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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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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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说得这样可怜,求大*奶就想个法儿出来,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别叫也去就行了”

宁娥摇摇头,书桐见状便道:“子规你也糊涂了这如何能使得?从来这园子里,老爷是说一不二的,若知道大*奶拂了他老人家的意,偷偷瞒下人来,那往后,大*奶这家,还能当得下去吗?你这话,不是害咱们大*奶吗?令儿就算可怜,也是她自找的二奶奶如何逼她,她只不应,过会再来见大*奶,有什么难处说不得?就更别提那座金佛了还不知道,二奶奶私下给了这丫头多少好处呢你就这里装傻充愣起来,难不成还想从大*奶这里再捞一笔不成”

令儿听见这话,本是一腔悲戚,生生就硬压回肚子里去,知道也是自己咎由自取,错说了大*奶的闲话,再来求大*奶宽恩,说出来自己面上都有些不过意。可是再想想,若不这里求准了,出去后如何过活?安家园子里打发出去的丫头,还有谁家敢买?唯一出路,就是卖去歌ji院里或是小优戏馆子,也不是没有过现成例子,园子里也曾打发出去几个姐妹,家里收不得,就是这一条路而已。

令儿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再看宁娥,面有难色,又看书桐,鄙夷满脸,唯有子规,是真心实意地同情自己,可是,能做得了主?

第百八章 故人今夜思往事

第百八章 故人今夜思往事

却说令儿拼命求宁娥别让自己出去,宁娥自然不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拂逆老爷的意思的,书桐一旁站着,也是冷言冷语,鄙夷不理,唯有子规,到底心存愧疚,与心不忍,便不住开口替其求情,只是,无可奈何,还是落了空,宁娥见时候不早,台阶下已有人候了多时,也就不再多说,只站起来道:“令儿,你也不用求我,老爷吩咐下来的事,没人能作主改了去。你好歹这里也呆过几年,这点规矩不知?你只管出去吧,我让人捎些银子给你就是。”

说完转身就走,书桐跟着上前扶住,也不回头理会。子规让令儿靠在自己身上,心里难过,只是无法,想了想,才对令儿道:“大*奶开了恩,说凡是你自己箱子的东西都叫带出去,我回去我屋里,将前些日子攒下的几吊钱,还有几件缎子刺绣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都包在里面一并给你带出去,若出去不济,好歹也能换些银钱生活。令儿,别怪我说,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再难过,好生出去过活就是。”

令儿含泪点头,再看外面,,几个小厮已站在那里等着,知道那四十大板也不跑不掉了,只得强撑着站起来,却对子规抬首凄凉一笑:“姐姐是个好人,只怕日后再无见面之时,令儿只在这里谢过,我是个没用的丫头,吃了二奶奶几句吓就将自己的性命丢弃了,姐姐你在这里若日子长远,可万万不能学我。我只说一句,那金佛实不是我想要的,我真是逼不得已”说到这里,涕泪横下,却将身子扭过,径直就出去了,小厮们跟着,押贼一样就押出去了。

子规愣愣看着令儿那弱小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心里翻腾不已,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悲戚。

这一日园内平静如水,再无他事,儒定在荐红院里直躺到晚上,乾娘陪着小心伺候着,她到底是爱他,她恨是,只是别的女人。

宁娥再没出拢香院门,她回来后便将那只惹事的香囊扔进了一只空箱子里,咚地一声,打在她心上,空荡荡地砸出一个洞来。前些日子由心里点滴幻化,芬芳滋润出来的小小甜蜜,现在已如秋天凄风冷雨中的远帆孤桅,越行越远,终至消失不见了。

子规伺候完宁娥晚饭,见无他事,书桐便叫她自去歇息。待回到自己下房内,子规这方得空,将这一日所得仔细思量盘算。

在安怀阳外书房听见的话,此时又一一浮出脑海来:当年想是安张两家联手,张家多年在扬州经营盐业,人头熟,交际广,不知串上几家富商,立下千般好处,承出万种富贵,求着人拿出银子来;而安怀阳,怕就是用这笔脏钱打通上下关节,买通宫里宫外相关人士,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方使父亲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丢了全家人的性命。

而那周宁娥的娘家,自然也不得干净。当年同为自己父亲和安怀阳的老师,周散清想来是受了利诱,关键时刻,选择倒向安家,不过听安怀阳口气,周散清倒说不准真有其把柄在手,这般看来,周宁娥这大*奶,既是安怀阳送上的一份礼物,亦可算作是留在这里的一个人质,要好便罢,若出了事,你的女儿也跑不掉,这样的行事风格,才像安怀阳为人。

将这一切理清,子规又细细想去,记得幼时,父亲曾提过一句:‘盐改甚是不易,却也是必改无疑。‘如今再忆起此言,子规似乎于乱麻中摸到了一只细线头,又好似黑暗找到一点光亮,也许,这就是当年令自己家破人亡的原因?

