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叫我。”阮乔皱起眉头,“她在吗?”
“夫人已经在里面等你了,阮小姐。”简曈依旧是程式化的回答。
阮乔不想和他再做辩解,跟着他进了别墅。
加长的红木西餐桌上铺着绝美的白色蕾丝餐布,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摆的很别致,餐桌中间那一捧开得正艳的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蛊惑人心的香味。
罗兰挑起镶着金边的咖啡杯优雅的抿一口,眼睛却盯着手中的一份财务报表:“来了。坐下,吃饭。”
阮乔没有动,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餐桌的另一边,隔着长长的餐桌看着罗兰:“不用了。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罗兰终于抬起眼睛,有人立马将她放下的报表拿下去,为她摆好了一副刀叉,罗兰朝阮乔面前使了使眼色,那名仆人立马拿出另一幅刀叉在阮乔面前摆好,随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你不是有事来求我的吗?”罗兰慢条斯理的铺好餐巾,冷漠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阮乔被她说中心中所想,胸口突突跳起来,咬着唇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来。
“这道罗宋汤是意大利的师傅做的,味道不错,你尝尝看。”罗兰说完,立马就有人走过来将汤盛好放到阮乔眼前。
阮乔的脑子里仿佛塞了几百条毒蛇,每一条都吐着鲜红的信在撩拨她的理智,她闭着眼睛咬着牙,将碗端起一口气喝光了汤,暖热的汤水顺着食道直达胃部,然后火烧一般的在胃里不断翻腾,嘴里却什么滋味也没有尝出来。
“我喝完了,现在可以了吗?”阮乔冷冷的看向正优雅切着牛排的罗兰。
“把牛排吃了。”
“你!”阮乔眼中冒着火,桌子下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作响。
这个恶毒的女人!摆明是在刷着自己玩。明知道自己今天来多么的迫不得已,如果可以,阮乔宁愿被打断双脚也不愿意踏进这间别墅一步。
罗兰将切好的牛排递给仆人:“知道你不会用刀叉,嗯?”
阮乔看着摆在眼前前已经细细切好的牛排,一颗心酸酸涩涩几乎被揉碎。
这样一幕场景,小时候几乎每顿饭都在幻想着。幻想着那个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会为自己添好饭,放在自己面前,笑着为自己加几筷子的菜,唠叨着吩咐自己把饭都吃光,这样的幻想每每破灭的时候,阮乔都不想绝望,强迫自己期待下一次。今天终于实现了,眼前不就是那个女人一刀一刀,亲自切的牛排吗?为什么却这么难受?难受的想一挥手把眼前的餐桌推翻,让这盘迟来二十年的牛排摔在地上,沾满污秽?
“好吃吗?”罗兰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的问。
阮乔将嘴里最后一块肉狠狠嚼碎咽下,冷着脸看向罗兰:“现在可以了吗?罗女士?”
“嗯。”罗兰满意的点点头,偏过头对站在一边的简曈说,“简,把人都支出去,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进来。还有,把准备好的合同拿过来。”
“好的,夫人。”
简曈点点头,转身朝里屋走去。
“合同?”阮乔不解的皱起眉头。
罗兰慢悠悠的朝手中的茶杯吹一口气,白雾在她冷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你不是想救阮育吗?”
“果然是你!”阮乔腾一下站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她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要冲过去扒开那张精致的脸,“是你陷害阮育的对不对!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
罗兰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柔美的嘴角慢慢浮现一丝微笑:“犯法?哦,犯法的不是阮育吗?他伙同其余几名不法分子在深夜进入我的公司,盗取了我公司最新一季的设计画本,此后变卖给地下黑市换取钱财。”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阮乔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眼中不满滔天的怒火,“你用阮育要挟我。”
罗兰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阮乔,仿佛看一个任性生气的小孩:“有证据吗?”
