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逍遥不以为然:“人是我杀的,和你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怎么有这么多自作聪明的白痴?要不要我跳出来在江湖上摇旗呐喊一番人是我杀的?不然我去把神鹰帮屠了,省得烦心!”
上官璇吓了一跳,忙道:“别,你不要乱杀人!”
她叹了口气,两手托腮望着火光,缓缓说道:“凌堂主这样做,想来自有他的把握。这恩情,只有以后找机会慢慢偿还了。我害得他被人笑,一时也没有办法。铁大哥,你别再引人注意了,不说现在江云扬已经留意你了,今天是小刀王陈青槐,你再把什么大刀王,中刀王都招来,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报仇?”
铁逍遥神情复杂地望着上官璇,道:“阿璇,我……”与她温柔似水的目光相遇,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抚摸着她垂在腰际的秀发,苦笑道:“大刀王’是我爹的名号,你这丫头不要挂在嘴边上。我不怕他们,便是陈青槐,再遇见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担心你……”
上官璇娇俏地吐了下舌头,全没留意他欲言又止,笑道:“还是小心些,大不了先避一避,他叫‘小刀王’时咱们可都还没出生呢。”
“小刀王”陈青槐成名甚早,他与铁逍遥之父铁寒朔并称“大小刀王”并非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当时他刚刚二十岁出头。
谈到陈青槐,铁逍遥眼神晶亮,道:“先前我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好好揣摩了下他的刀法,下次该不会这么狼狈了。”
上官璇想想傍晚时候,又有些后怕,暗忖幸好铁逍遥对这“故人”一直心存提防,道:“铁大哥,陈青槐说那把宝刀是你那秦叔叔从风入衣那里得来的,你说是不是真的?”
铁逍遥眉头微皱:“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山神庙看到风入衣的情景么?我到觉着陈青槐在这点上没有骗人,那把刀应该的确是秦叔叔带到山庄的,不然凭我爹和我四师父的交情,他若得到了‘十七寸骨斩’一定会和四师父提及。”
火光在铁逍遥脸上摇曳,他出了会儿神,又道:“我当时太小了,他们一家人……秦叔叔人很俊逸,他的夫人长什么模样我实在记不清了,他们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我大五六岁,不大和我们一起玩耍,她叫什么名字?”
铁逍遥陷入回忆,轻轻摇了摇头,沉吟道:“秦叔叔很宠他的小女儿,我还是对蝈蝈儿印象深些。究竟是谁将宝刀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上官璇想起他嘲笑陈青槐的话,道:“他们有人活下来么?”
铁逍遥叹了口气:“那奸贼找了商氏兄弟一批喽罗来,就是为了斩尽杀绝。他们不会有我这么好运。”说罢揽住上官璇肩头,道:“算了,阿璇,见着你本是件高兴的事,就不提这些烦心事了,江湖不就是这样么,谁都会有这么一天。”
两人说了这大半天话,不觉已将至深夜。上官璇拿出干粮两人吃了,又将火生旺,火光熊熊,木柴燃烧的剥剥声此时听来极为悦耳。
上官璇将头靠在铁逍遥怀中,想起上次二人在此过夜的情景恍如隔世,低声道:“铁大哥,上次在淮河边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便悄悄离开了?”
铁逍遥轻抚她秀发,好半天“唔”了一声。
上官璇又道:“铁大哥,吹支曲子给我听好么?”
铁逍遥取出短笛,凑在唇边轻轻吹起来。笛声温柔,却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上官璇伏在他怀中,听着曲子中的柔情蜜意,心中满足之极,她十分想向铁逍遥要一个相守的承诺,不知怎的,竟没有勇气问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璇渐已睡眼朦胧,她在铁逍遥怀中翻了个身,躺得更舒服些,低声道:“铁大哥,别再离开我了好么?”
铁逍遥停下笛声,见上官璇已沉沉睡去,竟是在梦中臆语。
铁逍遥双臂将她抱紧,低头将下巴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上,眼望篝火,怔怔地出神。
上官璇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猛地坐起,却见一件棉衣盖在自己身上,一旁的柴堆灰烬冷透,铁逍遥不见了踪影。
上官璇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暗道:“他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站起身抢到洞口向外一望,松了口气,铁逍遥正背朝她坐在父母坟前。
上官璇微微一笑,一纵跃到平地,叫道:“铁大哥!”向他走过去。
铁逍遥闻言转回头来,上官璇见他双目微陷,神情憔悴,奇道:“你一晚没睡么?”
铁逍遥苦笑一下,望着她渐走到跟前,突然下了决心,道:“阿璇,有件事你莫怪我,你师父是我杀的。”
上官璇呆住,道:“你说什么?”