正想到这里,子规忽听得窗外有笛声飘进,呜呜咽咽,似远又近,再向窗外张了张头,原来已是月上中天,何时乌云散去?本以为今日再不得见月光了。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越是清亮,越觉凄凉,丝丝银光下,寒意渐生。月色自然是年年有,年年新,只是那月下的人,再不是当年的那个了。

子规突然起身,向宁娥房内行去,此时宁娥已经睡下,书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口中问道:“还没睡?有什么事?”

子规见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姐姐,我才也没好生吃,心里总挂着令儿,这会儿倒有些饿上来了,原本柜子里的酥皮果馅饼,我都交出去给令儿带走了,这会子什么都不剩下了,姐姐要不要也用些点心?我这就去大厨房里再取些过来。”

书桐听见就笑了,便说道:“你倒真是个软心肠,令儿的事不过是她自己贪财,犯下过错,怎赖得别人?又与你什么相干?要你这般挂念?才大*奶已叫人带了她的箱子出去了,还包了五两银子,你也给了体已,还挂什么心?这会子好了,这早晚还要跑一趟,也不嫌累得慌要不让萼儿去吧,她那里正闲得淘气呢”

子规急忙说道:“算了,我就自己去吧,奶奶已经歇下了,这里左右无事,我去看看杜鹃也好,让萼儿歇着吧,令儿走了,她心里也正难受呢”

书桐还是笑,却道:“只你们都是平日里相好的,我偏是一点不难受,若厨房里还有细料羊肉馉饳儿,给我捎一碗子来就是了。”

子规应了一声,立刻就出门而去。

外头月色正好,月下清笛,让人闻之欲醉,子规顺着游廊,小心看着周围,慢慢向那笛声所在,潜行过去。

苏云东还是一身白衣,正坐在儒定外书房外的台阶上,衬着月下婆娑树影,孤孓桀骜的身姿合着清冷肆意的笛音,似好一幅初秋旅人夜景,身后高处,本是枝头的嫩叶,此时到底熬不过时候的摧残,皆已由绿转黄,瑟瑟秋风一过,即便骤然而下,一整个夏天聚集下的浓厚精神都已失尽,枯萎之态,满园遍地。

子规悄悄走到苏云东身后,还未开声,笛音愕然而止,苏云东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我已是吹了半日,总算将你寻来了。”

“东哥哥你不要命了那日闻听你笛音,我便知你已见到我,这已是足够,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在这园里?”子规心里都是怨,怨他为什么身在这里?怨他为什么来得太迟。

“你能来得?我为何不能?”苏云东似笑非笑,他最爱看她发火,那小脸板起来,就是一块冰板,可是冰的下面,隐隐约约皆是活泼泼的生机。

“我为何来你还不知?你敢是疯了你爹知不知道你在这里?你又为何要来这地方?”子规不理那俊朗脸庞上的无礼笑容,继续发问。

笑容一下消失 苏云东朝天上看了看,月光皎皎,莹莹生光,子规见此,黯然不语,半晌,苏云东方开口道:“你家出事后,我爹自然受了牵连,他本是你家清客,后得你爹赏识,举荐为官,你家被抄,他便被贬岭南,途中一场急症,挨了三天,到底挨不过去,最后只有客死他乡,是我安葬的,本应送他老人家回到家乡,入土为安,只可惜当时我太年幼,做不成这样的事。”

子规沉默片刻方问:“是我出京后多久的事?”

“半年。”苏云东回道,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他要尽力避免她那样去想,那原是安怀阳欠他的债,而不是她,“不是因为你,没人发现是我送你离京,不然,今日我哪有活命坐在这安家园子里?”

子规的泪水浮了出来,她强忍着又问了一句:“那你后来。。。。”

苏云东这便笑了,月光下笑得清晰无瑕:“后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子规抽泣一声,伸手过去握紧对方,她太愧疚, 太愧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到愧疚,他本不该如此,自己更不该是这样,苏云东拍拍她,体量尽在不言中。当年送她离京后,他便随父亲去了岭南,途中丧父,颠簸流离,历经磨难,难以言述,再寻得她时,她已在人牙子家中,预备入安府,报亲仇了。

“你长成大姑娘了。”苏云东轻声道,这原是那日在人牙子家中就该说出来的话,今日方得向对方吐露。

子规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那晶莹的泪珠依旧悬于脸颊:“你不也是?那日我初初见你时,差点没认出来呢”

二人相视而笑,这方终于将体内淤积的悲伤留尽。子规正了正脸色道:“东哥哥,我找你,有句要紧话说。”

苏云东警惕地抬起头来,先将周围打量过一遭,方才小声道:“这里不好,月光下什么也藏不住。过来,”说着,将子规拉至儒定外书房背后一片竹海中,二人站在其中,方觉一片安宁。

子规这时便道:“东哥哥,当年我家被抄,按例是要将一切上交的,安怀阳可曾依例行事,将我家财产全部上交?”

