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自己也所谓,不想去相信别人也无所谓,因为有我信你。”
一直以来,琥珀总是看着,看着残那样温柔的笑着去抚平别人的伤痕。
所以,至少这一次,琥珀希望自己能帮助他。
至少这一次,能够治愈他的伤口。
也许,琥珀真的能够做得到。
因为残现在需要的东西,只有一种。
只要一种,就可以将他从临近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只要琥珀可以给他那种东西。
只要……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于是残缓和的语气也有了些微的挣扎与彷徨。
“这样自私的我,你都愿意去信么?”
尽管受过伤的大雁,战栗的恐惧着弓鸣之声,不敢轻易落地。
可以那样的诱惑,可以抚平痛楚那样的诱惑,依然引诱着它,走上了最后的道路。
“我说过我想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我不会起誓,应该说是不需要吧……我的全名是,菲伊特莱斯。”
“……神?…”
尽管此刻的琥珀希望能愈合残的伤痕。
尽管此刻的他希望能补救在残心底划开的裂痕。
可是……
做过的事情,是无法后悔的。
琥珀曾经的仇恨,曾经犯下的罪,注定让一切无可挽回。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最后的道路。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失却了,就无可挽回。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
琥珀曾经做过的一切,在此刻,必须付出代价。
最终的代价!
一声大笑如闪电划过天空,还有那个带着满身耀眼的光辉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男子。
“不会背叛?呵呵,开什么玩笑!只怕骗他最多的人,谎言说得最多的人,就是你!”
周身光芒洋溢流转的男子大声的笑着,笑声中全是幸灾乐祸的讥讽。
“菲伊特莱斯!既然表露了身份又为何不把一切事实真相告诉他?若真的回心转意,就把你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他啊!”
“亚伯伊释迩!你给我住口!”琥珀猛然回头怒吼道,“不需要你多事!”
“嫌我多事?”
亚伯伊释迩轻柔的笑着,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不行…菲伊特莱斯,不可以。我有义务将全部的真相告诉我们可爱的小皇帝,然后再由他来决定是不是真的相信的你。……对不对?残?…陛下?你不想知道吗?”
淡然的看了一眼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男子,残眼底闪过一丝几近愤怒的神色,冷笑起来,“神吗?你们一个两个还真闲啊,那么多人的祈祷不去管,偏偏跑来与我这个一个小人物扯起了闲话。还是说神这种东西就跟石头差不多,走哪儿都可以撞上几块?神就了不起么?……哼,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知道又如何?”
“哎……小皇帝,不要这么快下结论。我可是在为你着想啊。”
亚伯伊释迩依然轻柔的笑着,带着悠闲的姿态。
异常耀眼的光芒让他的脸若隐若现,一如那高贵、优雅的神的姿态,令人膜拜匍匐。
“我告诉你…你啊——”
“不——”只是那一刹那,琥珀伸出的手已经来不及触及残的那一刻——
“残,别听——”
一切都在那一刻颠覆的一刹那——
“你身上根本就没有雅狄斯皇家的血脉!”
连血液都已经冻结的一瞬间,
连身体都已经僵直的一瞬间。
已经听不见拼命对自己叫喊着什么的琥珀的声音,残猛然扩张的瞳孔中,整个天地都已经在这句话中彻底崩溃。
悬浮在空中的亚伯伊释迩放声的大笑着,兀自大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是那个皇帝的儿子!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雅狄斯的皇帝!……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原来从开始到终结,都只是一个骗局。
一场游戏的骗局。
“你骗我!”
整个身体连指尖都战栗了起来,仿佛全身都被冻僵了一般,只有那惨然凄厉的声音仍旧还能表现出最后的挣扎,“我有父亲,我有母亲!我有哥哥!”
“你骗我——骗我!”
残知道亚伯伊释迩没有必要骗他。
残知道亚伯伊释迩说的是事实。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是事实,所以拼了命的想要去反驳。
“我不信!我不信!”
