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接连被害者均是洛水府官吏大员,闹得满城权贵人人自危。
如此持续下去,整座城池的官府只怕将陷入瘫痪之中。
想到这个后果,杨真心中涌上一阵寒意。
林家府邸前有公差把持,入不得正门,绕到一个僻静墙角处,杨真决定潜入一观,吩咐了巫灵儿留待原地,匆匆发动土遁。
在土中,他感觉与大地融为了一体。凭借乾坤印他已经掌握了水行和土行遁法,大约取了个方位,破土钻出地面,眼前一亮,却是一间奢华的寝居。
杨真拍拍头,表示懊恼,神念散布开去,瞬间找到了目标,缩头又遁入地面。
再出来时,已经到了一个院落回廊中,一群鲜衣衙役和几名老弱围在躺倒地上的一个锦衣人中间,那几名家眷哭天喊地,悲恸连天。
杨真惊奇地发现一身朱色武士袍的练无邪也在人群当中,似乎一班衙役都在听候她差遣。
同时,他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妖气弥漫在空气中。
妖气,很难有人比他更熟悉的妖气,阳岐山地底生死之行,给他留下了太难遗忘的印记。
他正打算偷偷插进去,练无邪突然回头道:“你怎么才来?”
杨真给练无邪清脆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她早知他的到来。
见杨真要接近那具尸体,一名领头的衙役上前拦阻道:“这位公子不可冒失,小心染了邪气。”他目光有些警惕地徘徊在练无邪和杨真之间。
练无邪挥手叱道:“由得他。”
“是,是……练仙子。”那名衙役见状讪笑一下,唯唯诺诺地挥斥开了围拢的衙役。
杨真没有理会那衙役一脸的嫉妒神情,大步入内,那人乍一看是个干瘦的七旬老翁,细细看来却是一名盛年男子,脸庞和两手都是皮包骨头,呈现乌青色,仿佛一日之间萎缩干枯了一般,他心头一个咯噔,回头正见练无邪望来。
练无邪苦着眉头,恨声道:“那血巫邪玉琅看来潜入洛水城了。”
不甘退到一旁的领头衙役插口道:“练仙子神通广大,我等破案有望了,不过这妖人来头……”
练无邪看也不看他,有些厌烦地摆手道:“这不是你等能插手的。”她看似不甚在意地等着杨真的看法。
杨真在众多衙役怀疑的目光中,缓缓站直道:“不是那家伙,这是货真价实的妖气。”
“妖气,你是说妖族?”显然大是出乎练无邪的意料之外。
杨真点头断然道:“我敢肯定不是血巫所为。”
领头衙役见两人意见相左,趁机讨好练无邪道:“小子你懂什么,练仙子乃仙家弟子,岂是你等俗人可比?”
练无邪还要反驳,忽然后方庭院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练无邪娇叱一声,闪电掠空而起,杨真则一头撞入墙中,穿墙而去。
而院中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呈现石化状态,他们何尝想过有人能活生生穿过墙壁,那与鬼魂幽灵何异?
天痕 07 与巫共舞 - 第二章 收妖
杨真自地遁出,练无邪从天而降,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出现在林家府邸后花园,却刚好见到园中假山附近花径上,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朝后栽倒,一股细长的黑气从她鼻孔中钻出。
黑气转眼凝做一团黑云,一个狼面人身的妖怪隐隐现出身形来。
练无邪踩在彩带一般的红绫上,缓缓飘动着,逼近妖怪气团。
“嗷、嗷——”那妖物本欲抽身离去,却见一名绝色少女凌空踏绫而来,天敌的气息顿时激起了它的凶性,引颈对天而啸。
它躯体急剧膨胀,周身黑气缭绕,狼头上一对绿瞳凶焰喷射如火,獠牙森森,修长的身躯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褐黄皮毛,虽是元神幻化,却与实质无异。
杨真在回廊拐角处,悄悄祭出天诛,截在妖物的另一面。
白纤情在杨真心中道:“这是九部火族中的狼妖,性凶残暴烈,擅御风火。”
杨真叹道:“这狼妖看来也是自封印中逃出,只是为何来得如此蹊跷?”
