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抿嘴一笑,牵了岚祯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岚祯心中升腾起无数的愁肠与感慨。慕容恪对自己的好,恐怕穷尽自己这一生也无法报答了。
两人徜徉在王府后花园中,尽管此时还处在冬季,但今日的太阳却格外明亮耀眼,让人的心情不由得也为之敞亮。自从慕容垂不辞而别后,岚祯就再也没有心情出来走动,今天刚好趁此机会晒一晒发霉的心情。
“宝儿,我多想从此以后就这样牵着你的手,平平淡淡共度此生。我又是多么希望你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慕容垂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停住脚步,他的目光脉脉含情,无限温柔的对岚祯说道。
“我……,对不起……”
慕容恪赶忙将手捂住岚祯的嘴:“宝儿,先别忙着回答,你好好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既然爱你,就能够包容你任何缺点与不足,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最最珍爱的宝儿。是值得我用命来保护一生的人。”
听了慕容垂这一番充满真情的告白,岚祯鼻子一酸,又止不住有流泪的冲动。慕容恪见罢,以为是自己的话哪里不妥才惹得他的宝儿伤心难过,不由得恼恨起自己来。好端端的,何苦又惹宝儿伤心,可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情急之下,竟执了岚祯的手臂不断往自己的脸上拍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宝儿伤心,如果这样能出气,你打我便是。”
岚祯却执拗的将手停在半空,四目相对,凝固了时空。
慕容恪终于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的感情,他温柔的低头,轻吻岚祯,但只是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在岚祯彻底忘掉慕容垂带给她的伤痛而真心接受自己之前,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情,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他还会在乎再多等待这一段时间吗?
岚祯被他突然的举动怔住了,她自问自己并非是一个滥情的坏女子。可是她孤身飘零,如水中浮萍般,不知哪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她累了的时候,也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本以为这一生跟定了慕容垂,谁知他却选择了不辞而别,用这种最为极端的方式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从此杳无踪迹。她心里是恨他的,非常恨,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可是她扪心自问,若没有爱,恨又何来?
“宝儿,在想什么?”慕容恪见岚祯似在沉思,便好奇的问道。“宝儿,你看,那边的落叶多美,不如我们过去看看。”慕容恪提议道。
岚祯笑着望了他一眼,便任由慕容恪牵了自己的手而去。她不忍伤害他,更无法回绝他。
放眼望去,金黄色的落叶厚厚的铺了满地,极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地毯。脚踩上去,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噼啪声,慕容恪牵着岚祯的手,尽情奔跑嬉戏在其间,岚祯第一次发现,在太阳的光环下,慕容恪竟然如此干净又透明。
终于,两人累了,于是便坐在旁边的木墩上休息。其实在岚祯心里,此处景色虽美,却依稀令人难过,这里的情景如此熟悉,犹记得在找叔父救治慕容恪的那一天,她便是与慕容垂在这里相会的,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却物是人非。尽管有慕容恪的陪伴自己已经振作起来,可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无法真正放下的,即使在这一刻,她面上开心的笑着,心里却深深的痛着,这里有太多慕容垂的影子,落眼之处的一景一物,都能勾起她最不愿记起的回忆,可越是想忘记,偏偏又记得深刻,仿佛在时时刻刻有意无意提醒着她。
岚祯郑重的望着慕容恪,“恪,你是真心爱我的吗?”
