但一看,艇太小,渡得了人,却又渡不得马,正在为难,就听一个汉子说道:“姑娘,你要渡江呀,今儿可不巧了,船家生了病,回家去躺着啦!”
云娘略一沉吟,这才说道:“那么,可否请几位大哥渡我过去,我必定加倍奉上酒资。”
那几个大汉互相对看了一眼,就听那先前开口的那个汉子道:“我们可不是管渡船的,我们停在这儿,是在等人,但不知姑娘渡江,要到哪里去?”
云娘毫不考虑的说:“对面不是黄沙洲么?我是要去飞云庄。”
云娘话未完,就看那十几个汉子似乎又交换了一下目光,微一点头。仍是那汉子道:“既是这么着,我们还能看着姑娘过不了江吗,说不得,我哥儿几个就渡你一渡,船钱那倒是小事,姑娘先且别提。”
那汉子就招呼其他的汉子说:“哥儿们,别看着啦!大家可都得卖点劲儿,回头准有我哥儿们的好处。”
说罢,首先跳下小艇,先解了缆,跳上渡船,拿起篙来,将渡船拢岸,云娘这才牵马上船,随着又有三个汉子上来。
四个汉子前后船头一站,各是两人,最先上船的那汉子,举起竹篙,只向岸上一点,船只登时离了岸边,去得远了,四个汉子才各自拿起一把木桨,划将起来,船即乘风破浪,向江心而去。
看看船到了江心,云娘是面向船头站的,突见船头的一个汉子,将桨放下,只听他口里唱起湖洲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娇娃只爱钱。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其他的三个汉子闻言,都把木桨来放下,云娘心中一惊,怎有船到江心歇了桨的,而且那湖州歌也唱得有异。
方才惊诧时,只见唱歌那汉子,不顾渡船已顺江而下,任随水流下淌,竟反身向舱门一站说:“姑娘,我哥儿们虽不是摆渡的,可也不是喝这北风长大的,说不得,请你赏几文酒钱。”
云娘虽说江湖上的事,知得不多,历练不够,但到这般时候,哪还有看不出的,知这几个人不是劫江的贼,就是飞云庄黑煞神的爪牙,前来拦劫自己。不由一声冷笑,心说:“凭你们这几个,也敢在我面前做花样,大概都在找死了。”
心在想,虽也没把这几人看在眼里,但到底这是在江面上,自己又不懂水性,却也不敢大意,反臂握着剑柄,一声龙吟,宝剑出鞘,这才一声叱道:“凭你们也敢在姑娘我面前逞能,快说,你们是不是黑煞神的爪牙!”
那汉子一见云娘拔剑,也喊道:“哥儿们,这雌儿可扎手,亮家伙!”
说罢,只见他伸手在舱门上一拔,已将两宗兵刃拔在手中,云娘一看,可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汉子拔出的,是两只蛾眉刺,昨日天黑辰光,斗的那几个汉子中,就有一个使的这宗兵刃,但因那时天黑了,未看清面貌,故今日未曾认出。
果然这汉子正是浪里钻洪开,黑煞神准知薛云娘会来,自昨儿夜里,就令浪里钻率领十几个喽罗,守候在江边了,要到黄沙洲飞云庄,就得过渡,浪里钻洪开的水上功夫不弱,黑煞神倒是想得好,饶你陆上行,难道水里也好得了吗?因此命这洪开守在江边,要就水里先把云娘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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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等了一晚,云娘没来,天亮时,火鸽子卫善倒等着了,火鸽子哪会把丢人现眼的事说出,自然直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且不去说他。
浪里钻一直等到今天这个时辰,远远地见一匹马飞驰而来,不由津神一振,马到近来一看,不是昨天斗的那妞儿是谁,先还耽心会被云娘认出来,谁知云娘连多一眼也没看他,这才放了心,那渡船上的梢公,早就被唤去了,这才把云娘诓到船上。
且说云娘见浪里钻拔出蛾眉刺,即已认出他来,一声冷笑道:“剑底游魂,还敢再施诡计。”
话刚出口,龙行一式,剑已分心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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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不大,云娘又是站在马头前面,出手亦快速无比,但浪里钻一p则也非平庸之辈,而且早知这妞儿了得,早有提防,他知云娘手中是宝剑,可不敢硬接这招,亦知若在兵器上分胜负,自己人再也多几个,也不是她的敌手。
浪里钻一声狂笑道:“小妞儿,咱们在水里见!”
话未完,身子已起在空中,一个筋斗,云娘的剑未到,即已翻身下水。
浪里钻翻身下水,前后舱的另外三人,卟通卟通的几声全都也下了水。
渡船本来就小,江心水流又急,哪还经得起这么震动,晃得十分剧烈,云娘赶紧施展千斤坠的功夫,云娘的内功不深,好容易将船稳住了,再看时,就在这会工夫,船又向下流淌了十来丈远了。
云娘不禁心里发慌,忙出到船头,一看,船离岸已有半里把路的水面,和右面黄沙洲的距离也相仿佛,云娘轻功虽好,却还不会登萍渡水的境界,纵算能,十丈八丈也许还行,要是半里路的水面,也只好干瞪眼,没奈何,就船头拿起桨来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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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生长北方不说,而且平日大门也不出的,哪里认得水性,驶得船,难为她也还知道是反方向用劲,五七桨,船居然被她稳住了,没再顺水下淌,但因她认不得水性,只在船头一边用力,那船虽不往下淌了,却在水中打起旋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船仍恁地不听使唤,只一个劲儿的打圈了。
云娘已在心慌,莫可如何,蓦听船侧哗啦啦地一声水响,水中冒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那浪里钻洪开,水花一冒,半截身子出水,冲着云娘咧嘴邪笑,说:“小妞儿,下来和大爷玩玩!”
