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铎见不是云娘和锦雯,脸上好生尴尬,当下抱拳道:“两位姑娘别怪,自己是寻访两位故人而来,适才误会禅房中便是故人,所以投石惊动了两位,请别见怪。”
那白惨惨面孔女人冷笑一声,粗着声音说道:“深更半夜,你来找谁了?哼!别说得那么好,找人为什么不白天来?”
人家这一反问,阮天铎果然答不上话来,本来么?找人那有深夜跨墙而人的,再说人家又是两个女人,若惊动了旁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是江湖上下五门人物的行径。
因是心中一犹豫,一时未曾答话,那白惨惨面孔的女人,毫无表情的又冷笑一声,道:“看你倒像一个人物,原来是鸡鸣狗盗之徒,你也不打听,这仙女庙中住的是什么人,好!我也不难为你,将你身边的剑留下,给我快走,不然?哼!姑娘今夜可要将你擒着,送官府治罪。”
武林中人,若叫将随身兵器留下,这可是奇耻大辱,阮天铎心中虽是有些不悦,但到底是自己理亏,仍抱拳道:“深夜惊动两位姑娘甚是抱歉,在下确为寻人而来。”
那丑面女人,突然宽衣振风,一晃到惨白面孔女人身边,身法奇快之极,阮天铎不由暗自心惊,心说:“倒看不出,她人虽丑,却有一身轻功。”
只见那丑女人在那惨白面孔女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惨白女人又冷笑道:“你找的是谁?说来听听!”
阮天铎道:“在下有两个故人,听说随百了神尼住在这仙女庙中,在下特地由江宁赶来相访,因为不敢确定是否住在这庙中,又值深夜,不敢惊动庙中人,才越墙而入,适才因听声音相像,以为便是故人,这才投石惊动了两位,想不到是在下听错了。”
丑面女人始终不曾说话,手中弯刀动了一下,刀光闪闪,似是“哼”了一声。
惨白面孔女人又说话了,道:“谁信你这些鬼话来?你要不解下剑,我们可要动手了。”
阮天铎见解释了这一阵,她们依然不信,硬要自己留下剑,不由有些按捺不住怒气,道:“在下走江湖以来,尚没人敢要我留下剑再走,姑娘别欺人太甚!”
丑面女人哼了一声,刀光一闪,便逼进数步。
惨白面孔女人面也冷,…笑声更冷,道:“好!大约你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教训你,你大概不肯就范,别认为你了不起,今夜可要你识得厉害。”
说罢一展齐眉棍,横里一跨,一左一右,恰好又将阮天铎截着。
阮天铎见她们真要动手,不由掀眉怒道:“我阮天铎虽是深夜误闯贵寺,自问不是为非作歹而来,两位姑娘若是不谅,在下只有领教几手高招了,要想在下留剑而走,那是万难办到。”
话才说完,面孔惨白女人,嗤嗤一声笑出,但倏又忍着,道:“好啊!只是这庙中动手不方便,有胆子,我们到庙后去。”
阮天铎一生从没遇上过这种不讲理的女人,朗声笑道:“天下大约还没有我阮天铎不敢去的地方,好!姑娘要到哪里,我奉陪就是。”
丑面妇人霍地一晃身,早已掠至禅房转角处,惨白面孔女人抬手一招道:“有胆的来啊!你若是想跑,我也有本事擒你回来。”
说时,晃身随着丑面女人身后,向禅房后面去了。
阮天铎万没料到,云娘未找着,反而惹来麻烦,心想:“凌虚子老前辈绝不会骗我,大约云娘等人是住在客店之中,自己偏误闯至这庙中来,真是自取其辱。”
但已答应了人家只好跟着向禅房后面扑去,那禅房之后,正是两座高楼,中间一条石板路,那两个女人身影,正在前面并肩而走,似还在低低说话。
阮天铎傲然不惧,跟在两人身后向前走去,穿过两座高楼,便是一道短墙,两女回头望了一下,双双越墙而去。
他也掠身而出,那庙后原来是一片松林,疏疏落落,并不密茂,两女已背林而立,似是等着阮天铎前去动手。
此时已是鸡声报晓,东方已微现曙色,阮天铎突然心中一动,心想:“若是云娘等人又投宿客店之中,天亮必会起程他去,我若在此与她们纠缠,岂不又错过见面机会?”
当下离两女人两丈以外,停身而立,拱手道:“两位姑娘赐招,本应奉陪,但在下千里迢迢,为寻访两位故人而来,她们既未住在庙中,必在城中落店,现已天已快明,若她们离去,在下更难追访了,两位姑娘可否容我暂时离开此地,等将故人访到,再来庙中向两位姑娘领教?”
