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知府上前悄悄附耳在张文远的耳畔,满脸尽是讨好的媚笑。“公公,怎么样?不是我夸海口,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个有如此这般销魂的尤物了,公公今日可是不虚此行啊,他日进献给皇上,若一朝得宠,公公千万别忘了在皇上面前多多为属下美言几句。”
张文远对此女子显然是满意的,他回过头对那陈知府道:“嗯,果然不错,放心,我会禀明皇上的。”
“哦,那就多谢公公了。”
当日,张文远便将那庄玉儿安排在馆驿,直到此时,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相信,即使此行找不到那名叫做上官岚祯的女子,这个庄玉儿与她如此神似,也足可以以假乱真,想必皇上定然也不会怪罪于自己了罢。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顿时每一个毛细血孔都舒展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又接连去了其他一些州县,从众多女子中选着那些容貌出众的又继续挑选了九名女子出来,并那庄玉儿一起,刚好十位佳丽,于是择了吉日,带回皇宫准备向皇上交差。
此刻,慕容垂正伏案批阅奏章,有派出去的秘使回报,拓跋珪自参合坡一战大胜慕容宝后,愈发狂妄自大,近日更是屡次在边境一带挑起事端,以期激怒慕容垂发兵出战。
看完奏章,慕容垂气愤难当,以笔掷地,拓跋珪小儿欺人太甚,若不是大燕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下损失了十几万大军,剩余军队急需休养生息的话,自己断然不会姑息养奸。可是,慕容垂知道,越是此时,自己就越是需要忍耐,拓跋珪之所以如此嚣张,正是由于他看中了自己这一点,倘若现在贸然出兵,定然会中了他的圈套,到时候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慕容垂从笔筒中又拿了一支笔,在奏章上写到:“按兵不动,严阵以待”几个遒劲的大字。
“启禀皇上,奴才回来向皇上交旨。”张文远从外面走入书房,跪在地上向慕容垂请安。
“哦,你回来啦?朕让你办的事情可有了一些眉目?”慕容垂抬眼望了一眼张文远,又继续低下头批阅奏章。
“回皇上的话,十位佳丽各个姿容秀美,有如天女下凡,这些人都是奴才经过千挑万选才……”
张文远说到这里突然噤声,因为他发现皇上的眼里闪着令人畏惧的寒光。
“皇、皇上……”张文远吓的胆战心惊起来,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变了颜色。
“张公公,朕这次让你出宫是做什么去了?莫非你都忘了不成?”慕容垂双眼直视张文远,目光犀利。
“回皇上的话,奴才办事不利,虽经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那上官女子的下落。茫茫人海,又已经隔了这么多年,想必那女子已嫁为人妇也未可知……”
张文远跪在地上一番话还未说完,忽然只见一道白光直朝自己面门而来,一股凉津津的感觉过后,只听“啪”的一声一件物事滚落在地上,定睛望去,原来是皇上手中的另一支笔突然砸到了自己头上。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不曾想竟然将面孔涂抹成了大花脸。
“皇上!奴才知错了,奴才该死,请皇上饶恕奴才……”张文远慌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般,直到此时,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一时不慎说错了话。皇上如此生气的对待自己,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张文远,你跟随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朕一直都觉得你办事稳妥,人又机灵,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后恍若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既然朕交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完成,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慕容垂许是因着拓跋珪侵犯边境一事心中着恼,此时竟将一腔怒气全都撒在了这张文远的头上,张文远不知就里,被骂的一头雾水。此时,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跪在地上踌躇起来。
此时,慕容垂看他那样,竟也心中有些不忍,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找一个故意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人,何尝那么容易,自己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不也是找了好几年都没有任何音信吗?
