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挥着手,含糊其辞的敷衍道:“你现在自己都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生得了小孩。”
“我现在生不了吗?”
“啊。”
“那什么时候才能生?”
“等你长大之后。”
“那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
“吵死了,这种问题你自己去想。现在给我乖乖睡觉!”
“才不要呢!我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的嘛!因为是小利你挑起来的问题所以必须回答我才行!”
奥拉那副绝不善罢甘休的倔强表情让利威尔看着就头疼。恨不得拿枕头把她的脸按进被子里。
——说起来这丫头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说些重口犯规的话,结果在关键问题上居然意外的迟钝啊。
……不过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怎么样才算长大嘛,我现在十岁不算长大了吗?”
“不算。”利威尔挥手把奥拉驱赶到一边,然后自己先钻进被子。
“那,明年十一岁呢?”奥拉不屈不挠的扑到他的肩膀上阻止他用被子遮住头。
利威尔烦躁的把她推开:“也不算!”
“那是十二岁吗?还是十三岁呢!?十三岁的时候就能生小孩了吗?”
她的这句话,让利威尔的心脏微微震动了一下。
——十三岁的时候就能生小孩了吗?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反复回响在耳边。
答案是……是的。
虽然那个年龄还小得可怜,但生理上来说,似乎已经有那个可能了。
利威尔感到额头有点冒汗。
奥拉已经十岁,马上就要十一岁了。
仔细想来,从她九岁时黏上自己那天开始,转眼就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每天训练,作战,吃吃饭,洗洗澡,陪她玩玩纸牌下下象棋,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再过不久就要再过去第二年,第三年。
也就是说,再转个两三次眼,她就要十三岁了。
再一转眼,她说不定就真的要“长大”了。
——时间……原来有过得这么快吗?
利威尔忽然想到,偶尔带着奥拉出门的时候,总会有几个见面较少的熟人惊讶的看着奥拉说“呀,小姑娘又长高了”“长大了啊”之类的话。
——她有长大很多吗?
因为每天都会看到她,所以反而意识不到她那一点一点的缓慢成长。
利威尔想,或许该在墙上画个量身高的标尺、还有偶尔把她带去医疗班的办公室称称体重什么的做个记录了。否则还真会忽略掉她是个正在成长的孩子的事实。
还有……佩托拉和艾尔文所说的——
她需要接受教育了。
思及至此,利威尔的表情严肃了下去,他抬起手,一把抓住奥拉正在拿书猛砸着他的手臂。并且顺势夺过了她双手举起的那本厚重大部头。
那是本至少有上千页的手抄本。
是奥拉有一次跑去艾尔文办公室胡闹时从他的书架上找到的,艾尔文见她很喜欢看,就随手把这本书送给了她。
这个年代造纸和印刷的技术都还没那么高,这么厚的一本手抄藏书价格恐怕会贵得很离谱吧。
但利威尔在意的显然不是价格。这个年轻时就是靠拳头吃饭的混字辈对“书籍”这种物体的价值根本没啥概念。
他将书合上,看到封面上用全部大写的烫金大字写了一长串词根词缀各种复杂生僻的单词。
利威尔懒得去仔细辨认每个字的意思,只是大概了解到,这是本讲社会生产力和生产结构在不同历史政。治条件下对社会结构与民间风尚有什么什么的影响的……理论研究吗?……的书。
居然会喜欢看这种胡扯的东西吗……
利威尔想,之前看奥拉又是改造炮弹又是翻译大炮制造书的,他还以为她和韩吉一样是个工科向的脑残知识分子呢(这是半文盲武力役人员的偏见)。没想到居然还喜欢看这种纠结的社会学吗?
……该不会是被艾尔文洗过脑了吧……
啊,跑题了。
利威尔将乱七八糟的思维搁到一边,将书重新递回到奥拉手上。看着她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年幼脸颊,心想,她马上就要长大了。这张孩子的脸,这个稚嫩的身体,马上就要变成女人的模样了。
方才她叽叽喳喳的问自己的那些问题,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但事实上,再过个两三年她可就真的要亲身经历了。
虽然书上的东西她懂得很多,但是还有很多东西都必须得由大人教给她。否则,再这么不懂事下去可是会出事的。
利威尔感到有些烦躁。
——她那个重口的妈妈不是挺喜欢教女儿一些有的没的吗?为什么这种正经的知识就不知道早点告诉她啊!
