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见杨真走到距离祭坛两步之地,停了下来,若有所指地问道: “你可是当代圣宗护法?”
杨真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心付自己虽然跟王母峰有点交情,但跟什么护法拉不上关系罢?
莫天歌一讶,又微笑道: “你可是不方便吐露?不妨告诉你,莫某生前曾是圣宗上一代护法。”
杨真眉头微皱,更觉茫然,不由道: “我认识圣宗的姬仙子,可我是昆仑道宗门下。”
“姬仙子?”莫天歌(炫)恍(书)然(网)失笑,神色悠远,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沉吟片刻后,道: “莫某当年也是道宗门下,老夫一问,你体内有圣宗上古密宝一一乾坤印,对也不对?”
杨真顿时来了兴趣,大奇: “你怎么知道?”
莫天歌笑而不答,反问道: “乾坤印有五诀,你如今掌握了几诀?”
杨真嘿嘿一笑,脱口而出道: “封字诀。”刚说罢,又难为情地挠头仙笑道: “我修为太差了。”
莫天歌正色道: “不,乾坤印神而明之,只求心的领悟,与法力高低无关……对了,你怎会被流放至此?”
杨真挠挠头,道: “他们说我勾结妖族……”他无法说下去。
莫天歌凝神看了他片刻,一脸怪诞笑容,道: “天意让你来到此处,你我命运何其相似……”
“啊一一”萧月儿突然尖叫了一声,打断了莫天歌的话。
原来祭坛黑玉圆台上不知何时浮起一层灰色焰火, 自井心燃烧了开来,缓缓向上升腾着。
莫天歌飘浮着转了一圈,看着呈燎原之势升腾的冥火,脸色似悲似喜,欲哭又笑,陡然急剧挣扎变幻,最后目光缓缓落回杨真身上。
“莫郎,莫郎,你怎么了……”白纤情如梦方醒,急呼道。
“哈,哈,哈哈哈……”莫天歌蓦然仰天长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洞府中,久久不绝。他的笑声中似有无限欢欣,无限的喜悦,仿佛大彻大悟一般,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在透明无息的冥火飞窜到莫天歌脚下,令他身形渐形模糊起来之时,他陡然双目神光电射,盯死在杨真身上.
“前世今生,如大梦一场,是非因缘一世轮回,这才是千年轮回阵的真相么?莫天歌不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该消失了……”
杨真看着突然放浪形骸、大失其态的莫天歌,心中隐隐觉得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年轻人,你过来,再过来一些。”莫天歌突然敛尽笑容,神色无比庄严地叫住杨真,见他走了一步,却畏足不前,摇头肃然道: “不要怕,有乾坤印护体,这冥火奈何不了你。”
杨真提聚法力,走到了祭坛边缘,冥火就在他脚下两步开外,不知为何猛然间升腾的更高了。没有分毫热力,只有一种深深的心灵(炫)畏(书)惧(网)感压抑着他。
“你再上前一步。”莫天歌近乎命令道。
莫天歌低沉的嗓音落在杨真耳中,仿佛有一种信服的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再上前一步。
轰!祭坛上的冥火仿佛活了过来, 时腾高三尺,几乎快淹没了莫天歌半个身躯。
眼前古怪的场面令白纤情和萧月儿都快窒息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杨真仿佛明白了什么,试探着踏前小半步,发现祭坛的冥火应势再度升腾,祭坛的第一层阶梯就在眼下,在那透明的火焰中,扭曲变形。
“年轻人,若是你踏不出这一步,你将错失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莫天歌无比威严地教训着杨真,对燃烧到胸腹的冥火毫不在意。
杨真心剧烈的跳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莫天歌不会骗他,尽管白纤情早前的惨状犹在眼前。不过,最重要的是,眼前可燃烧灵魂的冥火出奇地给他一种勃勃生机,一种吸引着他的生机。
“师弟!”萧月儿突然叫道。
杨真回首冲萧月儿安慰一笑,却见白纤情一脸迷惘地看着他,又看看莫天歌,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迷惑万分,连莫天歌危急状况也抛之脑后。
顶多就是给冥火烤个半熟,杨真抱着这样的念头闪电一步踏了上去,随时准备后退的身形蓦然窒了窒,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令他不克自持继续踏了上去。冥火流淌在他周身,无所定形,也无所窒碍,仿佛与他一体一般.
伴随着杨真一步一步登上祭坛九层阶,莫天歌在祭井半空微笑着看着他,等候游子归来一般。
而此刻,杨真已是魂飞冥冥,只觉眼前光景支离破碎一片,没有冥火的烧灼,也没有半点声息。他俯首脚下是虚无一片,仰头天空也看不真切,前方天地越来越黑暗死寂,整个人仿佛踏在最深沉的梦境中一般,如同陷身泥潭一般让人不可自拔。
杨真的后天阴神悄然退却,先天阳神自行主位,这时候的他是杨真,也不再是杨真。
突然,前方一个梦境般不真实的声音呼唤而来。
“来,找回你失落的东西。”
“失落,我没有失落东西。”杨真本能的拒绝。
那个声音依旧重复着上一句,杨真也固执的回答着同样一句,两人都在坚持着。
那个声音沉寂片刻后,莫可奈何道: “那是乾坤印主人的使命,你应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要拒绝。”
杨真顽固地问: “使命,我为什么要有使命?”
