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韦伸手把郑听安紧紧搂住,郑听安才哭出声来。
就在Anna所有的视线与精力都被盛怒失控的子韦牵住,枪口也被子韦紧紧压住时,江天媛大大方方地走到水榭正门口,不慌不忙地完成了瞄准开枪。
这是她的安排。
她告诉子韦她会藏身在水草里。
同时也告诉子韦,不能看向她藏身的地方,一眼也不行。
当然,她也告诉了子韦,Anna一定会向那里开枪。
之后,就是子韦方才表现的那样。
他吸引住Anna的注意,同时挡住她看向水草的方向,在她开枪前闪开,然后就会有一颗子弹送Anna上路。
只是江天媛没有告诉他,水草里藏的其实是子潇的一名熟知水性的手下,让他刻意挡住Anna看向水草的方向是为了拖延Anna做出反应的时间。
那时没被伤到分毫的子潇的手下早已潜到水下游远了。
不告诉他,除了想让这出戏演得更真切点,更多是想让子韦彻底清醒。
用一个男人的愤怒去战胜一直以来他对那个女人深深的恐惧。
当然,子韦也做了件在江天媛计划之外的事。
他当真让Anna一枪打在了左肩上。
不是他来不及闪开。
他自己开过枪,他知道一枪打空后的反应时间与一枪打实后的反应时间是有区别的。
用一道无关生命的枪伤多争得一秒杀死这女人的时间,他觉得是自己赚了。
郑听安没注意到,江天媛全看在眼里。
江天媛手里的枪仍指着地上早已断气的Anna,微哑着声音对
116、解救 。。。
子韦道:“带郑小姐走,子潇在等你。”
话音刚落,子潇的声音在江天媛身后不远处响起,“去吧,赵行在等你。”
子潇微沉着脸色,带着两个手下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待两人走出水榭,江天媛小心地走上前去,谨慎地确定了一下Anna确实已亡,才深深舒了口气。
转头,江天媛牵起疲惫满满的笑意对子潇道:“我该开瓶香槟庆祝了。”
看着被江天媛亲手击杀的尸体,子潇皱了皱眉。
他见过比Anna死相恐怖十倍百倍的尸体,但从没有产生这样强烈的厌恶感。
胃一阵痉挛,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待胃里稍稍好受些,子潇才沉声道:“你身上有伤,忌酒。这里我来清理,你跟子韦他们回沈府。”
在子潇低沉的声音里,江天媛听到了惯常的命令口气,却也听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说不清是什么,但清楚地知道他心情很糟。
“好……我在沈府等你。”
收起枪,江天媛跟着其中一个杀手走向百米外停车之处。
拐了几个弯,早已走出子潇的视线,江天媛眉宇间带着轻薄的疑惑问那杀手道:“你们二爷是怎么了?”
杀手想了一下,道:“可能刚从冷水里出来,不大舒服吧。”
“冷水?”江天媛一疑,紧接着一惊,“在苇丛里的是他!”
杀手摇摇头,“属下不知,二爷只是让我们在百米外河岸边接应,他上了岸很快换上衣服擦干头发就带我们过来了。”
江天媛抿了抿嘴唇。
“他说……是个最通水性的兄弟在那里。”
又摇摇头,杀手道,“不,最通水性的是赵行。”
“很少见二爷下水。”
117
117、开年买卖 。。。
子潇让江天媛在沈府等他,但从水榭出来,他却没打算回府。
子韦乘子潇的车回去,子潇就牵了他来时骑的那匹马。
一路骑到郭家老宅。
没等马蹄声落定,子潇已翻身下马。
从敲门到砸门,直到子潇差点破门,郭元平才把门打开。
“你他妈的在里面生孩子呢!”
子潇马也不拴,带着一脸显而易见的火气大步踏进门去。
郭元平把那匹显然受了点惊吓的马牵进院子,顺手把院门栓好,一边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猴急什么啊,赶着生孩子去啊?”
