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筱雨道：“你陪着她们说话便是，想必董家太太有很多话要跟你聊。”
秋兰客气地将洁霜请了出去，洁霜气鼓鼓的，倒也没有厚着脸皮一定要拽了筱雨去会客。
楚彧无奈地笑了声，道：“做什么气你妹妹？董家的人怕是会觉得你仗势欺人。”
看了看筱雨穿的一身衣裳，楚彧道：“尤其是你姗姗来迟后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她们更加会认定你是故意的。”
“我本就是故意的，也不怕她们认定。”
筱雨睁眼，对楚彧微微一笑：“我有让她们等的资本。”
楚彧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就不怕洁霜跟她们瞎聊，说些不能说的话？”
“放心，冬青跟了过去，不会让她乱说话的。”
筱雨似乎真的没把董家人看得太重，足足晒了小半个时辰的太阳，见楚彧开始练五禽戏了，这才叫上郭嬷嬷和秋兰，同她一起去会会那董家人。
她本就怀有身孕，走路姿态便有些笨重慵懒。再加上那一身行头，看上去却是有些懒散、瞧不起人的样子。
甫一踏进门，厅内的欢声笑语便立马一顿。
洁霜脸色不善地回头盯了筱雨一眼，转眼却换上一脸笑意，亲热地上前挤开秋兰，挽住了筱雨的胳膊，笑道：“姐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洁霜这般示好，向董家人展示她们姐妹情深的原因筱雨也知道，她似笑非笑地斜了洁霜一眼，也不戳破她，任由着她扶了自己坐到了上位。
“老身请世子夫人安。”董家老太太上前福礼，董家太太并董家三个姑娘连忙站起身，给筱雨福礼。
筱雨嘴上说道：“老太太别多礼，我这儿也不讲那么多礼节。”但却是实实在在受了这礼，这才让人去扶人起来，并招呼董家的人坐。
董老太太瞧着精神矍铄，头发只是半百，颇有威严。董太太瞧上去倒也的确十分和蔼，笑起来很友善。三位董姑娘筱雨只扫了一眼，没怎么细看。
董家人长得倒也都不差，礼节也做到位了，筱雨一时之间倒是挑不出毛病。
“一直听洁霜说起夫人，今日一见，真是幸会。”董太太笑着说了一句，筱雨配合地轻轻点了个头，也不接她这个话茬，只道：“家妹来往这儿住一阵，我身子重了，平日精神不大好，怕她在这儿待着无聊，又听说她和董家的姑娘走得近，便想着请她的好友来陪陪她，同她说说话。”
筱雨笑了一声，道：“却是没想到，她们小姑娘之间的来往，却还惊动了两位长辈。”
董老太太赶紧道：“夫人别多心，老身也只是担心孙女儿年纪小不知轻重，来了这儿反倒冲撞了夫人，又想着一直以来都未曾同夫人打过招呼，所以这才跟了过来。”
董太太温温软软地道：“希望夫人不要觉得我们多事才是。”
筱雨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微扬道：“自然不会，两位前来，我这庄子上也是蓬荜生辉。”
怕冲撞了她？唬谁呢！要是真只是怕冲撞了她，又哪儿犯得着将三个女儿都一同带了来吗？最小的那个可瞧着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筱雨笑着招呼几人吃点心，又给了三个董家姑娘见面礼，俱是一水儿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
衣裳首饰筱雨不缺，尤其金饰、玉饰这类带上身会给自己增添负担的东西，她更加不长带。玉镯子也是常备起来打赏人的，秋兰挑了，筱雨觉得不错，便让她带了过来给董家三位姑娘。
她们到底是客人，作为东道主的她，也不能显得小气。
董家姑娘一一谢过接了，径直就往自己手上戴。
董太太伸了脖子去瞧，大概是觉得筱雨这见面礼给得合她心意，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筱雨脸上的笑也深了几分。
寻常人家第一次带孩子去某家做客，两家又不熟，主人送见面礼给客人家的孩子，客人怎么着也该伸手推辞两下再受。这不是虚伪，这是礼节，一是表达了客人不是来图见面礼的，二也是显现出主人的大方和亲和。
董太太瞧着的确不像是个知礼节懂进退的人啊……虽然她瞧着的确是个脾气挺好的人。
筱雨端了红枣茶引了一口，笑问董家三位姑娘：“这镯子可还合几位姑娘的心意？”筱雨笑道：“我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给你们，还希望董家姑娘不要嫌弃。”
最小的董家三姑娘忙摇头道：“不嫌弃不嫌弃，这镯子真好看，谢谢世子夫人。”
筱雨脸上的笑微微顿了下，面不改色地道：“三姑娘喜欢就好。”
筱雨说话的过程中，郭嬷嬷不错眼地打量着董家几人，眉头微微蹙起。
“多谢世子夫人，她们三个真是捡了大便宜了。”董老太太笑呵呵地道。
筱雨微微一笑：“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董老太太点点头，真就以为那是“敬意”了，自觉与筱雨的关系近了一分，开口笑着问筱雨道：“世子夫人瞧着肚子尖尖，十月怀胎后定然能生个小世子。”
这马屁拍的，换了别人或许会十分高兴，毕竟谁不盼着生儿子？
但筱雨却是没多大感觉，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孩子能健康出生。
董太太也跟着说道：“母亲极有经验，世子夫人瞧着也是孕的男胎。”