——还有那丫头平常不是机灵得跟个王八蛋似的吗?怎么这种时候就不知道举一反三了!
——妈的,难道非得老子来教不可吗!
三十X岁的老男人居然还有点小害羞。
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的生理健康教育课需要由自己来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所以说女儿这种玩意儿果然还是需要妈妈来带的啊!
利威尔盘腿坐在床上,皱着眉低头思索了老半天。
“小利?你怎么了?”
利威尔半天紧皱眉头默不作声的模样有点把奥拉吓到了。
“生、生气了吗?好吧……我不该打扰你睡觉的……”
她试探着道歉,然后往他的身侧爬了过去。
这时,利威尔看到了她按在床上的小手,就搁在自己盘起的腿边,细小的手指陷进米白色的被子里。
瘦伶伶的手腕上垂落的睡衣袖子,是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和自己的那套一模一样。是几个月前佩托拉那个多事的丫头给她买回来的。
他终于找到了打开话题的突破口。
利威尔抬头看向奥拉的眼睛,认真的问她:“你既然以为只要跟男人一起睡一晚就会怀孕,那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赖在我的床上?不怕怀孕吗?”
“诶?”
奥拉茫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理所当然的说。
“当然不会了,因为和小利在一起很开心啊。”
“……”
这种答非所问的回答算什么?
什么叫在一起很开心啊?什么叫很开心所以就不会怀孕啊?难道……
“难道开心就不会怀孕吗?”
利威尔原本只是抱着吐槽的态度随口说的这么一句话,却意外的得到了奥拉肯定的用力点头。
“是的,因为如果是为了生小孩而和男人睡在一起的话,是会很痛苦的。”
她平静的回答让利威尔有些心惊。
“这是……你妈妈告诉你的?”
“不是的,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但是……”
奥拉的眼睛黯淡了一瞬,然后轻轻垂了下去。
“但是,妈妈每次从卧室里出来之后,都会很痛苦的样子。而且她以前也有说过,生孩子是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想……”
——所以她就自作主张的把两者结合,认为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利威尔在心里用很粗俗直白的语言把奥拉没说完的话给补完了。
——嘛,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并不是全错的……
一直以为她和她的妈妈对于那个见不得人的工作所抱的态度很乐观,但却没想到,那个特殊的职业到底还是对她的性。观念造成了扭曲的影响。
再加上她妈又要求她嫁给一个有德国姓氏与血统的男人传递后代……结果就让她彻底将结婚生子这件事看成了和种。马配。种一样的行为了吗?
利威尔有些犹豫。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像那种大惊小怪的贵族文人那么保守,但怎么说也还没开放到能和一个小姑娘坐在床上将这种话题再继续下去的地步。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头把这个事情交给佩托拉处理好了——虽然如果跟她直说“请帮奥拉做一下性。健康教育”的话……恐怕……大概……九成九会被当做变态扇耳光的吧……==
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利威尔最终还是无奈的,尽量用最委婉的语气来跳过这个话题。
他揉了揉奥拉的脑袋,沉声告诉她:“不会的,只要是和真正喜欢的人的话,就不会痛苦的。”
“真的吗?”
奥拉嘟起嘴,很怀疑的看向利威尔。
“但是小利你是男人吧?妈妈说过,不管嘴上说得多好听,男人还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女人的痛的呢,所以才能总是无所谓的说‘来,拿张纸擦擦吧’之类的……”
“闭嘴,老子说不痛就不痛你少废话!”利威尔眉头一跳,立刻用力捏起奥拉的脸颊,压下了她那句完全没有自知的重口话题。
啊啊……结果还是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强行中断父女交流了吗利威尔兵长哟……
奥拉被他捏的直泛泪花,挣扎着喊投降,然后捂着被捏红了的双颊不高兴的嘟哝着“小利又这么不讲道理真讨厌”,一边又疲倦的打了个呵欠。
两人这么一闹腾,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小姑娘熬不了这么久夜,早已昏昏欲睡了。于是把利威尔晾在一边儿就兀自爬进了被子里。
利威尔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还好她困了,不然不知道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然后自己也掀开了被子,在躺□之前顺手帮奥拉理了理散乱在脑后的头发。
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太长了,晚上睡觉时一不注意早上起床后就会打结得很严重。利威尔想,必须快点给她弄个睡帽,或者把头发剪短算了。
……要剪短吗?
