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过来时,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哆嗦了,“林……林……林戬。”
“郝炯。”他低沉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诧异,像是不确定般又叫了一声,“郝炯。”
“是,我已经很囧了,不要再一直囧我好不好。”我挺虚弱地犯着贫,倒是有些怀念他叫我郝小姐的时候。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没想到是你。”
是啊,原本我是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不说别的,就三岔口的那场大火到现在还众说纷纭。事实上每当一个地方要被拆迁,总会有火灾发生,这几乎成了一个古怪又自然的规律了。虽然在大火后第三天警方就宣布合并失火原因,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烧纸箱子取暧引起的。但是很多人都认为只是粉饰太平的说法,为的只是平息众怒,掩饰那些个即得利益集团。
说真的,我也不太相信起火的原因会这么乌龙,而且是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刻,但警方都出了结论,其他的只能算是流言,也没有实质证据,我如何去质疑质问?舔舔有些干躁的唇,我磕磕巴巴地说道,“呃,呃,是这样的。嗯,那天我坐你的车回来,谢谢啊。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的呼吸听起来明显沉重了许多,“你还好吗?”
“好,好,”我揉了揉鼻子,“挺好的。”
“郝炯。”他唤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很轻,“事过了就算了,人在比什么都好。”
我吸吸鼻子,“嗯,我知道。”
“你的店,真的很可惜。”他继续说道,“听说警方已经找到起火的原因了。”
“找不找得到原因都不重要了,东西都没了。”我很颓丧的应付着,“就算把那始作俑者枪毙一百次,没了的东西还是没的,不会回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像是坐了下来,口吻忽然变得轻松,“还想再开店吗?”
“怎么可能,血本无归了都。”我揪着衣服上的小毛球,“先找份工作,然后再看看呗。”说到血本无归,我突然想起打电话给他的原因,“那个,林先生,我……”
“好好的怎么突然改称呼了。”他打断我,“这么客气,怪不习惯的。还是,你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不是拜托你,我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干嘛还拜托你。”
“你有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漫画啊,那天我坐你的车子,把漫画放在后座了。挺醒目的几个包裹啊,包得很严实的。”我才不相信他没看到呢,“那些都是熟客订的,到时间要给人家。你看看,啥时候方便我去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些都是什么漫画,把书名报给我。”
一股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你给我包裹就行了,要漫画名干什么?你想看啊,想看的话下次我帮你代购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隔了很久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你说的那些个包裹,我没看到。”
“你没看到?!你当时还和我抢包裹来着有木有!”我怒了,那可不单单是包裹,那还是白花花的钞票啊,“光天化日的,又不是一个小盒子,好几个包裹啊,也是有份量的呢,怎么会看不到?”
“这样,我再去车里好好找找,或许是我遗漏了,也有可以是司机帮我收起来了。总之,就算东西不见了,你也找得到主赔,不是吗?”他顿了顿,“你放心,我肯定会负责到底。”
人家这么大方坦白,我也不好再继续咬着不放。而且,他那句负责到底,怎么听怎么囧,“呃,也许,真的可能是你找漏了,再不然就是别人替你放起来了。你也知道,有时候找东西就是这样,想找找不到,不想找了自己就蹦出来了。”
笑声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那么说,我现在就只要坐着等那些包裹自己蹦出来了?”
我切了一声,“等它们长脚蹦出来倒不如等着你脑袋上长出西兰花来,那还比较有盼头呢。”
“胡说八道。”他笑骂着,“郝炯,你怎么这么嘴贫?”
