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王眼角抽搐一下,“夷族女子有不少善巫蛊魅惑之术,经常会藏身在青楼楚馆之中,南疆的男女之妨不严,便是王子的姬人也能出来做事,只怕她们当时是正巧躲在丹东哪间风/月场中,被莫提督的人以为是普通乱党一举灭了也未可知。”
思归心道,还真有这个可能,对毓王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更不能应鑫赫大殿下之邀,陪他去项郡。”
那一位正心心念念要替爱妾报仇呢,与他同行太过危险了!
毓王道,“本王就是跟你说一声,最后要不要你陪同前往还得朝廷说了算。”忽然幸灾乐祸地斜眼一瞥思归,“不过本王觉得除非皇兄现在已经将你当作了心头肉,实在舍不得你,宁愿顶着朝中群臣的压力也要护着你,否则你九成得去!莫提督,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准备,金丝软甲之类的多套上两件,以防万一吧。”
思归白他一眼,不过也知毓王说的不错,朝廷现今正在西北方与赤纳国用兵,前线战事虽还游刃有余并不紧迫,但也不可再同时与百夷在南疆开战。
因此对百夷的态度是尽量敷衍,想等到与赤纳国的战事平定之后再调集力量收拾他们。连百夷派人潜入丹东捣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私下平定了就好,只当不知乱党中还混有南疆夷人。对鑫赫这位百夷大王子更是希望他能在大擎尽量多游历一段时间,谅那夷王总不至于儿子还在这边时就与大擎开战。
鑫赫大王子不管点名找谁陪游,朝廷应该都会答应。
那一厢明德殿里,苻祁将周太医又找了来,问他,“莫提督之前吃了什么寒凉药物这么伤身?朕看她一向气色不错,应该没有不足之症需要调理才是。”
周太医昨日看思归一脸坦然,今日看陛下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倒是有点糊涂了,斟酌着答道,“臣估着应该是无味散或者是保颜汤之类的东西。莫提督身体是不错,不过大概是以前疏忽过,有点这方面的病根,所以碰到此类至阴至寒的药物便有点吃不消。”
苻祁僵住,“你说她用了什么药?!!”
周太医将头垂得低低的,坚决不让陛下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脸色,“臣估着是无味散或者是保颜汤。”此两味药宫中的人都知道,但凡皇上遇到不甚合心意的妃嫔侍寝了,觉得此人没资格养皇子皇女,事后就会吩咐“用药”,用的就是这类东西。
周太医惴惴等着,垂得脖子都快断了,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陛下淡然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你退下吧。”
周太医擦着冷汗退出陛下的寝殿,心中自哀自怜,这年头当御医可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到晚间,李固觉得苻祁仿佛是心情很不好,便将最细心稳重的瑾莲推去伺候。
三更时分陛下还不肯睡,只捏着卷书坐在御案前若有所思。
瑾莲小心翼翼给端了盏温热的蜜水,大胆劝道,“皇上早些休息吧。”
苻祁不答,过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你觉得莫提督此人怎样?”
瑾莲以为是因她伺候过思归几次,有些了解,陛下才会发出此问。思忖一下后据实以答,“奴婢觉得莫提督性情十分洒脱,不拘小节,待人也不错。”
“洒脱?不错?”苻祁忽然冷笑出来,“那都是些表面功夫!”
瑾莲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心道您昨日还对她宠爱有加,连来月事肚子疼这等事儿都管,今天怎么忽然又觉得她不好了?
苻祁这会儿对思归只有一个念头:真狠那!!!
狠得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谁挖去了一块!
世人动不动就说男人薄幸,天子无情,这可真是井底之蛙的见识!让他们来看看莫思远!那才是真正的淡泊无情,心似坚冰,只消不经意间随意那么一两个举动就能将人打入无尽深渊!
☆、第八十四章
思归对陛下为之气恼神伤的这件事儿倒是没有太多感触。
她就是习惯性的做事理性,很少感性。认为该干什么了就去干什么。
激/情时刻过于投入,忘了做好防护措施,那么过后当然要把这个步骤补上。
傻傻的什么都不管,听之任之,把一点小事搞成大事,那是未成年人才会犯的错误。
只不过以前偶尔发生这种情况时,都是思归被毫不客气地指派去买药,回来后伺候女朋友吃下去还得赔小心道歉。这次省了不少事,只把药弄来自己吃掉就行了,赔小心道歉这个麻烦环节可以省去。
至于这次其实应该轮到别人来向她赔小心道歉这个问题,思归则是压根没有想到,只是被折腾了一整后深深觉得社会越文明越会尊重和照顾女性这个发展的大方向十分正确——做女人可太不容易了!
男人可以爽过就算;女人则比较倒霉,第一是当时未必能爽到,第二是过后还要承担不少生理与心理上的负担,若是单从公平角度来讲,真是非常的不公平。
思归是绝想不起来该娇惯自己的,因此越发对家里两个唯二的女性:秋嫣,秋苎,小心关照起来。
搞得两个丫头使劲笑,“咱们府里就您一个正经主子,您还经常不在家,我们只伺候伺候您累不着,冻不着,更加饿不着,您就别瞎操心了!”
