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救人的护院眉头一紧,但眼看着怀中的小女孩惊魂未定,又不知道主子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便带着小女孩打马到马车边,恭谨地道:“回二小姐,是这个孩子为了救狗,误闯大路,这才发生问题,都怪属下事前没发现,这才惊了二小姐的马车,所幸并无伤及他人。”
那小女孩似是才回过神,惊觉自己闯了大祸,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整脸,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然而众人虽是可怜她,却无人替她求情,毕竟人家的马车也因为她差点出事,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不知车内的那位小姐要如何处置。
众人正等着车子里的人发难,没想到车内的小姐只是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伤着了?伤着哪里了?”少女的语气中有着不忍。
这时才有眼尖的人发现,小女孩的前臂上已经渗出血来,再看看那只紧张的小狗,大家心中也已了然,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小狗一时紧张咬了小女孩一口,小女孩也是给吓呆了,连痛都忘了喊,被少女一说,才发现自己流血了,哭得更是大声。
这个护院也发现小女孩受了伤,连忙回禀道:“二小姐,她的手臂似是给狗咬伤了。”
“她的父母可在场?”少女问,那名护院又大声问了一次,周围的群众里有人说到:“阿定娘早就没了,她爹刚去,如今就她一个。”接着,又有别人接着话头说起来,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也把这和女孩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女孩的名字是洪阿定,娘亲早逝,亲爹前几天才刚去世,这几日都在街上坐着,说要卖身葬父,街坊都会不定时送些吃食给她,然而经过的大户人家看她身体娇小瘦弱,做不了什么事,都没人愿意买下她,这几天唯一出价的人也就是青楼楚馆的婆子,街坊邻居不愿见这小姑娘受委曲,当下就拒绝了,现在就靠众人接济,筹钱葬父。
车内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又传出少女轻脆的声音:“这伤得赶紧医治……先让她上车吧!”
这下子,众人更是对这位小姐赞赏有加,也有人开始说着附近的医馆有哪些,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到:“要说医术,咱们这条街上哪个大夫没有,但要说对咱们穷人家最好的,就属万大夫的杏林堂了!”
“就是就是!万大夫不仅让咱们赊药钱,也从不曾讨要,对大家都是一团和气。”
如此这般,人群像是炸开了锅,讨论起万大夫和杏林堂,这时,阿定已经由护院送上马车,在车厢内坐定,等人群声音渐歇,马车里的少女朗声道:“既然诸位都对这位万大夫推崇备至,那就去杏林堂吧!”
等众人重新整完队伍,相府的马车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行去,但许是因为害怕再出意外,车速相较于刚才慢了许多。
等马车驶远后,人群渐散,方才开口提起杏林堂的男子往不远的转角走去,等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素白的冷峻少年,少年见男子走来,便翻身上马,打马而去,没多久男子也追上少年与他一前一后穿梭于巷弄之间。
马车内的气氛明显压抑,除了热茶冒出的蒸汽,就是嘤嘤哭泣声,刘媛探究地观察着仍一抽一抽地哭着的阿定,六娘面色苍白,眼神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而娟儿的双眼则担忧地在刘媛与阿定之间来回扫动。
虽然事情是朝预期的方向发展,但刘媛却有些不解,马车疾行造成冒失的六娘烫伤,她再寻时机说起杏林堂,这一连串是早就套好招的,但是眼前这个叫阿定的小女孩和人群中挑起杏林堂话题的男人,却是完全地出乎预料之外,不得不让她怀疑有人要她前往杏林堂,如果是好人还好,若是歹人……
刘媛看着女孩与她怀中的狗儿,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问到:“阿定,那只狗是??的吗?”
阿定抽着鼻子点点头,刘媛又问:“那他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只见阿定面露困惑,摇了摇头嗫嚅了一声不知道,刘媛见她脸色泛白,只鼻子哭得红通通的,就让娟儿察看一下她的伤势。
娟儿小心地掀起阿定的袖子,只见血淋淋的手臂上隐约看得见伤口,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上次她看见这么多血,是小姐从假山上跌下来的时候,她和月儿被夫人好一通骂,夫人……她拿眼偷瞧了刘媛,见她眉头紧蹙,似在思索什么无解的难题。这五、六年来小姐长大了许多,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比以前更加成熟,只不知夫人见到如今眉头深锁的小姐,是否会如自己一般,心里除了欣慰更多了几许复杂呢?