铁逍遥重复道:“你师父师娘是我杀的。”
第三卷 第五十八章 真情泣血(十)情仇
上官璇一时未反应过来,道:“铁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铁逍遥内心已经挣扎了一夜,此时横了心要将真相告诉她,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瞒你。当日我二师父四师父来此,万秀岭并非都是死人,秦叔叔的管家常山便躲在你方才呆的那个山洞里。可惜他后脑被人用硬物击伤,已经成了疯子。这些年我们想尽方法为他治疗,他却一直没有清醒,我费了不少力气伺候那疯子,方从他的疯言疯语中得知他的表兄竟是你师父华子峰。我在华山呆了大半个月,发现‘十七寸骨斩’果真被那华子峰据为已有。”
上官璇呆呆听他说完,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铁逍遥突然是如此的陌生,她伸手指他,手臂却颤抖得不听使唤,涩声道:“是你?是你杀了养我教我的师父,我看到的那背影竟是你!你救我根本不是什么巧遇,你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华山派自相残杀,好不快意。”
她声音哽住,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一切的苦难原来都是拜眼前这个倾心相恋的人所赐,满腔爱意立时化成忿恨,伸手拔剑,却摸了个空。
铁逍遥见她如此,并未反驳,将脸转至一旁。
上官璇恨恨地道:“你,你好狠毒,我师娘呢,她武功低微,你全家被杀的时候她根本还不认识我师父,你竟连她也不放过。”
铁逍遥冷笑道:“若不是那个婆娘,我还找不到宝刀呢。是她头天晚上将华子峰灌得烂醉,套出了藏刀之处,她打算偷了‘十七寸骨斩’和你那个姓越的大师兄私奔,这种心机深刻的淫贱妇人,我怎能留她活在世上。”
上官璇只觉字字锥心刺耳,满腔忿恨难当,大声喝道:“胡说八道!她最贤淑不过,从小到大都是她教我做人的道理,哪里会和大师兄……她那晚还要我等她,你明明是怕透漏消息,杀她灭口。你也下得了手!”抬手便是一巴掌,铁逍遥没有躲闪,这一掌便狠狠地落在他面颊上,铁逍遥的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上官璇冷笑道:“你不如把我也杀了,不然人人都知道你得了‘十七寸骨斩’,恐怕你活不到做天下第一的那天。”
铁逍遥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你何苦为那些人这样作贱你我,我铁逍遥是那样的人么?那柄刀在我这里不假,但我从没想过什么天下第一,我现在便可将它交给你。”
上官璇心头泣血,眼中却已无泪,格格一笑:“杀师之仇,又岂能不了了之,我上官璇也不是那样的人。”退后两步,道:“你不杀我,它日莫要后悔!”猛一转身,也不看路径,向着悬崖绝壁奔去。
她奔到崖下,纵身一跃抓住凸起的山石向上便攀,怒极之下脚登崖壁,一口气直攀上三四丈高,身手竟是灵活得很。
她换了口气,手足借力,渐渐攀高,突然心中一念闪过:“我若一松手,就此掉下去摔死,岂不是一了百了。”此念方生,背后一阵风动,她人已落入了铁逍遥的怀抱。
上官璇拧身挣扎,铁逍遥也不吭声,单臂抱紧她,另一只手拉住壁上青藤借力,向上飞跃,眨眼间便到了崖顶,将她放下来。
上官璇嘶声道:“滚开,我后悔认得你!”死命将他推开,转身狂奔而去。
她早已不辨了方向,只知道是下山的路。
她根本不知要往何处去,只下意识躲避着人多的地方。她没有施展轻功,就这样一路飞奔,竟也不觉疲惫。她虽在奔跑,脑子里一幕一幕闪现的却都是与铁逍遥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她并不知要跑到何时为止,只想将脑海中的一切一切都远远地抛在身后。
到上官璇再也迈不动腿时,她扶住了路边一棵小树,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
上官璇倚着树慢慢坐下,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太阳西沉,天色发暗,竟已到了黄昏。
她处身之地在一个小村庄旁,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四周一片荒芜。
上官璇自知这一天中她不停地折磨自己,内伤已是不轻,但随身携带的药物都留在了万秀岭崖下,干脆不去管它,歇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向村子里走去。
天气寒冷,家家门户紧闭,上官璇失魂落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听到村尾的一间大屋内传来读书声。
她循声走过去,却原来是几个孩童正在念千字文,两扇破门板掩着屋门。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还是上官璇七八岁时师娘抱她在怀里,一字一字教的。
上官璇呆呆站在屋外,心中百感交集,暗忖:“我该怎么办?杀害师父师娘的人竟会是他,这个仇还要不要报?他说的都是真的么,我这是不是在做梦,怎的这噩梦还不醒?”她在自己身上拧了一把,叹道:“这究竟不是一场梦。”
一阵冷风吹在身上,上官璇打个寒颤,只觉由喉咙往下直到心口都火烧火燎得疼,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隔壁家门口站定,整了整乱发束好头巾,强打精神扣动门上铁环。
半晌听院子里脚步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门问道:“谁啊?”