几天之后百夷大王子鑫赫果然向朝廷提出,他与武毅营莫提督不打不相识,如今两人惺惺相惜,不舍分离,因此想请莫提督拨冗陪他同往项郡一游。
苻祁对惺惺相惜,不舍分离这个说法十分不喜,不过也召来数名臣子商议此事。
众大臣均道,鑫赫大王子既是如此热情,那说不得,只好辛苦莫提督一趟,陪他同去项郡了,最好能引领着大王子殿下发现项郡山水风光的曼妙宜人之处,在那边多盘桓些时日再回南疆。
苻祁问思归,“莫提督觉得呢,朕记得你前两日才身体不适,现在看着气色也不是很好,此行估计比较辛苦,你能去吗?”
众人一听他这意思便知是不想让莫提督去。
卢太尉当即正色问思归道,“不知莫提督之前生了何病?”
思归淡淡看他一眼,“吃坏了东西,肠胃不适。”
卢太尉板起了脸,“只怕给莫提督瞧毛病的大夫医术不灵,怎么连这等小毛病都看不好,不若请位御医来再诊治诊治。只怕立时就能药到病除,不耽误莫提督去项郡。”
这老儿自诩刚铮,有事没事都要出来蹦跶一下,于家国朝廷有用的正经差事不曾见他做过一件,每日里总是这个奸猾那个佞臣的四处大胆直言,倚老卖老,有时连皇上的错儿也敢挑,人生的至高目标就是想要在死前给自己博一个刚铮谏臣的清名,思归看他十分讨厌,冷冷道,“给下官诊脉的正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卢太尉的意思是周太医的医术不精,在太医院中滥竽充数喽?”
宋正言觉得两人几句话间便隐隐有火星溢出,这两个都是不懂隐忍的,怕他们当着陛下的面闹起来不好看,便微笑插言道,“皇上体恤臣下,连莫提督生了些小毛病都记得,实在令臣等感动不已。只是陛下放心,吃坏了东西不要紧,一般用上两帖药,静养几日就好了,莫提督是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定然不会因一个小小的肠胃不适就虚弱不支,连差事都不能办了。”
苻祁微皱眉头问思归,“莫提督自己觉得呢?不可勉强,自己再好生感觉一下,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朕听周太医说你以前生病时保养不慎,留下点病根,须得好好调理,不可由着性子颠簸操劳。”
此言一出,连宋正言都觉得他这也有点太露骨了。
卢太尉立刻冷语道,“原来我大擎赫赫有名,素来以好勇斗狠著称的武毅营提督体质娇弱,堪比女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苻祁一瞪他,“卢太尉,慎言!!”
卢太尉再怎样自诩刚铮铁骨也不敢当面和陛下顶撞,只得躬身请罪,“臣一时没忍住直言快语了,请陛下恕罪。”
宋正言与一旁的苏右丞也道,“陛下多虑了,莫提督是武将,应该没这般娇气才是。”
思归听得不耐烦,她本就已经做好了这件事推不掉的准备,打算和鑫赫小心周旋着去一趟项郡。既然都已经打算去了,就没必要再在这里继续推诿扯皮,没的让人无端轻视了去。
于是不等苻祁再帮她找理由,直接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也觉得身体没什么事儿了可以陪同鑫赫大殿下去一趟项郡。”
…………
等众人告退之后,苻祁将思归留下来,神色间有些焦躁忧虑,“你在丹东害死了鑫赫的两个爱妾,他这次非得让你陪同一起去项郡定是没安好心,你不要因为怕颜面上下不来就明知有问题也要去。晚上回去赶紧装个病,这件事情朕另作安排。”又嘱咐道,“装得像一点,大面儿上总要过得去。”
思归估计陛下这是又‘舍不得’她了,看苻祁用那他张漂亮到天怒人怨的脸做烦恼忧郁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没忍住,将脸扭到一旁笑一下。
被苻祁看见,“你笑什么?”
思归转回脸,“没什么。臣也知道鑫赫大王子力邀我和他同去项郡定然居心不良,不过臣最近得到下面的线报,夷王早在数月前就私下派了不少人前往项郡,鑫赫大王子这次去不是游历这么简单,只怕另有图谋。臣跟着一起去正好可以亲自查查。”
苻祁道,“你去只怕危险,朕另外派人去查。”
思归失笑,“查这些事情是我武毅营的职责所在,陛下准备把它另派给谁?”
苻祁用他那双美如星辰,难描难画的眼睛很烦恼地看了思归一眼,“那也不用你自己去涉险,派你手下的人去!”
