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主战的,当然更多的则是主和,他们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连年的征战早已经令将士们疲惫不堪,所以那些大臣认为,即使要打北魏,也应该是几年以后的事情。
可是这种声音与慕容垂的想法却刚好背道而驰,他想的是,在北魏尚未形成真正的战斗力之前一举将他们消灭掉。尽管将士们会苦一些累一些,但总归要好过以后面临一场激烈的厮杀要好的多。
忽然,“当当当”,有人敲门,这时,只听外面小太监说话的声音,“太子,皇上刚才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准入内打搅,我看,太子还是暂且先回吧。”
“我有要事要找父皇商议,你们拦什么拦,父皇若怪罪,就怪罪我好了,不关你们的事,让开!”
“太子爷,请您体恤奴才,还是不要进去了吧,若打搅了皇上,怪罪下来,小的实在是吃罪不起……”两名小太监吓的跪地苦苦哀求太子道。
“哎呀起来起来,你们这两个狗奴才可真是麻烦……”慕容宝烦闷的说道。
正在没奈何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慕容垂身着鲜亮的明黄长袍,那袍上赫然绣着一条大龙,此刻他正威武而庄严的站立在门口。
看到是父皇出来,慕容宝连忙朝父皇鞠躬“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你这么急着要见父皇,可是有什么打紧事吗?”慕容垂目光如一潭深水般,深不见底。望着面前这个将来要继承他皇位的儿子,他的眼中满是慈爱的神色。
“父皇,儿臣刚刚听说方才在朝堂上众位大臣们因是否征战北魏的问题而相持不下,我想向父王谈谈我的想法。”太子在父皇面前毫不扭捏,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是吗?看我的宝儿都长大了,而且对国家大事这么关心,好,好啊,那么,就谈谈你的想法吧,父皇洗耳恭听。”慕容垂笑眯眯的说道。
“那我可就说了,父皇,儿臣以为北魏非打不可。”
“哦?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慕容垂笑眯了眼,又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父皇是知道一山难容二虎这个道理的,况且我们两国关系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友好,拓跋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根本不将我大燕放在眼里,儿臣以为一定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况且我们迟早会和北魏之间有一战,而纵观当今局势,我们的部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足可以击溃北魏军队。而北魏之师虽人数众多,但却从未经历过战事,毫无经验可言,若给对方以操练的机会,待到对方兵强马壮之时再战,那时便会错失良机,白白浪费掉我军许多战士的性命。”
慕容垂听了太子的一番话不住点头,“没想到宝儿与父皇竟想到一起去了,方才父皇还正为没有知音而犯愁,没想到太子竟然能与父皇心有灵犀,好,很好!那么,对于这场战事,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兵贵在神速,战场经验又至关重要。在战场上不仅要敢于厮杀,更要有勇有谋,乱中求稳,稳中求胜,要像父皇那样,沉着冷静的指挥千军万马,见机行事。所以,儿臣还有个请求,请父皇一定要答应。”
慕容垂对太子的话越来越感兴趣了,于是忙问道:“哦?究竟何事?赶快说来听听。”
“父皇,我想这次就由我亲自带兵出征,儿臣一定会将北魏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请父皇应允儿臣。”
慕容垂没想到太子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他本想回绝,可是心下转念,又将回绝的那些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太子见父皇似在踌躇,知道父皇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可是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为太子,本该为大燕出力。他生怕父皇不会答应自己,于是突然跪在地上,拉住慕容垂的手臂,苦苦哀求着他的父皇。
其实,慕容垂除了不放心外,更多的还是舍不得,太子从小娇生惯养,尽管极为聪慧机敏,可毕竟从未上过战场,自农儿过世之后,他便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二儿子慕容宝的身上,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任何闪失,自己都将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可是,转念一想,宝儿身为一国太子,将来便是这大燕国未来的国主,以后的日子里将会有更多的困难等待着他去解决,好男儿就应该是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而非在温室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想起自己十二三岁便已经跟随父皇上了战场,在千军万马中与敌军厮杀,小小年纪便已建功立业,而如今,宝儿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该接受锻炼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慕容垂将太子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郑重的说道:“好,父皇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父皇,一定要活着回来见父皇!”