想到这里,慕容垂的口气竟然缓和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对张文远说道:“你起来吧,朕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用不着再出宫去了,就先到门外候着吧。那些甄选来的女子,暂且先交给皇后,她是后宫之主,这些事理应她来打理。”
“是,是,多谢皇上。”张公公赶忙爬起来,感动的一塌糊涂。
张文远本是想将那庄玉儿说给皇上的,可是看眼下的情形皇上心情如此不爽,他担心万一再出了岔子怎么办,于是便不得不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好等以后遇到合适的机会再推荐给皇上了。
按照皇上的吩咐,这些女子暂且都交由皇后掌管着,这些日子,她们就在教习婉欣姑姑的帮助下学习这宫中的各种宫规礼仪。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婉欣正在给众女子教授这走路的仪态,刚转过身,却忽然惊见皇后娘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于垂帘之后在向这里观望,于是连忙近前施礼,身后众位女子一听姑姑的话,方知眼前偷窥之人竟是皇后娘娘,于是也都连忙跪下身去行大礼。
“都平身吧。”皇后娘娘缓缓说道,音调不高,却透着庄严。
众人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庄玉儿不由得微微抬起头来向那皇后悄悄望去,只见垂帘之后,一袭大红的凤袍逶迤拖地,尽显庄严华贵,面容之处虽被那垂帘隔了开来,却依稀可见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眉心处一点朱砂,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虽然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却更显现出了只有成熟女人才会有的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尽管刚刚入宫没几日,然而这宫中尤其是关于后宫的种种传言早已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庄玉儿的耳朵里,早就听人说皇上是个痴情的种,没想到他放着这么美的皇后,竟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这就不由得不令人汗颜了,而且,她还听人说起过,这皇后与皇上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若不是看在她当年曾经照料过太子的面子上,皇上才不会封她为皇后呢。
可是在庄玉儿看来,越是如此,越是说明皇上非是一般滥情之人,假如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一举抓住皇上的心,就凭自己的容貌,皇上必定会对自己宠爱有加。也许,那时候皇后也不得不高看自己一眼了,想到这里,她脸上竟兀自有了一丝笑意。
然而,庄玉儿这个细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细心的皇后,在惊见眼前这名女子的妖艳容貌之时,忽见她脸上那不经意间的一个笑容,令皇后深深感到了惶恐和不安,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眼前这名女子,绝非其他女子那般简单,她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来自于眼前这名女子的威胁。
“大胆!见了本皇后竟然大不敬,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三十,权当给她一个教训!”皇后怒气冲冲的举起青葱一般的食指,直指庄玉儿,众人听闻此言皆大惊失色,惊愕之间,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庄玉儿正满脸惶恐的望着皇后。
“皇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娘娘饶恕奴婢吧。”
“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第九十一章 浮华一世间
阵阵哀嚎声不断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大家都低着头,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步入庄玉儿的后尘。
只见那玉儿刚刚还嫩花花一朵,经过这一顿棍棒的摧残后,此刻已是香消玉殒,气若游丝,嘴角边残留的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她趴在木板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渐渐移到皇后的脸上,那眼神中透着嘲讽轻蔑和怨恨:皇后,你给我记住,只要你今天打不死我庄玉儿,来日我一定会还给你加注在我身上百倍千倍的痛!
她咬牙切齿的想着,在心里暗暗恨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当即昏了过去。
“娘娘,她晕过去了,还打不打?”
“暂且给她留条贱命吧,只要她通过此事能长点记性就好,你们也都给我记住了,这宫中的规矩数不胜数,这里是皇上的猴宫,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场所,你们一定要好好跟着婉欣姑姑多多学习这宫中的礼仪,处处留心,更要谨言慎行,谁如果想图谋不轨,挑战宫规,就是庄玉儿今天的下场,都听明白了没有?”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众人忙异口同声的回答。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望着那些女子各个为首是瞻的样子,她心中顿时觉得舒畅开来。没错,她才是这后宫的主人,谁如果胆敢造次,试图挑战她的至高无上的权利,那就无异于在找死。
想那庄玉儿本是千金之躯,自小到大也是娇生惯养惯了的,本想着进宫来能奔一个好前程,谁曾想竟有今日之祸。她哪里受过这等惩罚,所以,一顿板子下来后,当晚她的病情便又加重了几分,一度咳血不止。
大家都知道她在后宫是个不得恩宠的小主,如今又病重,说不定马上就会死掉,如此一来,就连她房内的两个使唤丫头都懒的理她了。
庄玉儿慢慢苏醒过来,她忍痛喊了几声,仍不见两个侍婢进屋。没办法,她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这样自己会觉得舒服一些。只是现在,她心中火烧火燎一般,嘴里也渴的厉害。
“春红,春红,帮我倒杯水来。”庄玉儿有气无力的喊着,可是一连喊了好几遍,竟还是无人应答,可是,她却分明听到堂外依稀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渐渐传入自己的耳中。
“合该咱俩走霉运,本想跟着个有前途的主子,将来也好荣光荣光,这下可好,不但没盼来好日子,倒霉的事倒全都让咱俩遇上了。”这是侍婢春花的声音。
“谁说不是啊,唉,你说,屋里那位,我看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她一蹬腿一了百了,咱们姐妹二人以后可怎么办?后宫之中死过主子的奴婢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庄玉儿听到说这话的人乃是春红。
“就是就是,咱俩啊,这回可就全毁在她身上了,不行,得赶快想想办法,万一今晚她要真的熬不过去了,咱俩以后可怎么办?还怎么在这宫里立足?”
