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我又说错话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过了好一会儿才飘来一凡悠悠的声音:“污秽之身,蒙如花不弃,已是万幸。朝堂之事,不要再提吧!”
我哑然,娶我有这么糟糕吗?多伟大的牺牲啊~~
“如花,你又胡思乱想了!”他的声音轻松了起来,“今天清明,别提朝政好吗?”
中国人传统中怎么过清明?一般来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唯有在清明节前后两天,必定转雨为晴,所以清明这一天,大家都会出门踏青、放风筝、荡秋千、植树。很多闺中小姐,仅在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门旅游,很多爱情故事从此开始。清明节晚上,唐代以来还盛行“清明赐火”的习俗,皇帝举行隆重的典礼,把新的火种赐给群臣,以表示对臣民的宠爱,民间也像中元节一样流行“放河灯”。
“叮叮咚咚泉,高高低低树”,妞妞赖上了一颗开得正盛的樱花树,埋头吃草,再也不肯走,于是一行人停下来,干脆在树下摆开了什物。
妞妞已经不产奶了。奶牛只有生完小牛之后的一年能够产奶。妞妞停奶之后,我给她找来好多公牛任她挑选,各种品种都有。结果她对谁都不满意,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龟缩在一凡身后。该不会看上一凡了罢!该死的穿越牛,果然和我品位差不多!瞧瞧,一凡只是顺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她就瞪大了牛眼,幸福得晕乎乎、乐陶陶、颤抖抖。这不是普通的爱美之心,这是好色中的极品!
于是只好饶了她,免得我被人认为气量狭窄,那可是女配的专属品质。从此,妞妞霸占着寝宫后面的院子,过上了光吃草、不干活的共产主义生活。不过后来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结果就让小华趁机骑到了背上。我一直忘不了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锲而不舍的小华总算骑上了向往已久的牛背。他温柔地摸着妞妞,一往情深地说:“妞妞,你总算接受我了……”
以上纯属恶搞!不过,妞妞真是一头个性盎然的奶牛!
清明出来踏青的人还挺多,尤其是青年男女,像解了禁一样,往花丛深处躲,仿佛非如此便不算应节应景。一凡喝了几杯小酒,脸色粉粉的,显得尤为妩媚。他揽我入怀,在我耳边吟唱:“‘黄花疏雨到月湖,浓秋时节春色足。不求天下文章贵,但乞佳人酒一壶。’如花,你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呢,真叫人意外啊!不知道如今的心事,能写出怎样的诗作……”原来你一直都记得!
我也慢慢攀到他耳边,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再做一首诗,有什么奖赏?”我想,我们俩都醉了。
“你要什么奖赏?”声音里还带着微颤。
“诗画歌舞,跳舞给我看好不好?”
“好!”
我不觉吃吃的媚笑:
琼花如雨草色酥,
自古风流看不足。
但愿年年花浓处,
犹有佳人执玉壶。
“诗写得不好,但是我想和你白头到老……”我在他胸前呢喃低语,“到了十年之期,我们去浪迹江湖好不好?”
“好啊……”
他说着慢慢站起来,甩开宝剑,就着漫天花雨开始舞剑,边舞边唱:
醒时我舞剑,
醉时剑舞人,
高歌祭花魂,
快剑慰平生。
香飘十万里,
归入土与尘。
剑花闪闪,舞得飞快,舞得恣意,阳刚的力量与伤春的情怀一时杂糅,教人分不清是人在舞剑,还是花在飘零,待到他在剑光中朝我凄然一笑,我却似乎有一种错觉:那绽放出来的,其实是幸福。
一曲舞毕,无数惊艳的眼神,一凡扔下宝剑,一把抱起我,纵身而起。我听到耳边的风声,稍一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挂在了一棵极高的槐树上。浓密的枝叶,挡住了下面的视线。只能看到低低矮矮的红云,像海一样蔓延,槐花的甜香,仿佛把人心也浸透。偌大的世界,突然只剩下你我二人,迷醉在梦一般的芳华之间。
“怕高吗?”
“嗯~嗯”我紧抱着他的腰,拼命摇头。
“如花,月有阴晴圆缺,花无白日好红,可是如花却总是这样甜甜的呢,无论经过多少事,都可以轻轻地忘掉,继续地快活着……真不敢相信……真怕一睁眼就会弄丢……我的如花……怎么能够这么幸福……”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话,带着酒香的气息搔动着我的脖子,撩动着我的发丝,扰动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一凡,嗯……嗯……”不相信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耳鬓厮磨,隔着衣衫越蹭越紧,又怕动作太大会掉下去……
树干微微颤动……
……
从意乱情迷中恢复神志,香汗淋漓,两个人都软软地不愿意挪动。
一凡在我耳边说:“如花,你真是挺野的……”声音还有些暗哑,却透着挑逗的笑意。
“一凡,你也不差嘛~~”我就势咬了他的脖子一口,满意地留下浅浅的牙印。
“今天晚上还要赐火放花灯,然后咱们聊聊人生……”聊聊“人生”吗?