“为什么要有使命?”那个声音反复念读着,最后归于一声长长的叹息,他落寞自语道: “是啊,我那一世不就是背负了太多,太多自己不愿背负的一切?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由苍天来选择吧。”那个声音坚定道。
杨真意识迷失前,终看清了披着一身神圣光辉的莫天歌,高高驾临他的眼前,伸出了一只手掌,缓缓朝他送来.
天地陡然陷入了一个庞大的黑色旋涡中,杨真的意识随之堕入了无限深处。
而此时,萧月儿和白纤情在祭坛外,眼前陡然一暗,整个洞府光阴迷离,再看不真切。
紧接着,二女看到了一个黑暗的巨大轮盘渐渐从祭坛升起,无数黑色符咒如活物一般流转其上。
一阵如歌如泣的低沉声音流逝在天地中,仿佛要将一切化作虚无一般。
浑浑噩噩中,杨真神智悄然重回人世,走出了那无尽的黑暗和花清,睁开沉重的眼睛,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一个灰色而明净的梦。
他身在祭坛高处冰凉的黑色圆台上,挺身盘膝而坐,若佛陀一般持重。
而下方一小明艳少女也在打坐,她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白狐,人在酣睡,白狐的小眼却泛着幽幽红光,盯着祭坛上。
“月儿,小白,你们……”杨真自然而然地打破了静寂。
天地瞬间仿佛为这一声恢复了生机,娇憨的少女惊呼一声跳了起来,白狐也闪出了她的怀抱,一人一狐同时冲向了杨真。
“师弟,你没事吧,让师姐看看……你可是这么坐了一天一夜呢,我好担心的…… ,那个鬼影也没了。^
杨真心中说不出的平静,微笑地任由萧月儿对他上摸下探,嘴里嘟囔个不停,心中暖洋洋的温馨一片。
萧月儿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发亮道: “嘻嘻,师弟你有没有修为大进的感觉啊?那个莫前辈是不是传了你无上法力?”
杨真一怔,哑然失笑道: “没有,还是老样子,不过是睡了一小觉,没什么不一样。”
萧月儿皱了皱,犹自不信地打量着他,道: “看你气色不错,跟以往感觉大不一样,怎么会没变化?”
杨真笑了笑,不作解释, 目光落到一旁安然蹲坐的白狐身上,好奇道: “你是小白,还是白……前辈?”
见杨真确实无恙,萧月儿开心地笑道: “小白是她,白前辈也是她,咯咯。”
杨真却觉得白狐有些异常,也不去多想,起身站了起来。
“啪!”一个沉重的物什落在了地上。
杨真暗叫奇怪,低身将其拾了起来,入手异常的沉重,是一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黑色圆盘,不过碟盘大小,中间有个不大的圆状穿孔,冷冰冰的,跟块寻常生铁块一般。
“这是什么?”萧月儿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又还给了杨真。
杨真这时才发现脚下 该是祭井的地方,已经平滑如新,同时整个祭坛已经失去了所有符阵的痕迹,仿佛一个寻常圆坛一般。
“糟了,爹要发现我偷跑出去,定要重重责罚我了。”萧月儿一拍脑袋,懊恼万分道。
“你是偷跑出来的?”杨真讶然。
“是啊,是啊,爹说过,峰会前必须跟师兄们一起练功,不得怠慢,否则家法处置,连上你这儿都不成呢。”萧月儿忿忿地数落着玉霄峰之主。
“那你赶紧回去,就推托我留下你好了,师父要怪,就怪我罢。”杨真神思瞬间掠过了玉霄峰的点点滴滴,心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怅然。
“ 恩?”萧月儿踮起脚尖,奇怪地打量了杨真一眼,不解道: “你真的是我的小师弟吗?说话怪怪的,你以前可是最怕我爹跟我娘的。”
杨真没好气道: “别胡思乱想,回去告诉师父,我会好好用功的,师姐你也要努力,跟大师兄他们在峰会上一起大放光芒才是。”
“那我真走了?”萧月儿有些不舍,她目光转向地上的白狐,突然道: “我把小白留下陪你好了……白姐姐你呢?”她最后一句却是对白纤情讲的。
白狐用行动回答了萧月儿,一个闪身就纵落到了杨真肩上,闭目安恬起来。
萧月儿不满地伸手刮了刮白狐的鼻子,转身旋风一般的掠向了洞府唯一的出口,最后还不忘冲杨真挥挥手。
杨真再环顾洞府一周,想要寻找些什么,最终目光落在肩头的白狐身上。
“杨小弟,你在找什么?”白纤情柔腻的嗓音传来。
杨小弟,杨真口中默念了一遍,觉得有些古怪,不由道: “他不在了,你不难过吗?”