拼命的伸出手,想去抓住点什么…
因为还眷念亲人那温暖的怀抱——'残,我心爱的孩子…'
父皇……
因为还记得冷羽覆盖自己头发上手心的温度——'残,我最爱的弟弟…'
大哥……
因为还记得杰罗斯那双沾染着血迹的手最后的感触——'残,雅狄斯,就交给你了。'
二哥……
因为还记得那个将匕首没入自己喉咙的女子,记得她最后美丽的眼泪——'一切的罪,我来承受,请让我的孩子幸福。'
妈妈……
…………爸爸…妈妈…哥哥…………
让自己心甘情愿去承受着苦难的一切……
支撑着自己走过这千难万险的一切……
拖着这具残缺的病体,忍受折磨的理由……
不要夺走它……
求你了…
别夺走这最后的希望……
只有它……
面对残几近疯狂几近绝望的反驳声,亚伯伊释迩却只是笑。
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高贵、那么耀眼。
最耀眼的神,最强大的神,最光辉的神。
“不信是吗……菲伊特莱斯,你再创造一个女人出来如何?我们神所拥有的力量,创造生灵的力量。你再创造与残那个所谓的母亲一模一样的女人,就像当年你造出他名义上的母亲一样再造一个出来给他看!”
光明神亚伯伊释尔,伟大的神、光辉的神、救赎着世界的神。
“造出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残的身子猛然一震,蓦然转过身来凝视着琥珀。
无数激流在眼底快速流窜而过,最终汇聚到了一起猛然撞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残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间贯通,刹那间眼底一片清明醒悟。
刹那间,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刹那间,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结果。
懂了。
终于懂得了。
……原来,这就是最后的真相……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结局…
如果能够再愚笨一点,如果可以再迟钝一点,如果自己根本就想不到所谓的真相的话——
嘶哑的声音从残颤抖的唇中吐出来。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们!……琥珀!不…黑暗神菲伊特莱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安排你们策划的对不对!”
琥珀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反驳。但是在残如风烛般颤抖着的眼神的凝视下,琥珀黯然的、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垂下眼。
他不敢再看残。
他没有回答。
刹那的风声中寂静一片,只有亚伯伊释迩兀自的大笑。
“亲爱的菲伊特莱斯,为什么不敢承认?是我们安排了这场游戏,你创造了一个女人,而我让那个女人拿着'潘朵拉'的盒子来到人间,安排她成为雅狄斯皇帝的妹妹。把我创造出的记忆给所有人灌输了进去……可笑的是,那个女人居然爱上我给她安排的‘亲生’哥哥,最后还因为苦恼与她的‘侄子’有染,还有了孩子……对,残,那个孩子不是你。当那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天她终于经不住好奇心打开了我给她的盒子,打开了'潘朵拉'放出了你。所以我让她真正的孩子死了,所以你代替她的孩子成为了雅狄斯的三皇子。”
“啊哈!你怎么可能是人类,你这个聚集天地灵气的宠爱而诞生的身体,怎么可能是从低贱的人类身体里面出来的?”
“然后我们安排了那个女人的死亡,并告诉那个深爱着她的‘侄子’只要把你的头颅奉献给我,我就让那个女人复活。虽然你所谓的父亲挣扎了很久,但他终究还是答应了。于是我又让一个叫仪南的男人…他的身世似乎也很有趣哪,人类都是这样肮脏的东西。我让仪南知道了这件事情,然后怂恿他叛乱。哈哈!那个蠢男人!为了救你他居然真的杀了他自己的父亲,他居然真的信杀了那个老头子就可以救你!”
“后面的事情我也不必要说了…你掉落魔界的时候,是菲伊特莱斯安排那两个魔族女人监视在你身边,然后他似乎觉得看得不够,干脆就自己跑到你身边去玩。……大概是对你这个玩具太满意了……对吧?菲伊特莱斯,你也太多事了,我让沙加来杀他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既然我们都已经看腻了还留着他做什么,恩?~或者是你玩得还不够?……我亲爱的小皇帝,你猜得没错,你的出生、你的未来、还有你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们替你安排好的,连你天生的疾病都是我种下的…怎样?发作起来很过瘾吧——哈哈!”
放肆的笑声在天空荡漾;轮转。
一圈又一圈;
撞击了少年落寞的容颜。
平静而落寞的身影。
“你相信他——他真值得你相信吗?残!毁了你的是他,是他!”
