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请说吧。」
可能是担心莲娜又要问出那些他实在无法回答的问题吧!崆流态度上显得有些紧张。
「那个……尽管只是一点点也好,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吗?」
「说不记得……也许有点夸张,但是那种感觉却很模糊,就好像……是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梦一样。」崆流说着,缓缓站起了身来。「在梦中的那个自己,比现在的我更加自由,只不过……却似乎少了一点世间寻常的善恶之别,对那时的我而言,善与恶,是以自身为基准的。」
「对自己好的事情为善,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为恶……是这样吗?」
「应该差不多吧。只不过,或许更加直接也说不定。」
「这样啊……」莲娜淡淡的回应着,随即沉默了几秒后,突然说道:「人们,其实也都是这样的吧?一群人带头规定着善恶,把自己归类在善,而其他人不服自己的人则是在恶。就像是一场战争,胜利的人可以制定规则。」
「嗯……也许真的是这样吧。」崆流简单地回应着。但他却感觉到,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过於消极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像你那个时候一样,变成那种没有感情的人,这样的话……也就可以不必去苦恼自己立场的问题了啊。」
莲娜淡淡地说着。尽管崆流知道她说这句话并没有恶意,却还是感到有些不以为然。
「莲娜小姐……那个时候的我,不是没有感情,因为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人,就一定得要有感情,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很抱歉我这么说,但是……你只是在欺骗你自己,当与那时的我见面时,他可能让你产生了迷惘,而在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你便用这个解释来说服自己。」
之所以会用着微微激动的声音说着,主要是因为崆流还能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是所谓的无情、也不是单纯的冷酷。因为冷酷,其实是心中渴望他人关怀的另一种反应;而无情,也不过是害怕再度受到伤害的心灵所惯用的假面具。
那时候被逆感染的崆流,他的情感是处於一种虚无的状态,就好像是一望无际的黑夜般,没有办法找到任何的依凭。
「那种感觉……远远比起冷酷或无情,还要更可怕,但是最恐怖的却莫过於,明明该感到伤心或恐惧时,自己却什么也感觉不到……让人窒息。」
崆流说着,不禁握紧了拳头来。因为一想起那时的感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便再次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谈到这里后,两人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这时,把事情办妥的深羽回到了这里,两人准备启程。
然而,就在崆流与深羽两人要离开之际,崆流却突然回过头来,又对莲娜说道:「对不起……刚才说了那些话来,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只不过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产生这样的迷惑。因为我无法揣摩那个我的想法,所以有些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是我想了很久,只晓得,若是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语毕,崆流对深羽点了点头,於是两人便这么走出了这里。
目送着两人离开的莲娜,则是喃喃地重复着方才崆流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候的她,似乎隐约的找到了某个答案。
※※※根据着晓的话,除了先离开的男孩外,橘等人回到了旅馆,而在这时,蕾娜却已经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待着了。
「蕾娜小姐……」橘正打算走上前去,这时却见到有另外一位女性,正坐在蕾娜的前方,两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啊,你们回来啦。」看到了橘与莉莉姆,蕾娜一边微笑,一边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要她们过来。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芙……算是我的老朋友了吧。」
当蕾娜介绍的同时,被称为伊芙的女性对着两人微微点头笑着。
「我叫莉莉姆,请多指教!」莉莉姆充满活力的回答着。
就在橘正打算礼貌性的自我介绍之际,却突然想到,这个名字……似乎听男孩提起过。
「伊芙小姐……该不会是……」
橘有些紧张地问着,因为同名的情况并不是不可能,而且要怎开口问对方是否为反抗军,这似乎也有相当程度的技术问题。
