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看不出来你大哥不苟言笑的一个人,七八岁以前竟然是被装扮成女孩子的。”佩芳想象着赵忠恕黑着脸穿花衣裳梳辫子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了。
清秋看着手上的红色绒线,无奈的说:“早知这样我就买别的颜色了,先放着明天叫张妈拿去换了吧。”
佩芳拿着那盒绒线看看:“我和你换换,你大哥前几天回来拿来一些绒线,你知道男人是不会买东西的,全是蓝色灰色的,我不挑拣颜色,只是妞妞是个女孩子该穿的鲜艳一点。我拿着两盒线换你的。”
清秋看着佩芳手上的盒子若有所思,一直到佩芳推她一下,清秋才回过神来。“也不值什么,还说什么换不换的。那些是大哥的心意,我哪里敢要。”凤举逐渐没了以前的少爷脾气,变得顾家起来。只是做惯了少爷,要做居家好男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那些绒线我早就想着给你送一些的,只是你大哥不肯。他说那是上好的日本货,现在都闹着要抵制日货,叫我不要拿出来惹事。可是我们也要自己做出来好东西才能抵制人家的东西啊。”佩芳有些不满的嘟着嘴,她很想和亲友们分享丈夫的心意谁知偏不能如愿。家庭主妇们不问政治,她们对日本的态度彻底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切齿痛恨,一半则是喜欢日本制造的精巧日用品。
赵一涵坐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佩芳和清秋的谈话,她感慨一声:“我们本来有时间发展自己,可是却把大把的时光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内战上。日子虽然可恨,可是他们上下一心的态度却是我们比不上的。你们看同样的是从国联城里到现在二十年的时间,日本成了一个强国,国家一日千里工业发达。可是看看我们,连个像样铁路都很少。就连着上海也赶不上人家的城市繁华,以后中日开战,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抗衡啊。”
清秋听着赵一涵的话,也忍不住感慨一声。佩芳无奈的说:“现在东北都被日本人占领了,日货那里还能挡得住呢。凤举说日本人在东北预备仔细经营,他们是要拿着东北的资源来打关内的地方。”
屋子里面一片沉默,外面传来一阵风声,张妈推门进来,她身上带着几片雪花。清秋看着张妈身上的雪花才惊觉问道:“是什么时候了,外面下雪了么?”
少奶奶已经是快十一点了,今天还请佩芳少奶奶和赵小姐留下来吧,外面的雪下得大得很。现在地上的雪已经很厚了汽车也难走啊。张妈给壁炉里面添上煤炭,把炉子升的旺旺的。
正在沉默之间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大声说话的声音,清秋拧着眉站起来:“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正说着大门被推开了,赵忠恕急匆匆的进来,他脸上惊喜难辨 ,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赵一涵站起来,她盯着自己大哥的脸,就像是从来没见过他似得。清秋心里一动,她上前死死地看着赵忠恕的眼睛,颤抖着嘴唇半天将不出来一个字。
是——清秋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赵忠恕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白绍仪没事,他们的船是真的遇见了海上的强盗,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他们的船已经死安全靠岸了。他现在没事,是香港办事处特别确认的,我想明天绍仪的电报就能到了。”
清秋听着赵忠恕的话,只觉得身上的千钧重担一下子消失了,她一直提着的气顿时松下来生,整个人眼前一黑晕倒了。
佩芳和张妈看着躺在床上的清秋有点不放心的问柳春江:“清秋没事吧,方才真是吓死人了。”
柳春江把听诊器放在箱子里面,对着张妈和佩芳说:“放心,清秋没事的。她是太激动了才会晕过去的。这几天她一直担心着绍仪的情况,也没好好地休息,现在猛地放松下来,就会晕倒的。等着她醒过来先吃一点清淡的东西,再慢慢地添加。小莲在家里也等着消息呢,我开了些维生素,想吃就吃,不吃也没关系的。”张妈谢了柳春江,送他出去。佩芳对着张妈说:“我在这里看着清秋,张妈你先送柳医生出去。赵先生和赵小姐呢?他们一转眼怎么不见了?”
在白家楼底下书房,赵忠恕正黑着脸挣脱开赵一涵的手:“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又惹事了吧。我和你说了多好次,叫你安分一点。你倒是好整天叫着要腐败啊。国家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你想真正的强硬起来能有胜算么?”
