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人,不在这里……对吗。”
郝帅淡淡地说:“嗯,是的。”他还是选择了欺骗,欺骗了骆铃,却骗不过自己。他的心生生地抽痛了一下。
骆铃低下头,看着郝帅说:“我也有喜欢的人……但他……在这里。”
郝帅没有追问,他明白骆铃的意思,他轻轻地握住了骆铃的手, “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
“那我们回屋吧,外面冷。”骆铃说着便要起身。
郝帅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就睡一会儿,这里不冷。”
骆铃伸手拉了拉盖在郝帅身上的毛毯,“好吧,你放心的睡吧,一会儿吃药时我叫你。”
郝帅拉着骆铃的手,轻轻地将它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微笑着说:“再唱一首歌吧,你唱歌很好听。”
骆铃也微笑地看着郝帅,“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唱一首吧,只要你不嫌烦。”
郝帅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弱,“怎么会呢,你唱的我都喜欢,现在想唱什么?”
骆铃抬头看了看远方的松树,“唱《红豆》吧。”
“红豆亦是相思豆。”郝帅的声音飘缈得让人听不清,“人生何必苦相思……”
骆铃淡淡地笑了笑,他们紧握的手虽然盖在毛毯里,但她感觉到郝帅的手一直是冰凉的,她依旧目视着远方,轻轻地唱了起来: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
郝帅的手越来越凉,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
骆铃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感觉到了他疲惫的心跳。她低下头看他,他那晶莹白皙的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甜美得犹如新生的婴儿一般。
骆铃静静地看着郝帅在自己的怀中沉沉地睡去,她知道他再也不能醒来。
“我喜欢你……”骆铃的声音十分轻柔,就像是害怕吵醒了他一样。
“再见了,我的爱。”泪水不经意地滴落在郝帅睡熟的脸上,骆铃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云朵,低声说:“郝帅,一路走好。”
原来是你
三天后举行了郝帅的葬礼,由于他在国内并没有亲人,所以出席的人数并不多。
骆铃在葬礼上见到了郝帅的父母,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骆铃一直静静地望着郝帅的母亲,因为郝帅张得太像她了。骆铃从她那张美丽的脸上,看到了郝帅生前的样子。
每个人都在和郝帅做着最后的告别,裴雨倩依偎在昊孟航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轮到骆铃作最后的告别时,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骆铃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眼前那个小小的白色象牙盒子。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就像在抚摸一个睡着了的孩子。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因为她知道郝帅就睡在这里。
大家看着不远处的骆铃,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们原以为她会痛哭一场,可她的平静却让人感到害怕。站在一旁的贺婉婷看了十分心疼,她走上前,拍了拍骆铃的肩膀,“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
骆铃扶在盒子上的手僵了一下,随即抬眼,微笑着说:“哭?我为什么要哭?”
贺婉婷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你别这样好吗?他已经走了,不在了……”
“走了?不在了吗?”骆铃低下头,看着那个小盒子,平静地说:“他明明就在这里啊。”
“骆铃,你别闹了!”骆子淇大步地走了过去,双手扣住了骆铃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人死了是不能复活的,你明不明白!”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骆铃笑了笑, “他真的死了吗?不在了吗?”