两女相对看了一下,仍是那面色惨白女人毫无表情的说道:“哼!谁听你鬼话了,你不过是借词想逃走罢了,可没那么容易,要走!你得先露两手,让我们心服。”
阮天铎见两女一再相逼,知道今夜不露两手,是不行了。暗忖:“我和她们纠缠则甚,不如将她们镇服了,快去找云娘是正经。”
因是急着要去追访云娘之故,不由也冷笑一声,道:“好!那是两位要我阮天铎动手,两位就一同上吧!我就空手接两位几招。”
说时,仍是潇潇洒洒,背负着双手,两女似是见他太以目中无人,惨白面孔的女人道:“师妹,咱们就教训教训他啊!别让他以后眼中没有我们。”
丑妇低哼了一声,两人霍地一分,刀棍并举,同时自左右扑来。
阮天铎微微寒笑,等她们刀棍堪堪刺劈上身,蓦地一声长啸,身形一晃,让开刀棍,双手疾翻,便想扣着两女手腕。
哪知他可低估了两女武功,他快,两女也快,招未递满,两人倏地一错身,阮天铎擒拿手落空,两声娇笑声中,刀光棍影,又自两侧劈来。
阮天铎不由气往上冲,双掌倏翻,快似迅电,乘虚踏隙,左挪右闪,直想夺两人兵器,无奈两女武功不弱,似是知道阮天铎存心要夺兵器,全是招未递满便倏地闪身变招,而且身法奇快,绕着阮天铎像走马灯一般。
转眼就是十来招过去,阮天铎想不到这两女武功恁地了得,见久战两女不下,眼看天已快亮,哪愿纠缠下去,口中一声长啸,双掌一错,施展天都老人诸葛天荪绝传的脱影换形身法,笑声才落,身影竟失,两女兵器,几乎碰在一起。
两女似是一怔,阮天铎滴溜溜一盘旋.早巳转到使棍女人身后,骈指轻点灵台袕。
他因不肯伤了两女,故出手甚轻,哪知那女人一声轻笑,矮身回棍,不但让开阮天铎指尖,棍招“拨草寻蛇”反向胫上扫来。
丑面女更是旋风般卷到,刀光一闪,斜肩早又劈到。
阮天铎是绝不想再和她们缠斗下去了,要想徒手夺得她们两般兵器,知不可能,当下朗声一笑,绕身同时,已将袖中描金折扇撤在手中。
面色惨白女人脆声笑道:“这才像话啊!看你以后还目无不入?”
论武功,阮天铎却在两女之上,只是大家无冤无仇,阮天铎只想夺去两女兵器,让她们知难而退,哪知反被她们奚落,故扇一人手,便存心将两女兵器砸飞,真力运行右臂,一声长啸,手中折扇运行如飞,扇尖猛砸齐眉棍,左手骈指,立点丑女右腕。
两招都在两女招已递出,阮天铎撤身同时,两女再想要让,哪还可能,描金扇猛打棍身,面色惨白女人,双臂震得一麻,身子猛向后退,一根齐眉棍,竟弹出一丈以外。
那边的丑女撤腕得快,故未被点中,但似也骇了一跳,绣绒刀一摆,突然变了剑招,刀挽斗大剑花,身随刀进,竟使出了师门的分光剑法来。
阮天铎“咦”了一声,不由退了一步,望着那丑女出神,哪知就在此时,脑后风响,一阵香风扑来,阮天铎知是另一女人扑到,旋身挥扇。
就在他旋身同时,腰间长剑,呛啷一响,长剑竟被人拔了出去。
等到阮天铎再又回身,两女已如飞而去,瞬眼工夫,便隐入松林深处。
阮天铎一声暴喝,掠身疾追,入林不远,忽听左侧刷响一声,一条黑影,反而向身后掠去,阮天铎以为两女故意分逃,夺剑的正是那黑衣女人,哪肯容她逃脱,猛展脱形换影轻功,反身又追。
阮天铎见那黑影绕庙而走,心说:“若不将你擒着,我阮天铎便不算两位高人之徒。”
身形似轻烟,如流星赶月般,猛追出去,绕过仙女庙,那黑衣女人已跃上镇中房脊。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如脱兔,一个似鹰隼,不会工夫,已然到了河岸。
此时两人相距,正五六丈远,只见那女人突然奔上一只小船,船如箭矢一般,直向江心射去,等阮天铎到江边,那小船离岸,已是五六丈远。
阮天铎人未追上,反而怔怔的立在岸边,你道为何?原来那只小船,正是适才渡他过江的那一只,是以心下奇了,心想:“这不怪了么?莫非她便是装病睡在舱中之人,但她们为什么呢?”
脑中不断思索,总觉今夜这些事有点突然,若说这两个女人是敌?又送自己过江,在林外相斗,又好像没有敌意。
若说没有敌意,自己与她们素不相识,硬将自己长剑夺去,又是为何?要说她们想要那柄剑?那剑又并非珍品?要它何用?
