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确定是迟静言喊他过去,孙远一刻都不敢耽搁,既然打着给林絮儿看病的幌子,他走出孙府时,肩膀上背着只出诊箱。
孙远从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师傅学医,算起来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尤其是后来升为太医院院正,他每次出门都有马车接送。
像眼前这样,被人背在背上,真的要恕孙远孤陋寡闻了,活了好几十岁,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人在遇到一个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待遇时,总会表现出短暂的不适应,就如孙远一样。
他趴在冷漠的背上,左忍右忍,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张开嘴直接吐了。
冷漠太嫌弃他了,强忍难闻的味道,穿着被沾污的衣服施展轻功,以更快的速度朝七王府飞去。
如果真的要对冷漠的这次服务态度做一个评价的话,孙远肯定给他打零分,太过分了,刚到了七王府的门口,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他从背上摔到地上。
他只是一个大夫,又不会武功,再加上又不年轻了,这一觉摔得好痛。
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面,冷漠把他从背上摔下来后,根本没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七王府里走去。
孙远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袖。跟着朝七王府里走去。
他刚走进去,就有一个丫鬟模样打扮,整个人的气质却比普通丫鬟要好很多的丫鬟出现在他面前,“孙大人,这边请。”
等孙远真的站到端木亦尘的床边,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端木亦尘,才知道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看向迟静言时,眼底闪过一句话,七王妃威武,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必定招招制敌,看七王爷服帖的样子,只怕不管再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擅自做主。
能把七王爷驯的如此服帖,放眼这世间,也唯有七王妃。
迟静言的样子很是风尘仆仆,有几缕发丝掉下发鬓,耷拉在肩头,她丝毫没在意,随意捋了下,就对孙远说:“孙大人,辛苦你了,务必要帮七王爷研制出解药!”
孙远觉得压力好大,端木亦靖和林絮儿的解药要没研制出来,现在又多了个七王爷。
他这大半辈子,几乎一直是在和后宫女子打交道,知道她们为了各自的目的,比如皇帝的宠爱,在后宫的地位,很多时候,的确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是亲眼看到过范美惠和费灵玉在暗地里的较真,对范美惠偷换走端木亦靖,又在他身上下了这么多年的毒,还算可以理解。
相对端木亦靖的毒来说,端木亦尘身上中的毒,他就难理解很多,端木亦尘是先帝宸妃亲生,为什么她要对亲生儿子下毒手。
这些事,当中牵涉太多,再说了,也不是他一个太医要弄明白的事,只管做好他的分内之事就好。
孙远已经替端木亦尘初步诊断过,正是因为没有治本的办法,端木亦尘才会暂时离开迟静言。
孙远从诊箱里拿出诊木,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把端木亦尘的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从从次诊脉,他用了很长时间不说,收回手的时候,眉心还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自从孙远拿出诊木,迟静言的眼睛就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她是个观察仔细的人,完全可以通过孙远脸上露出来的表情,来判断端木亦尘身体状况。
看着孙远眉心大到不能再大的“川”字,迟静言心里咯噔了下,感觉心跳在一瞬间,漏了好几拍。
“孙大人。”迟静言那么一个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人,飞快看了端木亦尘眼,变得犹豫起来,“还请外面说话。”
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人比端木亦尘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样子,在腰间佩戴了十多年的玉佩,毒已经在日积月累中沁入他身体也有十几年。
这样怕他担心,而不敢当着他的面问孙远的迟静言,着实让他心疼到极点,他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他阻止迟静言的话,她心里会很难受,索性假装困了的样子。
迟静言本想和孙远在外间说话,想到端木亦尘灵敏于一般人的耳朵,还是不放心,和孙远到院子里说话。
迟静言赶了一天的路,到七王府她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让人去请孙远,怕大晚上的马车跑不上速度,这才会让冷漠去背他。
既然提到冷漠,就插个话,冷漠不是被迟静言派去边关找升平了吗?
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因为他才到一半,就遇到了班师回朝的迟刚。
迟刚都回来了,那说明战争结束了,升平公主自然也不用再去边关找,他就回京了。
不得不说,冷漠跟了迟静言这么长一段时间,还是有变化的,至少在很多事上,像是开窍了。
院子里,迟静言双手负在身后,只看了孙远一眼,就抬头朝天上看去。
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如盘子一样大小的月亮悬挂在高高的夜幕苍穹上,远远看去,在一片黑暗中,更显得光亮皎洁。
不知道为什么,自持一向理性的迟静言,看着月亮,眼眶却开始发酸,忽然之间很想嚎啕大哭。
孙远看着迟静言,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悲痛,斟酌又斟酌,在心里把想说的话,打好腹稿,才轻声开口,“七王妃,就解毒来说,真的不是下官的强项,不过有一个人,他对毒很有研究,估计这世上,就没他解不了的毒!”