苏云东想了想,摇摇头道:“这我并不全知,不过,听我爹说,是交过一些,只是到底多少,哪里能知道得清?”

子规又问:“当时我爹是不是竭力主张盐改?”

苏云东立刻就答:“是当年我虽年幼,许多事现已不存印象,只是这事不曾忘记。我爹就是因为这个被你爹举荐,你爹曾说过,现今国家民日贫,财日匮,皆是盐税锐减而开支增多,国库因此日渐枯竭,此时不改,怕后有大患。”

子规正要再说,抬头见月上中天,时间如指间流沙,不知不觉就消失无影,苏云东抢着开了口:“走吧这里多留不得”

子规心想,他还是一样知心,自己想些什么总是被他一眼看穿,当下也难再说,苏云东拍拍她的手,自己先就转身从竹海深处,悄悄离开了。

当下子规也不敢多耽搁,张张四处无人,立刻就窜出竹海,向大厨房方向赶去。

第百九章 霜叶生于二月花

第百九章 霜叶生于二月花

却说子规不过与苏云苏浅谈几句,见时候不早,只得先忍下话来,各自离开,好在二人都已在园中,日后自然还得机会。

子规匆匆赶到大厨房里,进门正见杜鹃在外间剥枣皮,预备明日早起的香糖红玉糕,见是子规来了,乐得就从地上蹦起来,口中叫道:“子规姐姐,你来了”

子规含笑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这丫头,声音倒亮,敢是晚上吃扬嗓子的药了?”

小螺子由里间一伸头,也笑了:“杜鹃,还是你这姐姐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来看你,哎子规,你带什么好东西过来没有?听说今儿花厅上可是一场好闹,我晚上去给二奶奶那边送饭,见那帘子盖得严丝合缝的,二奶奶和二爷倒像是在里头守亲呢”

宋妈妈后头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得小螺子一缩头,嘴里还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蹄子那荐红院里好容易安生一会儿,你就说是守亲,那要再闹起来呢?我就去回老爷,都是你这蹄子背后咒得,偏是看不得人好呢”

子规拉着杜鹃笑着问道:“宋妈妈好?这里忙呢?”

宋妈妈也笑道:“你怎么来了?这会子大*奶该歇下了吧?难不成还有什么吩咐?又或是想起什么爱吃的来,明儿早起要用?”

小螺子摸摸头,撇嘴道:“宋妈妈你这偏心的,从来不见你对我这般好声好气说话,看子规一来,你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直比那芩姑娘赏的茉莉白玉膏抹着还好使”

宋妈妈也不理她,只对子规笑道:“别听她乱诌,哪里来的什么膏?我这老脸,什么膏也不中用了”

子规这便问道:“妈妈,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才晚饭我也没好生吃,若有什么,我就捎点回去,对了,书桐姐姐说,要一碗羊肉细料馉饳儿。”

宋妈妈忙道:“有,有,小螺子,快去通火,下一碗细料馉饳儿来,子规你来这边坐,杜鹃,你去取些蜜炼糖荔枝,那整齐的烧鸭子肉拣一碟子过来,豆芽菜拌海蛰也有,糟的腿肉也有,还有新鲜的荸荠糕,子规你用不用?”

子规口中不迭声地应道:“够了够了,我不过要点子点点饥罢了,哪里就用上酒席了?那豆芽菜拌海蛰算什么?我是急下去了一杯,赶着它来过酒么?”

宋妈妈笑呵呵道:“我见你是贵人难得踏上咱们这贱地一趟,不得整桌酒席来待你?”

子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妈妈,你就饶了我吧?一会儿脸喝红了,怎么见人呢?”

小螺子里间大声回道:“这有什么?左右院里也没了人,大*奶都睡了,书桐在那里头,绮墨在姿姨娘那边,萼儿令儿也早就。。。”

提起令儿,一众人都沉默下来,小螺子站在灶头前吐了吐舌头,知道是自己说错了,想了想,只得再开口道:“子规,是我嘴快,你别放在心上。”

子规说不出话来接,杜鹃忙着将宋妈妈说的菜肴都一一端了上来,宋妈妈也作不知,只快嘴道:“子规,快快,才不是说饿了?怎么?这会子看这些,口水要流出来了吧?”

子规默默坐了下来,拣了块糕放进嘴里,宋妈妈这便劝道:“不是我说,那令儿也有些着三不倒二的,这才让二奶奶算计下了手,若自己横竖不依,又怎么样呢?这会子后悔,哪里中用?园子里赶出去的人多了,也不见得都没了活路。”

子规听见,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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