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逍遥闻言大喜,向上官璇眨了眨眼睛,待连昭在桌旁椅子上坐下,上前跪倒便拜,口中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上官璇见连昭满脸笑意起身将铁逍遥拉起来,不由默默地将脸扭开,心中替连昭忧心:“义父还不了解铁大哥的本性,这一个头磕了下去,只怕就不是一套高深剑法能打发的了。”
她却不知那两个人相对而笑,心里都是乐开了花。
铁逍遥暗忖:“奶奶的,谁说太岳连家不收异姓弟子,老子这不就进来了,出了这么大的力,总算见着点好处了,师父啊,弟子这一屁股的麻烦您都帮忙收拾了吧。”
连昭笑眯眯地也在想:“真是块好材料啊,天分既好,又肯苦学,人又聪明,连家经此劫数人才凋零,正是用人之际,反正都要传你连家绝学了,给你个出身又如何?”
风入衣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咳了一声提醒他二人自己还在,沉声道:“你们要在这里传艺,莫非要让风某闭上耳朵不成?”
连昭早已想到此节,道:“那到不用。”他将祖父当日写手记剩余的笔墨纸砚找了出来,便在灯前奋笔疾书。
铁逍遥见连昭连写带画,更觉满意。既是高深剑法,留在纸上由自己慢慢参详自是比连昭匆匆口述强得多。
一时诸人都安静下来,只听连昭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密室外边挖掘泥土的声音。上官璇摸了摸触手冰寒的地面,更觉着放下心来。
这套伏倚剑法连昭烂熟于心,写得甚快。
铁逍遥便站在连昭身旁,等连昭写完已是读过了好几遍。他将这套墨迹未干的剑谱小心拿在手中,目光凝于纸上,出神想了一想,突向连昭道:“吉凶同域,这套剑法出自于老子之说?”
连昭吃了一惊,问他道:“你由何做出如此判断?”
铁逍遥完全沉浸在这套剑法之中,手指着第三招、第十一招、第二十九招的图解,道:“多了我也记不住,但我记得这三招方才见那老贼使过。”
时间匆忙,连昭只画了简单的几笔,依稀看得出是个持剑的人形,具体如何尚需结合文字细细揣摩,他未料到铁逍遥竟然这么快便领会到了,且与连孤雁方才所使的招式对上了号,不由大感吃惊。
铁逍遥抬眼望了望连昭,心知自己没有领会错,接道:“当时我便觉着这三招剑法变化莫测,譬如这第三招,我以为破绽是在左肋,一剑刺去,结果险被老贼一剑削中手臂,现在方知原来这一招在我一剑刺出之时破绽已移到了右肩,左肋反而变成了诱敌的陷阱。”
连昭点头,面露赞赏之色,提醒他道:“不错,但你若此时再去攻他右肩,一样也会上当。这套剑法便是这样,对手若是见招拆招,只会步步被动,感觉每一个破绽都是陷阱,即便能硬撑着不败,但到了发现对方剑法里的破绽都不敢出手的地步,这架也就不用打了。”
既然已决意将这套伏倚剑传给铁逍遥,连昭也不想日后铁逍遥练成个半吊子,当着风入衣的面,连昭不敢说得太多,只能点到为止,指望着铁逍遥自己多用点儿心思揣摩。
谁知铁逍遥将那摞剑谱“唰唰”由头到尾很快又翻了一遍,皱起眉来,道:“我记得那老贼还有一招,乃是与风前辈对攻,一气三剑,狠辣异常,怎的这套剑法里面没有?”
连昭暗暗叹了口气,回答他道:“那三剑,出自连家另一套绝学‘噬心剑’,这里面自然没有。”
他说出这话,已经明白了铁逍遥得陇望蜀之意,顿了一顿,又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并非不舍得教你,习武之道切忌一个‘贪’字,若是杂而不精,必然会互相影响,你先将伏倚剑学好了再说。”
连昭哪里知道铁逍遥生怕过了这村没这店,一心想在他后悔之前从他这里掏到更多的绝学,听连昭这么说,铁逍遥便知道今晚怕是再学这一套“噬心剑”便算到头了,心中微觉遗憾,笑向连昭道:“师父,‘伏倚剑’主旨是个变字,相较起来,我还是觉着您说的这‘噬心剑’与我学的刀法有些相像,更适合我一些。您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这套剑法也传给弟子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涅磐现世(一)拜师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涅磐现世(二)情劫
第一百九十二章 涅磐现世(二)情劫
连昭虽得承认铁逍遥这话说的在理,但看着他这一心索要好处的模样又觉着有些窝火,很难相信铁逍遥平素在“丹崖六魔”眼前也是如此,连昭暗暗皱了皱眉,却扫了眼正专心给老妇用银针刺穴的上官璇,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同铁逍遥啰嗦,坐回灯下,提起笔来。
噬心剑没有七十二路伏倚剑那么多的变化,连昭写起来用时更短,铁逍遥见他写完,忙把手里伏倚剑的剑谱揣到怀里,小心自连昭手中接过来细看。
果然,就铁逍遥而言,他确实更喜欢这一套颇似魔刀刀法的噬心剑,只需看着,他便感觉这套剑法耍起来一定顺手,好些变化可以直接挪到他的刀法中去用。不知不觉间铁逍遥看得入神,也忘了方才竹杠敲不下去的不满。
这半天密室外边又有几次大的动静,那连孤雁与慕楚帮的高手始终未能摧毁石屋,连昭听着刀剑砍在寒铁石上的刮擦声,庆幸之余又有些担心,幸好老贼几个人的武器非刀即剑,不知连孤雁会不会动念去找柄巨斧来,也不知那周尚所说的慕楚帮大队人马到了没有,这石屋再是结实,只怕也经受不住老贼以九层“凤纹功”劈出来的一斧之力。
连昭此时别无它法,只希望老父能在连孤雁破开石屋之前醒过来,他伸手摸了摸连孤鸿肌肤的温度,只比常人稍高一些,也未到烫手的程度,不知父亲体内的气息运转得如何了?