这个问题白纤情自然回答不了他,另一边斗法已经展开了。
狼妖看清形势,浑身毫毛一抖擞,两道利爪撕裂空气挥出,如闪电一般飞身扑向悬空的练无邪,不料却扑了个空。御在浑天绫上的练无邪轻轻一个腾空回转,就闪避了开去。
扑空的狼妖怒啸一声,两眼凶光乱闪,再度回身挥爪扑击,接连几次,都给练无邪神妙的身法腾挪闪避开去,惹得狼妖怒啸连连,随着它毛茸茸的大肚膨胀收缩,狼吻处火光绽现,似在吞吐着什么。
追逐几个回合后,狼妖的弱点已经暴露无疑,它身法虽然迅如狂风,却是直来直去。练无邪不再回避,正面迎上,她扬袖一抖,一道红霞转瞬变成数十道光棱,漫天飞舞在那狼妖四周,布下天罗地网。
伴随一声狼啸冲空,一个钵大的绿色火球,从大张的狼吻中喷出,直冲向练无邪所在。
只见她手中兰花指一变,百道红色光绫如万蛇归洞,收缩成一道极细红色光带,如电蛇猛然刺破火球,红绫飞速膨胀扩散开去,火球爆散成万点绿色火芒,随着红色波涛翻涌,湮灭无踪。
狼妖彻底被激怒了,无数道绿色火芒,从它身外漫溢而出,渐渐融汇,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狼,只见一道绿色残影连闪,冲天火浪猛然冲出。
练无邪娇叱一声,手指挥舞,浑天绫瞬间收缩成一道红色巨柱,轰然回接那道来势凶猛的火浪。
轰!一声炸响,火光溃散,霞柱崩散成彩云团。
狼妖幻回原形,身影模糊,显是元气大伤,它呜呜对空哀鸣一声,化做一团黑色狂风,往东面逃遁而去。
这时,一道金色电光从院角冲天而起,那团黑风顿时如同被利箭刺穿一般,泄了元气,迅速萎缩成一小团黑影,挣扎着欲逃开金光的勾摄。
金色和黑色两团光芒纠缠在半空,斗个不休。
原来杨真见势不对,祭出了天诛,果然天魄神兵不负他厚望,天生克制灵体,一举拿住了企图逃跑的狼妖。
此时院落中地面上不少地方被斗法波及,燃起了火苗,青烟袅袅,练无邪见大局已定,彩绫飞舞,卷下了朱阁水榭之中,扑灭了刚起的火势。
片刻后,杨真和练无邪相继飘浮到半空,此时狼妖过半的身子已经被卷入了天诛,留下一个模糊的狼头在向外挣扎。
白纤情石破天惊道:“不对……有人在操纵这头狼妖元神!”
杨真不及多想,当即冲练无邪喝道:“有人在附近驱使狼妖!”
练无邪一怔,向四周望了一望,猛然锁定一个方向,纵身飞掠了出去。
就在这时,天诛也完全将狼妖吞噬了个干净,只剩下一道极其凝练的金光悬在杨真身前,大功告成。
一阵激烈的劲气爆破声传来,杨真探了探方向,御风追了出去。
此时,在林家府邸外一条小巷道上空,练无邪正与一个斗篷黑衣人交手。
那人藏在斗篷下的双手在胸前不住结印,白嫩纤巧的玉指如莲般绽放,她口中念动真言,周身空气波动如珠,掀起一波波灵动的乳白色云浪,将练无邪手中变化万端的红绫阻挡在虚空中。
两人足足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斗篷人见有人助阵而来,口中咒语短促加急,却是无法摆脱练无邪四面八方无所不至的攻击,眼看陷入两人包夹之中,忽然,练无邪身后风声忽起,尖锐无比。
她无奈下飘身向旁边一闪,收束红绫,横卷向身后。“蓬!”红绫飘带命中一物。
斗篷人得此良机,猛然一个闪身飘退到了三丈开外院墙处,接着隐入爆开的一团白色云气之中,消失不见。
练无邪缓过身来,直追而去,手中抖得笔直的红绫只击散了一片虚无的水云气团,打在一片红墙上,轰然击出了一个大洞,尘埃蒙蒙而起。
杨真此时才刚刚赶至,正是斗篷人消失的墙后,他与收绫落地的练无邪面面相觑。
斗篷人直接遁入风中,而暗中袭击的人更是消失无踪,练无邪神念感知了片刻,便放弃了追击的打算,她简短地对杨真道:“是个女人,还有一人暗中相助。”
她手中红光一闪,从身后几丈开外卷回一个物事,在手中一翻看,就丢到了杨真手中。
杨真掌心辣辣生疼,暗恼练无邪手上没个轻重,翻腕一看,却是一块银锭。
“是官银。”练无邪目芒一闪,“好大胆子,竟敢偷入官府库房。”
杨真苦笑道:“若是巫门中人的手段,就不足为怪。”
练无邪秀眉轻蹙道:“你怎知一定是巫门中人,那狼妖又怎么回事?”
“你知那是狼妖?”杨真讶然。
练无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就许你昆仑派人知道?”
杨真故作没有听闻她的讽刺,把玩着手中化成一团剑丸的天诛,道:“这狼妖定是阳岐山封印中出逃的,只是……怎么会与他们沆瀣一气?”
“阳岐山?”练无邪嘴角轻扯了一下,终没有继续嘲讽杨真,她从洞口处望着院墙内几名畏畏缩缩张望的衙役,对杨真道:“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巫门中人?”
杨真不答反问道:“你该听过巫羡鱼这个人罢?”
“巫羡鱼?”练无邪脸色一沉,冷笑着瞥了杨真一眼,道:“你们男人脑子里就只有这种风尘女人?”