刘媛这厢又沉思了一会儿,得到的结论是横竖木已成舟,那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回头见娟儿似也陷入自己的思绪,便轻唤了一声,娟儿才醒过神来。
“伤的如何?”刘媛问。
“婢子看血是止住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刘媛眉头依旧紧蹙,她是从现代来的,知道人被狗咬伤若没处理好可是会引发伤风的,还是赶紧消毒清洁比较好,于是,在刘媛的吩咐下,马车又赶起路来了。
到了杏林堂,一行人下了马车,浩浩荡荡地走进铺子,只见一位青年男子坐在药柜旁低头看书,几个人走进来的声响虽不大,但足以让正常人察觉,不过眼前的男子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神很明显地还留连于书上的文字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直到娟儿清了清喉咙,那人才猛然抬头,他抬头的一瞬让众人猛然倒吸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为那俊朗的脸庞,纵使刘媛前世也见过许多帅气的演员歌手,也是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何为面若冠玉、目如朗星,他头发高束在头顶,簪了一只碧玉簪子固定,刘海修饰他的脸型,让他多了一分阴柔,但碧绿色的常服亦衬的生气勃勃,少年的腰间系了块翠玉麒麟佩和一个墨绿色的万福荷包,面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淡淡的笑意。
眼前男子看了看众人,便将手中的书搁在一旁的小几上,边站起身,边慢条斯理地说:“不知是哪位不适?”男子的嗓音温润优雅,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身姿端的是风流倜傥,语气里是温文儒雅,行为上是翩翩公子,就是刘媛也对他存了好印象,依这位少年所言,他应是杏林堂里的人。
刘媛往前走了几步,浅笑道:“不知大夫可在?这孩子给狗咬伤了,她给烫伤了。”先是指了指娟儿身旁的阿定,后又指了指六娘。
少年见眼前戴着帷帽的女子,声音清脆,鹅黄色的裙摆随她的走动轻摆着,更显她身姿飘逸,看了看她身边的少女,心下一动,笑着说:“小生姓万,是杏林堂唯一的大夫。”
众人闻言皆是为之一惊,什么?眼前的年轻男子充其量十七、八岁,竟是那位宅心仁厚的万大夫?但放眼四周也不见有药童之类的,也就信了几分,刘媛想起当日她看到的那个晒药的身影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但是为何不请个人帮衬着呢?莫非是没钱聘人?也不是啊!看万大夫的衣着打扮不像穷人,反到像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她不容许自己多想,刘媛马上一福道:“倒是小女眼拙了,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万大夫可方便替她二人治疗?”
万大夫自是知道她会如此问是因为那个被烫伤的少女正是青春豆寇,怕他这个大夫会尴尬,毕竟还是得顾着男女大防,便说:“医者的本份便是救人,别人怎样小生不管,但对小生来说没有便与不便之说,但若是姑娘有所顾忌,小生可在一旁说,由旁边的人搭把手上药也行。”
刘媛听了,在心中点了点头,虽还不知道这人医术如何,但思想倒是开明,看了看六娘,见她面色有些羞赧,但是难得的镇定,也无拒绝的意思,便朗声道:“万大夫莫担心,直接治疗即可。”
万大夫笑了笑,便领众人到一旁坐下,正要去拿药时又似是想到什么,转身对刘媛道:“这位小姐到内间休息片刻吧!小姑娘的伤包扎好了还得再候个两刻,再饮一帖药才行。”
张双儿卷 第三十四章 解
刘媛心中一跳,她还没听过被狗咬伤还这么麻烦的,再想想今日的所有巧合,便直觉其中有诈,正想让护院送阿定回去,自己先溜,却瞥见万大夫的眼中闪过一抹恳求,心念一转,便开口道:“那么万大夫可得好茶好水地招待才是。”
万大夫听出刘媛话中的告诫,心中为她的机警暗赞了声好,却也有点无奈,诚恳的说到:“自当是好茶好水,包君满意。”刘媛点了点头,对众人叮嘱一番,便随着万大夫往里走去,娟儿也提裙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杏林堂的格局是长方型,进门的右手边是药柜,左手边摆着几张长木凳,再往里走些就是大夫给看病的地方,最里边,面对店门口的地方挂了个半旧的布帘,而万大夫一行便是往那布帘后走。
刘媛原以为布帘后就是所谓的内间,没想到,布帘后是条横向的长廊,长廊两边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点着灯龙,透过隐约的灯光,可以看到长廊边上有数间房间,万大夫却是往左边最里面的那间房间走去。
娟儿紧张地加快了脚步,最后竟是走到刘媛身侧,刘媛转头瞥了她一眼,毫无意外地发现这丫鬟的眼中堆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安,于是她伸手轻握了一下娟儿的手,想借此让娟而安心些、镇定些。在她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周身散发着冷静安定的气息。
万大夫在前头领着,却也察觉到后头这对主仆的小动作,心头哀怨苦笑,此番不但是被那?砘锢?茫?贡涣跫倚〗阄蠡幔?约好髅魇浅さ萌思?税?目±剩?衷诘贡坏背啥旧呙褪蘖耍?膊恢?勒馕蠡岷问蹦艹吻澹 三人各有心事地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门前,娟儿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万大夫和刘媛之间,神情警戒。尽管两人对门后的房间有许多想像,但是在门被万大夫推开的瞬间,主仆二人还是愣住了。
