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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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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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明白阁主向来不喜外人扰了他的杀伐,既然明知结局是胜又何必多此一举?
  “制住他。”赶到近前的九河等人见阁主平安无事,便顺着沈禹卿的喝声向角落中身披大袍的怪异男人奔去,孤木于内外武功修行极差,不出三招便被擒住,而此时韦墨焰亦空手夺下息赢风手中之剑,狠狠反刺入肩头将其钉于洞壁之上。
  硝烟尽落,胜负已定。
  这一场并不为许多人所知的征战终于结束。
  “阁主,你背上的伤……”少宰慌忙翻找随身携带的创药,却被漠然无视。
  “她伤得如何?”将夏倾鸾平放在地上,韦墨焰脸色极差,冷冷问向同样重伤濒死的云衣容。
  谁死了都不要紧,他不在乎,只要夏倾鸾不死,只要她不会毁诺弃誓留他一人独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诚如沈禹卿所说,此生作孽无数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云衣容强撑着跪在满是血迹的伤者身边细细探脉,前所未有的认真。
  希望这样他会少恨她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是伤……她……那池中……有毒……”尽管想要尽力组织语言说个清楚明白,可云衣容实在是无力再控制,谁都看得出来,她的伤比红弦更重,已经处在将死状态。
  有她在随时留意红弦状况,至少下山前会减少很多担忧。沈禹卿接过九河手中的创药草草涂抹,一手撑在云衣容身后默默度些内力过去,然而他心里明镜,这不过是延长她痛苦的时间罢了,为的就是能给红弦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怪不得谁冷漠无情,红弦太重要,重要到就算要舍弃云衣容性命也要尽力救回的地步。别说是生死攸关,这个不懂武功毫无用处又居心叵测的女人整条命也及不上红弦一点伤痕,不止是阁主,所有各种子弟都明白这二人相比孰重孰轻。
  “解药在哪里?”出乎所有人意料,韦墨焰没有急于带夏倾鸾离开,而是起身走到离教教主孤木面前,眼神冷得全不似凡人,若非掌管生死之神,那定然是与人绝命的恶鬼了。
冰冷近乎冻结的质问换来几声哑然嘲笑,颈间架刀被抵在壁上的丑陋男人既已知道自己绝无活路,索性也断了求生念头,一心想激怒面前的人中之龙,哪怕看他慌乱惊恐痛苦狂躁,那也好过死得毫无价值。
“血狱龙池里的毒是阴寒之毒,我离教数百年,年年都有活人祭祀,那池中水便是被活祭者的怨灵与愤怒哀憎所凝结。韦墨焰,别想找什么解药,就算有我也不会交给你,反正都是死,能拉天下闻名容华无双的红弦作陪,死得其所!”
第四章   不死不灭不得生
  想救夏倾鸾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孤木处取得解药,然而横竖都是死,逼这个仿佛被世间遗弃的怪人交出解药的可能性并不大,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阁主心里是如何想的。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从阴间而来的森寒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冷与厉,从未有过这般程度。
  只是将死之人并不惧怕威胁,目视浓重含着戾气的身影走近,依然哑笑如狂:“上天不仁,给我此等残躯,想不到死后倒是美了,说不定九泉之下还能娶到人间最冷最美的女人为妻妾,我倒要尝尝破月阁阁主所看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血溅三尺。
  两指间锋利剑身被折断,平钝的断口硬生生扎进锁骨下心窝上,不致死,却可疼得生不如死。
  “解药在哪里?”
  “有……也不会给你。”
  既然不怕死,那就活下去好了。
  韦墨焰没有时间再与孤木耗下去,他是个极重视效率的人,一旦确定不能从对方手中取得想要的东西,那么不必再浪费半刻钟,杀,或者不杀,立刻决断。
  而他对孤木做出的判决是,杀而不死。
  “丢进池里。”命令一下,孤木立刻脸色大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血狱龙池的可怕,聚集其中的怨灵不能杀人却可以吞噬人心,诅咒,恨憎,侵蚀心智沉沦噩梦,那是比梦魇或者噩眠蛊可怕千倍万倍的死灵之水。
  能救他的只有解药,不幸的是,血狱龙池中并非人间之水同时亦非人间之药可解,纵是他再害怕也拿不出韦墨焰想要的东西。
  “给我个痛快,我就告诉你谁能救她。”死灰色的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近乎腐烂的皮肉令人作呕,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杀了我,我不求活路,只要别让我碰池里的水!”
  如此服软求饶,那双绝情眸中仍无温度:“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孤木越是表现得畏惧韦墨焰心里的怒意越难以平定,本可以安安静静等他带紫袖回去,从此一世一双人,劳燕不分,若不是离教为抢玄机布下阴谋诡计引她前来,又怎会有今日无法挽回的局面?
