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言之溪，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试探，而是已经有了肯定的证据：“你在说什么？”
“本部长要和你解除婚约让你很焦急。因为这样你不但会失去季家这座靠山而且在A—LINE的工作也一定保不住。”言之溪淡笑着看向同样震惊的季珉瑞：“本部长不必否认。这个消息还是阮乔亲口说的。想必你原本是想等发布会结束再宣布的吧？只可惜你的未婚妻耐心不够，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这样付之东流，只好先下手了。”
言之溪话毕，身后的蔡露垂着眼睛将手上的文件递给言之溪，言之溪缓缓展开：“这是从阮乔的电脑里调出来的邮件发送记录。上面显示，就在昨天晚上10点15分的时候，她给丽染的设计总监发了一份邮件，邮件内容我想我不必多嘴重复了，只不过其言辞之恳切真是超乎我的想象。而丽染那边也很快给了回复，承诺会给阮乔正是设计师的职位和一笔金额不小的鼓励费。”
言之溪说完，整个办公室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之中，季珉瑞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眸：“除了阮乔，全都给我出去。对外一个字都不许提，这个办公室里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一个字，全部按盗取商业机密共谋论。设计部做好安抚设计师的工作，谁要是私下讨论，后果自己负责。”
各个部长纷纷低声应是，满脸沉重的鱼贯而出。言之溪回头看着僵直相视的两人，一抹掩饰不住的冷笑在脸上肆意。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周身一下子安静下来，冷气从空调口突突的吹出来，季珉瑞的脸上仿佛结着冰。
“你不相信我？”阮乔悄悄攥紧拳头抑制全身的颤抖。
季珉瑞抬眼，没有感情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她：“我只问你一句，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只要有人替你证明，你大可以昂首阔步的走出去。”
阮乔咬着唇低头不语。
怎么说？说自己一整晚都和季敏策在一起。两个人不过是坐在顶楼上静静的看夜空？这样虽然能够洗刷自己的嫌疑，可是季敏策怎么办？他是季家养子，是现如今的当红模特，如果爆出这样的新闻，以后还怎么继续模特生涯？他的童年已经那样难，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是多么不容易，难道要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不足为意的小人物毁了他辛苦得来的一切吗？
不可以。不能把他牵扯进这样龌龊的事情里面来。
“说话。”季珉瑞的语气沉了沉，脸上的神色有些恼怒：“昨晚你和谁在一起。只要你说……。”
“没有谁。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阮乔苦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竟不敢看季珉瑞的眼睛：“没有人可以为我证明。但是我没有，我没有那样做。你知道的，我没有必要。”
“我知道。”季珉瑞起身，将桌面上的一干文件扫到地板上，那些印着文字的纸片纷纷扬扬的在两人之间飘洒，仿若最美的樱花：“我知道你这样执意隐瞒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和他在一起！”
阮乔豁然看向季珉瑞，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每一根眉毛似乎都在叫嚣着。
“你为了不拖累他，宁愿自己背负盗取设计稿的罪名。你就是为了他才这样。”季珉瑞怒极反笑，森白的牙齿微微咬着淡色的嘴唇，看的阮乔心头剧烈抽痛起来：“你为了他喝醉酒，口口声声念着他的名字。你为了他大半夜跑出去，不顾倾盆大雨。你为了他，你都是为了他。”
“季珉瑞……。”阮乔想要上前轻轻抱住季珉瑞的腰，想要亲吻他因为悲伤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想要伸手抚平他嘴角噙着的一抹悲凉的微笑，可是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被季珉瑞颤抖着抓住，第一次，季珉瑞的手心是冰凉如雪。
“是我错。错得太离谱。我明知道你只是因为罗兰的合约才不得已接近我，我明明知道的，却还是这样傻。现在我清醒了。不会再被你迷惑。”季珉瑞隔着办公桌，将阮乔拉进自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捧起阮乔的下巴细细婆娑，俯身靠近阮乔剧烈颤抖的嘴唇，两片唇几乎触碰到一起，可以感觉彼此唇瓣上的热气，季珉瑞的嘴角微微完成一个冷笑：“滚。我要你滚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毕，季珉瑞冷漠的松开阮乔的手，面无表情的转身背对着她。
修长伟岸的身影近在咫尺，合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那样决绝的转身，就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留给自己。
“就以这件事宣布分手吧。顺理成章。会将对集团的影响降到最小。”阮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眼角干涩的几乎要落下泪来：“还有，对不起。”
感觉季珉瑞的肩膀细微的颤了颤，阮乔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办公室外是等待着季珉瑞的一干部长，见到阮乔出来，不由自主的替她让开一条小道，阮乔微微侧着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黑色大门，终于提起勇气朝电梯走去。