眼前的厢房若是住家的话,当真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里面没有任何摆设,唯有一个仅能容小孩躺在上面的暖炕缩在厢房最里面,四周墙壁不见斑驳,地上也无灰尘,明明像是废弃不用的厢房,却不见破落,明显是时常清扫。眼前的景致让娟儿惊讶,也让她更加警醒,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护在刘媛身前,这个动作让刘媛心中一暖。
万大夫将两人的模样收入眼底,面上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淡笑,向角落的暖炕指了指:“刘小姐这里请。”说罢又领着人往里走去,并在炕前止住步伐,脚尖在暖炕前一个正方形的地砖上踩了一脚,便听到轰隆一声,暖炕旁的墙却是向右滑到一旁。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也知道这厢房也许不是最终目的,但看到墙滑开的时候,刘媛心中仍是一震,眼前这位老兄竟然这么大方让她窥探到机关的触发点吗?不应该给她遮个眼睛之类的吗?就这么来了一手,是笃定自己不会说出去?还是以为自己是出不来的?
这时就见万大夫自豪的转过脸,看向她们,像是要她们给个评价,娟儿紧紧护在刘媛身前,原本紧绷着的小脸上早已满是惊讶,只见她张大了嘴,却吐不出半个字,这时只听刘媛轻脆的声音透过帷帽传出:“这机关不错。”语气中除了冷静,也有赞赏,这让刚才一路观察两人的万大夫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位刘小姐了,如此临危不乱,淡定自若,如此气质绝非一般大家闺秀所拥有的。
只听万大夫谦虚地道:“哪里。”随即语气微转,带有一丝歉意地看向刘媛:“万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小姐答应。”
刘媛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知道所谓的不情之请是何事,多半是只让她一个人进去吧!她本就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决定让娟儿受到伤害,所以便点了点头,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娟儿吩咐道:“??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来。”万大夫见她如此,眼中升起浓厚地赞赏,不只神色从容,更能审时度势,真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娟儿自是不愿,语气中带了几分着急:“小姐!如此不妥!婢子要守着您!小姐若出了什么意外,婢子该怎么和夫人交代?”
刘媛见她如此,便握起娟儿的双手,轻声安抚:“没事,娟儿,我保证我平安进去,平安出来,??就在这儿好生守着,嗯?”此时万大夫也在一旁拍胸保证:“这位姑娘,万某以性命作保,一会儿绝对把??家小姐完好如初地还给??。”
看着刘媛眼中的坚定,娟儿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了,随后又很很的剜了一眼万大夫,警告意味明显,万大夫只得苦笑。刘媛又安抚了娟儿几句,回头看了一眼万大夫,却见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旁,心下疑惑,这是让她自己进去地意思吗?万大夫收到她疑惑的眼神,微笑说:“小姐先进去,万某先给那小姑娘备药。”刘媛点了点头,缓步走进门后的房间。
待身后的暗门缓缓滑回原处,刘媛轻叹了口气,开始仔细地观察起自己所在之处,这个房间比刚才的那间有诚意多了,不止多了许多家具,整体也明亮了许多,室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细致的窗棂长趋直入,使整个房间有股暖流充斥着,角落的炕上摆着一个搂空翠玉香炉,上面的花样多是代表吉祥如意的符号,清爽的香气从那香炉冉冉升起,更让整个房间透着一股静谧。
暗门的左边设了张梨花木大案,案上有文房四宝和些许医书,想来是万大夫的书桌,大案旁有一多宝格,每格里都放着珍贵的玉器,阳光照在玉器上所折射出的温润光芒,让这个角落多了些神圣的色彩;而暗门的右边则立了两个梨花木书架,架上已经几乎被塞满了,但即便如此,仍能看出这些书的主人不曾冷落它们,因为这两个书架被擦拭得相当干净,连这些书本身也是一尘不染。
刘媛上前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发现是本记录各地土方子的手抄本,里面除了原本的内容,在空白处还写满了注解,这些注解不仅详尽,还引经据典,更有改良原本配方的用药结果,这让刘媛不禁愕然,她边摘了帷帽,边往一旁的炕上走去,只见她手里捧着那本土方子细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吧!这书呆子是要考医科还是怎么着?不过是些土方子,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再翻开下一页,刘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嘴角上还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