阮乔语塞,咬着唇瞪着罗兰。
“我手上有闭路电视,图像上有阮育脸部的特写。画本上有阮育的指纹。警方手里还有其余几名同伙的口供。证据确凿。”
罗兰的语速很慢,声调很低,却一字一字将阮乔的心打入地狱,将她脑子里唯一一丝希望彻底熄灭。她浑身冷得发抖。
简曈从里屋走出来,将合同交给罗兰,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这份合同把今后你需要履行的义务都罗列的很清楚了。”罗兰把合同推到阮乔面前,“其实很简单。第一,你要不惜任何手段,让季珉瑞爱上你。第二,今年以内,必须和季珉瑞完婚。”
罗兰见阮乔面无表情的听着,低笑一声:“你不用这幅表情。我自然也会撤销对阮育的控诉。当然,还会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让他衣食无忧。”
简曈将钢笔递给阮乔,阮乔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眼前的白纸黑字飞也似的在旋转。
“除了乔,我不要别的人碰我。”
“我怕你不要我。”
“乔,这是你的初吻。”
“你去啊!只要你一句话,安阳马上取消婚礼!我看得出来他还在等你!”
“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满的心碎和难过,嘴角狼狈的流着鲜血,踏着决绝的步子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呼吸突然加重,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不够用。阮乔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心好痛,脑子里全是那个人。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这样的想他。太好笑了,当时是谁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任他伤心离去?当时是谁那样狠辣的一个耳光把他的一颗真心打个粉碎?现在居然这样歇斯底里的想着他,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阮乔,你真是,犯贱。
“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阮乔垂着眼睛,沙哑的嗓子发出微弱的声音,“至少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你没必要知道。这也是合约的内容。”罗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异样的冷漠。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以前做过什么让你不能原谅的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提供下载)欢我。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给我一个你不喜(…提供下载)欢我的理由。”阮乔噙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罗兰似乎有些发怔,冷漠的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保养的绝美的手指不自主的颤了颤。
“我不是不喜(…提供下载)欢你。我恨你,我厌恶你。”罗兰鲜红的双唇吐出异常冰冷的话,“你的出生和你的存在,就是我恨你的理由。这样明白了么?”
阮乔不知道此刻心里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难过,甚至没有一点愤怒。
再不犹豫,在签名处利落的写下自己的名字,阮乔把合同递还给罗兰。
“这样行了吧。”
罗兰低头扫一眼合同,满意的点点头,“我会立即让律师撤销控诉。”
“尽快。”
“等一下阮小姐。”简曈叫住阮乔,把另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A—LINE公司的聘书。”
“什么?”阮乔不可置信的翻开文件,“本部长特助?这是什么?”
“明天开始上班。”罗兰站起来环着手看着阮乔,“这是一个接触季珉瑞最好的几乎。”
“我不去。”阮乔把文件丢还给简曈,“我不当什么特助。”
“你没有选择。这是唯一和季珉瑞朝夕相处的机会。”
“他见过我!突然成为他的什么特助他一定会觉得奇(…提供下载…)怪。”阮乔一想起那个冷漠的带着鄙夷的眼神,整个人像被针扎一样,虽然刚刚已经在自己手下签了一份世界上最无耻的合约。
“这个不用担心。而且,明天开始,你要住在这里。”罗兰别过头看向简曈,“简,房间准备好了吗?”
“好了,夫人,随时可以使用。”
“我不同意。我自己有住的地方。”阮乔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住在这里?和这个女人天天面对面?不!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我说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罗兰的语气不容置喙,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慢慢浮现一个微笑,“珉瑞,你回来了。”
阮乔的背脊僵住。季珉瑞?季珉瑞在这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仿佛死神一步一步挥舞着镰刀靠近。阮乔硬着脖子转过身。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在看见阮乔的一瞬间有一丝动容,随即马上被冷漠覆盖住,他的眼睛从阮乔身上离开,看向罗兰,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阿姨。”
☆、第二十六章
“吃过午饭了吗?”罗兰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挂着罕见的微笑,宛如一位端庄慈爱的母亲。
“嗯。”季珉瑞点点头,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这次给你找的特别助理。阮乔。”罗兰优雅的走到阮乔身边,轻轻搭上阮乔的肩膀,“也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阮乔被罗兰搭着的肩膀几乎僵硬,直到听见她那一声女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淡淡笑着的女人。
她居然在这里承认自己?这不可能是她突然泛滥的母爱。罗兰和季珉瑞究竟什么关系?罗兰和A—LINE究竟什么关系?脑子里太乱了,完全理不清头绪。
“女儿?”季珉瑞上上下下打量了阮乔一会,眼中完全没有波动,“就是那个在公园走失的女儿?”
