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哥只是还不能完全放心。。。”其筝话只到这里,她知道,这里就够了,对方是心如明镜的,一点也就透了。
果然宁娥听后,有些迟疑,有些犹豫,其筝知道,她是有点动心了,也就不再多说,话说尽了,就没有回味的余地了。
子规听了二人对话,虽则含糊,思虑过后,到底清晰。其筝替大哥来向大嫂求和,只是这她是自己一人之愿,还是安怀阳背后下的私意呢?周家有他的把柄,这会不会是他的缓兵之计呢?正如那日对张言一样?也许他心里清楚,宁娥是比乾娘难说话的,便叫其筝来开这个口?
宁娥自然心里也虑到这个,只是看其筝眼神真诚,清澈如水,不带一丝他念,便有些被其打动。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人,她想要个男人,爱她,疼她,伤心时哄她,开心处逗她,当她是个孩子,也当自己是她的孩子,嘻笑嗔怪间,过过小日子。
安儒荣这次回来,是伤透了她的心,可是,到底她还是他的正头大娘子,他不休她,她就永远都是。那么难道说,日后他与她,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互相怨恨了吗?想到要这样过到白头,她当然不甘心,又有那个女人会就此甘心?
其筝慢慢悠悠地端起杯来,杯中尚余清茶一口,她将其呷尽,略凉了些,入口清苦微涩,只是入喉之后,舌底渐渐泛起回甘,即甜且香。
宁娥只顾出神,书桐便将其身后香炉内安息香焚起,香篆缕缕,宁娥突然就回过神来,再看其筝,正垂首不语,看不清脸上表情,更看不明眼里风景。
“看我,说领你来,让你歇息,好跟你说说话,倒叫你劳神,说了这一堆子,也没理会得。子规,见那茶水凉了也不叫添上热的?只管地下站着发呆怎的?”宁娥复又堆上笑来,开口对其筝道,见子规在其身后站着,便也嗔了一句。
“哎”子规赶紧拎起小炉上的热水,就要往壶里继水,其筝拦道:“这也够了,原好茶在品不在饮,我也不口渴,这已经很好。”
宁娥见其如此,方罢了,又叫起来,将其让至内间,子规书桐伺候二人换去外面大衣服,便并排在宁娥的大床上躺下,宁娥这方开口道:“大妹妹,你这次来,住多久?家里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只管多玩二天。”
其筝笑道:“急事自然没有,哪里有什么国家大事等着我呢?不过小女子罢了,不过但也不好多呆,到底家里太太还在,祁家大小姐也要人看着。”
宁娥听见这话,翻了个身,看着其筝道:“都说那祁家大小姐是个难缠的,你看如何?”
其筝面色勉强,强推也推不出一个笑来:“唉,这如何说得?她是个没出阁的,这话可不好说。”
宁娥哟了一声,只道:“这又有何妨?我又不是那外头的官媒老娘,不过咱们姑嫂私下里说句闲话罢了。这里并无外人,我保证不传出去一个字,你是知道我的,我说了便行得。”说完只向外挥了挥手。
子规与书桐本正在收拾二人换下的衣服,见其情形,赶紧放下手中东西,将大床外围帷幔放下,二人轻手轻脚就出来了。
这里子规便对书桐道:“姐姐还去屋里忙活计吧,我才看那绦条,还不得五分呢,况且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到奶奶生日那天,若不拿出来是使不得的。”
书桐笑道:“好妹妹,还是你有心,既如此,你只在这里守着,朱桃和丹杏就在院子里,若奶奶有事,你只管叫我。”
子规边向外推她,边笑道:“姐姐只管放心去,能有什么事,你不是也看见了,奶奶正跟大小姐说体已话呢,咱们避开是最好了。”
书桐这里便去,子规叫来丹杏,将刚才拿出来的茶具拿出去清洗,自己将其送出去,又见朱桃正坐在廊下台阶上打盹,一时再无他人。
子规蹑手蹑脚来到里间,靠门口站着,一边注意外面,一边细听宁娥与其筝说话。
当下便听到其筝道:“人都是这样说,只是祁老爷和祁太太只得这一个女儿,心里难免娇惯,我也不好多劝,到底她是小姑。”
宁娥一声轻叹:“这样看来,又是一个张乾娘。”
其筝却道:“大嫂这话说岔了,二嫂倒要好得多。你别怪我向着她,若我是她,心里也不会好过。”
宁娥大为不解:“怎么好好的,你替她说起好话来了?我又不是老爷,你何必说这些场面上的话?”