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一丁点的希望,迟静言也要去尝试一下,收回目光,看着孙远,语速飞快,“这个人是谁?”
“他虽是下官的同门师弟,但是为人孤癖,下官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他。”生怕给迟静言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孙远说话时很谨慎。
为人孤癖也好,孙远很多年没有看到他也罢,这对迟静言来说,都不是问题,她只要知道这个能解各种毒的高手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可能是看到了希望,迟静言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孙远像是真的很久都没提到过这个同门师兄弟,当迟静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是低头想了很久才告诉迟静言,“回七王妃的话,他叫张鹤鸣。”
“张鹤鸣?”迟静言重复着这三个名字,怎么觉得那么熟悉,虽然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还是觉得肯定在哪里听过。
她的记忆力还是非常好,只想了想,就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熟悉。
是端木亦尘曾经在她面前提到过,她给端木亦尘画肖像,问他画得像不像的时候,端木亦尘曾经说过可以和张鹤鸣有的一拼。
不对,她最早听到张鹤鸣这个名字,是从迟延森口中。
张鹤鸣是大轩皇朝最好的画家,他最擅长的是什么,不是草木,鱼鸟,而是人体。
而迟延森创作的几本小说都和人体有关,自然对擅长画人体的张鹤鸣念念不忘。
他曾经尝试着去找他,都是无功而返。
张鹤鸣大名在外,却几乎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要说他到底会在哪里。
迟静言就是迟静言,别人不知道的事,不代表,她经过自己的努力也不知道。
孙远虽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张鹤鸣,对他长什么模样,基本还是有印象。
迟静言让下人取来笔和纸,就在院子的石桌子上,根本孙远的描述,在纸上勾勒出张鹤鸣的基本长相。
落下最后一笔,迟静言看着纸上她画出来的人像,这才发现,还真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这古代怎么会这么多美男子?
迟静言生怕自己画的不像,让孙远凑过来看看。
孙远只看了一眼,就惊住了,继而对着迟静言竖起大拇指,“七王妃,你真是画了一手好画,几乎和下官的师弟一模一样。”
市井传闻,七王妃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这是谁造谣的,琴棋书画这几样,他就亲眼看到一样画,已经是如此卓越出众,可想,七王妃并不如市井传闻那样。
识时务魏俊杰,看着石桌子上的画像,孙远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选择相信了迟静言。
☆、第二百零九章:初谋
随着迟静言带给他一个又一个意外,孙远觉得跟着她才有出路,才能保住孙家大小平安。
迟静言不知道孙远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知道,肯定会说压力好大。
伺候林絮儿的丫鬟跑来告诉迟静言,林絮儿又犯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迟静言拿起画像,对着还没干的墨迹吹了吹,然后才对孙远不紧不慢地说:“孙大夫,麻烦你了。”
孙远连声说:“不麻烦,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孙远跟着丫鬟去了林絮儿的院子,已经拿到了端木亦靖的血,就算迟静言不说那声麻烦,他压力也非常大。
他和张鹤鸣一门所出,虽说术业有专攻,相差也不能太大,不然真太说不过去啊。
所以,就算迟静言不说,对端木亦靖和林絮儿身上的毒,他也会全力以赴。
迟静言把画像叠好放进衣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不会让端木亦尘看出什么倪端,这才回屋。
屋子里,端木亦尘已经下床,看到迟静言,甚至主动走过去把他揽进怀里,“言儿,辛苦你了。”
他算是个多谋算断的人了,二十几年来,唯有两件事是他始料不及。,一件是他会爱上迟静言;另外一件,则是他的亲生母亲会给他下毒。
迟静言不喜欢这样煽情的气氛,总让她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刚在端木亦尘怀里腻歪了会,夏荷在外面敲门,“七王妃,粥熬好了。”
夏荷送进来的粥,是迟静言特地命厨房按照她说的熬制的,是碗药膳粥。
房间里有迟静言在照顾端木亦尘就已经足够了,夏荷把药膳粥放下后,就退出房间,反手带上门时,她听到素来不与人开玩笑的七王爷,笑道:“言儿,以前没发现,等身体不舒服了,才越来越发现你很贤惠。”