筱雨便也跟着笑了一声：“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拘，不过也承老太太吉言了。”
董老太太又往前凑了一步，道：“不是老身自夸，我儿媳妇儿生了八个，每一胎我都断言过男女，没有猜错的……”
董老太太说着便指了指董太太，董太太也连连点头。董老太太又说：“在照顾孕妇这方面，我们都很有经验。世子夫人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我们。”
董太太道：“对，世子夫人尽管问，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筱雨笑了笑，道：“暂时一切都好，劳烦二位操心了。”
筱雨侧了侧身，又指了指郭嬷嬷，道：“这是我请来替我养身和将来帮忙接生的嬷嬷，她也极有经验，有什么我不懂的，她都在一边提醒着。”
董老太太扫了郭嬷嬷一眼，许是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嬷嬷，言辞之中颇为瞧不起：“下人知道的都是一些卑贱的处理方法，夫人听听便算，可别全信。”
董太太也点头道：“是啊，世子夫人是千金之躯，可不要被那些法子给污了。”
郭嬷嬷眉头皱得更深，筱雨心里也浮起一丝反感。
想表达她们自己有多厉害，她们尽可以鼓吹自己，又何必踩别人来抬高自己呢？
筱雨对她们的好感度又降。
“郭嬷嬷在这行里也是极有经验……”
“老身也很有经验，绝对比她见的世面多。”董老太太竟然截了筱雨的话，拍着胸脯道：“世子夫人放心，等夫人生小世子的时候，老身一定会过来帮忙。”
筱雨清淡淡地看了董老太太一眼，突然笑了声：“到时候就不劳烦老太太……”
“哪算什么劳烦，夫人论起来也是我的晚辈，长辈关心晚辈，天经地义的事儿。”董老太太又插了话，笑着道：“夫人说是吧？”
筱雨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道：“到时候我的长辈应该会来许多，您要是到我产房外边儿等候，我怕是要被人戳脊梁了。”
董老太太一愣，筱雨又指了指郭嬷嬷道：“郭嬷嬷她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先帝的太妃娘娘们，论起经验，应该不比老太太差。”
董老太太脸上顿时尴尬，董太太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笑着圆场子，道：“世子夫人勿怪，我母亲她就是热心肠。”
筱雨端了红枣茶饮了一口，笑道：“不怪，老太太说话耿直，我倒是更喜欢同老太太这样的人打交道。”
董老太太便舒了口气，上前来亲热地拉了郭嬷嬷的手喊她大妹子，道：“是老姐姐我刚才有眼无珠了，你别跟我置气啊。”
郭嬷嬷自然道不敢。
筱雨忽然慢慢起身，笑道：“老太太，你们先聊着，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今儿的午膳，看看今儿的膳食安排。”
董太太忙道：“我陪世子夫人一起去？”
“不敢。”筱雨笑道：“你们是客人，哪有客人下厨房的道理？快快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663。第663章 心机
筱雨没有给董老太太等人说话的机会，带着郭嬷嬷和秋兰离开。刚一回到院子，便笑着对楚彧道：“这董家真是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楚彧正在慢慢地比划着五禽戏，闻言并未停下动作，只问道：“怎么着，是太有心机，还是太没有心机？”
“我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筱雨摆了摆手，扶着秋兰的手坐了下来，对郭嬷嬷道：“嬷嬷，你跟他说说。”
郭嬷嬷应了声，便将筱雨和那董家人的互动、说的话都给复述了一遍。
楚彧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那董家的确不怎么懂礼知礼啊。别的不说，单说董老太太打断你说话这点，就足以让人心生反感了。”
楚彧收了势，接过一边侍卫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又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她们似乎不怎么会做人，但光凭这点，让洁霜对董家死心，也站不住脚。”
筱雨叹了一声道：“是啊，洁霜恐怕还觉得，董老太太亲自提了等我临盆的时候她来这边儿帮忙，我却拦着不允，是我不知好歹呢。她到底是阅历少了些，想事情不会往深了想。”
筱雨沉吟片刻，道：“现在看来，那董家太太亲自上门相看洁霜，再到后来请洁霜去董家做客，那都是想和洁霜拉近距离。同秦家结亲的想法，董家应该是有的，只是这方法，确实有些让人诟病。”
“听郭嬷嬷形容，董家今日来的女眷，俱都是些拎不清事的。不过她们的心地好不好，倒也要另当别论。”
楚彧看向筱雨道：“岳母既然说了，不考虑董家，那你还是趁早将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为好。”