此时一声呻吟响起,却是那老妇有了动静。
风入衣正靠在门口闭目休息,闻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老妇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这屋子里实是太冷了,她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风入衣盯着她,目光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了紧张之色。
上官璇低头将老妇“风池穴”上的银针取了出来,假做不经意问道:“风前辈,您与这位家人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吧?”
风入衣对上官璇的印象要大大好过连昭和铁逍遥,闻言慨叹道:“是啊,好多年了。”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有二十年了吧。”
上官璇有些吃惊:“这么久?”
风入衣面上有些苦涩:“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大哥、大嫂被他们这些奸人害死,风家便只剩下我一个了,她可以来投奔我,或是自行嫁人生活都行,我也是直到传出消息才知道她竟一直呆在连家为奴,这是何苦?”他说到兄嫂的死,神情淡淡的,看都不看连孤鸿父子一眼。
上官璇感慨道:“大约是因为她与故主感情太深了吧。”
风入衣微微颔首,没有作声。隔了一会儿他方注视着那老妇的脸,道:“她与我大嫂确实感情很深,听说早年还是我大嫂自一伙儿马贼手里救了她出来。大嫂独居那些年,都是她陪伴着,照顾起居,说她们情同姐妹也不为过。那时她看着还年轻,没想到转眼老成这个样子了。是我风家亏欠了她啊。”
上官璇心中一动,不知是因为当年风振衣夫妇手上也沾了许多连家人的血,还是风入衣不方便到中原来,看来在风入衣心中为兄嫂复仇之心并不浓烈,甚至二十年来他都没怎么关心连家的事,怕是与父亲的恩怨和“十七寸骨斩”的下落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更靠前一些。
老妇动了一动,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风入衣。
风入衣露出关切的神情,道:“你觉着如何?好些了没?”
老妇仍是不错眼珠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却有泪水沿着眼角划落。
风入衣十分奇怪,向上官璇道:“她这是怎么了?不能说话?”
上官璇也觉着有些不寻常,这老妇这么多年强按刻骨的仇恨在连家伺机报复,义父连昭骂她疯妇,自她被抓回连家只要一能张得开嘴便是诅咒漫骂,到真像是心智有些疯狂,没想到此时她竟会默默流起泪来。
老妇不等上官璇过去查看,闭上了眼睛,开口道:“二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小姐和大爷!”
风入衣知道她口中的小姐指的便是大嫂,微微皱起眉来,原来老妇方才听到了他与上官璇的对话。
上官璇坐着没有动,生怕自己惊扰到老妇,她已经意识到这主仆二人的相见,随着老妇情难自控,必会透露出一些当年的秘密,若说上官璇对生身父母的事一点也不好奇那又怎么可能?
