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也跟出去,自觉把门关上。
屋内,傅余鹏大惑不解的看着霜子,似乎觉得有事情,又似乎觉得没有事情。
半响,霜子才开口说话,却是嘴巴一张,眼泪便先流下来,哽咽着不成语。
傅余鹏急忙抢步过来,低声安抚道:“霜姨娘,有话直说,别哭啊,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苛待了芸娘。”
霜子用手背擦擦眼泪,终于是抬起头,目光铮铮的看着傅余鹏:“哥哥……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竟然一点儿,也没觉得熟悉?
傅余鹏被她这声哥哥吓了一跳,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句哥哥,语气他再熟悉不过。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也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什么状况。
可是,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霜子见他嘴唇哆嗦着,话也说出来,眼泪却早已经和自己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急忙哽咽着拉他坐下:“哥哥,先别惊慌。”
傅余鹏连声答应着,哎哎,好。颤抖的手指却仍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连着两次,屁股都未能准确的坐到凳子上。
霜子牵住他的手,等他坐好了,才说道:“我是婉儿,我没有死。”
傅余鹏难以置信的伸出手,哆嗦着摸着她的脸颊上去。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孔,与昔日温和婉约的妹妹,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脸上是怀疑,可是霜子知道,他相信了。
兄妹血浓于水的情意,是外人所不能体会的。
亲密如玉莹,也不敢单凭她的一句话就相信,但是哥哥,他可以。
霜子在等着他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傅余鹏才擦掉眼泪,嘴唇哆嗦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一番光景啊?”又忍不住哭起来。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妹妹沦落的悲伤。
霜子撑着病体,伸手抚摸在他的背上,帮助他平复着呼吸,这才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傅余鹏听到借尸还魂,愈发惊愕,待听到父亲竟然是远在西北,被薛之前雇凶杀死的,更加心焦,急火攻心,扑在桌子上,咳嗽不已。
直呛得满脸涨红,青筋爆出,才拍案而起:“这帮畜生,我饶不了他们!”
霜子紧接着说道:“我一直,在紧密部署,唯独这一次,实在是没有想到哥哥竟然毫无斗志,想要过平凡人的生活,不听玉莹的劝告。”
傅余鹏有些羞愧,半响才说道:“我不过是以为,她放弃不了从前相国府的荣华富贵,也并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而相国府覆亡的背后,居然藏着这样大的阴谋。”
“太狠了,皇甫北楚太狠了!”傅余鹏越说越激动。
霜子便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傅余鹏消化这些事情。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傅余鹏脸上因为愤怒的潮红渐渐退去。霜子才开口道:“我已经得到当初谋害爹爹那群人的名单了,这才想着让玉莹过来劝你翻案,去告御状。我不仅要找黄书真,还要将薛之前那个老狐狸,从牢房里套出他的口供来。”
傅余鹏义愤填膺说道:“我去找黄书真黄大人,我说呢,他这些年一直对我避而不见,还以为是怕惹祸上身,现在看来,只怕是羞愤难当。”
说到这个,傅余鹏大概又想起那些辛酸往事,不由得又拉了霜子的手,感慨道:“妹妹,你这一年多,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与仇人同床共枕而不动气,该是需要多么大的忍耐力。
霜子红了眼眶,大抵在这世间上,只有至亲,才会真正的心疼她,而不是一味的盯着她的身份,看她付出些什么。
“都过去了,离摆脱他们的时候,也快了。”霜子咬着牙,恨不能立刻就将所有她憎恨的人,一块儿处决,才能出胸口里的那股恶气。
傅余鹏也沉默了,从傅余家被抄,到娘亲去世,他做的,简直少之又少,而眼前这个看似怯弱,和善的妹妹,却真正出乎他的意料。
思及此,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说如何,哥哥去做就是。”
霜子这才微微笑着,将手抓住傅余鹏的手:“等为傅余家翻案了,你和银屏,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顿一顿又说:“只是,这事情,还是先别告诉银屏吧。她若是问起,你便说从爹爹故友那里得到的消息,想为傅余家搏一搏。”
傅余鹏像是斗败的公鸡,因为霜子的到来而重新威风凛凛。