“别装糊涂了,大哥你别拿着我出气,现在绍仪安然无恙你心里多少有点小小的失落吧。”赵一涵讽刺一笑。谁知她的话音未落,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闭上嘴,你要是敢胡说一个字我就——”赵忠恕变得面目狰狞,他紧紧地抓着赵一涵的领子,差点把她勒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内容已换)
“你别装了,你当着我是瞎子么?你抱着清秋的时候脸上焦急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感情的石头人呢。谁知你真的对自己挚友的妻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赵一涵话没说完,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她使劲的推一下赵忠恕,挣扎着从他的手心里逃出来。
赵忠恕脸色阴沉的吓人,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逼问着:“你想要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骗过了所有的人,敏感如清秋她竟然是没有觉察到。我也是刚开始不敢相信,可是那天在百货公司里面,我才敢确定了你的心思。你一向最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却眼睁睁的看着清秋给春生买红色的绒线,我就知道了你对着她的心思不是弟妹那样简单的。听说你可以推掉自己母亲给你亲手做的前鲜艳颜色的毛衫,却能放任着清秋装扮春生。她是不知道,就因为保姆给春生围了一条天蓝色的围巾你都能大发雷霆。大哥你还嘴硬么?”赵一涵盯着赵忠恕的眼睛,她从自己大哥的眼里看出了慌张和躲避。
“我求你别伤害他们,我知道你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是不会随便改变心意的。可是他们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就是你用手段得到了清秋也不会幸福的。”赵一涵放软声调哀求着赵忠恕放下这段不被人接受的感情。
谁知赵忠恕却是长叹一声,很无奈捏着鼻梁:“你以为我能控制的自己的心么?我比谁都难受,每次见着绍仪他们夫妻我都觉得自己很丑恶,怎么能对着亲如一家人的朋友妻子起那种念头 。可是我的心却不受控制想着清秋,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很满足了。我现在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你还在这里看笑话。你不是对着白绍仪还有好感么、”
“别说了,大哥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早就放下对绍仪的感情了,我们现在只是一般的同学罢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明白了不少道理。感情那种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你喜欢的人未必喜欢你。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很多的条件 。不是单纯的占有就能成就一顿婚姻的。绍仪和清秋他们是很难得幸福夫妻,我只有在看着他们的时候才相信世界是有真正的爱情在的。大哥你别把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没好东西给毁了。”赵一涵想着自己这些年走的弯路很是感慨。正是因为失去了追求幸福的权利,才会格外的明白幸福的美好。
赵忠恕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妹:“你可不是如此慈悲的人啊。你真的对着白绍仪已经是彻底死心了?”
“正个就是你千方百计不叫我来上海的原因么?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一直在惦记着冷清秋的丈夫,预备着时时刻刻想要拆散他们的坏女人。你还真是……”赵一涵忽然笑起来:“你是对着白绍仪兄弟情深呢还是对着清秋痴心一片?生怕她受了伤害,就把我活活困在南京。”
赵忠恕看一眼情绪要失控的大妹,拿出来手绢对着赵一涵说:“你的职位其实还可以再升一升,我可是全为你好。你要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官场上最好不要太引人注目。既然你现在成熟不少,我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算了吧,我很喜欢现在的职位,和孩子们在一起没那么多烦心事。赵一涵不放心的看看赵忠恕:“你是真的不会做傻事么?”
赵忠恕很生气的瞪着大妹:“你最好立刻回南京去。”
我要带着春生一起走!赵一涵忽然一笑,她知道赵忠恕虽然城府极深。可是他说了话肯定是算数的。
“你带着春生算是怎么回事?”赵忠恕当然不会叫大妹教育孩子。她连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带着春生肯定把孩子教坏了。赵一涵却是坚持的说:“我就要带着春生,你看连清秋都看不下去你的教育方式了。我带着孩子走了你就少了和心里的女神亲近的机会是不是。”
赵忠恕被大妹说中心病,脸上一阵尴尬,赵一涵看着大哥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赢了。
