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学和顾青衣在考场里巡视,一人一排,两人望进小窗,一个个看过去。因单间门上贴着考生籍贯和书院信息,两人看一眼,若是有名的学子,便会多打量上几眼。
顾青衣路过司徒景轩的窗外,就见他挥笔洒墨从容答题,那倨傲的神态,仿佛一切都没放在眼里。其他考生都紧张万分,一下笔,字未成墨先散;惟独他,那气势活似已经将乡试解元头衔收入囊中。
这时,李知学走来,“青衣,你去那边看看。”他指指对面的那一排单间。
“是,学生这就去。”顾青衣行礼离开。
李知学从小窗里探头进去看,见司徒景轩已经在答第二份卷子,不禁吃惊,这么快?
司徒景轩,人才啊……
李知学接着往下瞅了一眼他卷子上写的东西,猛地抽了一口气。
先不说内容,光这一手的好字就够他吃惊的。本以为他貌胜女子,文字也定是娟秀无二,不想笔势雄健,满篇正楷洒脱劲练,颇有几分大家风骨。
再瞧着卷面上的内容,一篇策论,审时度势,博古论今,不偏不颇,不可不谓之精彩。
……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久处乱世,将不合诸子而扶正天下乎?
……
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
李知学还只看了半篇,就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赞叹。
这么短的时间能将题答的如此滴水不漏的,此子确是个人才。
司徒景轩见他打量,索性将下半篇展开任由他看,而他自己则去答另份试题。
李知学满意点头,看得更是入迷,全然不顾其他巡考考官错愕目光。
乡试分三场,卷子六份,一般是一天作答两份,从上午考到下午,其余时间休息。当然也有人夜不间歇的连夜答题,只望能早点出考场,可往往这类考生都是后劲不足,最后无力作考,可惜了前面几科的成绩。
司徒景轩答题一半,顿觉得心累,忍不住皱眉罢笔,调养休息。不料,李知学正看到兴头上,没察觉到他异常,见没了下文,不禁脱口道:“快写啊,这治安策后面是什么?”
话一落,周旁众人都是一惊,好奇地往这看。
顾青衣也是一愣,吃惊不小。李知学后知后觉,当察觉到自己出了丑相时,一张老脸当下满是羞愧。
司徒景轩一笑,提笔继续作答。
李知学乐得咧嘴一笑,忘了刚出过丑,继续探着头津津有味的观看。
***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们,别走开,下面还有三章。话说别光看文不留言啊,没票没留言没支持,咱写灰心了……
怕什么,有少爷我在!
御龙阁,京都第一茶楼。那门面气势,不是一般茶楼客栈比得了的。
杜小小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不知怎地迈不开步子。
“大少爷……”她仰着脸打量了一下,忐忑道,“这地方是不是很贵啊?”
“嗯,京都最贵的酒楼。”司徒景容笑道,“这是即便有银子也未必进得来的地方。”
杜小小惊愕,语气怯懦了半分,“那个……用不用奴婢在门口等你们?”
“一起进去吧。等三弟日后入朝为了官,难免会来这些地方,你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也好。”司徒景烈安排好马车,走了上来,见杜小小一副怯场的样子,他笑笑又道:“怕什么,有少爷我在,你还怕别人会吃了你不成。”
杜小小深吸一口气看他,嘟囔着道:“奴婢是为少爷好啊,免得少爷等会嫌弃奴婢丢人。”
“哈哈,我又不是三弟,能嫌你什么。”司徒景烈被逗笑,打起扇子,率先迈步入了楼内。
杜小小被笑得窘迫,不过也借由此,她心头的紧张全部散去。
司徒景容微微扬眉,景烈这性子,还真是半点没变。
“进去吧,再耽搁就真惹人笑话了。”他对杜小小说了声,也进了楼内。
杜小小点头,安分地跟在后面,紧张地绞着手,都不敢看。
入了楼里,豪华二字被发扬到极至。
白玉为杯,稀有的紫衫木为椅,几个阁间之间的帘子,都是用又大又透亮的珍珠串成,看的杜小小张着嘴,全然失态。
三人往里走,不断有路过的人跟司徒两兄弟打招呼,人面之广令人咋舌,其中好些都是官家做派的人物。
杜小小看着两名少爷应付自如的样子,心中很是意外,原来两位少爷和人打交道是这个样子啊。尤其是二少爷,完全没了往日的调侃不羁,举手投足间,都是有礼有度,拿捏极好。
杜小小看不明白,一下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老作弄她的二少爷重叠在一起。