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到楚王府,鸡已经咯咯咯的打鸣了。霜子本来就感染了风寒,夜里再这么一出去,吹吹冷风,人愈发病的厉害,整日就躺在床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所幸新芽还算能干,屋里屋外杂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清水才得空,全心全意照顾霜子。
沈雪如上次安插人进来不成,见她委实病的厉害,老夫人无法,将一些权力又分管给她,就忙着处府中的事情,最好是将霜子从前定的规矩,通通改上一遍才好,便也顾不上霜子。
清闲了大半个月,人才渐渐好了些。皇甫北楚过来看望时,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自己端着碗吃饭了。
“多吃些,本来就瘦,这些日子一病,更是清瘦了许多。”皇甫北楚边往她碗里夹菜,边说着。
霜子冲他笑笑,夹起一筷子猪肝喂进口中。
☆、一百三十八 孕事暴露
陡然,胃里一阵恶心,酸水直往上冒,一时没忍住,弯下腰就大声呕吐起来。
连带着身子一侧,自己面前的碗碟都跌落在地上,摔碎了。
皇甫北楚嫌恶的将鼻子捂着,嘟哝说道:“不是说快好了吗?怎么又吐起来。”
霜子擦擦嘴,正准备说话,却不料一张嘴,一股更为浓烈的恶心感袭来,便索性整个人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皇甫北楚撩开长袍站起身来,对清水说道:“吐得这么厉害,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清水急忙答应一声,快步跑出去了。
先前霜子初次得知自己怀孕时,请叙笙来诊脉,为了不露陷,专门让叙笙加了防止呕吐的方子,硬生生忍了一个月,这几日是时候了,便没有再吃药,果真又吐了起来。
霜子几乎将胃里的一点儿东西都吐空了,才脸色蜡黄的站起身来,苦笑着对皇甫北楚说道:“王爷,不用请大夫了,哪里就那么金贵。”
皇甫北楚板着脸道:“身为本王的女人,怎么就不金贵?”说着命新芽进来,给霜子打水洗脸,又让她去床上歇着。
不多时,清水带着大夫进来,给霜子把脉。
皇甫北楚叮嘱说道:“看仔细些,明明调养的快好了,怎么又突然吐的那么厉害?”想了一想又补充说道:“尽管开方子,多好的药材,本王也能弄来。”
大夫听完这话微微笑着说道:“王爷不必如此紧张,反而该开心才是。”
说完站起身,朝皇甫北楚作一个揖:“老夫贺喜王爷,姨娘这是有身孕了。”
“是嘛。”皇甫北楚下意识的开怀:“什么时候有的,有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边“乒乓”一声脆响,清水蹲在地上收拾刚才摔碎的盘子,却不料被一个碎片划过胳膊背面,洁白的手腕上立刻撕破了一条口子,霎时鲜血直流。
“哎呦”一声。清水疼的龇牙咧嘴。
大夫刚才正准备回答,此刻急忙扭过头,瞥了清水一眼。
霜子急切道:“还请大夫给她包扎一下吧,再来回王爷的话。”
医者父母心,何况已经见血了。大夫急忙拿过药箱,随清水去外间包扎。
霜子还愣愣的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不能出来,眼神晶亮亮的看着皇甫北楚,他也有些错愕,却也带着一丝惊喜。
不多时,大夫走进来。正要回皇甫北楚的话。却听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您再给她把把脉吧。别是弄错了。”
大夫有些恼怒,被人怀疑多么侮辱,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重新给霜子把脉。才又说道:“的确是有喜了。”
皇甫北楚这才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像是开心,又像是不开心。
清水笑着说道:“王爷是不是欢喜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霜子瞪她一眼:“别胡说。”
说着笑意盈盈的问大夫:“敢问我有了多久的身孕了。”言语间的欢喜,真像是一位初为人母的期待。
大夫见多少有个高兴的,急忙一撸袖子,笑着说道:“老夫诊断喜脉无数,绝不会把错,您这是一个月的身孕了。”
霜子心知肚明的看一眼清水,清水冲她坚定的点点头。两个人心有默契。
却听皇甫北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说道:“既然有了,那也是王府的喜事,你好生养着……”正说着呢,长卿在门口请示说道:“户部侍郎来了。”
皇甫北楚挥手说道:“叫他在书房等着。”
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出去了。
新芽嘟哝着说道:“我怎么感觉王爷一点儿也不高兴,还有些如释重负呢。”
她原本不爱说话,到了鸿院,霜子和清水都待她不错,人也稍微活泼些,偶尔与清水说几句。
这句话却让清水和霜子面面相觑,她们也是如此的感受。
霜子冲清水招招手:“伤的不深吧。”
清水笑着说道:“奴婢有分寸的。”说着觉察到什么,对新芽说道:“你各院去跑一趟,先去坤院,告诉老夫人霜姨娘有喜了的消息。”
新芽乖巧的答应着,这是一个好差事,老夫人定然会给赏钱的。
清水这才接着说道:“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好在那老大夫并不是个耿直的。”
霜子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跟他怎么说的?”
清水撇着眼睛说道:“总不是利诱加恐吓呗。”
清水将大夫请进房中,便直接关了门,先拿出沉甸甸一袋银子,大夫自然是不敢收,清水便问道:“大夫可有诊断出,我家姨娘有多久的身孕了?”