……
难听的话语一阵阵传入庄玉儿的耳朵里,本就受伤的身体,加上此刻又听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她终于忍不住又是一阵猛咳。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我一定要坚强起来,我一定要将病治好,决不能让那些狗奴才都看不起我,要坚强,要坚强……”
庄玉儿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强忍身体和心中的痛,摸索着将旁边的一个瓷碗碰落在地上。
这时,春红和春花二人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她们的小主不行了,连忙进了屋里,谁知进来后,见那庄玉儿正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二人。
“你、没事吧?”二人上前观察了庄玉儿一番,试探的问道。
“麻烦你们去帮我请太医,或者去叫张公公过来一趟,我求求你们了。”庄玉儿有气无力的说道。
“哼,你说的倒是挺轻松的,那太医院的人岂是我们想请就能请的来的?你以为你是谁啊?那张公公整日陪伴在皇上身边,日理万机,此刻哪里有时间来看望你啊,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春红说的没错,人的命,天注定,你现在啊,就祈祷老天爷保佑你吧。”她们二人一唱一和的说道。
听了她们的话,庄玉儿气的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病体痊愈,一定会让她们好看。
庄玉儿只不做声,她缓缓将手上戴着的一只玉镯从手腕上摘下,又将一副金镶玉的耳环除下来,捧在手中,颤颤巍巍的递给她二人道:“这些,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因着这次进宫我父亲这才交给我的,现在,我将这些东西送给二位妹妹,只求二位妹妹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个忙,他日我一定会重重酬谢两位妹妹。”
春红和春花二人面面相觑,最后,春红伸过手来将那些东西一把夺了过去。
—文—“那好吧,我们试试看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人家不来,可不干我们姐妹的事情。”
—人—“好好,我谢谢你们了,谢谢了。”
—书—有了物质的诱惑,春红和春花二人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屋—当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听说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主因不守宫规而受了皇后责罚,竟无人愿意前去为她医病。春红和春花二人一商量,只好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到上林苑等待张公公。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二人牢骚满腹之时,只听“咳咳”的声音从后边渐渐传来,二人忙张望去,果然是张文远张公公。
“你们两个奴才是那个屋里的?不好好侍奉主子,跑到这里叽叽喳喳叫唤什么?莫不是又在乱嚼什么舌根不成?”
“公公冤枉奴婢了,今日我们姐妹二人在此是专候公公您来的,请公公明察。”
“哦?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吗?”张文远一听这话倒觉得很奇怪。
“不瞒公公说,我们是庄玉儿小主屋里的侍婢,只因白日里小主因言行冒犯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杖刑,小主的性命此刻已危在旦夕,我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来这里求公公。”
“哦?竟有此等事?”张文远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自己白日里一整天都在陪伴皇上,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庄玉儿可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准备进献给皇上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先前的功夫可不就白费了吗?
想到这里,他连忙说道:“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来禀报?再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请太医?”
“我们请过了,可人轻言微,小主又是因得罪皇后才被治罪,太医院的人都不愿去医治……”春红和春花二人紧紧跟随张文远的步子急匆匆的朝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庄玉儿渐渐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她慢慢睁开眼睛,摇曳的烛光中,几张渐渐凑近的脸庞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公公,公公,小主醒来了。”
这时,张文远来到床前,庄玉儿见到他,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眼泪止不住扑簌簌一个劲的往下流。
“公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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