失神一番,见两名少爷上了楼阶,她也快步跟上。
上了二楼,三人跟着带路的小二,走向最里头的一个雅间。这时,就见杜重楼正好出来张望,看到人来了,赶紧上来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重楼,你怎么在这?”司徒景容有些意外。
杜小小也是一吓,张大着眼睛看人。
“景烈约我来的,说有要事要谈。”杜重楼瞥了眼一旁悠闲摇扇的人。
司徒景容眼皮一跳,心下有点不好的预感。
没用的书少看,本身都学艺不精了
“进去再说吧。”司徒景烈合起扇子指了个方向。
“景容,我要了壶月上清,我们今天要喝得痛快。”杜重楼兴奋地拉起人进去,司徒景容笑笑,很顺从地任他拉着自己。
几人进得房,小二机警地将帘子放下,又到外头将门带上,隔去有心人的目光。
房内,几扇窗子都敞开着,一缕缕荷花清香飘扬入内,沁人心脾。
司徒景烈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卷,坐在杜重楼身侧,问道:“先别顾着喝,看看这书写得什么。”
杜重楼侧头扫了一眼,不以为意道:“《识骨疗法》啊,就是讲骨头构造,金针刺骨疗伤的,没什么希奇。”
司徒景烈眼色沉了下来,执杯饮酒,似在琢磨什么。
司徒景容盯着他,皱眉道:“景烈,这书是三弟买的?”
“可不是。”司徒景烈放下杯子,神色恢复自然,“看来三弟总算急了。”
司徒景容听这话,似乎仍有隐情,略微沉吟,却是猜测不出他话的用意,道:“什么意思?”
司徒景烈展扇一笑,很是潇洒,“笨神医的方子这么多年都不见好,换我我也急了。”
话刚落,杜重楼就不乐意了。
“不见好,那是你家老三根本没按我开的分量吃,他总是喝一盅停一盅,好的了才怪。”
“哟,恼羞成怒拉,你怎么不说自己艺没到家啊。”
“啪”地一声,杜重楼神色一变,气得直撂筷子,司徒景容拉住他,急忙劝住两人。
“景烈,你刚才那话,说得没有道理。三弟的病,重楼比谁都上心,好几晚上伏案调药,不眠不休,这些事连爹都是知道的。”司徒景容加重了些语气。
司徒景烈微怔,随后颔首歉笑,“大哥教训得极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
司徒景容缓了语气,“那不说这了,你今日特意约到这,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还真没什么,就是特意来听曲来着。”司徒景烈摸了摸下巴,随口应付。
杜小小从头到刚才,都听得云里雾里,因都是熟识的人,她便也没太讲究规矩,微微移了个步子来到杜重楼旁,仔细打量起那书。
她瞧了几眼,越看越是纳闷,这书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二少爷干吗特地拿来问杜公子。
杜重楼本来还在欢喜景容帮他出声,见她在看,便又扫了眼那书,不屑说道:“什么摸骨知人,都是唬人罢了。这本书通篇大义,没点实用,不知道你家老三买来做什么。”
司徒景容也看过去,正要接话,却听见外头有下人通禀说有客来访。
司徒景容抬眼看对面的人,见他笑得不可琢磨,不禁皱起了眉。
“看来稀客到了,我去迎下。”司徒景烈从容不迫,起身时顺道将书拿走:“没用的书少看,本身都学艺不精了。”
杜重楼气恼,来不及争辩,门口再次响起叩拜声,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撩帘入内。
众人惊了一惊,这顾青衣怎么来了?
而将几人反应看在眼里的司徒景烈,唇角则缓缓带起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十万两!三少爷,你也太值钱了!
珠帘放下,响声清脆。
顾青衣扫了眼屋内,其他人粗粗带过,只在杜重楼那处停了片刻,眼一眨,又定定去看司徒景烈。
司徒景容在他眨眼时,不禁苦笑连连,这趟混水又多了个人进来,想再清就更难了。
“你这么快就能脱身?景轩考的怎么样?”司徒景烈问,顺手拉开了椅子,给他置了个座位。
顾青衣也不客气,二话不说坐下,“这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寻了个名目就出来了。至于景轩……”他一笑,执起杯子,很坚定地说道:“他若不是这届状元,那定然就是有人作假。”
司徒景烈忍不住一笑,“你们倒是通着气,他自己也这么说。”
“恩?这倒真像是他说的话。”顾青衣抬抬下巴,目光是看着杜重楼的,“这位是?”
