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祁瞪他一眼,“拿走,朕这会儿没心情喝!”
皇上都说心情不好了,李总管自然得劝劝,因觉得这两日陛下但凡情绪不好只怕都与莫提督有点关系,因此便小心问道,“是莫提督惹您了?她那人向来有些性情率直,您别理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像,心道看莫提督今天挺老实啊,还在兢兢业业干她提督的差事,也没哭天抹泪的来跟您要名份,应该是挺合您心意才对。
苻祁揉揉脸颊,他强忍了一天,不让自己露出气恼怒意,脸都快僵了,被李固无心一提,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哼,她还真是率真!什么都敢说!”
日间,思归一愁眉苦脸的跟他说醉酒那事别放在心上,忘了就好时,陛下就知道被自己不幸言中了,这该死的蜜桃是打着要将此事蒙混过去的主意。
不管原因为何,陛下都被狠狠的伤到了颜面!!
苻祁费了无穷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动声色地说出那句——其实朕也一样希望你继续做这个提督。
苦苦忍到晚上之后,终于发现,这世间最自找麻烦之事莫过于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他当时不去计较面子问题,直接下旨命莫思远进宫伺候,那现在不是就可以美人在怀了!
随即想起了蜜桃那勇武的脾气,暗自摇摇头,安慰自己,硬下了旨意也未必就能是美人在怀,只怕是个一点就着的爆竹在怀也说不定,
李固听他语气沉沉,有心想替莫提督说说好话,“是莫提督没眼色惹着您了?您可千万别为这点小事烦心。那人一直就这样,以前在太子府不是还因说话莽撞得罪人和赵世子打过架来着。”
苻祁想起来,“对了,你不提朕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不悦道,“赵覃个没轻没重的混账东西!明日叫元辰来,跟他说朕觉得平阳侯世子最近游手好闲,赶紧再给他派两个累点苦点的差事历练历练。”
李固一听,不会吧,这难道是给莫提督出气呢?问题是时间隔得也太远了,如今人家两个早就已经化敌为友,您这样折腾赵世子只怕莫提督反而要替他担心。
转念一想,既然还护着莫提督,就应该不是被她得罪了,那您脸掉那么长干嘛?
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实在没觉得这几天还有谁能惹到皇上了,可明明皇上心情不好又是明摆着的事,想劝劝都无从下手,只能领着一众内侍宫人顶着陛下的火气苦挨时日,空暇时慨叹两句伺候陛下可真是这天底下最不容易的差事了!!
☆、第七十章
赵覃其实这段日子也不在京城,陛下虽然没真的把他派到荆南去督建河堤,但也没让他闲着,另外让宋正言给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派到豫州去了,前些日刚办妥,也才回京没几天。
听说思归和他前后脚的回来了,就很是高兴,张罗着要大家出来喝顿酒,聚一聚,以述几月未见的离情。
柳余涵在宫中见思归后没有先走,就是想顺便和她说赵小侯爷邀宴这件事,结果没等到,只得另外派人往莫提督府跑一趟送请柬。
赵覃请了思归,葛俊卿,柳余涵,杜牟之,褚少东等人,因这几人交情匪浅,又大多是从金陵来的,所以近段时日已然隐隐在京城圈子里形成了金陵地方的一派系。
而他们这些人中赵小侯爷身后的平阳侯府根基深厚;葛俊卿出身世家,为人沉稳干练;柳余涵既然能被人称作金陵第一才子,那也不是白给的,学识渊博,心思机敏,笔下更是功力深厚;思归就更不用说了,是这伙人中风头最健的一个,在朝中的地位权势直追御前大将军元辰!几人平时通气连声,互有支援,委实是一派不小的势力。
因此他们这金陵派系虽然在朝中算后起之秀,但也没人敢小觑。
正是意气风发的众人许久不见,又难得凑得齐全,都十分高兴,推杯换盏,准备不醉不归!
可是喝了一会儿之后却发现不对劲,平时十分豪爽的莫思远这次竟然只拿着个茶杯做样子,和众人连干了几杯都是在喝茶。
坐在思归身边的赵覃先不干了,把手往思归肩上一搭,“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今天哥哥我设宴款待大家,连敬几杯,你都只肯喝茶,你好意思啊!?”
思归最近对喝酒有心理阴影,唉声叹气,“小侯爷有所不知,我最近对酒有点怕,近段时间是肯定不敢喝的。”
此言一出,大家一起看过来,都道,“你怎么了?是醉酒伤了身,还是醉酒误了事?”
说起这个思归就牙疼,一抬手,将一杯凉茶当作酒一样豪爽灌下去后重重往桌上一放,“别提了,醉酒哪里光是误事那么简单!简直都要命了!”