“一凡不乖了……”
“如花很乖吗?……”
……
我拼命往一凡怀里钻,脸上一定红通通的,不敢见人。沾着花香的两人,就这样闪进了马车,似乎听到小华在对妞妞说话:“两个恶心兮兮的人总算回来了……”
御书房内,一想起下午在万花山的情景,就觉得脸上发烧,浑身热乎乎的。痴痴地回忆着他的笑、他的诗、他的不由自主……一个人嘿嘿地傻笑,连右相到了都不知道。
“陛下,陛下……”右相有些忧心地望着我。
“齐大人,您到了。找您过来主要是,我想让一凡再升一品,您看……”
“陛下,这是封相之事,臣来插手,只怕封相忌讳……”
“我会告诉封相这是我的主意。但是,我不想让朝中其他人觉得……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有些人欺人太甚,一凡又是个忍得住的人……”
“陛下,您既知有人诋毁封舒让,便应当猜到这一品不好升啊!以先帝积威,擢为三品已是极限。哎,封舒让若非这份才干和手段,也不至于被人嫉恨至此,更何况还有那样的过往……实在是不能再升了。”
“过往?”
“陛下没有读过?”
是指密室里的那些资料吧,真不知道自己用尽了多少意志力,才忍下了那份好奇。
“算了。齐大人,我是不是有点偏私?”不是有点偏私,简直就是太太太偏了。
“陛下用人不拘一格,何谓偏私?”右相义愤填膺、信誓旦旦。
哎,果然是强人如云的时代,连拍马屁的功力都让我难忘项背。
一凡,到底是怎样的过往呢?你隐瞒着什么秘密?
我的手按在写有他名字的一叠纸上,犹豫犹豫……
方兴未艾
我是雨后夜空
含着一口明光的星星
当清晨升起
太阳照亮了眼前的路
梦中清晰的航程
正在悄悄隐去
——Timefly
今天去工院巡视,心情大好!
唐朝末期已经出现了前膛枪和火炮,甚至出现了轮转式的连射火枪,这几乎是最早的半自动枪械前身。可惜火枪的笨重远不如弓弩轻便,其射程虽比之弓弩稍远,但装填的困难、携带的便利性及较差的准确度客观上限制了火枪的列装。特别是在机动骑兵为主的草原战场,火枪无法发挥出其优势,最终沦落为民间的打猎用具。
如今,在朝廷的大量经费扶持之下,车载重型火炮研制已然开始启用引燃式炮弹,解决了炸膛问题,火炮性能稳定,射程达到800米。前膛枪也在不断改进之中,不过我相信,首先改变战争格局的不是枪,而是炮。大型武器才是国家实力的保证,不要忘了当年的拿破仑就是用火炮创造了一个时代。
火炮在靶场试射,弹坑深度达到一米,爆炸形成的碎片在周遭留下了大大小小数百道弹痕,这可比抛石机厉害多了。一凡仔细地查看爆炸的痕迹,嘴唇抿得很紧,大约有点儿为宫廷的安危担心。
大赏众人,我其实还不够满意,希望火炮能够更加轻便,射程更远,同时能否通过改进火药配方来增加炮弹的威力。不过,这就涉及到金属材料和化学研究等相关学科,历史果然需要一步一步地发展啊,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可能制约整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工院最近出了不少书,因为在我的提议下,活页印刷也提前问世了。院长大人说,有新书要我赐名。我一看,乐了,居然是一本探讨物理的理论书!虽然只是从最浅显的力学问题谈起,但也具备了相当的理论功力,只是所有的数字都用中文标注,看得实在有点儿累。想到千年后终究要与西方接轨,我直接提出了将阿拉伯数字用于计算,院长立刻开始吹捧我的英明伟大,同时表示,会在一年内,在工院内部普及这种计数方式。他当然很高兴罗!大概以为这又能够为进入工院设置门槛了吧!
我提出的下一个目标,更是让院长大人手舞足蹈!朝廷将拨款在各地的县学中增加工学院,请院长物色合适的人选,主持各地的工学院事宜!我告诉院长大人,今后工院体系的擢拔标准,主要看科研成果,而非资历和教学经验。前世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许多院校对科研看得那么重,而对教学有所轻忽。如今才明白,对于国家利益和长期发展而言,尖端研究的确比基础教育产生着更大的影响,而我扩大县学的目的也非常功利,只是为了培养研究队伍而已,虽然长期来看,科学的发展也许会促进“人生而平等”的民主观念,但却未必是我所能看到的未来。
至于那本可爱的物理理论书,就赐名叫《物理学》吧,新开一个学科,说不定会产生划时代的影响。还记得亚里士多德所写的《物理学》,古希腊语φυσικ(Physic)的本意就是“万物的本质”(nature of all things),也不过是从生活常识入手的一本普通小册子!希望我的指点,能让工院少走一些弯路,绕过黑暗的中世纪,早日迎来科学收获的季节。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和西方争夺时间!
