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她就让她的儿子来替她偿还。
每隔一个月,只要想起费灵玉,她就会来密室看她的小儿子,为了“报答”她,还会让贴身太监去街上找来最脏最令人恶心的乞丐,然后……
对这样的经历,自出生就被关在暗无天日密室里的年轻男子,似乎早已习惯,目光呆滞,那双被古书神化了的双瞳,早就蒙上了层层晦暗的浊气,灵气全无。
走出密室,她眼前闪过端木亦尘那张和费灵玉有七成相似的脸,心里蔓起滔天恨意,要不是为了费家那笔宝藏,她怎么可能会留那个贱种到现在!
所有的人,包括端木景光都以为费灵玉的失踪和她有关,她偏不去澄清。
有的时候,任人猜想,却不澄清,也是种乐趣。
脑海里浮现那个至高无上,穿着明黄色锦绣龙袍的俊美男子跪在她面前场景,心里就一阵酣畅淋漓的痛快。
只是在享受这所谓乐趣的同时,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她的父亲,包括她的家族,都因为她的乐趣,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自从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把费灵玉的消息告诉他,却被她极尽冷嘲热讽,失望而去,端木景光再也没有让她这个中宫皇后侍寝。
为人夫,却故意冷落妻子,这在寻常人家,也是宠妾灭妻的大不当之举,更不要说这是皇宫,一个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一个是一国之母的皇后。
端木景光自从费灵玉失踪后,不光开始大张旗鼓的纳妃,而且只要是稍微看上眼的宫女,都能爬上他的龙床。
那段时间,对宫里的宫女来说,景光帝的龙床,是比进宫前出门买个菜都容易。
有深谋远虑的大臣,纷纷抓紧时间把家中女儿送入宫。
一时间,宫里面娘娘为患,朝堂上国丈为患。
言官不止一次进言,景光帝根本不听,依然沉溺于酒色,那段时间,清醒的时间远远没有酒醉的时间多。
皇帝都那样,更何况下面的大臣。
很多大臣开始公然敛财,以权谋私者,比比皆是。
随着景光帝的大肆纳妃,很多大臣都成了国丈。
眼看朝臣愈演愈烈,正牌国丈终于坐不住了。
那天,范丞相在御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天,景光帝都不为所动,抱着新得的美人在御书房饮酒作欢,最后范丞相昏厥过去,是在丝竹声中,被宫人抬出去。
费灵玉失踪的第一年,景光帝闹腾的最厉害。
宫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怀孕,又一个接一个的流产,事情太诡异,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到皇后范美惠身上。
放眼后宫,除了皇后,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时之间,前朝混乱不堪,后宫乌烟瘴气。
就当所有的人都以为景光帝将一蹶不振,有异心者甚至开始暗中筹谋起兵夺位,忽然之间,经过一年的自暴自弃,俨然已经是死灰的景光帝让人大跌眼镜的清醒了。
重新振奋后的景光帝,回到了他还是皇子,争夺皇位时的铁腕。
两年后,朝堂上已经不再是范丞相一人独大,随着那时景光帝纳娶了众多大臣的女儿为妃,朝堂上国丈四起,很多原本站在范丞相一边的大臣,都有了异心。
等范丞相想起去后宫找女儿,已经晚了,他被人其他大臣以大不敬之罪,参了一本。
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天,范丞相递上去的折子,又被景光帝原封不动的退回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递上去的折子,没有朱批就回到他手里。
朝堂上的不顺,再加上长久以来的郁闷,范丞相被人拉去喝酒时,就多喝了几杯,酒喝到一半,酒楼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扭着丰韵的腰肢走到他们桌边。
原来,她听人叫范丞相,特来找他要一副墨宝。
那天,范丞相大概真是酒喝多了,向来谨慎,从不随意给人留墨宝的他,居然在酒楼老板娘的发嗲下,在她拿来的纸上,写下一句诗。
“庭草无人随意绿”!
第二天,当他顶着宿醉后的头痛出现在朝堂上,景光帝手一扬,有东西直接砸到他头上。
看清砸中他额头,又落到他脚边的东西是什么,他打了个冷颤,惊得一身冷汗。
“皇上!”他跪下,满脸惶恐,颤抖着嗓音解释,“您误会了!”
景光帝对这个当年扶持他登上皇位,又是他丈人的老者,再也没了当时的感恩,甚至,连带着宽容都没了。
他眯起眼睛,眸光冰冷而危险的锁在下跪老者身上,“朕误会了?难道丞相是想告诉朕这字不是出自丞相的手吗?”