大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好怎么说,半响才伸出两个手指头。
清水伸手扒拉下他一个手指头,大夫大惑不解。
清水叹口气说道:“大户人家内宅,都斗得厉害,实不相瞒,这一胎,是姨娘把王爷灌醉了有的。先前楚王妃根本不让王爷到姨娘屋里去。只是时间不是一个月,而是两个月之前。”
大夫说道,那又如何?
清水苦恼的说道:“你也知道,楚王府内,还有一位王妃,几年无所出,定然虎视眈眈。若是她知道准确的日子,只怕伺机动手,会害了这孩子。所以,奴婢替姨娘求求你,就说这孩子是一个月前有的,既缓了王爷的怪罪,又让王妃云里雾里,咱们也好保全这个无辜的孩子。”
说着,挤下几滴眼泪来:“王府内有个那样厉害的王妃,姨娘的日子,您医术精湛,有口皆碑,达官贵人家去看多了,自然是懂得一点儿吧。”
说着深深拜了一拜:“孩子是无辜的。”
大夫听着一番吹捧,心里有些飘飘然,却也知道这厉害之处,有些犹豫。
清水突然定定的看着他,冷笑着说道:“姨娘也吩咐了,若是他日这孩子真因为王妃的陷害,而出了什么事情,她就是拼了命,也会想办法将这个罪名安插在你的头上。”
“王爷说了,以后你负责姨娘的胎儿。”清水盯着大夫闪烁不定的眼神,冷冷说道。
大夫额头上开始冒汗。
这是个烫手山芋啊,接了,这弥天大谎,到底撒不撒?若是东窗事发,该如何自处?
不接,连楚王府一个孩子都不敢照看,这名声传出去,日后他还怎么在京城达官贵人间行医?
犹豫不决。
清水复又将银子放在他手中,按紧了说道:“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到时候,您也是功不可没。”
最后一句功不可没,到底是打动了大夫,他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放在药箱:“姑娘放心。”
霜子听到这里,笑着说道:“你也如此聪明了。”
清水却悠悠叹了一口气:“走在钢丝上,不得不处处小心。若不是为了她,我岂会如此费尽心机。”
霜子拍拍她的手,安抚着。清水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老夫人。
假以时日,定然有她的报应。
霜子和清水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说自明。
说话间,秋叶在门口大喊一声:“老夫人过来。”
霜子急忙起床迎接。
老夫人穿着碧绿色外衫,笑盈盈的走过来,扶起霜子:“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必行礼了。”
霜子听话的坐在,才说道:“老夫人这身衣裳,倒是让我这闷了许久的人,眼前一片敞亮。”
老夫人病了这段时间,也是每日闷闷的,听了这个喜讯,便选了一身新衣裳进来,见霜子识货,愈发开心的说道:“我不也是,病了那么久,穿的清爽些。”
又拉着霜子的手说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怀孕也怀在春天,哪像雪如,哎……”
沈雪如第一胎是怀在冬天的,霜子记得,雪下得挺大,她摔跤把孩子摔掉了。
后面的秋叶听见这件事情,脸色微微不自然的将头扭开去。
霜子笑着说道:“姐姐也是有福气的,只是不小心罢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替她说什么话。”
霜子吃了一惊,暗道好像没听见沈雪如得罪老夫人的消息,她这几日消停的很。
苏嬷嬷抬抬手,叹口气说道:“老夫人别生气了,王妃是王府事务繁忙,这才没去给您请安的。”
老夫人怒道:“就她忙?霜子以前还掌管王府所有事务呢,也不是每日按着时辰去给我喂药?她这才得了多大一点儿权力,就忙成这样?霜子是病了,我能体谅,她可没病。”
说着小声说道:“以前你去,她就去,我还以为是真孝顺了,现在看来,是怕你抢了她的风头罢了。”
霜子这才听明白,原来自己没去坤院伺候的这些日子,沈雪如便是一天也没去,难怪老夫人生气,也感激的朝苏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苏嬷嬷像是没瞧见,并不接茬。
霜子仍旧是笑嘻嘻的劝了一会儿,老夫人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事情,竟现在才知道。”
霜子摸了摸小腹,笑着说道:“前些日子生病,因此也并没有注意这些,要不是今儿个呕吐请了大夫来,兴许还不知道呢。”
☆、一百三十九 笑里藏刀
说着笑眯眯的对着肚子说道:“小孙子在跟祖母玩儿捉迷藏呢。”
这一声祖母,叫的老夫人是心花怒放。
连声笑着抓住霜子的手:“你呀,越来越讨人喜欢了,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样乖巧,倒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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