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心情莫名轻松,“嗳,嘴贫又不是吹牛。对了,那天谢谢你啊。我是说,谢谢你拦着我。要不是你拦着,我也跟着冲进去了。那时要真进去了,我现在是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浅浅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绵长而沉稳。
“说真的,那时候我可恨了,”我盘起腿,也不知为何口吻越发轻松起来,自顾自地说,“我恨我运气不好,偏偏那天跑去邮局。我恨我时运不济,连开个店都会被火烧。真是太倒霉了,霉死了。但是转过头来想想,如果那天我在店里,我会不会遇险?或许有可能会命悬一线……人生啊,真是说不好。有时候一个选择可以改变一生,有的时候呢,一个错过,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哎,就像你说的,人在比什么都强。对不?”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比先前的时候加起来都久,很久之后才轻轻地传来一声,“对。”
墙上的挂钟敲了五下,我这才发觉竟然和他聊了这么久,“哎,差不多时间我该去弄晚饭了。那,如果你找到那些个包裹,就给我个电话,短信也行。我找时间去你那里拿,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就直接用同城快递给,选择到付就行了。”噼哩啪啦地说了一通,正准备说再见,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林戬的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郝炯,你别急着挂电话,我还有事……”
我一边夹着手机往门口走,嘴里不停地,“嗯,我听着,你还有什么事,说吧。”一边走到门口开门。
“郝炯,你专心点。”
“我很专心地在——嘎!”我瞪着眼惊叫一声。
“郝炯,你怎么了?”
“……林戬,你摸摸自己头上,有没长出西兰花来?”
“…………又胡说八道了。”
“不是啊,是包裹……包裹自己蹦出来了……蹦了啊喂……”还一个垒着一个,像是切块豆腐般地整齐啊喂!
“?!”
正在惊诧之际,那堆叠垒起的包裹后面探出了一张极精致的脸蛋,笑眯眯的眼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其间透着十足的促狭,
“嗨,新年好。”
咦~
“新年好。”林栩笑眯眯地抱着包裹从我身边挤进来。
我得说,林栩真是富二代中典型的小废柴,单纯直白心无城府。生产出这种富二代的家庭,一般是富不过三代的。但这支小废柴太好运了,人家有两个无比强大的哥哥。一人各顶半边天,撑起庞大的家业,不但没有争夺家产兄弟阋墙的狗血事件,还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这孩子长这么大,还能保有这份单纯与坦率。
不过,过份的坦率有时很伤人呐。
“哇,你家和我房间一样大啊。”他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开始东张西望,“为什么要把阳台封起来啊。”
“为了增加使用面积,”我递他一罐可乐,“这是小市民的居住智慧。”绿地喷泉能看到星空的巨大阳台,那都是另一个空间生物的专属。
林栩的眼睫扑了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是专程来送包裹的啊。”我把包裹拆开来,“这怎么会在你那里?”
“管家在哥哥车上发现的,他以为是给我买的,所以就送到我房间来了。”林栩有些不好意思,“我早想还给你的,只是前阵子我惹大哥生气了,他一直不让我出门。”
“你干啥了?”我很好奇,林湛对林栩的疼爱有目共睹,他会因为什么事而对林栩动怒,还要软禁他。
林栩的脸红了红,“呃,呃,就是上次那份文件。我给你的那份文件是从哥哥那里拿来的,我把原件拿走了,他很快就发现了。所以,大哥很生气。”
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挖了墙角,换成我我也生气。不过林栩也真是够天真无邪的,他怎么就能直接把原件带走,弄整个复印件或是拍个照不就行了吗?这瓜孩子。
“……后来就听二哥说你的店出事,你还生病了,”他咬咬唇,脑袋埋得更低,“对不起,郝炯,真对不起。之前我一直想来,可是都不敢。我怕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和我哥哥们有关。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软绵细滑地和牛奶丝似的,“嗳,这事儿,这事儿和你哥没关系。警方都通报说抓到那犯人了,说是意外事件。”我嘴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还是存着疑惑。只不过我的怀疑对象更倾向于易筑,倾向于那个性情乖戾的许慎行。
林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真的吗?真是这样?”