赵覃挺关心她,一个劲追问,“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大伙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还能补救。”
思归咬紧了牙关不肯说,心道此事打死也不能告诉你们。
赵覃实在问不出来,只得作罢,见思归虽说得严重,但也没缺胳膊少腿,正好端端坐在面前,便也没太在意,只道,“你小子大手笔啊!听说前两日将京城里几大青楼中顺眼点的姑娘全都弄你们家风流快活去了!害得那两天想出去应酬喝酒的人都点不着拿得出手的花娘。”
他一说完,对面的杜牟之顿时“扑哧”一声笑出来,上下看看思归,然后调侃道,“厉害,不知思远兄弟是如何个风流快活法儿?”
思归不知杜牟之是否因为妹妹杜若兰之故,对她有点意见,说话行事不如柳余涵,赵覃等人实在,但又不至于闹不愉快,便不去理他,只对赵覃说,“你少夸张,我不过就让人去选了那么十几个像样的女子回去,犒劳手下众兄弟的。他们随我外出,守的都是军中规矩,几个月没碰过酒色,好不容易办好差事回来了,赏银褒奖自有朝廷给他们,兄弟我便细心些,准备点别的好东西犒劳。”
赵覃一笑,“十几个顶尖的女子,那也够大手笔。”他不肯跟着杜牟之去揭思归是宦官,往家中弄了女人也消受不起这个短处。虽然大家在一起笑闹惯了,不痛不痒说几句也没什么,但总是不喜有人这般奚落思归,暗暗有点回护之意,笑一笑便又说起了别的,“对了,我刚回来那日,在卢太尉府中遇到了七王爷。”
思归一愣,“毓王?他与卢太尉有交情?”按理说苻祁继位后,就算没有治毓王的罪,他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一直深居简出,许久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柳余涵因一直在京城,对京中情况比较清楚,便接口道,“我也正打算要提醒你呢,毓王如今已经不再像陛下刚登基时那样避不见人,最近偶尔会出入朝堂宫中,好像还担了两个不太紧要的职务,看样子陛下是打算重新启用他了。”
这是思归一直挺担心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真,锁眉沉思一会儿后问柳余涵,“柳兄觉得毓王复出之后是个什么状况?”
柳余涵知道她要问什么,思索一下道,“我只远远的见过两次,毓王殿下看着比从前沉稳不少,而且上次听宋正言宋大人和苏右丞提起,说是毓王殿下如今对皇上的态度很是规矩恭敬,皇上十分满意,派给他几件小差事也老实做了,不曾有什么异动,皇上的意思是想等农祭之后就要让他随朝听政,慢慢委任些重要差事。”说完深深看思归一眼,“看样子陛下还是愿意顾念兄弟情谊的,你要谨慎些才好。”
思归承情点头,“多谢柳兄提醒,我知道了。”
赵覃看她神色凝重,知是有些忧心,想活跃下气氛,用肩膀顶顶思归,“你不够意思阿,明明是哥哥我先提起的,怎么不谢我?”
思归对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你是我哪门子哥哥?自说自话的就叫上了,你若真是我兄长,那提醒我这点事还不是分内的,有什么好谢!”
赵覃笑着躲开,“成,这是我分内之事,不用你谢了。你可真够粗鲁的,怎么一句话不顺耳就要动手。”
思归却又勾着他脖子将他拉回来,“别跑,别跑,有话和你说呢。”
心道别看赵小侯爷平时嘻嘻哈哈,其实私下里很有一套,只怕在京中有不少关系,否则不会总这么消息灵通。有心让赵覃帮自己盯着点毓王。这种事思归不方便派自己的手下去做。虽然她手下武毅营的人干起来可能会比赵覃的人更在行,但毓王毕竟是皇亲,她假公济私去监视别人还可以,明目张胆监视陛下的亲弟弟就说不过去了。
赵覃只得再靠回来,“你说。”
旁人看他们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便不再多关注,自行喝酒闲聊,正热闹间,赵覃的管家一溜小跑进来,“小侯爷,御前李总管来了。”
赵覃忙站起来,“有旨意?”
李固跟在后面进来,手中还捧了篷篷绒绒的一堆物事,笑道,“打扰小侯爷了。”
赵覃看他这样不像是来传旨的,问道,“李总管这是?”
因同在太子府里共事过,李固跟几人也很熟,笑眯眯摆手,“你们喝,你们喝,我是替陛下来和莫提督说两句话的。”
思归连忙起身要接旨,却又被李固按住了,“就是替皇上传两句话,不是旨意。”
思归心道但凡陛下说的话就是旨意,这有区别吗?看李固笑的也有点怪异,隐隐觉得不对,只直觉不能让他当众把话说出来,想要提议外面去说,可惜已然不及,李固咳嗽一下便朗声道,“皇上听说莫提督出来喝酒有点担心,饮酒伤身,让你少喝点,别要头疼了回去跟他抱怨。又说夜间风凉,让我带了件斗篷来,回去时记得披上。皇上还说他这几日晚上都没空去你那边,让你自己早点睡,莫要等了。”
思归阻拦不及,被李固中气十足的几句话一说,满酒桌的人都目光诡异射过来。
思归张口结舌,“陛,陛下就让李总管来和我说这些?”
