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在这里祈祷,在那边的浮动舞台上,白痴的脸上又染上了一层鲜血。
他咬着牙,将剑从一具尸体的咽喉处拔起。在这一战中,他杀敌所使用的全都是花费力气很少,效率却最高的刺击。这样的战斗方式比起用剑挥砍起来自然要节约许多的体力。可即使是白痴,在连续刺杀那么多次之后也终于感觉到了疲倦,拔剑之时,感觉手指上简直像是灌了铅。
但生死之间,别人可不会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累不累。眼见白痴的动作稍有迟钝,那些看似疯狂,但行动却异常细腻的人立刻涌了过来。他们抬起那一双双粗壮的胳膊,抓了过来。白痴咬紧牙关,剑刃闪动之处,血花四溅。可他的动作也终于越来越不灵活,一个狂暴者在最后关头及时闪开了白痴的夺命一剑,迅速绕到他的身后,反手一把按住他的左半边肩膀和胳膊,用力一扳!
咯啦一声,白痴的左臂发出清脆的骨折声。剧烈的疼痛侵袭着他的身体,可他却连张口呼痛的声音都没有,立刻抬起右腿,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脚后跟直接轰中那名狂暴者的太阳穴,将他的脑袋踢爆。
身负重伤,白痴不得以,终于向后退去。在隔开那些狂暴者一定距离之后,他收回暗灭,扶住自己骨折的左手,用力一扳。再次响起的咯啦声依旧清脆悦耳。他喘着气,嘴角不停的流下血沫,肚子上的剑伤也在不断消耗他的生命。左臂虽然接上,但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放眼望去,则是那一百多名身强力壮的狂暴者,向自己涌来的场面……
(你……还会继续歌唱吗?)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顿。
白痴的视线穿过那人群,落在那依旧站在舞台之上,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蕾丝花边滚裙,双手握着麦克风,低声轻吟的少女。她脚下的舞台也已经被鲜血染红,这个女孩就穿着那双黑色的圆头皮鞋,踩着这最完美的红地毯,轻吟,歌唱……
没有人能够回答白痴的疑问。不管是亚兰,还是他自己。
既然没有回答,那就已经代表有了回答。白痴再次吸入一口气之后,踩着那动人而哀伤的《红湖悲恋》的歌声,再一次的,扎进那愤怒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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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者,如果真要照你这么说的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一个人真的能够无视心中的感情,为了获得自由,想要冲破魅惑的话……那这个人就必须杀掉萨尔,毁掉任何和那个幻影少女有关的仪器,是吗?”
“你认为,就这么简单?”
“嗯?怎么,难道不是?”
“之前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觉得这种魅惑虽然可怕,但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要将能杀的人都杀掉不就好了?可当我洋洋得意的告诉萨尔我有办法破解他的幻影歌姬的魅惑的时候,那个矮人却开始对我笑。”
“笑?”
“轻蔑的笑。他对我说,先不说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亲自去毁灭自己内心的至爱,即使真的有的话,那么那个人杀了自己,再毁了仪器,恐怕也无法从魅惑中逃离。”
“这是为什么?”
“我也是这样问的。结果,萨尔却告诉我,他从很久以前,曾经得到过一种血。那是享有不灭之名,拥有永恒生命,永远不会被毁灭的‘存在之龙’——帝路哈冈的血液。”
“龙血?!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搞到手的?!”
“谁知道呢。反正问他他也不肯说。他只告诉我,除了将能够魅惑人心的歌声传递出去之外,他还将这些存在之龙的血液内的力量一并融入歌声之中。即使有一天,他被杀了,仪器被毁了,可只要在一定范围内还有人眷顾着那名幻影歌姬,不想让自己的梦中情人消失,那么即使失去了仪器的辅助,歌姬的魅惑也依然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中,永远不会消失。这算是已经死去的萨尔对那个胆敢破坏自己的计划的那个人,所能施展的最后的报复吧。”
“喂……真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真正的……无敌?”
“可以这么说吧。想要破解魅惑,那就必须在一定的范围内没有人会再想念歌姬。这需要所有人都决定忘了她才行。可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杀了。把歌姬身旁的人都杀了。”
“哈,说的简单。萨尔身旁总有不到百人的护卫队进行保护,这些人每个都是幻影歌姬的忠实歌迷。而且,不管萨尔走到哪里,都会有许许多多的狂热粉丝跟上去。萨尔为了增强信念,对这些粉丝也算是关爱有加。人数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五六千人。你想想,既要承担主动破坏这份至爱的责任,又要亲手毁掉自己的梦中情人。在执行过程中还要面对超过千人的拥有臼骨以上实力的歌迷大军,还要将这千人全部杀光,杀尽。狂战士,即使是你,你认为自己会有这份能力吗?”