外面的天气意外的很好，艳阳高照，嫩绿色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满眼的光亮，视线从泛着光的马路一直扫到集团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司机老何似乎已经等候许久，见到阮乔出来，匆匆从车子里下来，将车后座的门打开，朝阮乔为难的一笑：“阮小姐。少爷叫我在这里等您，您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少爷叫我送您一程。”
阮乔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可是少爷说……。”老何满脸的苦笑。
“行李在后备箱吗？”阮乔走到车子后面轻轻敲了敲后盖。
老何点点头，从驾驶座将后盖打开，阮乔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提下来，对老何淡淡一笑：“我走了。”
“阮小姐，少爷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接您的。”
老何搓着手不舍的看一眼阮乔。
“恐怕不会了。我做的事情伤了他的心。他，不会想见到我了。”阮乔说完，朝老何微微颔首，拉着行李箱转身朝远处走去。
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耳边呼啸而过的汽车声，行人秘密的私语，商铺里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好像通通冲进耳膜，将脑子里填满。
季珉瑞说，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他那么生气，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膝盖碰到坚硬的路面的时候，阮乔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跌坐到地上，黑色的行李箱孤零零的摔在脚边，阮乔垂着眼睛，看着路面上那个黑色的影子，突然感觉脖颈处疼痛的无法忍耐，季珉瑞留在这个地方的气息似乎在迅速的消逝，不断蒸发，带走身体残留的唯一一点余温。
好疼。
阮乔浑身瑟瑟发抖，脖颈处疼痛的几乎没法转动。
想过多少次离开季珉瑞的情景，想过多少次离开季珉瑞的感觉。从来没有一种想象是今天这样的情景，从来没有一种想象猜到竟然会是这样疼。
感觉有人轻轻将自己抱住，那人身上带着清淡的气息和浓郁的担忧。
阮乔抬眼看了看，季敏策的脸在阳光下变的目不可测，她伸手回抱季敏策，将脸埋在季敏策的胸口。
“乔。”季敏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都不用管了。”
阮乔缓缓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绽放一个荒凉的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阮乔的声音很轻，就像梦呓一般，季敏策却听得真真切切。
她说，她的心疼得快要爆炸了。
☆、第二十六章
桌面上是热腾腾的饭菜，袅袅白烟中，季敏策看着阮乔闷头吃着饭，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的碗里：“别光吃饭。”
阮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点点头，就着那筷子青菜将白饭大口的嚼起来，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阮乔捂着嘴，慌忙起身冲向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将嘴里的饭菜吐出来，全身都在战栗着，她却还是拼了命的干呕直到满脸涨红。
“好了。乔，好了。”季敏策一把将她扶起来，焦急的打量她满是汗水的脸：“吃不下就别吃了。”
阮乔苍白着脸，垂着头看着地板上淡色的地砖，声音有着呕吐过后的一丝沙哑：“你做了那么久，我竟然……。”
季敏策伸手将她抱在胸前，感觉怀里的人瘦得不成样子，纤细的肩膀，单薄的脊背，越发消瘦的面容。
整整三个星期，阮乔没有好好吃完一顿饭。一开始以为是身体的问题，季敏策还叫陆扬仔细的做了检查，结果肠胃之类的完全没有问题，那天陆扬检查完之后，将季敏策偷偷拉到一边沉痛的说出自己的猜想，他说这是心理问题，也许是什么事情让阮乔受到了打击，她原本的车祸精神障碍有明显的复发征兆，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入院治疗。可是季敏策很清楚，阮乔有多么害怕医院，多么害怕那些锋利的针头和散发着镇定剂的味道。
“乔，你会好起来。一切都会过去。”季敏策温柔的用双手捧起阮乔的脸颊，眼中的情绪复杂的翻涌着，看着阮乔那双失神的眼睛：“等我明天早上和A—LINE一解约，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去巴黎，离这里远远的，然后重新开始。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你，只有你和我。”
阮乔的肩膀颤了颤，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张了张终是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点点头。
天已经黑下来，厚重的窗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拉开，窗外夜空的那轮明月一眨眼就躲进了云层之中。