其筝忙安抚她道:“我知道大嫂跟二嫂最近置上了气,唉,老实说,大嫂,你扪心自问,二嫂有没有说错?其实我是知道的,大嫂的闺名。”
这话一出口,慢说是帐子下,正躺在其筝身边的宁娥,就连外头的子规,都惊了个目瞪口呆。
宁娥半爬起来,直视对方双眼,厉声追问道:“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筝不动声色,只将眼珠子移过来,看着宁娥:“大嫂放心,我不会对一个人说的,就连刚才在老爷那儿,我也没开这个口。我是知道轻重的,有些话,说出来就回不了头了,再费尽心机,也只能弥补,而不能挽回了。而破了的东西,无论再怎么弥补,也是难以回到当初之圆满了。大嫂,你说我这话,可有道理?”话说到这里,其筝定定地看着宁娥,似想看到对方心里,将那东西掰开来细辨,你到底做何打算?你,周宁娥,如今到底是做何打算?
第百二十八章 余花落处尽烟雨
第百二十八章 余花落处尽烟雨
却说宁娥与其筝屋中述话,二人躺于床上,将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只想私下说些悄悄话。宁娥本想从其筝那里探出些祁家近况,却不料让其筝占了先,劝解起自己来,说了好一番大论,无非是让自己再行忍耐,以期盼儒荣将来能有一日回头,与自己再修秦晋之好,得举案齐眉之乐。
可惜说到后来,其筝无意中说出,原来她知道儒定与宁娥自小之事,且十分清楚宁娥的闺名,这无疑如睛天霹雳般,一下将宁娥由刚才的美梦中惊醒,她爬起身来,直直地盯住对方,不过其筝告诉她,自己会替她保守这个秘密,让她放心。
听闻此言,宁娥慢慢又躺了回去,也说不上为什么,一时忽然觉得心酸眼热,心里尽是委屈,说不得一声,眼泪就缓缓滑下了脸庞。
其筝并不看她,也知道她哭了,当下只慢慢开口道:“我知道,大嫂,我全知道。你很是不易,二哥也是,大哥,就更是。”
“你大哥知道这些吗?”宁娥突然又爬起来问道,忽然她就有些心慌气短起来,莫非他对自己那般冷淡,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他,安儒荣,会为自己,周家宁娥,感到嫉妒吗?
其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她知道对方对这个答案必不会满意,可是没办法,她必须说实话。其实就她本身而言,她亦希望是这个原因,大哥因为嫉妒,而冷落大嫂,这样多好,话说开了,心意用尽了,人就能回头。只可惜,大哥远离这个女人的原因,远比这个要严重上许多,许多倍。
宁娥一看到其筝的表示,身子就软软地斜了下来,重新又倒回了原来的位置,早知道就该是这样,他并无其他原因,他只是不爱自己,还处处防备着自己
“大妹妹,你不该怪我,我跟你二哥,并没有什么。”宁娥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她也说出了实话,虽然这话,她自己都不愿意听。她从小就是知书识理的,长大了更是通达世故,知晓人情,因尊父命,保一家平安,她只有嫁给那个她本不爱的人,她认了,活得不快乐,可是,尚可活着。婚后,她尽了一切努力来讨好他,为他忍受他人嘲笑,为他做尽**能事。可是,就是换不来对方一个真心的笑脸,一句温柔的问候,最终,她自认失败,收了心,安了命。
白天,她孝敬长辈,周旋妯娌,安抚小姑,管理家园,到了晚上,长夜漫漫,她独自一人孤守,清冷月光下,空荡荡的一张大床,她怎么填,也填不满,既填不满身边的缺,也填不满时间里的空,望着墙上月影一点一点溜走,她觉得那正如她的青春一样,悄悄地,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在这世界上,连个印迹都没留下,就不见了。
这时儒定来了,他对自己总是念念不忘,用情至深,在经过儒荣的冷淡与绝决之后,她觉得自己有权力得到一点安慰,享受一点温情,她付出了真情,对儒荣,可是没有得到半点回报,不料命运奇妙,却在他弟弟儒定身上,讨回了公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在二嫂面前提及此事。不过,大嫂,你知道,就算什么也没有,这事也是行不得的,一不留神,能毁了你,毁了二哥,更可将安家清誉,全数毁于一旦,这原是你也十分在意的,是不是?大嫂你只细想,我说得有理无理?”其筝柔声劝说,她难得此机会,当要好好利用。宁娥与儒定的感情,是这安家全体肉身上的一根大刺,且刺在心脏周四,若不小心剔除,必要伤及安家根本,她必须要这么做。
宁娥不出声地哭着,其实早两天她就已经绝了这念头,她也以为自己是真死了心,当那香囊落进黑洞洞的空箱子里时,她以为自己心也一并埋了进去,不知道疼,再没有知觉。可是现在听其筝又一次提起,她难受了,觉得自己,是受了伤了。
子规靠在门框上听着二人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没爱过人,东哥哥是当作哥哥的,可现在听里面人说话,她倒觉得有些心酸起来。若一个人,当真为了另一个人付出那许多,有什么理由,受于的那个人,不能好好对待施于的那个呢?到底是爱大些,还是恨强些呢?她耸了耸肩,好在她不需要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她的爱,八年前全部葬进了京城里的乱坟岗,现在的她,只是恨,而这就已经够了。
其筝待宁娥哭够了后,方才从袖口里抽出一条鲛帕来,交给对方拭泪,宁娥接过手来,转头过去,半日勉强笑道:“这白缎绣彩春燕荷花蜻蜓的花样倒好看,你哪里得来的?我这里收了许多,只没见过这样的。若看这手工,是不及苏杭的,不过花样特别,朴实而有野趣,是另样风情,另一路头的。”
其筝见说,笑起来道:“你眼睛倒毒得很,果然这东西不是这附近出产,离这儿倒真有不少路呢!这还是上次少宇去洛阳带回来的呢”洛阳二字刚崩出她的嘴唇,其筝就知坏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是再难收得回了。
宁娥一听清其筝的话,便将手中鲛帕一把捏紧,心里别的一动,立刻就盘算起来,此时正是好机会,那么,是问,还是不问?若问,总得些许消息,只是怕其筝告诉老爷,自己就落了口舌,日后他必要小心提防自己,若不问,任由这大好时机白白溜走,自己又何能甘心?