我点点头,“所以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啥对不起我的。至于你哥哥么,他们是商人,商人在合法的前提下追求最大利益是无可厚非的事,没什么可指责的。”
林栩绽出一个笑容,表情霎时变得灿烂起来,“嗯。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做那样过份的事。对了,你的店现在这样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找工作呗。”我指了一下电脑,“我刚才都在投简历,广撒网,能捞一个机会是一个咩。”
林栩的眼珠子溜溜一转,“我听姚助理说公司最近一直在招人,要不你把简历给我一份,我让姚助理直接送去人事部就行了。”
我斜眼睨他,说这小少爷不聪明嘛,动起自家哥哥的歪脑筋时,那算盘珠子倒是拔得哗啦响。大概是从小就占惯了便宜,所以干起这种走后门撬墙角的事很是驾轻就熟。只是,林氏与易氏一样,都不是我能沾边的。
“谢谢你啊,不过我想自己先试着找找工作,不成再说。'。21zw。net小说阅读'”我敷衍道,“对了,这次你出来……”
“司机在下面。”林栩反应很快,“我今天出门直接和大哥说过的。”
“那就好。”
林栩把只喝了几口的可乐放在茶几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郝炯,刚才你是不是在接我二哥的电话?”
“是啊,”我随口应道,“怎么了?”
“他,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啦。”我笑了笑,“还不是为了这些书么,我是找他问包裹。他说他想不起来了,所以才聊多了几句。凑巧,刚说着呢你就把东西送来了。”
林栩哦了一声,便微蹙起眉不再说话。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告辞,可又像是有意无意地说自己在家里关久了,难得出来,想在附近逛一逛。我想自己闲在家也没什么事,又承了他的几个人情,不陪他在附近走走也有些说不过去。随手抓了件白羽绒外套,踩着一双山寨版油**,就这么拖着林栩出门了。
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多钟,天已经黑了大半。路上的行人不算多,但每一个脸上都喜气洋洋,手里大包小包。我把手兜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慢地踱步,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前年在99度面包店遇见林戬时的场面。回想起来,只觉得时间如水,转瞬即逝。那时的我也是穿着这件白色的羽绒服,屁股上印着什么先进性教育去买面包。林戬那时比起如今不知傲娇几多,口气也是拽毛得要命。现在想起,我还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声来。
“郝炯,你笑什么?”林栩与我并排走着,此时侧着脑袋看过来,“在想什么有趣的事?”
我毫无戒备,“没什么,就是想起你二哥……哎,正巧你在,我就问你好了。前年我第一次见你二哥的时候他还挺白净的么,第二次见他就变成黑炭块了,他是不是被烤过啊。”
“前年,”林栩的脸上浮起一丝诧异,“你前年就见过他?”
“是啊,蛮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我坚决不承认那次的起因是我搞乌龙,“后来再见的时候,就因为肤色不对,我过了好一阵子才记起来呢。”
林栩的口气不知道为何变得有些淡,“哦,我记得去年夏天二哥去了一趟非洲,好像是考察什么项目。大概那里的太阳特别毒,就晒成这样了。他回来的时候就连大哥都吓了一跳呢,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三岔口,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一片被清得差不多的空地。原来熟悉的建筑早已经消失,只砖片瓦都没有留下。明亮的路灯下是一片空荡荡,冷风呼呼地刮过地面,卷起细小的沙土,好像飞到眼睛里,所以觉得无比刺痛。
我忍不住扭过头去,鼻子翕动了几下。不要哭,不能哭,一切都过去了。一直伤心是没用的,得往前看,朝前走,继续生活,继续过着平庸但有意义的日子。
我还可以重新开始。
在书店的原址站了一会儿,我带着林栩继续往前走。往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摊夜市,这里除了卖些物美价廉的小零碎外还汇聚了各地的风味小吃,即便宜又饱肚。不过现在是过年期间,所以夜市街黑灯瞎火。看看,同样是做生意,小商贩们倒是比大商人们有人情味的多。就算是再赚钱的节日,小商贩们也会关摊停业回去和家人过节。而大商人们有许多在这个时候或许在还飞机上飞来飞去的谈生意,谈业务。
不过各有各的坚持,各也有各的幸福罢了。
看林栩兴致蛮高,绝口不提说要回家,我也不好以时间太晚打发他。到麦当劳里打包了两份套餐后,我们一边吃一边溜跶着绕回到三岔口。林栩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郝炯,我喜欢这里。我喜欢你的店,在那里看书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