从工院回来,一凡很受振动。回到宫里,拿出我写的“减兵强兵计划表”,反复对照。先前,他并不是完全赞同我的计划,只是考虑到边防军势力太大,便想以此为名,借阿爹之力,减少藩镇割据的威胁。在他的心目的,只有“减兵”,没有“强兵”。可是,亲眼目睹了火炮的威力之后,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的“计划表”。
军队以府兵、边防军为主,此外还有禁军、临时招募的募兵以及不脱离生产的团兵等。府兵是为了保持中央政府对地方的约束力而设,同时维护地方治安;军政分权,割据的威胁最小。边防军人数最多,有三十万众,许多边防城市往往为军队修建;军政集权,军事领袖世袭更替,成了一方的霸主。例如爹爹所辖的襄阳,几乎是爹爹一个人的天下了。所以一凡当初也坚决赞同减兵,不过如果今后军队作战都依赖火炮,是否意味着只要控制了炮弹火药配方,就控制了军队?
一凡轻描淡写地问道:“如花小事糊涂、大事精明,先帝果然没有看错人呐。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的?好像事先就知道火炮能够产生这样的威力?”他望着我,微微一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一凡”我勾着他的脖子,努力地蹭啊蹭,“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拼命转移话题……
“你啊,不想告诉我也无妨。不过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告诉爹爹!”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对了,下午我请耿尚元入宫,别忘了!”既然老耿喜欢看一凡的脸色,我就让他看个够!
“如花,我还是回避吧,也许你会听到更想听的话呢!”
“哦!”
“得初,御书房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开水温在小炉上,尚元挑出些乌龙茶,优雅地烫着茶壶。水线莹莹,香雾氤氲,壶身被烫一收,隐隐发出嘶嘶的声音。
自从得知尚元泡得一手绝妙的乌龙,我就常常招他来御书房泡茶,听他说说拆家的进展。
果然是个人才,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所有分出的店铺,不仅保存了各自的实力,而且都与耿家断得干干净净。即使我自己动手,大约也做不到他的十分之一。真是人才啊!关键是深得我心:有些话我讲得不清不楚,而他偏偏都能猜到我的想法。
可怕的人,更让我兴起了重用之心。大家都知道刘邦的故事,这个小无赖治国比不上萧何,带兵比不上韩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比不上张良,巧言令色比不上陈平,但是文武百官都能自得其所,这才是君王的肚量。
我打算让耿尚元来主持拆分天下大商大贾之事。然而在此之前,我必须找到牵制他的力量,以及使他臣服的理由。
“得初,一直没有为你赐婚,是否有些诧异?”
“陛下自有决断,臣不敢妄言。”
“舒夏妹妹不愿嫁人,如花也是一介小女子,你说我妇人之仁也好,一念之差也罢,我就是不愿意勉强小夏。”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法尚元,我的目的不过是让小女生的形象再深入人心一点点罢了!
尚元果然沉默不语,悠然地为我泡着乌龙,手起水落,别样的风姿。
“得初宏才大略,当担大任,且不说十年之后,小华还要拜托你这个舅舅;单是目前,就有一桩大事,非得初不可:我想把江西陇家、姑苏慕容、陕南欧阳氏等七个商业世家都拆了,得初意下如何?”
执壶的手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颤动。
“陛下,只怕……”动作太大,会教天下振动?
“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后我再慢慢解释。事情可以慢慢来,现在我只是想找个领事的人罢了。如果得初推辞,等我找其他人来领事,不知耿氏会如何呢?”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我努力学着一凡一贯的语气,故意说得轻飘飘的,让他摸不清我的底细,嘿嘿。
尚元依旧岿然不动,茶壶轻点,洒出三杯好茶,茶汤澄澄馥郁。
“请用茶。陛下但有驱驰,臣自当万死不辞。”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仍然不为所动是吧?可惜我要的是你全力以赴。好的,威胁不行,试试利诱。所谓政治,不就是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吗?
“得初,我知道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嘛,这样罢,以后户部就交给你管怎么样?这样也方便你办事,好吗?”泡茶的素手果然顿了顿。自古商贾最向往也最缺乏的就是政治权力,耿尚元贵为三品,也不能上朝堂,凡事上表都需要通过户部呈递,其中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银子,求了多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