哪知,当橘还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伊芙却与蕾娜对望了一眼,随即轻声地说道:「没错,我就是蓝空的领导人。」
「咦——!」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原本毫无察觉的莉莉姆,不禁大声叫了起来,但随即就被捂住了嘴。
「伊芙小姐就是蓝空的……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蕾娜小姐不说呢?」
橘一面问着,一面将视线转到了蕾娜的身上。但这时,却听伊芙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错。当我听蕾娜告诉我你们的事情时,我本来想要直接见你们的,然而,那个时候我却在处理关於内部奸细的事情。」
「奸细……难不成是……」突然之间,橘恍然大悟的吸了口气。
「没错,光明魔导公会与我们内部的某个干部互通讯息,当你们要前来的消息曝光后,那个人就联络公会的人埋伏。」
「等一下、等一下!这么说的话……你把我们当诱饵啊?」
突然察觉到了这个事实,莉莉姆有些生气地站起身来说着。而橘则是赶忙在两人中打着圆场。
「如果得罪了你们那我感到非常的抱歉,但是以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必须的。」伊芙用着相当正经的态度说着:「况且,如果我直接与你们见面的话,到时只怕反而会被那些奸细利用,我想这样……对我们两边都是不利的吧?」
「呃……思……是啦……」毕竟莉莉姆也不是个永远无理取闹的人,听到了伊芙的解释,她也就渐渐释怀了。
将事情的缘由解释了之后,众人的讨论进入了正题,伊芙将目前国内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还有沙罗的情形告知了三人。
「伊芙小姐的意思是说,你们打算在那场宴会上,将蒂妲公主给救出?」
「我们是这么计划。因为这样一来,若是可以趁机把他们母子的罪行在众人的面前给公开,到时候,对我们蓝空也算是很大的帮助。」
「好耶!赞成、赞成!」莉莉姆第一个大声的附议着。
由於伊芙的叙述之故,得知了维拉与奥梅多两个人的恶劣行径的她,似乎显得相当的不平。
「只不过目前为止,我们的人数还是不足,因为若是想要救出公主并全身而退,光靠人数是不够的,必须要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行。」
「这样的话……那就让橘加入吧!」突然间,蕾娜用着既像开玩笑,但又有些正经的语气提议着。
「呵呵……哈哈……呃……」可能是以为蕾娜是在说笑吧,莉莉姆先是笑了几声,但随即却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蕾娜小姐,您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橘有些疑惑地问着。
「咦?为什么不会是真的呢?」蕾娜说着,微微笑了起来。「伊芙你们也是真的需要人手啊,我的身分很难帮上忙,但是橘可以啊,她的能力不低,而且还附送一个人喔。」
蕾娜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莉莉姆,而被指到的她,则是立即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橘姐的实力真的不弱……谁是附送的人啊?」
「哎呀,这么说的话,你不打算跟她去帮忙罗?真狠心耶,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独去自冒险吗?」
「嗯~~说得也是呢,我怎么能看着橘姐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独自冒险呢,好吧,我也要参加!」莉莉姆说完,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伊芙说道:「新兵莉莉姆报到,年龄听别人说是十七岁,职业是炼金术士,能力是开锁、偷窃,兴趣是唱歌跳舞和把场面炒热,喜欢的颜色是……」
「太好了,这样的话,伊芙你这边就多两个人手罗。」不等莉莉姆把话说完,蕾娜便立即如此说着。
「我想应该可以,毕竟是蕾娜你推荐的,而且身分又是两位公主的朋友,其他人应该不会反对。」
「……为什么我总觉得没有人在意我的意见啊?」
看着仿佛私下达成协议把自己给卖出去的三人,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并不是帮忙,但是对自己的实力却感到相当的没有自信。
事实上,因为某个原因,橘现在的实力,其实可算是整个炼金术士协会中,相当接近蕾娜的一人。尽管她本人似乎没有足够的自觉,但是莉莉姆与蕾娜却都很了解她的实力。顺道一提,有些令人意外的是,莉莉姆的魔力也不弱,只不过似乎没有好好正经的调过一次药或施过一次魔导术就是了。
大致与伊芙讨论完了之后,三人约定,明日将与沙罗见面。
而当约定好的三人离开了大厅之后,晓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走来,并且到了蕾娜的身前。
「辛苦你了,要保护她们很麻烦吧?」
「……不会。」不改原本冰冷的语调,晓如此地说着。但与平时微微不同,晓的神情似乎没有原先那样的凝重。
「真的是不好意思,要你帮这种忙。」
「无所谓,反正那家伙本来也想如此。」晓口中说的那家伙,就是还在外头闲逛的圣月。
「那个……她们已经决定好要行动了,你可以……再帮一次忙吗?」
「我很想,但是很难。对手是一般人,若由我出手,只会造成杀戮。」