“父皇,这么说,您是答应了?好,我保证,我不仅会活着回来,而且还会打个漂亮的大胜仗,到时候一定会令父皇对宝儿刮目相看!”此时此刻,太子完全沉醉在无边的喜悦当中。而慕容垂的心里,却似压了千金重担般,不知宝儿这一去,究竟是福还是祸。
于是当下慕容垂便紧急召开了临时会议,圣旨一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谁都不会想到,皇上竟然如此放心的下,居然会同意让毫无作战经验的太子亲自上阵指挥。唏嘘之余,大家又不禁暗自为太子捏了一把汗,要知道,战场可不是小孩子意气用事的地方,那里,玩的是性命。
第八十三章 白衣仙子
临行之际,太子来到翠微宫向皇后告别,却见皇后哭的泪人一般,两只眼睛状如桃子。
太子虽不是她亲生,可自姐姐大段氏去世之后,她早已视同两个孩子如己出。尽管她面上对皇上毕恭毕敬,可是在心里,她却一直认为皇上其实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初衷她嫁给了他,她始终都是他唯一的妻子,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妻子来对待,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自己一无所出。一个女人,倘若终其一生都不能享受做母亲的快乐,即便是给了她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呢?
尽管当初慕容垂曾经与自己讲的明白,她也早已做好了接受这样事实的准备,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在心里开始怨恨慕容垂,更加怨恨那个名叫上官岚祯的女人,若不是她一直以来长久占据着皇上的心扉,皇上又怎会对自己如此冷淡?可是恨归恨,她对岚祯更多的还是羡慕和嫉妒。除此之外,还有些许好奇,能够让慕容垂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整日牵肠挂肚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魅力女子呢?莫非她是仙?还是妖?
眼见父母及姐姐等亲人一个个都离自己远去,如今,就连她视为唯一亲人的太子也要被皇上派去出征,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她已经失去农儿了,不愿再让宝儿去尝试这样的危险。自打听说了皇上的圣旨后,她便一整天都忧心忡忡,暗自神伤。
“母后,不要为儿臣担心,宝儿已经长大了,儿臣不想以后做个窝囊废,而想像父皇那样做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请母后不要担心,宝儿一定会打胜仗凯旋而归的。”慕容宝跪在皇后的膝下,轻轻为皇后拭泪道。
“你要我怎么能够放心的下,那拓跋珪老奸巨猾,将你的父皇尚且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如此单纯稚嫩,只恐中了他的奸计,不行不行,母后越想越不放心,我这就去求你父皇,求他改变圣意,另改选别的将军前去带兵。”
皇后越想越是担心的厉害,可是太子却将她拦下。
“母后不要怨父皇,这事是儿臣主动求父皇答应的。如今十几万大军已整装待发,又岂能临行发生更改。母后放心,儿臣一切小心便是。况且随行的都是有多年作战经验的大将,他们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儿臣安全的,请母后放宽心。”说完,慕容宝站起身来,朝校场走去。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慕容垂亲自为太子倒满了壮行酒,长这么大还从未喝过酒的太子竟然端过酒杯一饮而尽。于是在父皇殷切的注目之下,慕容宝率领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北魏进发。
可是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低估了拓跋珪的能力,当他得知燕国派了一位年轻的太子前来征缴自己时,他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大兵压境,大王为何发笑?”大将拓跋遵颇为不解的问道。
“我笑那慕容垂小儿太高看我了,居然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来与我对战,简直就是不将我拓跋珪放在眼里。”
这拓跋珪长着一部浓密的胡须,两只眼睛如铜铃大小,那眼球似要鼓出眼眶来一般,鹰钩鼻下,阔口方唇,声音如洪钟一般,一眼看上去是一副标准的鲁莽的汉子的形象,实则最是善于心机。
“据我所知,那慕容垂膝下只有此子,那慕容垂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断不会叫唯一的儿子带兵前来,可是,他们也太小瞧了我等,这一次,管教他有来无回,大王,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我们千万不可错过哦”拓跋遵意味深长的说道。
两人相视,心照不宣,双双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宝率领众兵长途跋涉,自五月中旬从京城出发,又经过十几个日日夜夜的艰辛,终于到达了北魏的地界。