白纤情沉默了,久久不言。
“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杨真慌忙道歉。
“离开罢,再也不要回来。”白纤情幽幽地说一句。
杨真没有多话,想了想,随手收起那铁盘,径直穿越石阵,再回头看了一眼,一头钻进了下方漆黑的通道。
再回到当初开辟的洞门前,他再度祭起了天诛,这次他驾驭起来发现轻松多了,剑诀挥舞,一块块大石落下,烟尘滚滚,隆隆声中将洞府彻底堵死。
莫前辈的一切,就让他消失在这里罢。杨真对自己默念道。
第九章进退
万丈云霄之上,双子峰峭拔出云。
在顶峰云端,一个青年人懒洋洋的横卧在一块突起的冰岩上,一缕缕云烟在他身外飘逝而过,下方正是那深不见底的云渊。
那青年人身畔还有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乖巧的伏伴着。
只听那青年人道: “三百三十七个日夜了……尽头还远啊。”
白狐甩了甩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表示响应。
那青年人正是杨真,在面壁大半年后,除了没有飞出山外,整座山峰都让他摸透了。在云峰之颠,山腹风雷阵势影响力已经微薄不计,故而这里是杨真最爱来的地方,每日一早照例登上顶峰看日出,正是百无聊赖的消遣
随着峰会的临近,玉霄峰的功课越来越紧,萧月儿一月也难得偷空来上一回,他除了打坐练功,只能自己寻找解闷的方式。
杨真翻了个身,歪头瞅着白狐: “我说,白姐姐,你怎么不肯变回原身呢,这里只有我一人,没人看见的。”
白狐呜呜叫了一声,伸长身子探爪挠了挠杨真的脖子,表示不满,很快又缩了回去,趴在冰面上回瞪着他。
狐妖白纤情平素很少活动,只是蛰伏在白狐体内。杨真闷的时候,就主动找这唯一的对象说话,大多时候,只能得个不理不睬,甚是没趣。
“杨小弟,有人来了。”
就在杨真以为白纤情今天又不会说话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果然,杨真回头一瞥,东北面一团红光飞遁而来,在云霞中若隐若现,直逼双子峰而来。
在来人赶来前,杨真忍不住趁机问上一句: “白姐姐,你为何要留在昆仑山,这里还有你值得留恋的吗?”
说话间,那道遁光已经近了,逼人的气势,杨真几里外就能感觉得到,这时白纤情石破天惊地俏皮道: “小鬼,你这是要赶奴家走吗?”
杨真一讶,不及回话,但见那团火云已奔至山腰,正盘旋在云海上,没头苍蝇似的兜转,快寻到了山顶,他眉头皱了起来。
他手指掠唇,吹了个口哨,正在山里吸收大地精华的天诛顿时破山而出,幻作一道金色弯月,悬在身前以防万一,他抱起小白飞身坐上了足有丈余径的弯月,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而从容。
一股炽热狂飙转眼就从山下卷了上来,凝定在杨真十丈开外,但那灼热汹涌的气息,却令他身下的一片冰岩融化作气雾散去。
杨真心内大是警惕,却觉得这个气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不敢造次,正待喝问,却见那团火云缓缓散开,露出一头雄赳赳的火麒麟,麒麟上还骑了一人。那人一身褐袍,赤黄短发乱糟糟一团,白暂清瘦的脸上,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怠笑。
来人不正是丹阳宗沉睡了大半年的乐天是谁?
“你小子终于醒了。”
“是啊,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你小子给妖怪活活吞了,醒来却听说你给法宗那帮混帐逼到双子峰面壁思过
两人的声音都很平淡,但仔细听来却有一股掩藏不住的激动和欣悦。
时隔一年,两人都成熟了许多,也变了许多。
“这头麒麟还真给你收服了,有你小子的!”杨真目光落到那头吞云吐雾的麒麟身上。
“那是自然,我乐天是谁啊,天王老子都不怕,还怕一头畜生不成?”乐天话音未落,身下麒麟低咆了一声,一阵大为不满的骚动,险些将他摔了出去。
杨真看得一阵开怀大笑,心道这家伙还是这般皮厚。
“嘿,这东西总要跟我闹点脾气,不过没了肉身,它还有何可怕?要不是当初我淬不及防,这头东西那有机会可趁。”乐天好不容易坐稳,又犯起了大言不惭的老毛病。
“是吗,我可是听说你师父借了师祖的旱天镜,听说这宝贝神奇无数,其中一个就是能驱魔辟邪,还神归阳,嘿嘿。”杨真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乐天摸摸鼻子,左顾右瞧,讪笑道: “你都知道啦,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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