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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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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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看了她一眼,将正要出口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其实她想说,那人后头又接了一句:“还不是因为那个丫头!”

不过现在看子规的脸色,杜鹃不敢继续说下去,二人便默默吃着,不再说话。

饭后长岭来请,说叫上车去,子规心里倒是一惊,从来没见过别人来叫她,有事总是儒荣来,因此有些犹豫,打量了长岭一眼。

长岭似看出她的心思,鬼头鬼脑地笑道:“姑娘莫不是在等大爷?大爷外头应付乡官呢!借了人家的地方,总要给两句好听的,不能甩手就走了,是不是?大爷位高权重,可也事多人烦,姑娘总要体量才好。”

子规当着杜鹃的面,被这一番话弄个了面红耳赤,口中强作声辩道:“谁说我在等他?我不过想想,还拉下什么东西不曾?”

长岭心里好笑,他?他是谁?谁是他?这位姑娘眼看着是挺厉害,可心事总于不经意间漏出,大爷对她,自不必说,是动了真心真情的了,而她呢?怕也不是,一点情谊没有的吧?

子规见长岭脸上微有笑意,更觉害羞起来,遂指着要拿东西,进里屋去了,长岭见杜鹃还只傻呼呼原地站着,忍不住皱起眉头开口道:“你这丫头,你还不跟进去伺候?大老远叫你来为了什么?不把子规姑娘伺候好了,你可有饥荒打呢!”

杜鹃一听,吓得赶紧跟着子规来了,子规也明明听见了长岭的话,可她到底心里有些发虚,竟不能驳回。

儒荣站在门口,好容易将小吏们打发走了一半,剩下的,无论如何说要目送尚书大人车马走了方回。无可奈何之下,儒荣正要命人进去,问问子规可来了,却见长岭门内出来,儒荣心下安定许多,再看过去,果见子规与杜鹃,携手而出。

“上车吧!”儒荣还如前日一样,亲手替子规打起软帘,除了长岭及几个跟班,是心里有数的以外,门口众人皆惊得张口结舌,个个心想这丫头是谁?竟引得安大人如此倾心爱护?

子规垂首不语,只管拉着杜鹃,她自然觉出了他人的目光,背上亦被盯得生疼,可她无法可处,她甚至不能开口说,我不愿意!因为在她心底深处,她知道,这句话,不是真的。

杜鹃小心地将子规扶上车去,自己也跟了上去,儒荣将帘子放下之际,关切地问了一句:“可都还安好?”

子规偏过头去,不理。她又有些使性子赌气了,可她控制不住,对这个男人,她像是天生就有这个权利似的。

杜鹃见子规不说话,只得自己回道:“都好,大爷不必忧心。”

儒荣笑着点头,方将软帘放下,再见那青梅,依旧于寒风中散出幽香来,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吩咐下去:“走吧。”

姿姨娘和绮墨,正在车上坐着心焦,听见这话,二人方长出一口气来。

“子规那丫头,又惹出什么妖娥子来?这么半天才出来,想是忙着打扮起来,招人眼目呢吧?”因替哥儿取拨郎鼓,误了向外张望,绮墨就没见着子规上车,此时便问姿姨娘道。

“倒没见着,我看她,还是昨儿的旧衣服,也没见她施些脂粉,跟平日园子里见时,差不多。”姿姨娘放下窗帘来,回道。

“那是她现在没有,看吧,等到了扬州,大爷必要替她从头到脚置上新的,到时候看她用不用!”

女为悦已者容,棋姿心想,看那丫头是不是真的动了情,只看她到时装扮如何,便可一目而清。

子规坐在车上,觉出杜鹃不住地拿眼郏自己,一时忍俊不住,本是强板起的脸,这就笑了出来:“你只管看我做什么?莫不我脸上出花了?”

杜鹃见她笑了,心里松一口气,回道:“姐姐我说句实话,从来我没见姐姐这样认真板过脸的。就当时在大厨房里,跟小螺子,孙嫂子置气,也没见过姐姐这样长久闷着脸,本来我想,莫非大爷对姐姐不好,给姐姐气受了?可依刚才所见,又不像。大爷对姐姐,真是好上加好,还特为赶着带我来,为了叫姐姐有个伴儿,有人伺候。大爷对姐姐这样,姐姐还不开心?”

子规本已是笑容满面,听了杜鹃这话,却又有些黯然下去,半晌方才勉强回道:“妹妹哪里知道我的心事?”

杜鹃孩子气十足,自以为是地说道:“我知道,姐姐必是想,大爷身边,妾侍众多,也不知道,自己能受宠几日,因此才焦虑忧烦吧?其实我倒有个好主意,姐姐听我的,早些跟姿姨娘似的,也给大爷生个哥儿,那就万事无忧了。”

子规被她这几句没头没脑,胡搅蛮缠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怔了半日方才开口回道:“我的天神!你这是哪里来的鬼附上身了不成?想是在园子里闲话听多了,一开口就是一股子书桐她们的醋溜酸气!只当人人都跟她们似的,痴心妄想地要向上爬!”