费尽心力才盼得她从痛失所爱的绝望中走出,转身又见红衣如火纵身跳入怨念苦海,他心里的怒便是杀了所有人也不足以宣泄,夏倾鸾的痛苦,更是这些命贱如蝼蚁的东西应该替代承受的。
  “一起推下去。”目光扫过生命犹存的凌云,韦墨焰想到了更能让罪魁祸首痛苦的方法。
  坐在椅中的凌云已经看不出人形,那些花蛊以他血肉为料欢快地生长着,开出一朵朵妖冶鬼魅的红色魔花,为了能生长更持久,这些饱食人性之恶所凝结的植物会不断反提供给他生命,尽最大可能维持不死。
  尽管不明白目的为何,鬼影仍领命将沉重的座椅与人一同踢向十余丈之外泛着异味的池中。
  “不!我不要下去!放了我!放了我我告诉你谁能救她!韦墨焰!放了我——”惊恐至变了声调的嘶吼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响起而终止,被丢到池中的二人一个只剩半条命想死不能,另一个功夫平平,别说跳出水池,就是连扯开水下纠缠他的怨灵亦做不到。
  瞬间洞内的人们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夹杂着冲天怨气的悲鸣,而当池面平静后,漂浮在池面的花蛊种子忽而发芽盛放,覆盖满整个血狱龙池,密实得根本不容人爬出。
不老不死不毁不灭,忍万世之痛永无解脱。
池中,俨然成了最残忍的牢狱。
  孤木肯交出解药的话尚有一丝机会痛快死去,错就错在他不该威胁韦墨焰,没有解药又能救夏倾鸾的人,不用他说,韦墨焰心里清楚得很。
  可调无人能解之毒,可破天下最烈之毒,能救夏倾鸾的地方,只有毒王谷。
  此处已无其他值得滞留,再次抱起染血无声的女子,玄色身影默默向洞口走去。他的心情极差,差到身后众人连问也不敢多问一句,谁不知红弦在破月阁阁主心中地位?眼看生死不知阴阳相错,恐怕是灭世之心都有了罢。
  沈禹卿唯恐生变狠狠一掌重伤息赢风后才敢放心将其放开,他跟随韦墨焰时间最长,又与卢瀚海关系密切,多少也知道一些有关韦家惨案的事情,息赢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虽不清楚,但阁主要留他活口必定是有原因的,大意不得。
  然而即便如此谨慎仍旧没能防住狡猾的重华门门主另谋他路,踏入出洞甬道的刹那,息赢风猛地推开押着他的人向旁边一闪,并非要逃跑,而是拉下了众多掩在洞壁杂草下的铁链之一——对这些铁链用处的了解,息赢风并不啻于离教教主孤木,老谋深算如他,怎会甘心只做人奴仆而不留后路给自己?离教的虚虚实实他早摸了个透彻。
  可惜的是这条后路不是为了成功击败韦墨焰后诛杀孤木,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也就是与害他身败名裂、十余年苦心孤诣化为泡影的韦家继承人同归于尽。
  随着铁链粗糙干涩的拉动声,震荡再一次袭来,这次不像之前那样短短片刻便结束,而是一直持续着,且更加强烈、动荡。
  “护阁主出去!”沈禹卿一声呼喝,提刀冲向重新执剑的息赢风。
  天地之变非人力可能阻止,山若是塌了,纵有一身傲世神功也难逃一死。都是身经百战游历生死场的人,关键时刻并无慌乱,电光石火间所有人行动一致,都是尽可能躲开道路让身处中央的阁主先行通过。
  只要韦墨焰还活着,一统武林霸天下无双的七重朱阁便不会倾塌,他们的追随与坚守便可永存,这是破月阁内所有人至死不渝的信仰。
  而深知这微妙关系的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刻有须臾犹豫,自己的命代表着什么又承载了多少人希冀,不言自明。
  涣岚洞外,巨大的山体颤动肉眼可见,刚刚赶到的莲施与守候在外的破月阁子弟皆是惊惧不已,眼见狭小洞口就要被山石掩埋。
  “沈禹卿呢?他在哪儿?!”几欲哭泣的莲施揪着不知所措的人们迭声询问,然而,没人能给她答复,山洞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无人知晓,更别提特定哪个人的踪迹生死。
  贯穿整个山洞的机关扣下,涣岚洞所在的整座山峰都被某一处坍塌带动,禁不住这番剧烈地震,洞口之上的山石碎土终于开始滑落。
  难道,这就是一个时代传奇的终结?