心中不断萦回,总想不出一个道理来,他这一想,那只小船早到了江心,东方曙色已现,天已亮了。
这柄剑,他本是给了塞北观音的,是她负气出走时,并未携去,故阮天铎又挂在身边,虽然阮天铎不用,也是自己随身兵器,现在被人夺去,也算丢了人,阮天铎自二次下都兰哈拉山以来,可以说所向无敌,却不料今夜吃瘪在两个非友非敌的女子手里,连剑也被人夺去,心下甚是怏怏。
眼见天已亮了,不由望江叹了一口气,有心觅船,去追那黑衣女人,又怕错过找云娘机会,这才回身又向镇中走去。
此时天才拂晓,街上冷清清的,还没行人,但见有客店,便去拍门询问,问了数家,全说没有女尼和两个佩剑女子住店,转过第二条街时,所有客栈,已开了店门,问了一遍,全都说没有,到后来,一直把仙女庙镇上的客栈访遍了,使他大失所望。
他这一访,工夫可大了,已是辰时过后,忽然又想到仙女庙,心想:“那黑衣妇人过江去了,那丑女必已回到庙中,云娘未找着,我总得去讨回那柄剑。”
主意已定,便向仙女庙走去,到了山门口,略一犹豫,便昂然入内。
才走到大殿前,早见一个年老女尼向自己打问讯道:“施主叫是姓阮么?”
阮天铎吃了一惊,道:“师太怎的认识我!”
那女尼微微一笑道:“果然是阮施主,请禅堂待茶,老尼正有话相告。”
阮天铎不由奇了,忙道:“请问师太,住在后面禅房的两位姑娘可还在?”
老尼笑道:“早走啦!有一个姑娘留得有话,要我转告施主。”
阮天铎哪还等得,忙道:“师太有话快说,在下要去追她们!”
老尼看看日色,微笑道:“远了,这时去追,已赶不上啦。既是施主心急,老尼也不相留,那位胡姑娘留话,说她们已去神山,若施主要那柄剑,请去神山相见。”
阮天铎心中忽然明白过来,猛一跺脚道:“哎呀!我真该死,怎未想到是她们呢?那丑面女人,必是云娘化装,才会使出师门剑法,使棍的必是我那兄弟……不……是我那锦雯妹子!原来是她们在淘气。”
老尼在旁寒笑点头道:“正是她们二人,施主也太粗心了,以致当面错过。”
阮天铎又问道:“师太,那神尼所居神山,可是佛门胜地的普陀山?”
老尼又点头道:“施主料得不错,神山正是南海岸的普陀洛迦,神尼正在那儿清修,施主若去,必有大造化呢!”
阮天铎哪还敢怠慢,忙别了老尼,返身出庙,再又直奔江岸林中,想寻着自己马匹,兼程去赶。
哪知到了拴马林中,陡然又是一惊。
忽见那马鞍之上,多了一条白色罗巾,阮天铎拾起一看,立时吃了一惊,皆因那罗巾上泪痕未干,似是不久前正有人在哭泣。
再仔细一辩认,正是自己当初在张垣给铁若兰所购之物,自己清楚记得,因为她名若兰,特别选购了罗巾角上绣有一朵兰花的带回给她,当时她见自己这般用心,还寒情脉脉的看了自己几眼,是以尚还记得。
巾上湿渍非雨非露,罗巾又是若兰之物,不是她在哭泣,还有谁来?而且泪渍未干,显是离此不久。
阮天铎心想:“原来她并未离开我远去,仍跟在自己身后,只怕昨夜仙女庙之事,她也在暗中看见。”
一想到塞北观音跟从自己,不由又跺脚道:“是了,昨夜自己追赶的黑衣女人,并不是胡锦雯,而是若兰了,原来那睡在船中的,就是她,无怪那船娘说舱中有病人了,自己真是粗心大意,一夜之间,自己要找的三个人全都碰上,可是全未认出。”
这一来阮天铎真是大为失悔,悔得直跺脚,暗骂自己糊涂不已。
罗巾泪渍未干,知道铁若兰去得不远,忙将罗巾放入怀中,先将林中找了一遍,又扑到江边,找那只小船,人不见,船也不见,阮天铎望着那江中流水,怅然若失,自言自语道:“若兰,我并非负情啊!谁教我们相逢太晚,你病体未愈,若再这样暗中跟着我奔波劳累,病再重了,谁人照料你啊!”
说至此不由长叹了数声,叹又有什么用,这才怏怏回到林中,牵着马匹,从渡口渡江而南。
本来阮天铎想兼程追赶云娘与锦雯二人,这一发现铁若兰踪迹,便不兼程赶了,心想:“若兰绝不会舍我而去,只要我沿途留心,必可发现她,她与锦雯是儿时长大的闺中良伴,铁飞龙虽是锦雯杀父夺产仇人,又与若兰何干?寻到她后,与她一起前往神山,虽说难免云娘会误会,但总不能因怕误会,便不管若兰死活。”
心中这么一想,便策马缓缓而行,因曾在奉贤听那二老爹说过,由浙江定海去普陀最近,便又改了主意,不沿长江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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