子规也听见了其筝的话,因其说得放松,并无顾忌。子规瞬间就想到了应王,还有上回自己在芩如处偷听来的消息,安怀阳是忌讳应王的,那么,祁家跟应王又是什么关系?若当真祁家与应王交好,安怀阳还能放心将自己的女儿将到祁少宇手中?
其筝一时沉默下来,她只求宁娥也是如此,不料,片刻之后,宁娥还是开口了:“大妹妹,祁家少爷怎么到洛阳去了?祁家没有生意在外,莫非,是祁大人有公务在身,少宇就陪着去了?”
其筝睁大眼睛看着床顶上的帐子,后悔不迭。她本不愿意提起这事,不料一个不留神到底还是漏出风儿来了,若不说,显得有意隐瞒,倒似成心了,若说出来,该说多少?父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尤其这园子里人多口杂,你也知道,我是一人不信的,唯你和你大哥,我有话才敢说得,你只放在心里,就烂了也别说出来”
其筝心下烦闷,怎奈宁娥一边眼睛直盯住她不放,她实属于无奈,只好勉强开口道:“也没什么事,上回来我不是说了,爷们的事,我从不过问。”
宁娥看了看她的脸色,想了想后方道:“前些日子封家老四没了,你可知道?”
其筝大惊:“什么时候?上回我来,咱们去给封家老太太做寿,不是还说起这事吗?怎么这么快,人就没了?”
宁娥答道:“也就是你走后不久,封老爷封太太来咱们府里老爷说情放人,老爷被堵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躲出去,只是到底不中用,老爷没应承下来。封老爷一气之下,从那之后就跟咱家断了来往,他与封太太回去后不久,封家老四就被放出来了,不过人也已经不行了。”
其筝沉默不言,她知道宁娥话语背后的意思,她不好开得口来。
宁娥也仰面朝天躺着,并不看身边其筝,口中喃喃继续道:“可怜了封家老太太,上回去我已见她精神大不如从前,这事一出来,怕老人家就撑不住了。”
其筝的眼泪慢慢浮了上来,她竭力睁大眼睛,不让它滑落下来,封老太太当她亲孙女一样看待,当她的母亲是自己女儿一样疼爱,当年老人家慈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眼前飘过,越飘越远,终于还是消失不见了。*光已尽,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宁娥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心思,她不但不说些安慰的话,反倒残忍地又开了口:“只可惜,咱家老爷发了话,封家的事再不跟咱们相干,就算封府老太太没了,咱们也去不得,给老人家发送发送。”
其筝将脸偏进床里边,口中低声细语道:“大嫂子别怪我说句难听的实话,这事老爷也是没办法的,有些事,不能行就是不能行,老爷也不是什么都来得的。哪有人能这样舒心畅意呢?只怕当今皇上,也不能够。”
宁娥不为所动,还是说了下去:“若论起来,这样说也使得。只是当**没见封太太那样儿,好不可怜?她是跪下来求老爷的,老爷就是不松口,这也罢了,你才也说,有些事老爷也行不得。只是我不明白,那老四到底得罪洛阳商人哪里了?就非要他的命不成?再者,老四没了,咱们不去,已经是说不过去,县里县外的,只是叫人闲话,若封老太太的事,咱家再不出头,那就真不敢叫外头的人闭嘴,不说出好的来了”
其筝知道,父亲是太害怕了,一听是应王的人,心里就退缩了,再大的天恩,也比不上自己及家人的命重要,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