范丞相又打了个寒颤,把头埋地更低,“皇上,老臣……”
他刚开口,景光帝已经厉声截上他的话,“丞相还是想坚持朕冤枉你了吗?”
字字凌厉,句句犀利,范丞相动了动嘴角,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明白自己是被人下套了,给他下套的人,正是当年他倾尽全力帮助登基为帝的好女婿。
景光帝到底没有把事实做绝,范家举家被流放,皇后范美惠却没有被连累到,她依然是中宫皇后,从此以后,却只有皇后之名,再也没有皇后之实。
皇后也当真是能忍,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没有见她出来恳求景光帝一声。
费灵玉失踪的第二年,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景光帝的崛起;接着是只手遮天的范家衰败;再接着景光帝不知怎么,就临幸了皇后宫中最最下等的粗使宫女。
那个宫女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一朝临幸,居然让她怀上了龙胎。
那个时候,景光帝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勤政,基本不怎么去后宫,后宫那帮女人吃饱了没事干,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是非。
议论到最后,为什么宫中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会爬上皇帝的龙床,只怕是皇帝故意气皇后。
临幸皇后宫中相貌丑陋,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不是为了羞辱皇后,实在找不出其他原因。
就当后宫那帮女人等着粗使宫女流产,却听到了皇帝让皇后亲自照看粗使宫女肚子里那一胎的消息。
皇帝的圣旨,更是应征了宫里以前流产的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于是,那些失去孩子的妃子,会想各种办法对付皇后。
没有了实力雄厚的娘家可依靠,皇帝又那样对她,宫中那帮奴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尊敬她那个皇后。
回想起那段在宫中过的最窝囊,最没尊严的日子,范美惠本能反应的截断不堪的记忆,她拉回思绪,大步走出佛堂,身后传来太监尖锐的紧张声,“太后,您走慢点呢,当心脚下。”
☆、第四十七章:折服
范美惠脚步依旧,现在的她,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能把她牵绊倒的人。
刚走出佛堂,迎面就有人跑了过来,速度非常快,刚感觉到一阵冷风,一个人就钻入她怀中。
这个世界上,胆敢和她做这么亲密动作的,唯有一人,范美惠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带着六寸长的黄金护甲的手,高高抬起,佯装要打怀中人,到最后,却只是轻轻的落到她身上。
“你这丫头,终于知道回来看母后了。”范美惠替她拢了拢头发,佯装嗔怒。
同样都是先帝所出子嗣,升平却是整个大轩皇朝最不怕范美惠的。
抓住范美惠的手,手心手背都看了看,讨好道:“母后,好久不见,你连手的皮肤都保养的这么细腻光滑,快告诉女儿,你是怎么保养的。”
有景光帝的圣旨在,粗使宫女那一胎真的保住了,而且她还给景光帝生下了,他迄那时为止的第一个女儿,当然了,也是直至他驾崩前的,唯一一个女儿,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就当宫里那些流产的妃子妒忌一个粗使丫鬟,妒忌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迸出来,传来粗使丫鬟产后血崩,不治而亡的消息。
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后妃们一笑了之,没人点明,每个人心里却都清楚地跟一面明镜似的。
理所当然的,升平被寄养在了皇后宫中。
皇后似乎是为了挽回皇帝的心,对不是自己所出的公主分外疼爱。
如果不是宫里的女人亲眼看到粗使丫鬟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都会误以为升平就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升平摊开手,掌心已经多出一块丝帕,她递给范美惠,“母后,这可是正宗苏绣,女儿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你喜欢吗?”
范美惠目不转睛地盯着升平看,升平被她看得好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母后,母后。”
范美惠从发怔里回神,“怎么了?”