一般来说,不等郭元平喊停,这两个人的互损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但一直等到在院子那棵树上把马拴好,郭元平也没听到子潇的回骂。
回到屋里,正看到子潇在随身的药瓶里取出两片药扔进嘴里。
“等会儿!”郭元平劈手夺过子潇刚拿到手里的茶杯,泼了杯里的茶水,拎起搁在小火炉边的水壶倒了杯白开水递还给子潇,“林莫然让我跟你说,如果你非得吃这药,那就一定要用白开水服药。”
皱着眉把水喝下去,放下杯子,子潇按着胃部把自己扔到椅子上。
郭元平又给他倒了杯水,把水壶续满放到小火炉上,漫不经心地道:“时间还早得很。”
子潇一怔。
“什么?”
“我说时间还早得很,”郭元平转过身来,清清楚楚地道,“去码头前还够你睡上一觉。”
码头。
正月十一。
江天媛的那一声枪响杀了Anna,也让他的脑子瞬间变得一团浆糊。
他不想立刻回家处理那些事情,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至于八号商船的事,当真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从早晨起床到现在,除了刚才就着白开水咽下去的那两片止疼药胃里什么都没有,河水的阴寒之气对胃造成的影响还很清晰地存在着,但子潇总觉得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不是这些。
伸手在太阳穴上狠按了几下,子潇从椅子里站起来,“在这儿等着,天黑以后我来找你。”
“等等。”郭元平侧了一步拦在门口,他刚刚意识到子潇的情绪与晚上要做的事无关,“是林莫然的事?”
本想推开郭元平,手抬起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江淮抓了张合年,张家宅子里现在全是督军府的兵马,估计林莫然也到了督军府上。我暂时还没收到消息。”
没有消息,未尝不是好消息。
“那是出什么事了?”
深叹了口气,子潇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烟夹。
“那个林莫然公馆里的女人,Anna,死了。”子潇擦了两根火
117、开年买卖 。。。
柴才把手里那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江天媛开的枪。”
听到这,郭元平才明白子潇这手机之火的源头。
女人。
一个他极其在意的女人。
“我有篇文章要做,晚上的事准备好了再来叫我。”郭元平头也不回地走进里屋,“厨房里有剩饭,要吃就自己热去。”
关房门前,郭元平又补了一句,“不许烧房子。”
接着不管子潇什么反应,果断干脆地把门关上了。
把子潇一个人晾在外面抽烟。
有关女人,他更希望子潇一个人好好想想。
毕竟在他印象中,子潇复杂的大脑里还从没思考过这些问题。
至少没把这些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想过。
其实,他也没想过。
所以,他更愿意在一场需要冷静的行动前想些能让他冷静的东西。
夜半。
郭元平把一篇文章做完,搁笔。
他虽始终没出房门,但注意到了子潇离开宅子时的动静,也留意到了子潇回来时声音。
他也肯定子潇没在他厨房里开火,这栋房子也还是好好的。
开门走出来,子潇就坐在先前他坐的那张椅子上。
仍在抽烟。
好像他就一直没动一样。
郭元平揉了揉微酸的肩颈,看了眼沉沉的夜色,漫不经心地道:“天还早,晚饭还没吃吧,我做饭去。”
“哎哎哎……”子潇把烟掐了,站起来拦住郭元平,“少折腾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先收拾收拾你那把枪。”
“枪?”郭元平诧异地看着子潇,毫无方才的风轻云淡,“你想清楚,那可是你表弟啊……”
子潇扬手止住郭元平的话,“我有数。”
“你有病!”郭元平刚刚还是静如冰面的眼睛中瞬间透出清晰的愠色,“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那些都是你的家人,在这个世上和你关系最近的人,你们身体里有一样的血!”
“So (所以呢?)”子潇静定地看着似乎恨不得给他一拳的郭元平,“So I have to make sure that he will be safe。(所以我必须得确保他是安全的。)”
郭元平一时没转过弯来,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你什么意思?”
子潇很不客气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英文全忘干净了?”
郭元平摇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子潇浅蹙着眉头,沉声道:“开年第一宗买卖,依你看该给谁家?”
