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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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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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说道:“奴婢不敢,想是刚才说错话了,望大爷恕罪。”

杜鹃一见不好,也只得慌慌张张地跟着跪了下来。

儒荣一愣,心里知道,子规一定是误会自己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扶起子规来,软语相慰道:“子规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要你怕我,你也不必怕我,刚才的话一过是我自省,担心有不到的地方,叫你受委屈了。倒不曾想,这就真叫你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原该我向你陪不是才对,你赶快进来,这地上凉,你偏又穿得单薄,受了冷气可怎么了得?杜鹃,你也别跪了,快扶姑娘进来!”

子规这才慢慢由杜鹃扶着,地上起来了,儒荣心里疼惜不过,又亲手将她扶坐在身边椅子上,方才复又落座。

杜鹃一旁站着,傻呆呆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天倒是挺凉,可却真吓出我一身汗来。”

子规心想你怕什么?口中不好说得,只得推她一把道:“别再傻杵着了,快给大爷布菜!只是不知,大爷爱些什么?子规初始服侍大爷,什么也不知道,还望大爷担待些吧。”

话说到担待二字,子规也不知为何,眼里一阵发热,浮上些泪来,她忙低头下去,作势要拿筷子,才挡了过去。

儒荣心里有数,也不去看她,只对杜鹃道:“你挟些生地黄鸡,和露笋獐肉给姑娘,生地黄鸡是专利于骨髓虚损,身重气乏的,子规姑娘路上劳乏,正该多用些才是。獐肉性温,主补益五脏。八月至腊月食之,更胜羊肉,现在吃也正是时候了。”

子规不肯,抢道:“杜鹃,你还是先布些给大爷为是,我才不是说了?你我二人,若论服侍大爷这方面,那是一点经验没有的,若再不肯上心好好学来,将来到了京里,该如何使得?”

儒荣见她这话,确是说得有几分道理了,只是还不心甘情愿,便又包含些苦涩的意味于其中。他对这丫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偏就万般的肯退让,能隐忍,若是旁的女人,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他早就遂了她们的心,叫她们愿去哪里去哪里,他一个当朝一品大员,什么样的女人到不得手?

可对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冷冰冰,不太给面子的小丫头,他就是硬不下心去,发不出狠来,见她说话不中听,也总是听过便罢,不做计较。这样看来,自己只怕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他在心里这样想着,还带着苦涩的甜蜜。

“好好,杜鹃你听你姑娘的话,她是个倔强性子,我们依了她就是。来,你先挟过獐肉来我尝尝,若好,也给你姑娘试试。”儒荣顺从了子规,他就是愿意这样,顺了她,自己心里也高兴。

子规自己动手,尝了尝青瓜,又试过鲫鱼,觉得都不甚好,了了罢了。杜鹃一见便知,必是不如她意的,困此便笑问道:“姐姐觉得如何?想必不佳,不然怎么不见姐姐动第二下呢?”

子规有些好笑道:“你这小鬼头倒机灵,叫你看出来了?是不怎么样,青瓜太生,这鱼又酥到烂了,想是火候过了的缘故。”

儒荣听见二人对话,这才想起,子规原先也是位出色的易牙,有心要讨好她,便问道:“若要你来做, 又如何呢。”

杜鹃听见这话便笑了,也不待子规说话,自己就先开口回道:“那还用说?一定比这强上许多的!大爷难道没试过姐姐的手艺?我记得今年夏天大爷送姿姨娘回来时,仿佛好像。。。”

子规打断她的话道:“你怎么倒自夸起来了?到底好不好,还得大爷自己说了才算,你这样说,倒显得要强销我的菜似的。”

杜鹃便不好意思了,又看儒荣,后者要得正是这个,自然顺水推舟道:“那时的事,过去太久,也不太记得。其实要一辨好坏也容易的很,还请子规姑娘亲自下厨一趟,也算是为我作福了。”

子规见他这样说,自然不好拒绝,可心里到底也不是十分情愿,便推道:“往后日子长着呢,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究竟不是自己家,还请大爷再等二天,待到了京里,子规自然拣好的来孝敬大爷。”

儒荣听说这话,心里难以形容的高兴,倒不为后面那句拣好的来,而是为了那三个字:自己家。这丫头,她肯说出这三个字来,倒真叫儒荣又惊又喜。

子规倒没听出异样来,也不太留心,因见杜鹃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催自己动手,亲自挟菜给儒荣。

切!子规自然不肯,只装作没看见,可杜鹃见打眼色无效,竟动起手来,在子规背后又是推又是掐的,子规忍无可忍,嗖地一声,突然就站了起来。

这下将唬了儒荣好一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杜鹃却还是一依一饶,跟着又在子规后头推了一把。

子规心 里恨得牙痒痒,要你这丫头来多事!她在心里直嗔怪杜鹃,不过也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杜鹃哪里会知道,她与安儒荣,跟整个安家有那么大的仇呢?那丫头不过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怕因此失了这位安家大爷的宠罢了。