早已哭得说不出话的裴雨倩,抽泣着说:“骆铃,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搂着裴雨倩的昊孟航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一路走来,他不是没有看到骆铃对郝帅的照顾,他不是不知道郝帅在骆铃心中的重量,更何况自己也深深地喜欢着骆铃。看到自己心爱的女生,为另一个男生伤心难过,这种心痛又心酸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骆子淇低头看着骆铃。
骆铃依旧微笑着,“哥,我真的不难过,因为我知道,他并没有走……”
她轻轻地将手捂在了左胸口上,淡淡地说:“他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那天的天空中一直飘着零星小雪,原定的起飞时间也随即推迟了几个小时。骆铃坐在飞机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国,竟然是为了陪心爱的人走完最后一程。
既然注定今生不能相爱,那就让她陪他走完这最后的路,让她守着他回家,回到那个他最熟悉,最想念的地方。她知道过了今天他就不在属于她了,因为在那里也有一个同样爱着他的女孩儿在等着他回家。
当骆铃推开郝帅房门的一刹那,强烈刺眼的阳光恍得她睁不开眼,待她看清周围的景物后,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设计得这么独特的房间。除了左侧是一面整洁的白色墙壁外,其余的墙壁都是用高大透明的玻璃所代替,一直延伸到头顶的天花板上,冬日里的暖阳充斥着整个房间,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就如同他本人一样,给人一种清爽自然的感觉。
骆铃忽然被郝帅床前的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她缓缓拿起相框,照片中的人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微笑地站在葱绿的草地上,小小的手指作了个‘V’的手势。
这个孩子好漂亮,漂亮得让人觉得不真切,骆铃的心顿时揪了一下,她仔细地看着照片中的人,回忆不断地涌出,她认出了这个‘女孩儿’——她就是当年那个被骆铃偷亲了一口的‘小女孩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骆铃皱了皱眉,难道……难道她就是郝帅喜欢的人?骆铃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床上,原来他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啊。
“在看什么呢?”郝帅的妈妈笑着走了进来。
“啊……没……没看什么。”骆铃慌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照片,站了起来。
“坐吧,没事的,孩子。”郝妈妈拉着骆铃的手坐回了床上,她拿起那个相框,轻柔地抚摸着照片中的孩子,温柔地说:“他很漂亮吧。”
“嗯,是的,她很美丽。”骆铃心甘自己输给这样漂亮的女孩儿。
“他小的时候很爱哭鼻子。”
“我也是……小女孩儿都这样。”
郝妈妈笑了笑,“你也觉得他像个小女孩?”
“嗯?像小女孩?”骆铃有些不解的看着郝帅的妈妈,“难道她不是……”
“他当然不是女孩,”郝妈妈笑着拍了拍骆铃的手,“我生的孩子,我还不知道吗,”她边说边摸了摸照片中的孩子,“他就是郝帅啊。”
骆铃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她颤抖地说,“您说……照片中的人……是郝……”
郝妈妈微笑地点头,“郝帅小的时候总是被人家误认为是女孩子,所以小男孩儿都不和他玩,而他又不愿意和女孩子们玩,所以他的朋友很少。”
天啊,原来我们,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太小,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男生。骆铃忽然想起郝帅曾经就暗示过她,他就是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可当时的她怎么就没有在意呢?也许是因为他太过漂亮了,以至于直到刚刚她都把照片中的人误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郝妈妈自顾自地回忆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骆铃的变化,“郝帅小的时候平衡感很差,走路总爱摔跤,学了一年才会骑自行车,他很怕黑,还有夜盲症,所以这个屋子是特意为他设计的。”
骆铃呆呆地听她描述着郝帅小时候的事情,原来自己对郝帅的了解这么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夜盲症,难过他的房门总敞开的。他为什么不说呢,是拍麻烦我吗?难道跟我还需要客气吗?骆铃不禁有些失笑,是啊,也许是需要的吧,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是他的谁,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的把人家看作是亲人,还自以为把他照顾得很好,现在看来,他的心中只有那个人了,那个他很爱的人。
“那……那……郝帅的女朋友……?”骆铃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其说是疑惑,不如就承认了,其实是自己在嫉妒吧,嫉妒那个女生能够得到郝帅的爱,在郝帅弥留之际,他都想要回英国去找她,要不是自己的执着与坚持,非要让他留下来,也许郝帅在临死前还能见上她一眼吧。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够残忍呢。可是没有办法啊,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也许她愿意放他走。
“女朋友?”郝妈妈听骆铃这样问,显然也有些惊讶,“他好像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不……不会的;”骆铃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她不相信郝帅连这件事情都要骗她,“他说过,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也许是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吧,”郝妈妈不由得垂下了眼睑,“我这个做母亲的,连孩子有没有女朋友都不清楚,真的是太不称职了。”