“这个……那个……”
“所以说,你这次和萨尔组队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至于他制作出来的那个幻影歌姬,她不唱歌的时候你想靠近看一下也无所谓,但如果她真的唱了起来,奉劝你最好立刻捂着耳朵逃离。不然到时候,你变成纯粹只为一个不存在的女人而战的狂战士,并且深陷泥潭难以自拔的话,我这个前任搭档可能会有些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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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听到吗?我的声音~~”
“~~借助神奇的魔法,我现在在这里歌唱~~”
“~~也许我很笨,也很迟钝~~”
“~~只为你~~”
“~~而歌唱~~”
千人舞台上的厮杀声,渐渐轻了。
原本几乎被喧闹掩盖的歌声,此刻却又重新占据了夜空。
白痴已经不知道,这已经是她第几遍唱这首歌了。自从他用剑刺进那个音乐家的喉咙,结束他的生命之后,亚兰就像是留声机一般,不停的在《你的歌姬》和《红湖悲恋》这两首歌中反复。
原因是什么?
白痴也许知道,但也许不知道。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站在这里,将剑插进一个又一个狂暴歌迷的咽喉之中。
手,已经麻木。
身上沾染的血水,也早已冷却,凝固。
但他的思想却从未平息,他的思绪始终没有能够沉静下来。即使他多么的想让自己的思考和手一样完全麻木,但在这歌声之下……在那个一遍又一遍的歌唱的女孩面前,他的心,却始终无法安静。
“嚎——————————!”
孤独的咆哮,听起来宛如身受重伤的野兽独自一人躺在绝望的陷阱之中。
沉静的千人平台上,现在已经堆满了尸体。唯一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二十多人。
白痴的左臂骨折,右腿被割开一道口子,肚子上的剑创剥夺着他的生命,疲惫与透支紧紧掐着他,让他无法动弹。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只能扶着插进浮台的暗灭勉强站立,可相信不用多久,这最后的勉强,也将消失。
“~~只为你~~”
“~~而歌唱~~”
转过头,亚兰的视线正好对着这里。她看着白痴,眼神中充满笑意。她的服装换了一套又一套,现在,正穿着她第一次和白痴见面时的那套粉色裙子。她俏皮的闭上一只眼睛,手指伸到嘴唇前面,轻轻的亲吻了一下。随后,她张开双臂,跳出曼妙的舞蹈,那窈窕的身姿,让人联想到最美丽的天使……
“你这个玷污亚兰小姐演唱会的人渣!不准再用这么污秽的眼睛看亚兰小姐!”
一名狂暴者大喝一声,扑了上来。白痴摇晃着身体,在他即将靠近之时突然拔起,原地一个转身,剑刃就从他的后颈抹过。伴随着那名狂暴者的身首异处,白痴也是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虚弱,无力,疼痛,麻木。
诸多的不利感情汇聚在一个身体里面,即使是再坚强的身体,也总有被拖垮的一天。
白痴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那些狂暴者冲上前。他们压根就没有被白痴的恐怖所压倒,反而毫不畏惧的扑了上来,张开手。
他知道,如果这一次被抓住,那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解开诅咒,让自己完全接受那甜美的歌声呢?
凭这些丝毫不懂武技的人都能施展那么强的力量,那么,如果自己也向这歌声投降的话,是不是就能够……活下来呢?
白痴在思考着。
可过不了多久,他就连最后思考的力量,也渐渐消失。
视野逐渐模糊,身上的血也几乎流干。周围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就连那依旧响起的音乐……也开始失真起来……
“我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这次的演唱会。”
音乐在继续……可响起的,却不是歌声,而是亚兰的念白。
白痴在少许的诧异中别过头,只见那名少女正抱着麦克,矗立于乐曲声中,神情显得稍有落寞。
啊…………是最后的结束语吗?是因为作为驱动的导力石已经接近用尽,所以自动跳到了结束语这一段……吗?