阮乔咬着唇,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
公园走失?寻找多年?
哈,天大的笑话。更加可笑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能够这么坦然这么自信的说出这一篇鬼话。
“是啊。这些年终于叫我找到了。”罗兰将阮乔拉到沙发上坐下,面对着季珉瑞,“她学过设计,不过似乎赶不上这次的面试了。你回国不久,身边缺个可以信任的人。阿姨没有多事吧?”
“谢谢阿姨。”季珉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即伸出手看向阮乔,“你好。我是季珉瑞。”
阮乔看着近在咫尺修长白皙的手,有一瞬间恍惚。看来这个季珉瑞没有认出自己。也对,那天的情况那么离谱,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处在惊慌和黑暗中。这样一想,心稍稍安定了下来。阮乔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阮乔。”
从别墅区出来,天已经渐渐暗下来。阮乔托着车子慢慢走在下坡路上。
成为季珉瑞的特助,住进这个奢华的别墅区。
上天真是绝妙玩笑的缔结者。那么怨恨的女人马上要和她朝夕相对了,那么反感的季珉瑞也将时时刻刻浸入她的生活,那么厌恶的豪宅,明天就要入住。
阮乔哂笑。天大的讽刺不是吗?所有的一切事与愿违。
该死!
阮乔低咒一声跨坐上摩托车,脚下油门一踩,车子飞也似地窜出去。
三月的微风带着浓浓的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阮乔却忧心忡忡。到了医院,阮乔直接到了阮育所在的病房。
罗兰的办事效率还真快。仅仅几个小时而已,原本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门口的警务人员已经不见了。阮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空荡荡的病房里,被子已经被收拾干净,病床上只剩雪白的床单。
阮育不见了。
阮乔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白的床铺,看了再看,没错,这是阮育的病房。桌子上还放着早上给他买的几个苹果,不会弄错。
“阮乔小姐?”身后传来护士的声音。
“护士,这个房间的病人去哪里了?”
“哦。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中午就出院了。”护士把手里的结账清单和一封信递给阮乔,“这是那位先生留给你的。”
阮乔看了看账单,惊讶的发现已经结清。慌忙打开手里的信,阮育蹩脚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阿乔,我出院了。那家什么兰集团居然不告我了。不但为我付了住院费而且还为了弥补我给我在澳洲找了份工作。真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啊。不过,他们有个条件。就是要我把我们住的那栋房子给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看在有这么多好处的份上,我一时没把持住就给退了。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我总是惹你生气。所以这次叫我去澳洲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还央求他们给你也找个工作,你猜怎么着?他们答应了!还是什么A—LINE集团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阿乔,你好好工作,等我回来。阮育。
阮乔手下一个用劲,那封信就被揉个粉碎。回来,居然还敢提回来的事?
好,好啊。该死的阮育!果然是个混蛋!竟然一声不吭的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封狗屁不通的混账信。什么,去澳洲?那是什么鬼地方?就不怕人家把他卖了!什么地方联系方式一概没有,早知道这样干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救他,就让他老死在监狱里面不是更好。
阮乔懊恼的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应该和他说一声的,罗兰的事。这样他至少还会犹豫一下。该死的罗兰,恶毒的女人!故意把阮育支到那么远的地方狠狠的抓住自己的把柄。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恼火和委屈。
天已经黑下来,阮乔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街灯亮起,将街道上热闹的人流映衬成一幅喧闹和谐的画。
在一间路边摊上坐下来。阮乔左右看了看,竟然不知都要吃点什么,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竟一点也没有食欲。
“老板,给我一瓶酒。”
话出口,阮乔震了一下。脑子里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来也没有喝过酒,今天居然脱口而出。老板的速度很快,一只酒杯一瓶啤酒已经摆在眼前。
周围渐渐热闹起来。这间路边摊似乎生意很好,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人们说笑着点菜,伙计老板高声应答着。阮乔坐在角落里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清澈的酒水静静盛在塑料杯里,阮乔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酒水顺着食道直达空空的胃,顿时在肚子里烧起来。这种燃烧的苦涩的感觉并不坏,阮乔仰头将剩下的大半杯酒一口喝光。
人们总说借酒浇愁,以前总是嗤笑,那样一杯所谓的酒能够起什么样的作用?阮乔现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