“端木亦尘!”回应七王爷调侃的是迟静言佯装生气的声音,“你胆敢再讽刺一遍我试试看。”
夏荷反手合上房门时,把头垂地更低了。
迟静言果然很贤惠,这碗药膳粥是她亲自喂端木亦尘一口一口的味他吃下去。
就算七王府的厨子手艺再好,只要是按照七王妃的要求做出来的膳食,又能好吃到哪里去呢。
迟静言正是因为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端木亦尘的嘴有多刁,这才会亲自喂他。
一大碗粥,在迟静言眼神的威胁下,端木亦尘到底是一滴不剩的吃了。
药膳粥有助眠的功效,很快端木亦尘就有了困意,迟静言是亲自帮他洗漱好,才让他睡下。
也许是身体不好以后,心里都会格外脆弱,就比如端木亦尘,本来那么坚毅果断的人,哪怕睡着了也一直拉着迟静言的手不放。
迟静言坐在床边陪着他,看他睡着了,呼吸均匀,这才把手抽了出来,起身离开床边时,替端木亦尘掖了掖被角,又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离开。
她知道回到京城后,会有非常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端木亦尘身体已经这样,她不想让他担心,特地在他粥里放了助睡眠的药。
走出院子,孙远也刚好走来和她禀告林絮儿的情况。
林絮儿还是老样子,怕影响到她腹中的胎儿不敢轻易用药,孙远再保证会尽快研制出解药后,就告辞了。
迟静言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七王府。
这一次,她没有带冷家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就连小白也没带,对此,小白并不知道,它正被那只在它看来是破鸟的信鸽,弄得心烦不已。
这次回来,就因为身边跟着这只怎么赶走赶不走的破鸟,后院的狼狗看它的眼神非常奇怪,尤其是那一群喜欢它的母狗,一只只在震惊之余,更是伤心不已。
小白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是头成年的老虎,因为是人工喂养的,没有坏境影响,在情事一方面根本还没开窍。
它完全不知道它对信鸽的态度,看似厌恶,其实关心,早让一群母狗碎了一地的心。
迟静言没有带小白出去,也的确是有她的考虑,除了接连赶路,小白在回来的时候,又很不争气的晕马了,一路上吐得简直都快看不下去了,是应该让它好好休息一下。
另外一方面,和迟静言这次要去的地方有关。
看过前文的亲爱的们,应该还记得小白曾经惹下的另外一桩桃花,陆尚书家的公子,几口猫尿下去,怎么看小白怎么顺眼,直接被誓死不从的小白挠花脸的事。
迟静言今天要去的也正是那家京城出名的销金窟。
迟静言走进青楼时,老鸨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做她们这行,和一般的职业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时间,时间越晚,越是精神抖擞。
看到有人走进来,以为又一个客人上门了,抬起眼睛看清来人是谁,堆在脸上的笑,僵在了嘴边。
呵呵,看到贵客是迟静言,她真的笑不出来,半响,嘴角浮现出痉挛似的抽搐,也算是在对迟静言笑了,“七王妃,您来了啊。”
从说话的腔调,和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她是一点都不欢迎眼前这个贵客。
她可忘不了七王爷就是到她这里喝了次酒,连个作陪的姑娘都没要,七王妃却恐吓她,要有下一次,直接把她这里砸了。
她还忘不了七王妃自己来的那一次,对她这里的小倌、姑娘各种挑剔,害得她不得不出镇店之宝——如意,还把她这里既是常客又是大肥羊的陆公子给得罪了,害得那次之后,陆公子再也没有来过。
陆公子的风流之名,可是仅次于当年有着种马之称的迟延森。
像这样的风流人物一旦不来,很多和他玩得很好的名门公子也不来了,月底算账时,惊讶的发现收入锐减了五成。
长此以往,怎么办才好,老鸨也开始想办法,找到以前经常和陆公子一起来玩的另外一个名门公子,在答应让如意陪他一宿,终于答应去把陆公子劝说过来。
在阔别很长时间后,陆公子终于在一次了老鸨这里,为了挽回这个昔日的贵客常客,老鸨特地安排了好几个既有姿色又有才情的姑娘。
就当她以为一切都很顺利,从此以后陆公子又会是她这里的座上宾,意外又发生了,估计是上一次七王妃带来的那条狗,对陆公子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巨大,他已经到了姑娘的房间,忽然之间打开房门,捂着脸多一路狂奔。
老鸨好奇了,追不上陆公子,就去问伺候陆公子的姑娘。
眼看就要到手的肥鸭,就这么飞走了,姑娘也很伤心啊,这陆公子可是她垂涎了很久的。
大概每一个因为身不由己坠入到青楼的姑娘,在心里都有着从良的美梦,而对她们来说,没有清白之身,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想嫁为正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她们通常的目标就是能嫁给某个恩客,做个小妾什么的,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