“我知道,大家肯定有许多的疑问想问,也有很多的话想说。其实,我知道……我很清楚各位的心意。”
亚兰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浮现出些许的难过。
“作为一个歌手,我很幸福。因为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始终有那么多的人关心着我,爱护着我。有了你们的关心,我才能一步步的走到这里,用我的歌声,来给大家带来快乐。”
“其实,这真的很神奇。什么都没有的我,竟然能够发出声音。毫不漂亮的我,竟然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就像我歌中所唱,这也许真的是一种神奇的魔法。一种美丽,但却短暂,如同十二点的钟声一般的魔法。”
亚兰低下头,眼角发出光泽。不一会儿,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
“很谢谢你们……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
“我是只属于你们的歌姬……我只为你们……而歌唱……”
“我很喜欢大家……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消失,我也会努力的记住大家……我很笨,这么笨的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歌声来回报各位……”
“我是歌姬……”
“一个只会唱歌的女孩。”
“一个……永远都只属于你的……歌姬……”
终于,那些狂暴者冲了过来。他们拉住了白痴的胳膊,扯住了他的腿,有的人拿起了剑,拿起了锤头,所有的杀意,都已经汇聚!集中在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的身上,对他,施展出最后的一击……
“杀了他——————————————!!!”
最后的残像,在这一刻,发动。
那一瞬间,平台上的最后一丝不和谐的喧闹,也随之停止。
伴随着红色的血雾落下,白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站上了舞台,站在亚兰的面前。
他的剑上流淌着鲜血,这些鲜血逐渐被那紧闭的瞳孔吸收。慢慢的,瞳孔睁开。可在这个时候,白痴却已经再也听不进这把魔剑的兴奋,他眼中的,就已经只有这个女孩,她的声音,她的容貌,和她眼角上的……那抹泪痕。
已经被她唱了无数遍的《你的歌姬》还是在她的嘴中徘徊。
可也许是因为导力石的消耗实在是太过巨大的缘故吧,亚兰的形象已经开始有些失真,歌声也不如刚才那般圆润,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白痴默默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亚兰缓缓向自己走来。这个女孩微笑着,双手轻轻捧住白痴的脸,对着他轻声歌唱。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她又调皮的向后跳开,原地转了个圈,伸出手,伸向白痴。
平台上,安静极了。
天空中的礼花早已经停止,将黑色与星空,重新还给这个世界。
晴朗的月光落下,照着那些尸体。他们的血互相汇聚,从逐渐崩塌的平台上滑落。许多的尸体也是争相滑下平台,带着血水,融入湖中。
终于,控制室内负责音乐的导力石耗尽了。响彻平台的音乐声止息。
负责各种灯光照明的导力石也全都化成了灰,刚才还被聚光灯打得亮堂堂的舞台,这一刻重新将世界还给了黑暗。
空旷的舞台上,没有灯光的舞台上,唯一的照明,就只有那银色的月光。在月光的照耀下,亚兰笑着,跳着舞,即使没有了音乐的伴奏,她也依旧在唱着,唱着……
恋爱,是什么?
白痴以前不知道,现在,似乎也不怎么能够理解。
他无法给这份感觉下一个理智而冷静的断定,似乎为了描述这种感觉,千言万语也不足够。
亲手毁掉一切,亲手杀掉自己心中的至爱,难道这就是恋爱?
还是说……这份心痛……才是只属于自己的,黑暗恋情?
微风吹过,吹散了血腥味,也吹散了血雾。
干净的舞台上,亚兰的身影时而明显,时而虚幻。她的动作不再那么流畅,逐渐,她慢慢的停止行动。徘徊在无声夜色之下的歌声,也似乎倦了,累了,飘散着……将最后的一缕天籁之音,留给这个世界……
“~~你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恋~~”
亚兰停下了舞蹈,纤细的手指抱在胸前,低下头。
当她重新抬起头,缓缓伸出右手的时候……
泪,反衬着月光,从她的眼角滑下……
“…………………………………………你,是存在的。”
白痴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现在,你自由了。你不必再被任何人限制,可以自由自在的歌唱了。”
亚兰的右手,化为银色的粉末,慢慢消失。她的视线则望着面前的白痴,眼角的泪,和嘴角的笑,相互辉映。
“不管起因为何。我都是因为你,而练成了第四剑。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怨你。相反,我还会想念你。即使你永远都无法通过我的思念而重生,但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活着,永远……都存在。”
亚兰的胳膊,肩膀,身体,慢慢全化为了粉末,反衬着月光,闪闪发光。
她只是一个幻影,幻影当然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对于白痴的告白,她也只是呆呆的笑着,只是眼角的泪光,依然闪烁……
“~~你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恋~~”
“~~我只为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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