清秋缓缓地张开眼睛,正对上梅丽的眼睛,她见着清秋醒过来高兴地说:“清秋你醒了,你要是还不醒过来我又要请医生来了。你身上觉得怎么样。”梅丽欢快的说着,伸手要按铃叫人上来。没等着梅丽按铃,赵一涵端着一杯牛奶上来了:“清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们都要急死了。绍仪没事了你可别生病了。”
清秋缓缓地想起来发生的事情,赵忠恕带来消息白绍仪平安无事,已经到了港口上,他应该给家里来一封电报详细说下在船上的情况了。“绍仪来电报了么?”清秋寻找着白绍仪的电报。
“在这里,是刚送来的。我看那里是电报啊,根本是一封万言书么。表哥一封电报真是价值百金啊。你们算算,从香港发电报过来一个字是多少钱?我看厚厚的一封,怕是要上百元了。”梅丽看着清秋手上的电报感慨着:“我表哥可是真的爱清秋嫂子到骨子里面了。那一天要是谢玉树能给我写一封万言情书生我也就满足了。”
赵一涵拿着牛奶放在清秋的身边的床头柜上:“我想那上面都是些叫你安心的话,我是来和你告辞的。我决定明天就带着春生回南京去。”
清秋从电报中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赵一涵,赵忠恕对着外甥看的很紧,怎么会忽然同意赵一涵带着春生离开上海呢?她简直要问问赵一涵,别是她拿着什么赵忠恕的短处威胁他同意的吧。
“你也不用想别的,我和大哥说了。春生还小,到底是需要更仔细的照顾的,南京那边的学校很不错的,我现在专门管幼儿教育,叫春生进最好的幼稚园不是难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就算是事业有成有多少人会喜欢做后妈的。还是个舅,对孩子不好了别人会说,对孩子太好了,自己的孩子放在什么地方。他要是一辈子做了光棍真是赵家的罪人了。我还要求你帮着给大哥物色个合适的伴儿呢。这件事我想大哥也就肯听你们的话了。”赵一涵对着清秋说的言辞恳切,看起来她就是个很关系大哥的妹妹,其实赵一涵在内心做个鬼脸,她就要叫赵忠恕难受一下。谁叫女人都是小心眼呢,赵忠恕不管怎么说和赵一涵还是一个父亲呢,却帮着外人欺负自己。赵一涵怎么会叫大哥舒服的在上海,远远地看着清秋,缅怀美好的感情呢。要伤心大家一起伤心吧。
白绍仪在电报里面说了海上的经历,这一路上确实有点不太平,刚开始轮船有点毛病社,拖拖拉拉的走了半天。谁知船上的导航坏了,轮船偏离了航道 ,差点搁浅在一片布满暗礁的海域上。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只刚挣扎着出了那片海域,就遇见了一群海匪。这只船是客船上面也就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水手和服务员,很快的船只就被海匪给控制了。
白绍仪眼看着这些人在船上到处的搜刮钱财,很有点要杀人灭迹的意思,他就趁着吃饭的时候,对着海匪慢慢的套近乎。白绍仪是谁,上海滩有名的律师,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三下两下就把海匪的头目给说动了。白绍仪说自己身上的钱财可以全给他们,只要这些人放他们一行人到香港,因为他们要去国联诶国家伸张正义控诉日本在东北的无礼行为。
那几个海匪也是中国人,他们虽然不知道东北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东北在什么地方。可是听着白绍仪的话,这几个海匪也有了触动。他们在得到了船长不追究他们的承诺之后就把轮船给放走了。一来一去在海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香港那边不见船来,也派出来不少的船只寻找,消息传到上海惹得人心惶惶,还要清秋跟着担惊受怕的。白绍仪在电报里面安慰清秋,叫她放心自己一切安好,会按着原定计划去欧洲的。看着白绍仪的电报,清秋稍微放下来一点心。想着丈夫还是不肯放弃去国联的念头又开始担心了。
梅丽见着清秋表情又转阴天就劝她:“表哥肯定会否极泰来的,你放心去欧洲的航线很安全,船也是最好的不会有事的。”
清秋拿着白绍仪的电报,无声的叹口气:“他一切都好我就安心了。你表哥一心想为国家出力,我也不能拦着他。只求他一切安好能顺利回来就好了。”在接到白绍仪没事消息的那一刻清秋的心里只剩下庆幸 ,以前什么国家大义都暂时放在脑后了。
“清秋嫂子你知道么,表哥他们的事情被报纸刊登出来,现在全上海都在说表哥他们的事情呢。有的人说表哥很厉害,一张嘴能把那些海匪都给说的心悦诚服,足以能抵得上一支舰队了。还有人夸奖表哥他们是一心为国家,要是一直不坚定地人都要立刻打道回府了,哪里还想着去国联申诉呢。听说南京那边要嘉奖表哥他们呢。以后你家可要热闹一阵了。”梅丽的话音刚落,果真是张妈上来对说金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鹤荪和慧厂怎么来了?梅丽冷笑一声:“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当初表哥出事的时候他们跑的不见影子,生怕咱们沾上他们似得 。现在有好事了,就急着赶过来表功了。”
金家八小姐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赵一涵忍不住笑着站起来对着清秋说:“既然平安无事我也就走了。你现在肯定是忙得很,抽不出时间明天去送我的,反正南京和上海离的很近,你闲着也就带着元元和小彘来南京走走。”说着赵一涵也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