听到了晓的拒绝,蕾娜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就在这时,却听晓补充道:「但是……如果再出现那些特别的敌人,我就会帮忙。」
※※※飒若与圻加的距离,若是以路运的方式,最快大约需要十天左右。
以水运的方式,虽然只需要三至五天,但是由於圻加对於船只水运管理得很严,因此两人采用折衷的方式,先以陆路来到了距离皇城较远的港口,然后再以水路前进。
这日深夜,仅花了一个白天便赶路来到了港口的深羽与崆流两人,在动用金钱的关系下,好不容易搭上了一艘预定前往比齐尼思,但中途会停留於飒若皇城的商船上。
那是一艘相当简陋的普通货船,没有分开房间,大家都各自在货舱或甲板上头随便找了一块地方睡觉。
这个时候,崆流与深羽也和其他人差不多,找了一块地方,随便铺了块布就这么坐在上头。
「真是抱歉……为了我自己的事情,却这样麻烦了你。」
「话别这么说,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自己总是会在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的情况下,做一些很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这样啊……那现在呢?你后悔了吗?」
「嗯……一半一半吧。」深羽说着,脸上露出了浅浅的一笑。「上了这艘船的瞬间,我的确会觉得自己似乎太多管闲事了,不过现在感觉……倒也挺有趣的嘛。」
深羽说着,不禁看了看四周的乘客们。他们这时与自己也差不多,都是随便拿了张毯子或布,就这么席地而睡。
不管怎么说,深羽也是个皇子,行事还算低调的他,却怎么样也不至於搭上这种程度的简陋船只,若是没有这次的经验,只怕他还不相信有这种情况呢。
「话说回来了,你呢,还好吧?」
「啊?嗯……这种情况其实我倒也习惯了。」语毕,崆流淡淡一笑。「不是我自夸,再烂的地方只怕我也待过呢。」
「我不是单指这个,我是在问你,该怎么办呢?对於我刚刚跟你提过的事情。」深羽所说的,是指方才与崆流提及关於蒂妲的事情。「你别跟我讲说,我们这么千里迢迢的赶去,只是要你去跟她说句『恭喜』喔。」
「嗯……伤脑筋呢……通常这样的情况,是不是该准备点礼金呢?」
崆流开玩笑地说着,随即两人也不禁笑了起来。
然而,才笑了几声后,深羽却随即正色道:「好了,玩笑到此,总该说说真话吧?」
「真伤脑筋,要我说真话啊……你认为我能说什么呢?」
「其实说什么都好,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够犹豫,也不要等时机过了再后悔。」一反常态的,深羽用着十分正经且严肃的语气说着:「我看也别拐弯了,老实讲,你喜欢她对不对,那位蒂妲公主。」
一下子突然提到这个重点,使得崆流不禁楞了几秒,好半响后,这才见他用着难以察觉到的微小动作,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真的不难看出来。从那日的见面时,我就有这种感觉了。」深羽说着,所幸坐直了身子来,接着问道:「那她呢?她知道吗?」
「……伤脑筋啊……你这要我怎么回答?」崆流说着不禁露出了苦笑。「说她知道,好像太过自以为是了。但说不知道……似乎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你的答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问了个蠢问题。」深羽笑着,接着却叹了口气道:「仔细想想,我们两个就像是相反的人生似的。只不过稍微一比较,却又在小地方有着相似处,感觉起来……挺奇怪的呢。」
「是吗?怎么个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但觉得……有些熟悉吧。你有这种经验吧,常常会感觉到,眼前的画面,好像曾经看过似的,跟别人说的话,也像是已经有过的经验。」
「『既视感』……我有位老师以前说过,这算是一种错觉吧。」
「是吗?只是错觉啊……总觉得是个挺不负责任的答案。」
「伤脑筋呢……我想这应该比没答案好吧!不是吗?」
「嗯……也许吧。不过有时候,自己所感受到的答案,可能比别人说得更要来得有意义。」深羽说着,微微低下头来说道:「从小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朋友,所以我总是幻想出一个朋友来聊天说话,但随着成长,我却好像把他忘了,那种感觉,却像是我背叛了他似的。」
听到深羽这么说着,崆流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长大了,与人的接触也多了,但是……还是没有真正的朋友。因为我的身分,大多数的人,都是有其他目的才接近我。」
「这么说来跟我的情况还真有点类似呢,大多数的人都是因为身分的关系……疏离我。」
「结果呢……我们又相反了。」
听到深羽这话,崆流微微点头。仔细想想,其实所谓的相同、相反,都是存在着一种关联在,从不同的角度,便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这时候,却听深羽继续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就常常回想起昔日的梦境,但最后,却总是异常的失落。所以……我决定了,不管怎么样,我想帮助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这样说也许有些可笑吧,但我觉得……这似乎能填补我心中的某个部分。所以这次,不管如何,我都希望能够帮上忙。」
「伤脑筋呢……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