拼命反驳着对方的人,不再是残自己。
此刻的残已经是默无声息。
而那另外一个人。
一个自己亲手毁了一切的人…或者该说是,神?
“不是!残,我不是!”
“对,就是你身边那个叫琥珀的男人…或者应该说是神?……根源出一切悲剧的那个女人——创造出她的人是他!挑唆皇帝将你献祭的人是他!”
“不是——残,别听他的!相信我!”
“诱惑仪南叛乱的是我没错,可是让传递给仪南所有的真相下定决心反叛的人也是他!”
“别听!别相信他!我没有!”
“让那两名魔族女子潜伏在你身边的人是他!带走你那所谓的哥哥,害死他的人也是他!”
“不——”
“对,就是我和他联手——和这个说想留在你身边的男人联手创造的这一场游戏,一场供我们玩乐欣赏的游戏。你的一生都在我们的摆布之中!”
“别信他的话!我没有!”
“残,你是一个好玩具…很好,你让我们很开心。没错,我就是让你的一生都这么痛苦的根源。当然,不只是我,还有他。”
那微笑着忽视了琥珀一切的努力的神,轻轻的微笑着,修长的手指优雅的点向琥珀的方向。
“你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痛,全部都是你眼前这个人一手造成的!全部都是他——是他!”
“不是!”琥珀几近疯狂的咆哮着,反驳那声声如利刃的话语,“不是…不是我……残,相信我,相信我啊!”
“你真的还想相信他吗?…我说,这场游戏,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是最热中的人,却似乎是他哪。”
“不要听他的,他在说谎——我没有!相信我啊!”
面对着琥珀固执的重复着唯一几句话的表白与呐喊,残的神情却是相当淡漠的。
仿佛从来不曾听见亚泊伊释尔的声音,仿佛一切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淡漠。
然后,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美丽的弧度。
少年笑了。
忽视着亚伯伊释尔尖锐吐露出的一切残酷真相,残笑了。
忽略了琥珀恐惧一般反驳拒绝的话语,残笑了。
于是所有指责和争辩的话语,在这样的微笑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天地间,在少年微笑的一刹那寂静了下来。
琥珀从来都不懂。
他从来都不明白。
为什么残总是在笑?
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是在现在,残也可以笑出来。
为什么,那么惨白毫无血色的唇,却能勾勒出如此美丽的微笑?
一个令天地都沉寂下来的微笑……
琥珀不会明白,他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因为,琥珀不是残。
所以他永远不会懂得他的笑容。
然后,微笑的少年微微抬起手。
残看着琥珀,吐出柔和的声音,“琥珀,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经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的问题了。”
残伸出了自己手,
向着琥珀,
“我相信你。”
苍白无血色的嘴角依稀勾勒出浅浅的微笑,残将自己的手伸在自己和琥珀之间,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如果那个人说的都不是真的……如果你认为你真的有资格的话……”
沾染着血迹的手伸出,向着琥珀伸了出来,
“握住这只手。”
残的手,就这样轻轻的、重重的,
伸在半空中,
伸在残与琥珀之间。
仿佛等候什么一般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只要你能握住这只手,那么…琥珀,我相信你。”
也许是一刹那,
也许已经过了沧海桑田,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停了。
光凝了。
那一刻,琥珀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唯一的光芒,唯一的存在。
就是那只伸在他面前的手。
熟悉的、美丽的手。
沾染着鲜红血迹的苍白的手……
只要握住那只手,就可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只要抓住那只手,他就会信任自己。
只要…
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那么轻易、那么简单就可以握到的手。
于是琥珀的手伸了出来。
是的。
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能握住他的手……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是,
为什么碰不到?
为什么如何努力、挣扎着伸出手也无法碰到?
仿佛在天涯的另一边,仿佛相隔在海角天涯,仿佛经历着沧海桑田——仿佛永远也跨越不过的距离。
也许是因为琥珀耳边还回响着残最后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如果那个人说的都不是真的……如果你认为你真的有资格的话……'
也许是因为琥珀还记得残最后的那句话——那句话——'琥珀,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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