须臾沉默。
郭元平恍然道:“官家。”
“给你点时间,我先到码头吃碗
117、开年买卖 。。。
面。” 子潇伸手拨开挡在了他和大门之间的郭元平,“来不来随便你。”
“等等,”郭元平在背后叫住刚跨出门槛的子潇,“也给我叫碗面。”
码头。
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码头边上摆夜摊的就只有两三家。
江风凛冽。
没在南方过过冬的人都不会知道,温婉精致的江南一旦冷起来是根本不会逊色于北方的。
一阵阵风直吹到骨子里,好像那股阴寒是有魔性的,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抵挡不住那侵肤入骨的寒意。
子潇没穿西装,只一身码头伙计样的短衫打扮,在小摊满是油污的桌椅上不声不响地坐着埋头吃面,谁也认不出这就是沈二爷。
郭元平来了就在子潇桌对面坐下,小摊老板忙把另一碗面给他端了上来。
“怎么样?”郭元平捧起碗喝了口热面汤,压低声音问子潇,“有动静吗?”
子潇向码头方向扬了扬下颌,郭元平看过去,两条商船靠在岸边,伙计们在忙忙碌碌地上下搬运货物。
新年伊始,无论老板还是苦力总都是干劲十足的。
没有八号商船。
却看到白雨泽捧着本账簿站在往来伙计中。
郭元平收回目光,余光却扫到另一个颇熟悉的身影。
沈谦站在人群之外。
郭元平目光定在沈谦身上,低声问子潇:“他怎么也在这儿?”
子潇没答,却道:“你再仔细看看。”
沈谦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普通的长袍马褂打扮,从郭元平视线看过去被沈谦侧身挡着大半,看不真切。
郭元平正想移移位置看清楚,沈谦刚好侧过头去微微颔首和身边人说话,那人转头之间,一张更加熟悉的面孔落入郭元平眼中。
子潇在郭元平叫出声来之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直到几秒之后郭元平目光里的惊愕之色消减了些,子潇才松开了手。
“你……”郭元平凑到子潇面前尽可能在声音允许的范围内表达自己的惊愕,“你妈怎么会在这儿!”
那是女扮男装的白英华。
子潇低头喝了口汤,头也不抬地道:“那你想谁妈在这啊?”
郭元平哭笑不得,却又稍稍放下心来。
子潇还有心情贫嘴,那说明他已是胸有成竹。
至少是已经有竹笋了。
“Steps(步骤?)”子潇都这么轻松了,郭元平也没道理紧张。
“Step one;(第一步) ”子潇扬起筷子指了指郭元平面前那碗面,“enjoyyourself。(好好吃饭。)”
118
118、逼宫 。。。
装卸货物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件赶时间的事情。
原本停在码头的两条货船在半个时辰内就装卸完货准备离开了。
那两条都是沈家的货船,货船离开前,船老大都下船来向白英华行礼。
“每年开年商船第一次靠岸,我妈都会亲自来见一次船老大。”两人吃完面就像所有等活的码头伙计一样找个角落靠在一边看着码头的情况,子潇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向白英华行礼的五号商船船老大,低声道,“五船是走欧洲的,七船是走美洲的,每年开年第一次靠岸这两条船都是所有商船里最晚的。”
郭元平听出子潇的话外音,“也就是说,这两船开走之后伯母就会离开码头了。”
“不对,”没等子潇回应,郭元平马上反应过来,“八号商船走初一、十一、二十一,初一码头不走货的话,今天才应该是八船今年开年第一次靠岸。”
子潇点头。
“等等!”郭元平原本依靠在货仓墙边的脊背一下子挺直起来,盯着正目送五船船老大回到船上的子潇,“你想在这里人赃并获?”
子潇抬起右手食指在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色示意郭元平看向码头入口的地方。
一批伙计装扮的人走进来。
穿的是沈家伙计统一的衣裳。
郭元平本以为是那些指定来卸八号商船的沈家伙计,定睛看清工头的模样才睁大了眼睛。
意料之外,却还是在情理之中。
周致城。
所谓的官家。
若说官家,如果督军府订了第二船货,眼下南京城里谁又敢订头一船呢?
“子潇,”郭元平沉声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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