果然,老妇任泪水在脸上流淌,深深吸了口气,以一种极度自责忏悔的语气道:“小姐和大爷本来夫唱妇随,打遍天下无敌手,感情多好,都是那不要脸的狐狸精用尽手腕生缠着大爷,无媒无聘地竟然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小姐自从和大爷闹翻了之后,表面上倔强决绝,其实背着人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上官璇听她这样讲生母,脸上火辣辣得十分难熬。
风入衣闻言动容,打断她道:“我去劝过她许多次,她怎的……”
老妇哀伤地叹了口气:“小姐一辈子说一不二,好强惯了,几时吃过这样的大亏,我也一直劝她说:这女人,任你再强,碰上了男人给你出这种妖娥子,也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啊。看看大爷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陪着那小妖精有说有笑的,功都不练了,再看看小姐这边儿一个人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短短几年,就像老了十好几岁。唉,也是我嘴贱啊,这样整天在她耳朵边念叨个不停,小姐竟然被我说动了。有一回她竟然同我慨叹说想要个孩子。小姐有了这心思,我自然要想办法撮合她和大爷破镜重圆,总不能出了这样的事,还要小姐先低头。”
风入衣还记得当年兄长特意喊了自己回去,大张旗鼓的郑重休妻。
那日他为这事险些与大哥闹翻,最后还是大嫂拉住了自己,大嫂神情冷淡,没怎么出言为自己辩白,看她那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人已经心神大乱,连“十七寸骨斩”被换掉都没有发现。
到是这老妇那时还是个容貌清秀的婢子,自始自终哭喊大嫂是被奸人陷害,但大哥因为爱女奄奄一息大怒之下恨不得杀人,哪能听得进解释,直接命人将她赶出了风家,那也是当初风入衣最后一回见到这老妇。
风入衣想到此,再见老妇那悔恨的样子,一念生起,讶然道:“难道竟是你打伤了允芗?”
上官璇听得他们终于提到了姐姐的名字,不禁身子微微一颤。
老妇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不,我怎么会去伤害大爷的骨肉?”
风入衣不解,问道:“那你有什么错?”
老妇折腾这半天披头散发,眼神有些瑟缩,瞧上去格外可怜:“那孩子喜欢乱跑,有回跑到小姐住的院子外边,是我想着她毕竟是大爷的孩子,说不定可以通过她将大爷引来,便私自做主将那孩子领到了小姐的住处,又找了好多吃的玩的给她,从那以后,她就特别喜欢一个人跑来找我,谁知竟会被连家的恶贼盯上,拿她下手,离间大爷和小姐。我哪里会想到,一时多事自作主张,竟然便害死了小姐。”
风入衣听着心中郁结,沉声道:“你无需自责,这错不在你,这些恶贼筹划多时,大哥大嫂又多年不和,相互间毫无信任,早晚会出这种事,与你无关。”他安慰完了却又突然发觉老妇方才说的是“连家的恶贼”,怔了一怔,道:“难道你在连家找到了那人?”
老妇缓过气来,大声道:“不错,当年我说我亲眼见到了打伤那孩子的恶贼,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大爷只是不信,我被赶出去不久便听到了小姐和大爷的死讯,我当时只恨不得跟了小姐去,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宝刀在手任你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都要俯首称臣,若不是与大爷之间出了这事,又怎么会死?我恨死了那恶贼,索性混进了连家为奴,果然没过多久便在连家发现了那人,那贼子在连家甚是风光,是家主的儿子,叫做连孤雁。”
虽然这屋子里的人除了他主仆两个都早已猜到打伤孩子的必是连孤雁,但听老妇说到连家为仆这一段,还是将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连铁逍遥都从剑谱里拔出了眼神,盯在妇人脸上,等着她说下去。
只有风入衣觉着连家已经如此了,对她在连家如何不是很感兴趣,打断她道:“那老贼便在外边,等会儿我们老账新账一起算。我本以为大哥大嫂的不幸虽是风边两家仇怨造成的,也是因为时运不济,谁知竟是中了如此毒计。你应该早去找我,若我知道这些,连家的小字辈,我早将他们统统收拾干净。”
他主仆二人如此旁若无人的对话,早将其余的人都得罪个遍,更让人牙疼的是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竟然打住不说了,连昭、上官璇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连昭喝道:“你这贱婢隐瞒身份在我家一呆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勾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涅磐现世(二)情劫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涅磐现世(三)功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涅磐现世(三)功成
风入衣正满腹愤怒不平,听到连昭还敢出声,登时便欲翻脸。
那老妇却给连昭一句话问到了得意之处,哈哈笑道:“连家恶事做尽,老天要令它灭亡,还要我来做些什么?我只需每日里种种花草,看看戏。哈哈。本来中间我几次想离开的,但戏还没唱完,老婆子有些舍不得!”
“一派胡言。”连昭心知真相绝不止如此。
果然,那老妇笑罢意犹未尽,又道:“我自从发现了那连孤雁,便整天想着怎么能杀死他给小姐和大爷报仇,但那老贼武功实在是太高了,我盯了他好几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却发现这不要脸的老贼竟与侄媳妇私通。哈哈,这样一来我便不急着下手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那老贼平素十分小心,我始终没有什么好计划,可有一天,少夫人到花棚子来找我,问我要几盆鲜花做香露,我却突然有了个主意。”
上官璇心中一动,暗忖:“许筝的死果然与这婆子有关。不然以连孤雁和吕夫人的小心谨慎,又怎么会被许筝发觉?”
那老妇喘了口气,接道:“正巧她要的一盆花品种比较罕见,我便骗她说我这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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