“你误会了。”杨真苦笑连连。
“误会?”练无邪转过头来,她鼻梁轻巧地皱了皱,满脸狐疑。
杨真沉吟一下,才道:“我想说的是……这个巫羡鱼可能是巫门中人。”
“你怎么知道?”练无邪双手背后不为所动,不等杨真说话,她自顾道:“你因为方才那女人暗中操纵狼妖,从而认定是巫门手法?这跟那巫羡鱼一介风尘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杨真见她一再强调巫羡鱼的身分,不由暗自苦笑。
他摇了摇头,道:“不全是,我刚到王府的头一晚,武兄领我到城中洛河怀月舫,就是那晚,我发现巫羡鱼用那幻象法术愚弄在场寻芳客,当时她没有别的举动,我也没追查下去,谁知道第二天我就……”
练无邪稍垂螓首,轻哼了一声:“活该!”
杨真摸了摸下巴,没有接话。
“啊!”练无邪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当日说过洛水城有巫女出现,我都忘了问你,你说的就是……”
杨真微微颔首,“就是她。”
练无邪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抬头道:“如你所说,那十有八九是巫门妖女在城中故意作乱,为蛮军北上攻城做准备。”
她顿了一下,看向杨真,“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是……”
“巫羡鱼的身分。”杨真微笑一下,接上了她的话。
“练姐姐,杨公子……”这时,巫灵儿从巷道一端小步跑了过来。
“巫丫头,你怎么在这儿?”练无邪望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笑容。
“是,是跟杨公子一起来的。”巫灵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两人跟前,惊讶地看着眼前洞缺的红墙和一地沙砾。
“巫……”杨真突然盯着巫灵儿,低声念出了一个字。
这时,那群衙役见已风平浪静,小心翼翼地赶了过来,练无邪无奈只得上前打发他们,巫灵儿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没有注意到杨真的别样神色。
练无邪对身前恭恭敬敬的衙役头领道:“回去告诉你们府尹大人,妖物已经伏诛,尽速安定下城中的民心。”
一群衙役纷纷点头哈腰、歌功颂德,当中一人转身就奔了出去。
杨真心中一动,叫住那衙役头领道:“你可知城中有一名叫巫羡鱼的女子?”
那衙役本对杨真有些莫名敌意,但早前见了他神出鬼没的本领,早把他视作与练无邪一般人物,哪敢怠慢,赶紧讨好道:“那巫羡鱼在年前红遍了洛水城,后来,后来不知去向。”
练无邪也追问道:“真没她一点消息?”
忽然一名衙役拍了拍脑袋,想起什么似地道:“小人好像听谁说起过,那巫羡鱼在城外一所庄园住了下来,啊,对了,是上回在酒楼不小心听府尹公子说起的。”
“城外一所庄园?”练无邪神色一凝,洛水城城北有大片山林和散户居住,连城中守军平日的操练校场也设在北邙山下一处山谷中。
衙役头领重重拍了一下那人脑袋,喝道:“笨蛋,说个明白,好让练仙子知晓!”
那人吓得跳了跳脚,苦着眉头想了又想,摇头道:“小人就听了这么多,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要不……练仙子找府尹大人家何公子亲自问上一问?”
衙役头领横眉一怒,一把揪住那衙差耳朵,叱道:“你这酒囊饭袋,练仙子是何等人物,这丁点大事情,也须劳动她?你给我去跑一趟,要办不好,这月薪俸就没了!”
那衙差耷拉着脑袋,唯唯诺诺犹豫着道:“这、这……”
练无邪面无表情,挥手道:“不必了。”她目光转向杨真,“先回府再说。”
午后,王府一间雅轩内,杨真和练无邪都在坐等消息传来。
练无邪每每与杨真眼神相触,总觉得他有些怪异,忍不住有些愠意道:“你怎么老用这种眼神看人?”
杨真方轻品了一口茶水,闻言咳咳连呛,放下杯盏,一脸肃容道:“练姑娘多心了。”
练无邪气得撇过头去,望向窗外,嘴里嘀咕着,不知说了句什么。
早前练无邪直上府尹府邸,那府尹何公子刚巧从外打马而回,前一刻还是飞扬跋扈,与随行指点江山,见了练无邪的一刹那,直瞪瞪在府门前摔下马来,连滚带爬作势要逃,可说是吓得三魂丢了六魄。
谁知在练无邪喝止之下,却又乖顺若猫,对练无邪敬若鬼神。那府尹公子的奇怪反应,让杨真好生诧异,一直回到王府还在回味:这练无邪就这么可怕吗?
沉寂了片刻,练无邪突然道:“依你看,那姓何的所说可信度如何?”
杨真坐直道:“若有人对他施了迷心法术,他的话真假自是由那施法人决定,不过依我看,巫门中人还不屑拿他如何,况且那家伙这么怕你,只怕不敢有半分虚言。”
练无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头又锁上了一片阴云。
“小姐,已经打探清楚了。”一名府中管事匆匆揭帘而入。
“城北有五个山庄,其中四个是城中商贾所置,小人遣人查了最近的出入,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
练无邪问道:“剩下一个呢?”
管事垂眉压低声音道:“剩下一个……是瑞钦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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