慕容恪被岚祯的问话怔住了,但随即他便极为郑重的回答道:“当然,我可以发誓,我慕容恪倘若以后……”
岚祯迅疾的将手掩上了他的唇。
“请你给我时间,我要再见到他一次,我要问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他因何抛弃我。倘若到那时,你未娶,我未嫁,那么此生,我便一心一意跟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妻子。”岚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心中的想法讲了出来。
是的,她不能徘徊在两兄弟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而现在,已经不用选了,除此之外,她再无其他路可走。她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了,她只想好好的静下来,慢慢为自己疗伤。
“宝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好,就按你说的,我们首先要打探到五弟的下落。其实我也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五弟并非是如此绝情之人,如果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我想我会与他公平竞争,免得被人说我胜之不武。总之,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看的出来,慕容恪听了岚祯话,打从心眼里高兴。
“累了吗?外面风大,小心闪了身子,我们回屋休息吧。”慕容恪将岚祯的兔毛披肩往上搭了搭,脉脉含情的说道。
岚祯点头,随即跟了慕容恪回屋。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岚祯回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只苍鹰正忽闪着巨大的翅膀,自由的翱翔于天际,它是那么的威猛,那么的气势凌人,它高傲的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发出阵阵凌厉的叫声。但它不做任何盘桓和停留,只是在空中如流星般,瞬间便划过长长的天际,朝着远方飞去。
岚祯竟扶着门框看的呆了,这只苍鹰可不就是慕容垂吗?苍鹰犹可见,而你却再也不见了影踪。
“看什么呢祯儿,这么出神。走,我们回屋吧。”慕容垂随着岚祯的目光也望向那天空,可是天空中除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之外,并无他物,于是便牵了岚祯的手进了屋内。
“哦,对了,太后那里有什么动静吗?这里离皇宫如此之近,我在你府中的消息相信早就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了。”岚祯将一个小手炉拿在手里,若有所思的问道,她现在很担心,担心自己在这里,会给慕容恪惹祸上身。以太后的心性,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在慕容垂这件事情上,现在皇上也已经彻底倒向了太后那一边,从此燕国之大,竟再无慕容垂的立足之地,如此想来,或许慕容垂出走是对的。
死地而后生
第七十三章 叛国
公元三七九年,秦国。
秦王苻坚正在内室与宠嫔胡美人嬉戏玩耍。这时有内监进屋来,悄悄俯身在苻坚的耳边,小声说道:“大王,小的有个亲戚,自称是受了人指使,连夜跑来代为传递一封信给您。”
苻坚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搅了兴致,刚欲发怒,忽然又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慵懒的靠在摇椅上,一挥手,让那胡美人下去。
胡美人极不情愿的撅了嘴悻悻的走了出去。
那内监上前两步从衣袖内掏出来一封信,递到苻坚手中。
苻坚打开信,看着看着便从那摇椅上突然坐起来,略作沉思状。然后他急切的向那内监问道:“传那信使前来见我。”
“是,奴才这就去叫他。”内监毕恭毕敬倒退出内室,带了那信使来见苻坚。
“小的见过大王,小的给大王请安。”此时苻坚已经正襟危坐与厅堂之上,那信使进来,并不敢正眼瞧一眼苻坚,只是小心翼翼的鞠躬行礼。
“本王问你,这差你送信之人如今何在?他随身带了多少人马,他自身情况如何?”苻坚一连串提问了那信使几个问题。
“启禀王上,小的并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只是不知他从何而知小的的表弟在宫中侍奉大王您,半夜闯入小的府内,以全家性命做要挟,让小的一定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大王您。我见那人虽是极为落魄,但气宇不凡,他只身一人前来,并无随行人等,如今他就吃住在小的的府上,但他的武艺却是极高的,小的家的二十多个奴仆全都被他打翻在地,不得近前。我全家人的性命此刻全都捏在他的手里,望大王垂怜,看在表弟多年侍奉您的情分上,救我全家老小与危难。”
说着,那内监也一同跪下身道:“请大王指我表哥一条明路。”
苻坚在堂内来回踱着,忽然他似下了决心一般。
“此事不必惊慌,那人只是为了让你给本王送信而已,如今信已送到,必不会加害你家人。此事本大王自有主张,你们先下去吧。让王猛前来觐见。”
“遵命。”
兄弟二人渐渐退下堂去。
这封信的主人非别,正是慕荣垂。
当日他与岚祯不辞而别,其实在心内便已有了打算。纵观当今天下局势,唯有秦国最为强盛,燕国次之,其余诸侯小国虽呈现出逐渐发展壮大的态势,但还都不足以与燕国现在的情况抗衡。自己只有离开燕国投靠秦国苻坚,才会有出头之日。
这一次,他决然转身而去,为的就是抛弃一切杂念,抛却儿女情长,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说抛却儿女情长,慕容垂是在下了很大决心以后才做出的决定。他知道这样做岚祯一定会恨自己,尤其当她得知自己竟然叛国,而且投靠的是她的仇人,相信她第一个便会杀了自己。
另一方面,他心中何尝不知道四哥心中对岚祯的情义。那晚他抱着岚祯一夜没睡,黑暗中便看见一队人马从不远处经过,以他的直觉,他知道那是四哥带人来找寻他二人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下,他没有做声,而是趁着岚祯还未醒之时一个人选择离开,他知道,有四哥在,岚祯便是安全的。与其让岚祯日后又爱又恨自己,在矛盾中过活,倒不如让她恨的彻底,让她彻底断了爱自己的念头,从今后一心一意待四哥,四哥一定会保护好她。
秦王苻坚虽是好色之徒,但也是求贤若渴之人,他早就听说燕国有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俩独挡大燕一壁江山,也曾听说那慕容垂向来与太后不睦。今日慕容垂让人捎来亲笔书信,要投奔自己而来,这在苻坚看来,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没了慕容垂,太后朽木难支,离收复燕国的机会还会远吗?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与丞相王猛商议一番。
王猛进来参见苻坚之后,苻坚将那封慕容垂的亲笔书信递给他看。
“关于慕容垂投秦这件事,丞相如何看待?”片刻之后,苻坚问道。
“慕容垂,燕之戚属,世雄东夏,宽仁惠下,恩结士庶,观其才略,权智无方,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实乃人之灵杰也。但蛟龙猛兽,终非可驯之物,大王不如除之,以免后患无穷。”王猛言之凿凿的说道。
苻坚听了王猛一席话,深感不悦。
“我大秦以一个义字致天下英豪,得建不世之功。且慕容垂满怀诚意而来,我亦应当以诚相待,若今日加害于他,人将谓我何,从此必将被天下人所耻笑,试问从此后天下贤良之士有谁还敢前来投奔与我?”