子规受杜鹃骚扰不过,不得已,只得作作样子,这就轻舒玉臂,微展皓腕,挟起块腰子放进儒荣的碗里。

儒荣见子规挑了半天,给自己取来的竟是这个菜,心里好笑之极。只是笑归笑,他心里清楚得很,子规挟这个完全是无心之举,她是不懂这些的。好就好在,她与那个叫杜鹃的丫头,都是一派纯真无邪,嬉戏自出天真,娇憨皆生风趣,如若不然,只怕他此时,就真有些尴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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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檀口粉肋含笑语

第六十一章 檀口粉肋含笑语

儒荣与子规共进的第一餐饭,就这样尴尴尬尬地结束了。二人的心思其实全不在饭菜上,一个欲更进一步,另一个呢,虽明知事到如今,情不可退,却还是宁可原地打转,不肯冒进的。

眼见子规不说话,只埋头喝汤,儒荣心想自己再不能拖下去了,本已是十足的饱了,为了跟她多相守一刻,又塞进许多不知什么东西下去,肚子快爆开了,不说也得说了。

“你饱了吗?要不要园子里走在走消消食?”儒荣试探地开口。

“多谢大爷关心,我尽够饱了,不过有些累,这会子想歇息了。”子规立刻接话,心想谢天谢地,总算他要走了,自己再也喝不下这汤了,正愁要吐呢。

“你才吃过这许多东西,倒别就躺下,恐停住了食,不容易消化。这园子虽小些,倒还有些地方不错,尚可赏玩。前年我回家时,也曾路经此地,于这园内住过二日,中央有座太湖石做的小山,上面堆起崇山峻岭,护以花木,衬以亭台,俨然有几分真意。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走几步散散,回来再睡就是。”儒荣不灰心,还是再试。

“是啊,姐姐,别只管吃了就睡,你今日吃了这许多,我看比平日里一天用的都要多,这会子睡下,撑出病来不是玩的,咱们又是客中。大爷说得这么恳切,姐姐就去吧,我也正想去看看,姐姐只看我的面上,就允了吧?”杜鹃见子规不肯承情,心里又着急起来,只觉得大爷这么低声下气,子规还不愿意?若大爷生气了怎么办,便也看儒荣脸色, 怂恿起子规来。

子规心里自然清楚这二人意图,心想好个杜鹃,胳膊肘这就向外拐了,死心眼的丫头!却也一时无法,眼前这二人俱眼巴巴瞧着自己,子规自己也觉得肚子是有些撑得受不得,走走也好,横竖不跟他说笑就是了。

“行了,既然杜鹃你这么想去,那就烦请大爷前头带路吧。”

见子规真的答应了,儒荣喜不自禁 ,忙起身,更伸手欲搀扶起子规来。

“不用不用!”子规见他过来,赶紧将身子靠近杜鹃身上,“有杜鹃行了,大爷不必费心。”

儒荣一笑,便自行走至门口,杜鹃却小声对子规道:“姐姐可是错了,难道不该你我伺候大爷?看这样儿,倒像是大爷在伺候姐姐呢!”

子规乘机捏了她一把,亦小声道:“还说呢!你的心就长偏了,长到外人身上去了,怎么见得偏他不偏我?”

杜鹃好笑起来:“姐姐这话更不通了,大爷难道是外人不成?眼见就是姐姐的夫君了,倒成了个外人了?再说他是谁?姐姐管自叫起他来了,还说什么外人呢?!”

子规不料自己竟忙中出错,叫杜鹃捏了个把柄,又羞又气,正待再说,却听得儒荣笑对自己道:“说什么就这么舍不得走了?”

杜鹃也笑着回道:“回大爷,姐姐说真是有些吃多了,一时动不得身子呢!”

子规听见这话,也真顾不上别的,这就拍了杜鹃一把,嗔道:“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大爷面前竟说起我来了!看我不打你!”

杜鹃嘿嘿更笑:“姐姐这就成了主子了,妹妹话说得造次了,原是忘了身份有变,姑娘饶过我这一遭吧!”