“太医院首的儿子,杜重楼。”司徒景烈赶忙介绍。
顾青衣点点头,“略有耳闻。”整日跟在司徒大少后面的小跟班,说的就是他啊。
杜重楼也早听闻他的名号,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只虚虚做了一个起身的架势,拱手道:“顾大人有礼。”
顾青衣忙起身拦住,道:“不敢不敢,杜公子有礼——”
看的出杜重楼的情绪不好,司徒景容忙缓和了场面,“都别客气了,先坐下吧。”杜重楼撇了撇嘴,很快坐下。
果然很听话。顾青衣心道。
司徒景烈笑笑,微侧了身,对着顾青衣道:“话说回来,里头你都帮我安排好了吗?”
“那是自然。”顾青衣唇角带着笑,“除了不自在和没有专人伺候,那里头不会比你司徒府差多少的。”
“那就好。”司徒景烈颔首。
杜小小一听,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不少,着实是松了口气。她弯腰给杜重楼满酒,顺便小声问,“杜公子,这个顾大人是谁啊?”
“上届的状元,以前和景烈景轩都是一个书院的。”杜重楼哼了哼,也是小声回道。他不喜欢顾青衣的很大原因就是他是顾采青的哥哥。
杜小小明白的点点头,又安分地站直身。
这时,御龙阁的下人托着茶水和菜肴入内,待菜肴一一上齐,几名下人也都依次出去。
“景烈,你这次使了多少银子。”司徒景容见人都走了,才转了一眼,沉声问道。
司徒景烈倒也不遮掩,端起杯子,“不多,就十万两。”只是话一出口,他不禁皱起了眉。
“十万两!”
在场几人,除了司徒景容勉强镇定不语外,杜重楼和杜小小干脆都发出了惊呼声。
杜小小尤为吃惊,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回来。
顾青衣也是吃惊不小,他知道司徒景烈使了不少银子,但没想过是这么多。
十万两!都够养活一个小县城的了。他竟然使的出这么大手笔。
刚走一只老狐狸,又来了个装白兔的
司徒景烈见几人惊讶,索性扇子一开,很是悠然道:“这有什么,说起来我这也是取之于三弟用之于三弟,横竖这钱也是三弟为我赚的,我不过是还给他罢了。”
顾青衣自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只捧着茶杯摇头,道:“若换了我,绝对不舍得。我只能说你们司徒府的确有钱,难怪会——”话半,他及时打住,急忙用喝茶掩饰。
难怪会成为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么?司徒景烈冷笑,也只当自己没听见。
司徒景容低头不语,只用两指捏着茶盏,并不大在意顾青衣的话,只静了好一会,突然说道:“桃花露。”
众人一愣,不解他的意思,惟独司徒景烈变了脸色。
司徒景容端起来要喝,却又突然停下动作,微微笑道:“我若是没记错,这桃花露是研制月上清的秘密所在。”
“咦?真的假的?”杜重楼听到,也急忙去品,“奇怪,没有啊。我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啊。”
司徒景烈崩紧了下巴,脸上已经失了刚才的从容。
他私自在一乡下养了千里荷塘,又顾了千人来取清晨的第一滴荷花露水,然后每天用集好的露水去浇灌时十里桃林,只为最后的桃汁能酿出的露带几分醉人荷香的香气。
桃花流水窅然去,月上清泠人未眠。月上清芳香浓烈,喝了略有上头,酒劲却是后发,让人似醉似醒,酒醒不知何处。这也是月上清的神秘之处,却不知大哥是如何得知?而且能细心至此。
司徒景容不想逼人太过,只对杜重楼笑了声,道:“窗外就是荷花池,自然有荷花香了。”
“原来你是瞎说的啊,我说嘛,哪有什么桃子味。”杜重楼瞧了眼窗外;见一池子的碧莲叶随风摆动;当真也没多疑,又继续饮了两杯。
顾青衣哈哈一笑,道:“我也差点被唬过去了,说来今年我们春藤的桃子收成不好,据说是雨水不足,比往年少了近六成产量,可把农户们都害惨了。”说着,他也执杯呷了口。
司徒景烈喝着月上清,暗自一叹,刚走一只老狐狸,又来了个装白兔的……敢情,今天不是他出门的日子不成。
原来大哥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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