苻坚主意已定,因此并未将王猛的话放在心上。他亲自到郊外迎接慕容垂,并以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都侯,食华阴五百户。
慕容垂投奔秦国苻坚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燕国。慕容垂的叛国行径遭到了所有燕国人的唾弃,也被所有燕国人所不耻。
岚祯像往日一般吃完午饭后来到王府后花园散心,这些日子以来,她整个人都在混混噩噩中度过,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想等待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她始终无法打开心中的那个结,更想不明白慕容垂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天下之大,究竟要到哪里去找他。
“宝儿,你又来这里一个人呆坐了,外面风冷,回屋歇息吧。”叔父上官宏见岚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便知道这傻丫头一定是又在想心事了。
“叔父,我想在外面吹吹风。大人呢?怎么不见他?”岚祯问道。
“我听他的下人说他进宫去了,不知道太后急找他究竟何事。希望他能带来慕容垂的消息。唉!”上官宏说完,轻声叹息道。
“叔父,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后这时突然叫大人过去,说不定与我有关,如果是那样,我们就离开这里,不能再给大人找任何麻烦。”
“嗯,叔父明白你的心思,你说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正在此时,只见慕容恪神色匆匆的顺着蜿蜒的小路而来。
岚祯一见慕容恪的面孔,便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慕容恪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神情严肃过,莫非,真的是被自己猜中了,太后有意要为难与他?
“恪,发生了何事?太后诏见你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她有没有为难你?”岚祯一口气问出许多问题。
“不是,太后找我是另有其他的事情。”慕容恪含糊其辞道。可是,细心的岚祯还是看到了他眼里的闪烁。
“不对,你一定是有事情在瞒着我,如果与我有关,请直言相告。”岚祯的话语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这要怎么说好呢……”慕容恪支支吾吾着。
“大人向来是个爽快人,今日怎么变的吞吞吐吐了,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面对。”见慕容恪这幅样子,上官宏也有些着急了。
“好吧,我说,是,是关于五弟的事情。”
“慕容垂他怎么了?他有消息了吗?他现在人在哪里?”
岚祯猛然间听到从慕容恪的嘴里说出慕容垂三个字来,一下便精神起来,两只眼睛熠熠生辉。等待了这么久,祈盼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盼来了一缕春风。
“祯儿,我说完后,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五弟他对不起你,他叛国投敌了。去了秦国,投靠了苻坚。”慕容恪一口气将这句话悉数抖落。
半晌,没有任何声音,岚祯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愣在那里,以往两人亲密无间的一幕一幕全都浮现于眼前,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慕容垂手中的一个玩偶,一个工具,如今他玩累了,想不要自己了,便毫不留情的将自己丢弃在山谷里,为了逃避追杀,他心甘情愿与整个大燕作对,做一个叛国贼,去做秦国的一条狗摇尾乞怜,慕容垂,你投奔谁都可以,唯独秦国不行……。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岚祯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整个人硬生生的向后仰去。
“宝儿,宝儿……你怎么样?”慕容恪眼疾手快,迅速奔向岚祯,一把将她抱住,岚祯这才没有摔倒。
“他不可以……他不可以……他怎么可以……”岚祯嘴里轻喃,忽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