利威尔迟疑的看着枕巾上的披散漂亮长发,像亚麻色的云朵一样在烛光下反射出霞光。华丽得一塌糊涂。
“……”——还是去买个睡帽吧。
……
一如往常一样,两人背靠背侧卧在单人床的两侧,因为奥拉身子比较小,所以利威尔晚上睡觉也并没有觉得很挤。
仔细想来,从一开始坚决命令她只能睡沙发,到她赖皮的蹭进卧室,再到现在挤到一张床上,虽然睡前还会乖乖的睡在一边但是早上醒来时她永远都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着自己的腰或者胳膊,搞得他每天起床都会浑身酸痛——这丫头还真是挺会得寸进尺温水煮青蛙的。
嘛,不过拜她所赐,自己那个神经敏感的浅睡眠毛病倒是被治好了,现在每天晚上雷都打不醒。
……
利威尔从来没有和一个人一起生活这么久。
也没有想到,原来共同生活这种东西,就是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的。
他侧卧在床上,感到身后像猫一样缩成一团睡觉的奥拉身上,传来小孩子特有的温暖温度。
他忽然就睡不着了。
“奥拉。”
他试探着轻声叫了叫她。
意外的得到了她的回答。
“嗯?”
而且声音听起来还算清醒。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
他皱起眉,觉得自己现在问这种问题有点不太合适,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所以,现在你想要和谁生孩子?”
毫不犹豫地:“耶格尔哥——”
“除去那个见鬼的德什么国家的姓氏因素!”
他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奥拉虽然身体发育有些滞后,但是心理上却总是成熟得惊人。再加上头脑聪明看的书又多,所以他之前才会觉得,即使自己不用教她,她也能独自正确的判断很多事情。
但是现在,得知了她居然一直抱着如此扭曲的婚姻观念之后,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担心她会不会看上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被什么别人用心的人给骗了。
毕竟她是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
之前听佩托拉和那群说起话来像麻雀似的小姐妹八卦时,好像也有听说过一些变态恋童癖的消息。
——如果真的有那种变态接近她的话,就必须尽快解决掉。
利威尔想。
然后奥拉就迷迷糊糊的开口了。
“如果不痛苦的话……我想要开开心心的……”
她说。
“那样的话,我想要和小利生孩子。因为和小利在一起会很开心。”
“……………………!?”
(所以说利威尔兵长,您现在要不要解决掉你自己呢=v=)
利威尔确实有点被这句话惊到了。
但是,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看他像个逗逼一样惊恐万状的从床上跳起来面红耳赤的嚷嚷“你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行!”之类的话,那就可以洗洗后颈睡了。
冷艳高贵的利威尔兵长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一点儿都没有想歪的意识到了她所说的“开心”的含义。
然后就毫无槽点的补充道:“跟我是不行的。”
“我不能跟小利生孩子吗?”
“不行。”
“这样啊……”
“除了艾伦…耶格尔之外,就没有了吗?”
利威尔问道。心想着如果没有就好了。
奥拉却沉默了片刻。
利威尔感到她在自己身后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的后背,温热的气息轻轻吹到自己的脖颈上,用睡意全无的清醒声音说:“除了小利之外,和肖恩在一起,也很开心。”
这一次,轮到利威尔沉默了。
这是自从那天大哭一场之后,奥拉第一次开口提起“肖恩”。
一直以来她都选择用沉默将这个名字闷烂在自己肚子里。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她果然一丁点儿都没有忘记他。
这种事情……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利威尔叹息了一声,也翻过身去,看到奥拉成一团的身体,还有散乱在额前的刘海。
他轻轻捧住了她的脑袋,在她的耳边沉声说:“还是忘记比较好。”
“诶?”
“把肖恩忘掉吧。”
“那、那怎么可以!”奥拉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瞪向他,几乎是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死者是必须铭记的!”
——啊啊,果然。
利威尔就知道,像她们歌德家那种死心眼的家族,肯定是会对子孙做这种“牢记逝去的祖先”的教育的。
但是……
“虽然还没有毕业,但他既然在训练兵团,就已经是一个士兵了。士兵都是会死的,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士兵死去,每一个都死得比他要惨。死去的士兵必须要尽快忘记,否则,累积了太多的犹豫只会牵绊生者前进的步伐。”
“怎么可以这样……”
奥拉抬起手,轻轻捏住利威尔的衣袖。
“他是为了救我才会死的……我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永远的记住他了吧。如果忘记的话,对他而言,对其他死去的士兵而言,不就太不公平了吗?”
“我所说的忘记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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