思归耐下心来,走近两步低下头,自然而然地柔和了语气劝慰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谨慎行事,百夷会派到鑫赫大王子亲自去做的只怕是一件重大事情,不可轻忽,臣还是自己去一趟的好。”
思归虽然个小,但这时她站着苻祁坐着,离近了居高临下垂眼盯着苻祁,脸上神色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苻祁与她眼神一对,心中立时砰砰大跳了两下,连忙侧开头,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声音有些低沉,“你凑这么近干嘛,那边不是有椅子,坐下说话。”
思归也被陛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惑人风情搞得很无语,默默坐过去,心里慨叹妖孽啊!简直男女通吃,长这样太犯规了!!!
…………
晚间,御史中丞宋正言又进宫求见。他斟酌了一天,觉得即便苻祁九成会不爱听,但他为人臣子,还是应该尽责来提醒苻祁一下。
见了陛下后也不啰嗦,直接就道,“陛下日间太袒护莫提督了。”
苻祁叹道,“她随鑫赫王子去项郡定然有危险,难道朕看着不管么?”
宋正言拿出当年给陛下当老师时的循循善诱之态道,“皇上,您这话说得可没道理了。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莫提督他身为朝廷命官,领着朝廷的俸禄自然就应担当起这些职责,哪有怕危险便不干的道理。难道怕有危险当将军的就能不上疆场杀敌了不成!若是如此朝廷高官厚禄的养着这些臣子们何用?”
此时跟前只有宋正言一人,苻祁说话便随意些,答道,“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莫提督与旁人不同。”
宋正言摇头,“臣知道陛下现在正喜欢着他,但是这些宠爱和政事还是应当分开才行,您要实在舍不得不如干脆将他放进宫,随便设个名目,哪怕您用宠妃的规格安置他呢,既不影响政事,他也悠闲舒服了不是。”
苻祁摇头,“不行!!”蜜桃才不答应呢,敢硬来就要死给朕看,朕怎么舍得!
思归陪同鑫赫大王子去项郡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第二日朝上苻祁竟然将兵部侍郎葛俊卿派给她同行,理由便是葛侍郎早年曾去南疆游历,懂得几句百夷的方言,陪同一起款待鑫赫大王子一行会方便些。
葛俊卿精明干练,办事稳妥,有他帮手思归自然是没意见。
为着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思归几乎带同了半个武毅营的兵士随行。
启程之后,鑫赫大王子一看她这浩浩荡荡的声势就笑了,“莫提督当真威风,不过是陪同本王去项郡游玩一番就要摆出如此声势浩大的阵势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带队伍打仗去呢。”一挑大拇指,“厉害!威风!不愧是莫提督,果然干什么都大手笔!”
思归不理他的奚落,淡然道,“兄弟就喜欢人多,一来安全,二来热闹。我这些手下中有不少身手不错的,大王子不是酷爱比武,可以一天一个换着和他们比试。”
鑫赫大王子傲然,“当本王什么呢,一群虾兵蟹将本王才懒得搭理!本王倒是希望闲暇时能再和莫提督过过招。”
思归也傲然,“本官一般不和已经败在我手下的人再比试,免得有胜之不武之嫌。”
这下鑫赫大王子的嘴差点咧到了耳根,气得脸都红了,忽然转头去问葛俊卿,“你们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就是讲有人不嫌自己脸皮厚,还要再往上贴东西的?”
葛俊卿道,“大殿下可是想说往自己脸上贴金?”
鑫赫大王子重重一点头,“不错!”对思归恨恨道,“你就自己往脸上贴金吧!”
思归微笑,“多谢大殿下夸奖,金乃贵重之物,贴在脸上十分光彩,这句俗语的真正意思是自己让自己变得很风光之意,与下官打败大殿下赢得众人夸赞之事正好吻合。”
鑫赫大王子一愣,看思归笑得如此自然,不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给脸上贴金’这句话的意思,反倒是夸奖了他。
最后还是葛俊卿道,“莫提督说笑呢,大殿下别介意。”
鑫赫大王子气得‘嘿’一声,使劲横了思归一眼,催马先走,不搭理她了。
项郡是大擎的富庶之地,山明水净,土地肥沃,民间富庶。鑫赫大王子到项郡,主要是为了欣赏此处的水乡风光并拜祭陆茗山七贤遗迹。
陵丰是项郡最繁华一处市镇,思归与鑫赫大王子到了陵城之后便打算在此休整几天,让鑫赫大王子在城中四处观光赏玩一番,然后再往陆茗山去。
因鑫赫大王子要观赏民风,私下游览,所以一行人没有去住当地官府的驿站,而是在陵丰城中最大一间酒楼投宿下来。
思归的人手一半交给葛俊卿先去陆茗山查探虚实,一半换了便装,好似鱼入大海一般,倏忽间混迹进了陵丰城的街巷之中便都不见了。
鑫赫大王子十分稀罕,觉得思归手下的人马实在是灵干无比。思归不以为然,她的人手就是干这个的,要是到哪里都惹眼无比还怎么做那些私下纠察缉拿之事。
不过对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