筱雨苦笑道：“说得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董家人自己不知礼懂礼，兴许别人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她们也看不出来。比如说，我说了一句细听细品之下是在攻击她们的话，要是不直白些地表达意思，她们恐怕还会觉得我是在夸她们呢。”
筱雨摊了摊手：“可是不拐弯抹角地跟她们表明秦家没有和他们结亲的意思，这亲结不了倒也罢了，就怕同董家结仇。”
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不明说，人家听不懂，说了也是白说。可明说的话，人家倒是听懂了，这脸面却是就撕破了，董家说不定要恨上秦家。
“我倒是不怕董家，可我爹娘他们平平淡淡过日子，想必是不想给在自己树一个敌人起来。”
筱雨皱了皱眉，叹了一声，望向郭嬷嬷道：“嬷嬷经的事儿多，可有什么法子？”
郭嬷嬷细细想了想道：“如今就是不知道洁霜姑娘和董家太太谈到什么程度了。若是董家太太已经和洁霜姑娘谈过，要洁霜姑娘做她的儿媳妇儿，那就有些难办。不过若是洁霜姑娘还没和董家太太聊得那么深，只是和家里人闹得比较厉害，那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筱雨点点头，如今她已经大致知道董家都是些什么性子的人，对症下药，倒要简单许多。
“秋兰。”筱雨唤秋兰道：“你去请四姑娘过来，就说是有几样菜我要问她拿拿主意。要是董家的人要跟来，你想办法阻了。”
秋兰应了声，忙去请洁霜。
等了不多一会儿，洁霜便到了。
“我就说不可能是因为什么菜品要问我拿主意。”洁霜扬了扬下巴，坐了下来，不客气地道：“有什么事，说呗。”
筱雨又气又笑：“瞧你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董家人是给你撑腰来的。”
洁霜不置可否。
筱雨有些心累：“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拎不清呢？你可知道，我不过跟董家几人聊了几句，便瞧出了她们不怎么会同人打交道。她们不懂礼节，带出来的三个姑娘也都十分小家子气，我不过送了个玉镯子便满脸得意喜气洋洋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新首饰。这等人家，你嫁过去，怕是不管有多少好东西，都能让人给你搬空了。”
洁霜撅了撅嘴，显然是听不进去。
筱雨便也不再说，让她歇了心思，什么时候都能想辙。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董家太太可有问她结亲的事。
“你和董家太太走得那么近，都聊过什么？”筱雨问道：“董太太可曾说过让你做她儿媳妇儿的话？”
洁霜脸上顿时一红，但还是点头道：“说过。”
筱雨心里咯噔一下，继续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洁霜扭捏了下，还是回道：“我就低头，不回话，董太太说我害羞。”
筱雨呼了口气。
“奶奶。”秋兰看了看洁霜，低声道：“奴婢方才去请四姑娘的时候，正好听见董太太同四姑娘说话。”
筱雨一个挑眉，问道：“说了什么？”
“董太太同四姑娘说，奶奶身份高贵，不过人倒是很亲和，容易让人亲近。董太太说想跟奶奶把亲事给定下来，问四姑娘能不能等奶奶再过去后，同奶奶提下聘的事。”
筱雨顿时一愣，看向楚彧，哭笑不得：“这一家人，不按常理来啊！洁霜又不是没爹没娘，跟我提婚事倒也罢了，怎么连之前那些仪式都省了，直接就下聘了？问名不用问，八字也不用合？乡下嫁娶没那么繁琐倒也罢了，董家好歹还是个子爵，怎么那么不知礼数！再说，我们秦家也不一定就要把闺女嫁到他们家啊！”
楚彧轻咳了咳，道：“比激动，她们这不是还没提么。”
楚彧又看向洁霜，认真道：“洁霜，姐夫虽然没见过董家的人，但也同样觉得，董家不通礼数。你要是真的嫁过去，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洁霜闷闷地道：“姐夫，你怎么也跟姐一样……她瞧不起别人，你也瞧不起别人么。”
筱雨顿时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瞧不起她们？”
洁霜撇过脸，筱雨道：“之前我觉得董家人心机重，如今看来我是多想了，她们那压根儿就是没心机。可我倒宁愿她们有点儿心机，懂得为自己谋划，将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可她们这么蠢笨，你嫁过去能有什么盼头？我明白告诉你，漫说董家小子还不一定就是他袭爵，便是他袭了爵，一个自子爵夫人的名头，绝对赶不上真正好好过的日子。我不管你信不信，董家，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嫁去的。”
☆、664。第664章 将来
筱雨的态度很明确，洁霜却仍旧不以为然。
“董太太至少拿我当自己人，什么事儿都同我有商有量的。”洁霜望着筱雨，眼中竟有些许埋怨和不满：“可我们家里的人呢？说是家人，有什么事儿却都只自己知道，不同我说，要人做什么，也只动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