然而,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慕容宝却始终未曾与那拓跋珪的部队交过战,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未见过面。拓跋珪的部队仿佛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人影都找不见。多方打探后,竟谁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下落。
慕容宝心中焦急,这里远离故土,人地生疏,士兵多有水土不服者,连日来一直上吐下泻。况且刚来时大家都踌躇满志,可这几日明显有些士气下降,究其原因便是那拓跋珪与自己玩起了藏猫猫的游戏,无论如何都遍寻不着。只恐长此这样下去,不仅会影响士兵们的情绪,更重要的是断了粮草辎重,若果真如此,更是得不偿失了。
慕容宝来的时候本来是想速战速决的,只是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整日为了寻不到拓跋珪而犯愁,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而这五个月里的每一天,慕容宝都如同过了一年那么的漫长。
慕容宝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是自己已经打过包票,倘若连战都没战便回去,恐会被人看做懦夫不说,不被笑掉大牙才怪。于是,慕容宝决定,一定要咬牙坚持下来,不与拓跋珪主力交战,誓不回还。
转眼间,从草长莺飞的五月过渡到了十一月,塞外的天气总是格外的寒冷,由于士兵们出来的时候穿着单薄,随着天气的日渐寒冷,越来越难以抵御寒风的侵袭,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军营中此时也怨声载道。
鉴于此种情况,慕容强、慕容绍等诸将纷纷向慕容宝请命,要求将军队撤回大燕,来年再图北魏。
思虑再三,慕容宝终于点头答应了,面子重要,可是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更为重要,他身为带兵的统帅,必须要为全体将士的性命负责。
主意既定,慕容宝朝手下诸将下达了返程的命令。浩浩荡荡的一路大军于是在苦熬了五个多月以后,终于踏上了归途,只是一想到无功而返,慕容宝便会觉得心中似被一块千金巨石压在心头。
“报告太子爷,前方发现一队军马,将我军将士的去路刚好拦截。”一名路探气喘吁吁的跑来向慕容宝启奏道。
“哼!拓跋珪老匹夫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到底还是出现了!”慕容宝前后左右观望了一番,向身后的小卒问道:“敌军离我部大概有多远?大约多少兵力?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荒凉?”
“回太子爷,敌我之间大概有十里地的距离,对方兵力不多,只有几千人马。这里是参合坡。乃是两国交界的地方,故此人烟稀少。”慕容绍上前解释道。
“哈,区区几千兵马竟然也敢前来阻我去路,”慕容宝颇有些不以为然,他又继续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将士们连日赶路多有疲惫,命令部队暂且在此歇息一晚,等大家攒足了精神,明日再战不迟。”
“遵命!”那名小卒下去。
“太子,会不会有诈?我们苦苦追寻拓跋珪大军整整五个多月,连个皮毛都不曾见到,如今他却胆敢阻我归路,这分明是在耍什么阴谋,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才是。”说话的人乃是慕容绍。
“没错,这拓跋珪老谋深算,单凭我们寻他五个月寻不到一点踪迹,便足以说明他并非等闲之辈,还是要多加防范的好。”慕容强也随声附和道。
“列为大臣多虑了,区区几千兵马,况且未必就会是拓跋珪的部队,这里一带多有先前的部队散落在此也未可知。至于我们出兵这么久一直寻他不着,我认为一定是拓跋珪那老儿被吓破了胆,学了那缩头乌龟的样子,这才躲起来迟迟不肯现身,否则的话,他早就应该率领大军来与我军正面交锋了。”慕容宝将两位大将的担忧轻而易举的的化解掉了。
是夜,大帐外寒风肆虐,发出一阵阵呜咽之声,如泣如诉,让人听闻不禁毛骨悚然。
不知为何,今晚慕容宝突然心中莫名的烦躁不安,想到临行之际父皇对自己的殷殷嘱托,想起自己自出征以来的狼狈不堪,不由得暗自伤感起来。浑浑噩噩好不容易进入梦境,不久便见一白衣仙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但见她身段袅娜,姿态柔美,身披一袭白色轻纱,脸上也以轻纱罩面,只露出一双媚眼脉脉含情。
“拓跋珪已引兵渡河,太子宜小心防范才是,切不可粗心大意误了正事。”言罢,只见那白衣女子突然转身,眨眼不见了踪迹。
慕容宝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外面依旧寒风呼啸,什么都不曾改变,想起刚才梦中的遭遇,他突然变得警醒起来,莫非是有神仙姐姐下凡来提醒自己不成?若果真如此,自己当真要小心了。
慕容宝一咕噜从床上起来,走到大帐外,只见两名把守的士兵正在那里不停的打着瞌睡,连慕容宝走到面前都没有发觉。
慕容宝上前拍了拍那士卒的脸,那小卒这才清醒过来,于是二人急忙跪下向慕容宝求饶。
“我问你们,刚才这里可曾有一白衣女子来过?”慕容宝无心惩罚他们,此时,他只想弄清楚自己刚才的一幕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回太子爷,我二人一直在这里值守,并未见到有人来过,更不曾见过什么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