她强挤出一丝微笑,不要说半年前荣升为太后,在很多年前,她还是个被皇帝冷落,被其他妃子故意设圈套陷害的皇后,她依然保持着她的尊贵和骄傲,包括对她唯一的儿子,现在的皇帝端木亦元,也从来都不苟言笑。
所有的人,都怕她,除了升平,而她也只有在面对升平时,才会放下皇后,太后的身份,始终对她面露微笑。
景光帝驾崩后,范美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先帝后宫,除去几个朝堂重臣的女儿被封为太妃,有子嗣的送去出家,其他没子嗣的一概给先帝陪葬。
就所有的人都以为随着先帝驾崩,荣升为太后的范美惠,没有必要再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公主好,她却对她比以前更好了。
荣升太后半年的时间,她提到最多的也是升平的婚事。
十九岁的公主,真的可以出嫁了。
她亲自查看画师送来的每一副画像,但凡有看不顺眼的,不管是谁家的公子,第一轮就淘汰。
最后送到升平手里的,不管是相貌还是身世,自然都是一流。
即便这样,升平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她随意看了几副,就再也不肯看其他的。
升平看不上,尊贵如太后范美惠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升平搀上范美惠的手,撒娇道:“母后,我想吃用新鲜的桂花做的桂花糕。”
“你这孩子,现在这个季节哪里有什么新鲜的桂花。”话虽这样说着,她还是挥手让太监去找了。
升平仰头看了看天空,十二月份,京城的桂花早早就凋谢了,有一个地方却还盛开着满树的桂花。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仿佛又置身到江南那株桂花树下。
馥郁柔和的香气,斥满她整个鼻腔,顺喉入肚,连带着整颗心都被桂花淡雅的芬芳包裹着。
比香气更快跳入她脑海,撞入她心扉的,还有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英俊的脸庞,修长的身躯,刚强的力度,比母后给她看的那些画像上的公子不知道要强上百倍。
即便他穿着便装,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己明明受了很重的伤,却依然出手打退八个手持砍刀的山贼,他就是大轩皇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车骑将军迟延庭。
其实,以她的身手,就算再来十个八个山贼,只要他们手里不是拿炸药什么的,制服他们都不成任何问题。
升平长到十九岁,不管是以前景光帝在世时,还是现在的皇帝是端木亦元,都把她保护的太好,难得遇到一回山贼,还被人英雄救美了。
暗地里被人成为“剩公主”的升平公主,被少年英雄的身手,身上散发出来的正气,深深折服。
她收起已经捏在手指尖的暗器,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享受着少年将军温暖的怀抱。
……
端木亦尘刚刚回到王府,就听到张翼在那里训斥昨夜当值的守卫,“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随随便便就把外人放进府中!”
昨天后半夜当值的守卫,很年轻,被张翼言辞凌厉的一顿呵斥,也知道他做错了,嗫嚅着嘴角,小声回道:“她……她有王爷的贴身腰牌,奴才不敢不放啊。”
那个小守卫,刚被换下班,回去休息,还没睡着,就被张翼让人去喊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顿呵斥,他心里也挺委屈。
后半夜,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他正打起精神当值,一顶轿子,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好落在大门正中央。
深更半夜,有人到访,肯定是非常紧急的事,他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意。
轿帘打来,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月光照得很清楚,是个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同时,她举手投足也告诉他,这个女子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伸手拦住她,“站住,你找谁?”他公事公办的问。
“这里是七王府吧?”女子掩唇轻笑,“我来这里当然是找你们七王爷。”
“你有门……”
那个“帖”还在喉咙口,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玉佩。
身为王府护卫,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端木亦尘的贴身之物,连忙放行。
女子没着急着进王府,而是抬头把王府的大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朝王府里走去,边走,她还边惊叹,“七王府,果然很气派。”
事情的前因后果,护卫原原本本的重复给张翼听,张翼抬手打断他,这个时候不是追究“倚翠苑”红得发紫的头牌,怎么会有王爷的贴身玉牌,又到王府来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她给赶出去。
☆、第四十八章:乘虚
话说张翼,每一天的蛰伏,都是为了日后的大事,他从没想到,自己这个挂名管家,有一天要真正的行使一个管家的职责。
今天晨起,他按照惯例到后花园去舞剑,才到后花园,就有下人来报说王府里忽然多出个女人,匆忙赶过去一看,看到是红烟,有片刻的错愕。
身为七王府的管家,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虽然从不出入烟花之地,对红烟这个“倚翠苑”的头牌还是知道的。
他不好直接去呵斥红烟,让人找来后半年当值的守卫。
守卫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场景,就知道怎么回事,战战兢兢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张翼,张翼已经指着不远处花园里的人厉声呵斥他,“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随随便便就把外人放进府中!”
端木亦尘信步朝花园走去,刚好那个小守卫战战兢兢地把晚上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张翼脸色非常难看,就差原地跳脚,挥手让守卫退下,他朝花园走去。
对红烟的那么一点知晓,也和两年半前,她被还不是七王妃的迟静言调戏过有关。
那件事,在当事闹得很大,张翼想不知道也难。
红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不管她出现在王府的目的是什么,张翼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把她赶走。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真应了那句话,红烟既然进了七王府,又岂是说走就走的。
饶是大轩皇朝比起邻国大雁,民风要开放很多,张翼仍被红烟的热情吓得连连退后。
看到张翼,红烟拿丝帕捂住轻笑,缓步朝他走去。
真是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像是职业习惯使然,张翼的后退,只换来红烟的得寸进尺,眼看她就要凑到张翼耳边,进一步暧昧,张翼如临大敌似的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