云娘是气急了,举起手中木桨,猛向浪里钻头上劈去,浪里钻哈哈一笑,骨碌一声,就又沉下水去了。
云娘方要再举起桨来划时,觉得船身一晃,猛向右侧去,忙一回头,原来右边船舷,不知何时,又已冒出了两个汉子,两人四只手,躁作着船舷,猛向下扳,那船也猛向右侧去,云娘一声娇叱,抓起脚边宝剑一挥。她是恨透了,这一剑不但快如电闪,而且劲疾力猛,两声嗳唷才叫出一半,四只手齐腕,带着一大片船舷,已飞起半空,哪知两个汉子被劈下水,右舷一松,船竟猛往左面一翻,只见左边船舷外,水花一冒,浪里钻洪开再又涌出水面,骂道:“你在大爷掌握之中,还敢伤人,今天要你认得大爷厉害。”
就在浪里钻喝骂的这个工夫,这船的左舷,已猛往上一抬,{手机访问:wap。。}又是一落,幸好云娘轻功不弱,未被翻下水去,但左舷方往下落,趁这下落之势浪里钻的峨哦眉刺,已勾着船舷,本来船身一侧,已接近水面了,只要浪里钻稍一用力,渡船怕不马上就翻。
云娘早知浪里钻有这一着,他蛾眉刺方往船舷上一搭,云娘的宝剑亦已出手,剑光飞处,一声仓琅,蛾眉刺已被削断,左舷一轻,方又往上抬时,云娘趁势上步,翻腕递剑,猛削浪里钻的头顶,快疾无比,浪里钻要躲,哪还能够,好个洪开,竟会临危不乱,云娘剑方递出,霍地白光一闪,已迎面飞到,云娘以为是暗器,赶紧撤招上撩,浪里钻趁机猛下沉,等到云娘看出,飞来的那道白光,是半截蛾眉刺时,浪里钻早已沉入水里去了。
云娘见三个贼人,不是伤手,就是断了兵刃,心里一宽,这才又施展千斤坠的功夫,慢慢地将船稳定,不再摇晃了,但因此一来,船又往下流又淌了一二十丈远了,一看船即要流过黄沙洲,只要一过,江面可就更宽了,要将船划近岸,也更难了,忙又放下剑,抓起桨来,哪知她尚未划得三五桨,蓦听舱底一声轻响,一股水箭已飞射而出,方怔得一怔,一瞬工夫,舱底又冒起三四股水箭,而且越冒越大,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就知是浪里钻在船底施了手脚,眨眨眼,水已满了半船,船也在直往下沉。
云娘束手无策,心慌意乱,正不知如何是好,霍地那匹安南宝马,在舱中一声长嘶,突然窜出舱来,四蹄不沾船板,直向江中跳落。
去娘爱极这马,心说:“完了,你这一窜下水去,还不会被淹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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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那匹安南宝马,落入水中后,并未往下沉,而且,半个马身均露在水面,只见它方一落水,竟又扭转马颈,向云娘一声嘶呜。
云娘心中一喜,知这马灵异,是要自己跃上马背,而且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就在一瞬间,水已平了船舷,渡船瞬息就要沉没,哪敢怠慢,忙耸身一跃,脚点马背,方立稳在马鞍上,那马又一声长嘶,划破长空,四蹄在水中划动,昂首破浪而前,直向黄沙洲游去,竟比那船行还要快一倍以上,而且平稳之极。
云娘大放宽心,而且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马还能游渡大江,等到再回头看时,那渡船早已沉入水底去了,不由暗叫一声惭愧。
不过两盏爇茶工夫,离岸只有三丈多远了,突觉脚下一震,那马又一声长嘶,突然凌空飞跃,云娘也振臂一抖,一鹤冲天,身子起在半空,一个巧燕翻飞,头下脚上,直向岸上飞去,脚方落地,急看时,那马如天马行空般,从水中一跃四丈来远,已立在岸上,只见它三抖两抖,浑身水珠雨落,顿时又油光发亮。
云娘将剑还鞘,心里喜极,一跃到了马旁,伸臂抱着马颈,和它亲爇了好一阵子,这才又翻身上马,直向黄沙洲内陆而去。
经过这一来,云娘更是气愤填胸,恨不得一脚到了飞云庄,一吐适才这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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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黄沙洲云娘虽没来过,但江中的一个沙洲还能大得了吗,顶多周围不过十来里路宽,只要到得高处一望,定能看到飞云庄。
果然,云娘马快,不多一会,即已到了黄沙洲的最高处,勒马拢目一望,就见西南角上,黑黝黝地显出一片房屋,怕不有好几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