李固道,“陛下还说,你也可以自己晚上进宫去见他,让我留块腰牌给你。”
思归这下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人了,一把攥住李固的手腕,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咬牙质问,“李总管,这到底什么意思?你,你,你,就算是陛下让你来传这些怪话,你也不用这么大嗓门吧!”
李固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呲牙咧嘴,心道我也不想大晚上跑来干这种奇怪事情,“莫提督,这是陛下交代的,我也没办法阿!”
思归怒道,“怎么会,陛下开这种无聊玩笑是要干什么?”
李固立刻道,“莫提督慎言,不可对陛下不敬。”又提醒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前两日粗心大意说错了什么话,惹到了陛下?要我说你也别发火了,赶紧想办法去赔罪是正经。”反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研究,他是绝对可以确定苻祁那火气还是眼前这位惹出来的。
思归气得头疼,回头看看众人迥异古怪的神色,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暗道他奶奶的,赔什么罪?不就是睡了他一次没认账嘛!至于要干这种惹人起大误会的事儿?气道,“李总管不用留腰牌,我现在就跟你一起进宫去见陛下!”
☆、第七十一章
众人皆默默无语看着思归和李固相携离去的背影,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李大总管被气势汹汹的莫提督硬推走的,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赵覃才“嗨”一声叫出来,“这,这怎么回事啊?!”瞪大眼睛看向柳余涵,“我听李总管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万岁有时会去莫思远家中过夜?”使劲甩甩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是不是听错了!”
柳余涵脸色凝重,“小侯爷没听错,是这个意思,万岁会去莫思远那里过夜。”
赵覃还是一脸撞到了鬼的表情,有些口不择言,“这没道理啊!莫思远是个宦官又不是个美人,皇上去个宦官家中过夜做什么?我好像还听到说他这两日不去,让莫思远别等,难道他们都是一起睡的?还要等?这,这,这…………”
杜牟之看一眼脸绷得紧紧,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的葛俊卿,敛去了刚才喝酒时那有点玩世不恭的奚落神情接口道,“小侯爷不必太过惊讶,莫思远清秀可人,也算得上是本朝宦官中的美人了。”
赵覃立刻怒道,“你少胡说,那小子就算样貌清秀又如何,平时凶成那个样子,谁敢要他!”
杜牟之耸肩,“那小子是挺凶悍,只不过那又能如何,哪怕他再凶呢,最多能震慑得住朝中众臣,甚至你我兄弟,到了陛下的面前他也只有乖顺听话的份儿。”
赵覃还欲和他争辩,却被柳余涵压住了,“广延,你稍安勿燥,皇上和莫思远之间有私情…………只怕是确有其事了,这也不奇怪,七王爷不是就一直喜欢小宦官的吗,他们嫡亲兄弟间有些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其实上次在磐昕寺时我就有点怀疑了。”叹口气,“大家交情甚厚,你们下次见到他时先别乱说话,看看思远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否愿意张扬出来,若是他不愿给人知道,那咱们最好也只作不知,免得他尴尬难做人。”
向来稳重的褚少东也道,“不错,小侯爷先莫要叫了,回头再敲打敲打今日伺候酒水的下人,不要乱传闲话。”
赵覃置若罔闻,脸色的神情从惊诧万状到呆滞失神,最后变成了无比沮丧,用一种郁闷至极的语调低声道,“怎么能这样!陛下他不是从来都没有这些古怪嗜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转性了!!!早知莫思远能愿意,那我该当抢先一步向他示好才是,我,我也看上了阿!”
柳余涵闻言立刻脸色冷凝下来,低声喝止,“广延,不得胡言乱语!”
赵覃郁郁看他。
柳余涵警告道,“你吃了豹子胆,皇上的人也敢肖想!刚才陛下派李总管来传那么莫名其妙几句话,还非得给我们都听到,只怕就是因为看咱们平常相处之时太过不拘小节,所以特意来提点警示一下,你还敢这样乱说话!不要命了!!!”还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在心中暗道恐怕陛下要防的就是你!
赵覃委屈闭上嘴。强忍一会儿,忽然又想起葛俊卿平日里对这个内弟颇为关照,怎么出这么大事儿他却半天没吱声?
抬眼去看,只见葛俊卿一张俊脸煞白,神情十分隐忍,像是受了什么大打击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道,“俊卿!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差!不会,不会也是和我一样,早就也看上了……哎吆……”
话说一半被柳余涵一筷子敲在手背上打断,沉声道,“慎言!!!!”
赵覃揉揉被敲红的手无奈,“唉!”心知此处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柳余涵这般谨慎也没错。
杜牟之若有所思看着葛俊卿道,慢悠悠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