儒荣见这话说得入港了,当下便看子规如何应对。

果然子规脸红了,对着杜鹃和儒荣两面夹击,心里气急难当,却也不完全是恼怒,如果她肯承认的话,其实是有一部分甜蜜的娇羞在内的。

“好个贴心的丫头!行,你这样说,我还真就做出个主子样儿来,我今儿偏就不去了,没的给你们取笑我,原说走走消食,我看,倒像是拿我来散心!”子规小脸一板, 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杜鹃见她认真起来,心 里慌了,她原是为了缓和子规与儒荣之间紧张与不睦,这才壮起胆子说了几句,到底心里是有些怵着子规的,见她如此,也就软了,只是惶惶然之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儒荣更不用说,一见子规脸儿板起来,心酥身软,欲开口相劝,却怕自己说话就是错,倒更带累杜鹃,那就更不好收场了,急中生智,倒叫他想出个主意来。

“你这丫头,半点身份规矩不讲,一点人伦情理不分,要你来做什么?只会惹你姑娘生气,长岭来,领了她下去,这里不用她伺候了!”儒荣一本正经,对着杜鹃发狠话了。

此言一出,杜鹃傻了眼,眼见就要落下泪来,就连子规也急了,赶着从桌边站起来 ,快步走到儒荣面前,恳求道:“大爷快别!我不过是一句玩笑,杜鹃与我情同姐妹,一向是闹惯了的, 我并无当真怪她的意思,大爷别赶她走,除了她,我不要别人来伺候我。”

儒荣不答,子规等了半晌,抬头一看,只见其狡黠地看着自己,正偷偷笑呢!杜鹃见其脸色如此,知道是玩笑了,不再担心,也就跟着笑了。

“好啊,你二人又合着欺负我,杜鹃你好大胆子,我真生气了,就叫他赶你出去,再不要你了!”子规见此情形,又气急起来。

“姐姐,今儿你说了二遭他了!大爷,你听见没有?”杜鹃哈哈地只管笑,她刚才已听过子规的肺腑之言,知道她不过恼怒罢了,再不肯当真赶走自己的,也就不怕了。

儒荣不用提醒,子规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如刻在心上一样不忘,这会儿听见杜鹃的话,正如饮了蜜一样甜,再看眼前佳人,清如浣雪,秀若餐霞,唇似含樱,齿如编贝,虽是生气中,却越觉得动人怜爱。

子规听见杜鹃的话,知道是自己失言,更不敢接儒荣眼光,只对杜鹃发狠道:“就只你耳朵尖,往日也不见你这样伶俐,总是见了人就要躲的,如今怎么这么做巧起来了?早知你这样,我必不叫你来!”

杜鹃冲她做了个鬼脸道:“往日有他人在,我不敢多说多行,如今有姐姐替我撑腰,我再不怕了。”

子规又好笑又羞恼,没好气地开口:“谁要替你撑腰?就叫。。。”一个他字正要出口,想想不对头,只得吞了下去。

儒荣看面前这二人斗嘴,只得身心愉悦,通体舒坦,比得了皇上御赐还要高兴得多,正巧长岭听见方才屋里叫自己,进来看有何事, 见他面色轻松,也就忍不住替他高兴,于是问了一句:“大爷可是要出去?”

杜鹃见问,推推子规,子规气她多事,并不理会,只是坐着不动弹。长岭便上来好生劝道:“姑娘如何不动身?常听人说,饭后不动容易胖,姑娘不怕?”

子规板着脸,谁也不看:“胖死算了!”

儒荣还是笑,他从未见过她作如此小女儿态,如今偶然一见,只觉心里欣喜异常,恨不能多见一刻,因此并不相劝。只是这就叫杜鹃和长岭犯了难,这样僵持下去,如何是好?

不料,别人不说话,子规自己却熬不得了,她刚才实在吃得过多,只管坐了半日,腹中难受不已,已是忍了又忍,这会子着实忍不下去了,思来想去,再无他法,那就唯有如此了。于是乎,嗖地一下,她猛然站了起来,猝不及防间,叫屋里其余三人,皆被唬了一大跳,再看她,手捂着肚子,似有些难受,就更吓坏了。

“姐姐怎么了?可是肚子疼了?”杜鹃以为子规是真的不舒服,再不敢玩笑了,不用人说,赶紧上来扶住子规,急急问道。

儒荣更比杜鹃急上三分,只怕子规真的难受了 ,焦虑挂心,七情上面,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那许多了,握着子规的手就问:“哪里不舒服?可是胃疼?”

不待子规答话,儒荣立即吩咐长岭:“快去衙门里找刘大人,叫他请最好的郎中来!即刻!马上!”

子规不妨,一把柔夷,纤纤玉指竟被儒荣握了个实在,她想甩也甩不开,又见长岭这就领命要走,着急叫道:“长岭别去!我并没有什么!”

儒荣如何肯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作出的谦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语带严厉地说道:“不请大夫如何能行?看你这瘦弱的身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得?自己又不注意保养,小小年纪的,倒弄个胃疼的毛病出来!将来如何了得?”说完挥手,命长岭快去。

子规平白受了这番教训,再难忍受下去,拼命挣开儒荣的手,对他大叫一声:“我没病!好好的请什么大夫!我只是坐久了身子发麻,肚子又涨,才想站起来,你不是刚才也说,走走才好消食?这会子又说这些,难不成我好好的,要咒我有病不成?”

儒荣被反训得一愣,见子规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看来的确没什么不适,心头大石放下,只是刚才正握得紧紧的手被她又忽然甩开,有些不太甘心,又不太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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