骆铃听她这样说,连忙握住了她的说,内疚的说:“阿姨,对不起,我……”
郝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知道,我亏欠这个孩子的太多,原本想要好好地补偿,可是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一转眼就……”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伸手摸着郝帅的枕边,她忽然翻出一小块东西,淡淡地说:“你看,这是郝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他每晚都枕着它睡觉。”
骆铃盯着郝妈妈手中的那块折叠得很平整的手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块印有蔓越莓图案的手绢正是她小时侯送给那个孩子的,没想到郝帅竟然一直保留到现在。
“郝帅说过,这个送他手绢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郝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地看着手里的手绢,“记得他小的时候说过,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儿,然后娶她为妻子,也许……这个人就是郝帅喜欢的人吧。”
骆铃愣住了,她没想到郝帅说过这样的话,她跟没想到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孩,该高兴吗?高兴他就是当年那个让她舍得把蔓越莓手绢送出去的人,高兴他一直记得她,而且也在偷偷的爱着她。可……可是,心怎会这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了,唯有心,却在一点点地慢慢滴血,她……她后悔自己竟没能早点认出他,她难过他们虽然很早就相识了,但最终没能在一起,甚至连‘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没有亲耳听他说过。
郝妈妈后面的话,骆铃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周围的景物都在眼前不停地旋转,耳朵里充满了嘈杂的声音,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她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这么久。
在梦里,她再次看到了那个美丽得不真实的男孩儿,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偷亲了郝帅后,他那涨红的小脸显得更加妖艳。她伸出手试着去摸面前那张清晰得真实的漂亮脸蛋,可她的手却像是透明的白雾一样从他的脸上穿了过去,怎么摸也摸不到。骆铃淡淡地笑了笑,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了才会有灵魂,可是真的是感到了心痛呢,死了的人也会心痛吗?看来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即使在梦里,也不能再拥有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难道……难道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他明明说过我是他很重要的人, 他明明就知道了我就是小时候送他手绢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不要告诉我,他也像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着我呢?为什么要让我误以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让我怀着不给他负担的心情,在他生命结束后才对他说我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
“骆铃,骆铃,你醒了?!”骆子淇激动地说:“别哭,别哭了……”他心疼地看着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已经哭出了声音的骆铃。她不停地颤抖着,哭泣着,挣扎着,就好像被人困在了某个黑暗地地方,怎样挣扎也不能摆脱一样。
骆子淇慌乱地吼了起来,“妈!妈!你看……骆铃她……”此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助她这个可怜的妹妹,他从来没有这样懊恼过,现在的他做什么也帮不了妹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承受那份痛苦,如果可以,他这个做哥哥的愿意为她承受比这还要痛苦上十倍,甚至上千倍的折磨。只要……只要他的妹妹不再伤心,不再难过哭泣。
闻声而来的骆妈妈,一把拉起了躺在床上哭闹的骆铃,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地说:“乖宝贝,不哭了,不哭了……妈妈在,妈妈就在这里……”
怀中的骆铃像是听见了妈妈的话,一下子安静了,她依偎在妈妈地怀里,小声地抽泣着,缓缓地睁开了眼,模糊中她看到了久违的哥哥,她微微张开有些干裂的唇,吃力地换了声“哥……”
站在一旁的骆子淇,听见妹妹沙哑地喊着自己,心中又是兴奋又是酸痛,他连忙走到骆铃床边,压抑住内心地激动,“妹……你醒了!”
骆铃微微地扬了扬嘴角,轻轻地抬眼看了看把她抱在怀中的人,这是她第二次被那个人这样安慰的抱着,自从她记事起的那天,她的妈妈就再也没有像这样抱过她了,“妈妈……”
“恩……我的乖宝贝,”骆妈妈含着泪低头看着骆铃,温柔地询问着:“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听到妈妈要亲自为自己做饭吃,骆铃是高兴的,可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