杜鹃更是一愣,怎么自己的话不对?向来丫头们私底下都是这样说的呀?若不为这个,子规还能有什么别的烦恼?就连大*奶,不也只是这个烦心?

子规见对方说不出话来,心里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道:“妹妹也别再乱猜了,横竖事已至此,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这话倒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现在除了组一步看一步,她还能怎么样呢?

走了不知多久,日头已照到头顶,子规听得车外声音渐渐嘈杂起来,颇有市井街道的感觉,杜鹃一旁也听出来,二人好奇心起,打起窗帘就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二人都有些喜欢起来,原来真就到了个市集上,但见外头,沿街道两侧,各色茶坊酒店,勾肆饮食并些市井经纪之家。

子规二人的马车,正走过一家肉案,见有三五人操作刀,生熟肉听便客人索唤,要哪里便割下哪里,刀法娴熟,如阔切,片批,细抹,又有顿刀之类。

杜鹃见了有趣,直咯咯笑道:“姐姐快瞧,那胖汉好快的刀!自打进了园子,我再没见过街市集场,如今看这样热闹,竟如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子规看后也笑,却摇头道:“这还不算好,若比我小时家中隔壁那间,只怕还要让些手法!”

说时马车已过了这间铺子,再向前面,原来又有家胡饼店,门市正兴,忙着叫卖各色门油,菊花,寛焦,侧厚,油碢,髓饼,样样新鲜,热气腾腾地,叫人闻之垂涎。从门口看进去,毎案用三五人捍剂卓花入炉,虽则买者甚多,却是条理有序,一丝不乱。

杜鹃嗅了嗅鼻子,悄悄贴近子规身边说道:“姐姐,我觉得有些饿了似的,你饿不饿?”

第五十八章 人怜红艳多应俗

第五十八章 人怜红艳多应俗

因见杜鹃闻见车外胡饼铺子里传来的香气,口中一叠声地叫饿,子规撇了她一眼,玩笑道:“哪里是饿了?想是这饼香气过甚了,就勾出我们杜鹃肚里的馋虫来了!”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人正这里说得有趣,殊不知,前头车上,有个人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正于心中得意呢。

“停车!”儒荣这就将长岭叫过来,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杜鹃便从车外接过新鲜出炉,香气四溢的新样满麻,柿红色的饼皮上,密密布满烤得脆香地芝麻,咬一口下去,酥焦五香,美味难述。

杜鹃赶紧递给子规一个,口中直道:“姐姐快尝尝,还热得烫手呢!”

子规知道,这是前头那人在讨好自己,她虽不愿承情,怎奈杜鹃已是三下五除二,一个饼子下肚了。

管它呢,吃就吃!子规鼻子里全是这麻饼的香气,见杜鹃递给自己一只,又伸手去抓下一只,心里也生出些好奇来,这东西,就这么好吃?我倒不信,偏要试试!

哦,果然好吃!许是饿了,许是杜鹃来后,有人相伴,心情好转,子规不知不觉,竟吃下了三块麻饼去,再看杜鹃,再是一脸芝麻,一包十块,余下的七块,就全进了她的肚里。

二人正呆呆对视,忽然同时打出个饱嗝来,互相吓了一跳,过后却都哈哈大笑起来。

儒荣听见后头车上传来阵阵天真无暇,年轻自然的笑声,心里嗟叹却点头不已,花样岁月,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分,这时候不笑,又留待何时?不过一包胡饼,竟能得到如此收获,他想,自己也算是得过偿失了吧。

再向前去,更显热闹,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原来这里就到了扬州地界了。

子规与杜鹃爬在窗边,细细向外看去,见街市上,凡有卖饮食之人,皆是拣新鲜东西装来,又用洁净清爽的盘盒器皿盛着,摆将出来,叫人打眼上去,就不动心也难,车檐动便,又有各式奇巧可爱,并没见过的小食美味,众多花样,一时难以尽述。

又走不多步,长岭见前头差不多就到了儒荣嘱咐的那地方,遂上来禀报,儒荣一听便急叫停,车队这就停了下来。

“姐姐,难不成咱们这就到了?”杜鹃向外张了张,“不像啊?还在大街上呢,周围也不见有客栈。”

子规心中亦是不解,却听见儒荣的声音,窗下响起:“下来吧,子规。”

杜鹃忙将帘子打起,儒荣知道子规必不叫自己来扶,只于车下守着,并不伸手了。

杜鹃将子规扶下车来,二人抬头一瞧:原来面前是家绸缎庄。

长岭笑对子规道:“姑娘快里面请,这里闲杂人等俱多,里头却是清过了,除了个伙计和掌柜的,并无他人。”

子规见说,只得与杜鹃快步进去,儒荣于其身后跟着,长岭前头带路。

进去后,果然见偌大的店堂,唯他们四人而已,掌柜的和一个小伙计,正笑成花样,殷勤守在边上。

一见人来,掌柜的先就迎上前来,满面笑容道:“这位大官人好眼光 ,我们这里是五百年的老店,扬州城的老字号了!若说起这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一家不爱我这里绸缎,不穿我店里衣服的!外地来的客官,来到扬州城里,也总要到我这里买些新鲜货色,来来,大官人这边请,这里都是新到的杭绸苏绣,还有上好的大毛小毛,各色皮货,总是应有尽有,想做什么衣服都可以!”