上官璇答道:“过路的,讨口水喝。”
门后木栓抽动,两扇门中间开了尺许宽,一个老者将头探出来,上下打量她,这才将门打开,道:“大冷的天,快进来吧。”
上官璇连忙道谢:“打扰了,老爹。”
进了门,只见小小院落杂七杂八堆了不少东西,迎面三间破屋。
那老者将门关好,道:“进屋坐吧。”引着上官璇进屋坐了,忙着去拿碗倒水。
上官璇打量了一下屋里,问道:“老爹,家里只你一个人么?”
老者“唔”了一声,道:“他们都有事出门了。小哥这是从哪里来?”
上官璇微一迟疑,道:“洛阳。”心中盘算是否在此借宿一晚,见那老者颤巍巍地将水碗端过来,伸手欲接。
那老者“啊”的一声,竟未拿稳,一碗热水向她身上扣过来。
上官璇吓了一跳,自然而然伸出手去接住了碗,就势转腕,将大半碗水接回碗中。
突然之间,她察觉到一丝异样,但这一刹那间还未等她自满怀心事中惊醒,只觉肋下一麻,已被人点中要穴,动弹不得。
上官璇骇然望向那老者,见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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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真情泣血(十一)监视
突然一阵掌声自内间屋传来,一人笑道:“田大哥看得真准,他果然是会武功。”门帘一挑,走出两个男人来。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身后跟了个麻脸汉子,都作乡下人打扮,上官璇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上官璇心中惊疑不定,暗道:“这乡下地方怎么会藏着武林中人,莫非我掉进了土匪窝?”定了定神,道:“你们是什么人?”
方才说话那胖老者笑道:“向来都是我们问话,哪有你胡乱打听的份儿?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麻脸汉子道:“怎么处置他?”
那姓田的冷冷地道:“这小子方才使得那招很像是华山派的‘拂云手’,不然便是峨嵋派的‘袖底清风’,这两派都没有什么好角色,留着也没用,一刀杀了,干净利落。”
上官璇听得他们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心中却突得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想道:“我糊里糊涂死在这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胜于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唉,若是他瞒着我,我到死都只记着他的好处该有多好。”
胖老者笑道:“这小子倒不怕死。先搜一下身,再杀不迟。”
上官璇猛睁开眼,怒喝道:“别碰我!”
这三人如何会听,胖老者将手伸入她怀中,上官璇脸蓦得涨红,咬牙怒视,她怀中只有些手帕、火折等寻常之物,另有一张银票,胖老者取出来递给那姓田的,脸露惊疑之色,上下打量她,突然伸手将她头巾扯了下来,道:“原来是个女的。”方才他一摸间碰到了上官璇缚在内衣里的束胸。
那姓田的展开银票,见数额颇大,吸了口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璇哼了一声。
麻脸汉子一直盯着她脸,突道:“咦,怎的有些面熟?”
胖老者笑骂道:“是女人你孙麻子便看着眼熟,华山、峨嵋二派武功不怎么样,却个个都假正经的很。你小子怎会认识?”
麻脸汉子一拍脑袋:“这不是杀华子峰的那个女徒么,我在归田庄见过她的画像,我还和老杜说他娘的华老头八成是逼/奸不遂,胡里胡涂中了毒手。”
上官璇对这些话早听得常了,将脸侧至一旁,理也不理。她此时虽已知师父师娘被杀的真相,却半点也不想说给他们听。
姓田的与那胖老者对视一眼,都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胖老者三人都是一怔,姓田的高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他田叔,是隔壁黄家的。”
姓田的挥挥手,道:“快带她进去。”
胖老者右手捏住上官璇下巴微一运力,左手将一团破布塞入她口中,象提小鸡一样将上官璇提起,与麻脸汉子进了内间屋。
只听姓田的老者去院里开门,那敲门的女人是个大嗓门,道:“他田叔,我家小宝伤风发烧,家里没有生姜了,来问你要两块。”
姓田的应了一声,带她进了外间屋。
那女人道:“大哥大嫂还没回来么?”
上官璇听着那姓田的在外间东翻西找,嘴里编排着这房子的主人自己的侄儿侄媳如何尚在千里之外的田家庄给守寡的姑姑操办丧事,心中奇怪之极,暗忖:“这三人隐瞒身份在此落脚,看来已有些时候了,这姓田的和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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