第五章   以生度劫情弥天
  生生死死,天命难违,纵是乖张自傲,终不得扭转宿命。
  生长于帝王之家的少女自幼听着天道人伦长大,这亦是她性格中脆弱一面的由来,凡是被视为上天注定便不去抗争,唯有这次,她不肯。
  洞顶山石开始滚落,在外的人群纷纷四散躲避,而莲施不要命一般向洞口冲去,尚未及边缘,戾气凛冽的修长身影横抱一袭血衣出现在面前。
  “阁主!是阁主!”见韦墨焰出现,逃离一边的破月阁子弟又重回涣岚洞口紧紧包围,随后少丞、九河、鬼影以及云衣容等一同入洞的也紧跟着出来,唯独不见沈禹卿。
  平日见了韦墨焰她都是憧憬中略带些惧怕,而此刻所有畏葸都不复存在,骄傲蛮横的安平公主甚至顾不上身份拉着墨袖苦苦哀求。
  “沈禹卿呢,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华玉,紫袖,燕,沈禹卿,身边的人究竟什么时候一个个都入了情天孽海?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经历爱别离,求不得?一瞬间,韦墨焰有些恍惚。
  因着没有得到回答,莲施错误理解了他的沉默,一张娇俏花容登时血色全无。
  那个时而严肃时而温柔的男人不见了,带着她游荡数载时光终于沉淀的全部依恋。柔情意,侠骨心,为君慕,莫相负。
  而今成空。
  总是华丽到夸张的娇小身影忽地冲进了山洞,震惊的众人全然来不及阻拦,远远躲着的数百官兵惊呼顿足。她是一国公主,虽暂失宠爱却改不了体内的高贵血脉,如何为了一个草莽庶民竟连命都不要了?
  与其略有接触的破月阁子弟都看见过那位喜好惹事的蛮横公主经常痴缠天市堂副堂主,但没人相信那会是真心实意,毕竟身份相差悬殊,而二人的年纪亦有数年远隔,加上一个身在锦衣玉食万人膜拜之中,一个杀伐漫天下早断了安生后路,无论如何是走不到一起的。
  于她而言却无差别,那是她第一次懵懂而真实的爱恋,情愿生死相随。
  洞中细长甬路摇晃尤甚,莲施一边抹着泪一边给自己打气勇敢前行,黑暗,孤单,无依无靠,都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沈禹卿……沈禹卿……”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她无意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蓦地,冷风袭来,夹带着血腥之气。
  “谁让你进来的!”
  黝黑小道远处传来怒气冲冲的呵责,身边有人一闪而过,却不是她心心牵挂的人,忽而颈间一紧被人挟住,耳畔沧桑狰狞声音颇为熟悉:“别过来!”
  迷迷蒙蒙中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毫无疑问,她成了要挟沈禹卿的重要人质,莲施呼吸一滞,本就簌簌落下的泪水连成大片。
  她看见了,双眼适应了黑暗后她终于看见十几步外安然无恙的那个人。
  “息赢风,放开她!”
  沈禹卿执刀长身而立,剧烈震荡未曾让他有丝毫动摇,只是突然出现的少女成了他的束缚,面对狡诈奸猾的重华门门主终究还是被抓住致命弱点。
  她声声凄凉的呼唤,他藏着惊讶心疼的呵责,一句对话,息赢风立刻敏感地觉察出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被追逐得无处遁逃的情况下仿佛掐住了救命稻草,立时眼中光芒重现。
  “让我出去便饶她不死——如果狗皇帝心爱的女儿死于非命,你应该明白这对破月阁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空前强大的敌人,他如何不懂,但若能直接杀了息赢风,这些危机便可抹消。
  但是,莲施,很有可能会死。
  沉静目光中一丝不忍,然而任谁也左右不了他的决意,此生此世追随无二,只要是对阁主不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也不会允许别人去做,哪怕要失去谁,失去他想要保护的其他东西。
  “息赢风!你好大胆子,竟然劫持本公主——”
  “闭嘴!”
  借着莲施与息赢风撕扯的片刻,沈禹卿看准机会欺身而上,煌日圆刀杀气凛冽直取敌人首级,化周身防御为全力一击。
  息赢风身上早有内伤,探向莲施的一掌被沈禹卿抗下,虽堪堪避过了不依不饶的凌厉刀光,却也在剧烈地颤中被甩出甬道,直向洞外飞去。
  其实他们离洞口已经很近,只要再走上几十步便可脱离危险重归人群,惊吓过度的莲施软软向后跌去,摔在温暖坚实的怀中。
  “快走,洞要塌了。”刚毅轮廓在眼前清晰呈现,莲施有些痴楞,毕竟不是江湖中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人,睁眼闭眼间便经历了生死一线,这样的生活于她而言太过激烈,难以适应。
  正想要拖着磨蹭的少女往出跑,“哇”地一声,莲施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如婴儿稚童一般肆无忌惮。
  “沈禹卿!本公主说了不许你死,你偏要吓我!”密如雨点的粉拳砸在胸口,一时间沈禹卿手足无措,功夫高强又不乏才智手腕的天市堂副堂主遇上骄纵少女,总是无言以对收场。
  一声轰鸣,几块小碎石掉落脚前,脸色稍霁的男人再次眉头紧皱,顾不得下手轻重将怀中少女猛地往外推去:“快走!”
  甬道顶部已然出现巨大裂隙,眼看再支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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