长岭推开其欲拉住儒荣的手,不耐烦地说道:“问你了吗就这么多话?我们老爷若不知道你的名号,还会特意在这里停车下来?也不看看外头多少车等着呢!别废话,拣上好的都拿将出来!”

儒荣看了子规一眼,觉出其有些不高兴,便解释道:“我知道你带得衣服不多,冬衣尤其少,这里东西虽不比苏杭,到底也还用得,且现在天气愈加寒冷,不给你添些不行,你身上旧衣,如何御寒?看着也与你并不相衬。”

子规看着那掌柜和伙计,心里明白这二人如何想来,必当自己是个才买入门不久,新受宠爱的妾侍,逢老爷高兴,带出来骗点东西。

“我不要!身上这旧衣服才最配我这个人!我不是小姐奶奶,我本就是个。。。”子规话未说话,儒荣转身伸手上前,这就将手掩上了她的嘴唇。

“我说过了,别再提这话!”儒荣语气之强硬,叫人难以与之抗衡,“掌柜的来,拣起各式青色花样的缎子出来,给这姑娘挑挑!你们想要做成生意,便得求这姑娘赏面,给几碗饭吃!”

子规的嘴,被他温暖而白皙的手指,捂得湿热起来,她向后退去,脸红得有些抬不起来,杜鹃心里有些想笑,可看看子规的脸,又不是太敢。

儒荣看出杜鹃的心思,其实他心里也很想笑,笑子规太过孩子气,太是个天然,不知掩饰。

那小伙计到底机灵,眼珠在这几人身上转来转去,很快就弄清了状况,明白子规才是这场生意里的关键人物,她点下头,自己一天的辛苦就算没白费。当下他带着满脸笑容,切切地对子规求道:“姑娘好歹看看,我们这里东西不坏!才听姑娘说,身上旧衣才跟自己相配,这话放到别人那儿也许说得,可唯独这位姑娘是说不得的!看姑娘这花容月貌,绝世丰神的,这些个旧衣如何使得?我知道,其实姑娘是看不上我们这里的东西,要我说,我们这铺子里原也配不上姑娘,可我看姑娘,到底是个菩萨心肠,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小的们挨饿,空喜欢这一趟不是?您抬抬手,我们一个月的饭食就有了,于您是积德,于我们,也是求个活计不是?”

子规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软了下来,跟着秦爹秦妈时,她是吃过苦也看过人脸色的,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这伙计一点实惠呢?反正安家的钱,她子规是怎么用都不为过的,若不是他安家,自己怕不是锦衣玉食,翠羽明珰么?

“好,你就拿出好的来我看!若中意了,就全都买下!”子规把心一横,重重说出这句话来。

掌柜的和小伙计听见她的回答,差点没把魂乐飞了,二话不说,尽数就将青色各式花样质地的绸缎都搬了出来,又上赶着伺候子规和儒荣坐下,将东西呈于面前,待其细赏。

子规打眼望去,但见有嫩绿,柳黄,柳清,竹青,葱青,葱倩,葱绿,绿沉,油绿,碧色,清碧,碧绿,翡翠色,草绿,青色,青绿,青白,鸭蛋青,甚至蟹壳青,鸦青,豆青,豆绿,石青,绿色,玉色,艾绿,艾青,松柏绿,松花青,说得出说不出得,知道不知道的,琳琅满目,堆了一桌子。

那各色缎子上,又精工细绣了各色花样,有折枝,有缠枝,福寿也有,花鸟鱼虫更多,语言形容不出的式样花形,看了只叫人眼花缭乱。

杜鹃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眼来,双目被那些耀眼夺目,熠熠生辉的光芒,刺得生疼,好大的排场,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子规见掌柜的和伙计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便略略扫过上面一眼,这就开口道:“都要了!”

儒荣眼也不眨一下,立刻便吩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掌柜:“包起来!”

那伙计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又领子规进去看些狐皮海龙天马之类皮料,子规依旧全要。

掌柜的和小伙计已是忙得一头油汗,包好的衣料堆得小山样高,子规并不在意,扶着杜鹃就要出去。

“姑娘这里请,还量下尺寸才好!”伙计见财神要走,忙忙上来笑拦。

儒荣便又要求其,找这城里最好的裁缝,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今儿晚上就先要三套。

掌柜这时已无不依之理,就算叫他今儿关了店歇业一天,只专为子规做衣服他也是肯的。

“大官人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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