这是陆扬的小洋楼。从季家出来之后的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这里。位于郊区的地段，没有了市中心那样的喧哗。每天每天不过是在松软的床上醒来，吃过早餐之后，绕着别墅前的小花园走一圈，然后挑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发呆。
发呆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往往等到季敏策来找自己，才发现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不想吃东西，一点食欲也没有了。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怎么也没法下手。季敏策叫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西式中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菜单，每次阮乔都在心里对自己说吃下去，可是那软软糯糯的白饭含在嘴里，嚼了再嚼，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不愿意承认离开他之后，原以为疼过以后会好的，却有了越来越严重的症状，甚至连久未复发的障碍症也出现了。
季珉瑞，真的是一个恶魔吧。接近他，粉身碎骨。离开他，却生不如死。
胸口沉重的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阮乔没有开灯，凭着直觉下了楼，独自出了屋子来到小花园。在木椅上坐下来，夏季就快要过去了，夜风有些凉，阮乔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出来了。
不远处有个小亮斑越来越大，不一会，就听见车子刹车的声音，车灯闪了闪，渐渐暗下去。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似乎看到了坐在木椅上发呆的阮乔，脚下顿了顿，随即朝着阮乔走来。
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来，阮乔微微侧头打量来人，这才发现是一身白袍的陆扬，他孩子气的脸上有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带着暖暖的笑。
“回来了。”
“做了一个七小时的大手术，整个人快要散架了。”陆扬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一脸无奈：“这次回国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原本以为国内的医疗交流会不过是大家喝个茶聊聊天而已，没想到还被当成苦力临时工。”
阮乔淡淡的笑起来：“这样不好吗？给你自己的诊所打广告。”
“拜托，我的诊所在巴黎可是首屈一指的，还用我这么辛苦的做宣传吗？等我回到巴黎……”陆扬突然想到什么，原本嬉笑的脸慢慢严肃起来：“对了，明天回法国的事，珉策和你说了吗？”
阮乔点点头，看向远处的黑暗：“嗯。”
“看来他这次真的是动真格的了。”陆扬无奈的苦笑：“和A—LINE解约是一个得不偿失的决定。少了A—LINE这个大东家，以后的路可没有这么好走。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打算再做模特这一行。”
阮乔有些诧异，转头看向陆扬：“你说他不打算做模特了？”
“嗯。很多人听说珉策要解约，都纷纷提出要和他签约，可是他全都给推了，连合约条件都没看。”陆扬耸耸肩，随即略微有些凝重的低下头：“他为了你，真的把什么都放弃了。阮乔，如果现在你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还不能够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就趁现在，还来得及，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让他坠入云里雾里之后，再冷漠的把他打入万劫不复。”
“你知道了什么。”阮乔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虽然你们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可是我看得出来，这次离开季家并不是像你们所说的那样顺利。”陆扬起身将白袍脱下来披到阮乔的肩头：“季珉瑞是什么人物，虽说是合约分手，可是他至少要对公众作出解释。这三个星期以来，季家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那么重要的服装发布会延迟也不过以一句内部意外一带而过，轻描淡写，任由外面的媒体天马行空的猜测原因，A—LINE方面却始终没有出面做一点点的说明。这不是季珉瑞一贯的作风，他那么谨慎，不可能给自己挖这样大一个坑，让人有机可趁肆意编排。”
“你想说什么。”阮乔低笑一声，抬眼看向陆扬的侧脸。
“你离开的时间点太诡异，刚好是A—LINE发布会前一天，这只能说明这次发布会意外与你有关。而季珉瑞竟能隐而不发，只能说明他不愿意拿你顶罪，说明他心里有你。你自从离开季家，精神状态很不好，车祸障碍竟频频发作，那就是说明。”陆扬沉了沉，秀气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你爱他。至少，你爱他甚于你爱珉策。”
“你应该去当警察，做外科医生太委屈你了。”阮乔紧了紧外袍，缓缓张开眼睛，眼底弥漫着浓浓的苍凉，手指竟然比外袍还要苍白。
陆扬一怔：“你，承认了？”
“是。”
“你就不怕珉策发现？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如果连你也看出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就如你所说的，他是为了我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