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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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花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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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党争,何如?”
“自古祸起萧墙,文官戒贪、戒党、戒私人,当以经典德之、教化感之、律法刑之。”多漂亮的排比句啊,这真的是那个瞪着大眼睛馋猫猫的小华吗?哎,答案虽然漂亮,毕竟过于理想主义了,尤其是那个“律法刑之”就是中国法律最本质的弊端之一啊,与其偏重刑法,还不如对程序法稍加重视来得实用。
“北方兵祸,何如?”
“屯兵养民,教化蛮夷,精兵强将,严防死守。”太全面了,所以往往很难实现。不知道哪个太傅教的说法?文人果然对带兵打仗的事情没有经验。
“思华,如果你生在寻常百姓之家,希望过上怎么样的生活?”
“啊~~”小华愣了,皇帝摸着小华的脑袋,笑得像苦大仇深,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小华眨巴眨巴眼睛,又露出了等蒸饺时的馋样,老老实实地说:“想要每天都有姑姑做好吃的。”
“哈哈,”皇帝陛下果然无耻地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
这四个问题果然高明,第一个问基本政治纲领,二三分别涉及文武之道,第四个问题则提醒小华体会万民之心。高,实在是高!我正陶醉于自己的“伟大分析”之中,不料皇上陛下话锋一转,指向了我。
“如花,你怎么看呢?也从头答一遍吧。”
啊,啊,说什么……原来是回答思想政治题目。可是,我又不是太子,问我作甚,刚想说信口说声“小女子不敢问政”搪塞过去,突然想到这可是女主开国的时代,真要这么说必然犯了忌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镇定、镇定、小心作答,伴君如伴虎,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一言不合、人头落地的主啊!还是乖乖地回答问题吧(文邹邹的话不会说,来个通俗版):
首先,说到孟子的“民贵君轻”思想,谁敢当着皇上的面提?不想活了?其实,古人的书是给一般文人看的,作主上的只要让文人们认为皇上您是这么想的就行了。哈哈,够谄媚,够腹黑吧!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真正的当权者回答这个问题,不应该纠缠于文字游戏和对字面意义无止境的解释之中,而应该拿出自己的政治主张,而我认为“目前国家首要的任务是保持稳定、减少赋税,只有民富才能国强。”(那些穷国民富政府的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
说到文官之治,历史上政府官员与人口的比例:汉朝为1:7000;唐朝为1:3000;我朝为1:2000,历年科举提拔了大量官吏,而每年归隐养老人数不多,会导致文官集团越来越庞大。所以,我的回答很保守:“保持文官集团的人数稳定和势力平衡,是稳定大局的关键。”(新中国建立初期,这个比例是1:290,1978年,在我国48人供养1个官员,1999年则为30人供养1个官员。可怕的数据啊,心痛的!)
“如花没有领过兵,带兵备战之道当问有司。”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嘛,臣妾本就来自……寻常人家。”
皇上赞许地点点头,不经意地说:“都是他教你说的吧?”
“嘎?”
“没什么,如花,说心里话,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呢?”
听到那句“说心里话”,我就心里发毛。最怕别人对你推心置腹,等掏出了你的心里话,回马就是一枪!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当然是白天看帅哥,晚上煎蛋饼的生活罗(其实我想说,“白天看帅哥,晚上被帅哥看”的生活,后来担心很多小亲亲想得不太纯洁,遂放弃),但是面子上的话可不能这么讲,皇帝陛下正等着我表决心呢。我只好憋住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奴虽小女子,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哥哥笑了:“可别后悔哦。”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好不容易问答结束,我背后都汗透了,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皇帝又转向小华,问道:“今天皇叔去看你了?”不等小华回答便接着说道:“不要打扰皇叔”。这已经相当于警告了。
该说的都说完,皇帝陛下大概也累了,脸色泛着潮红。我们告退离开,皇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我说道:“皇妹,封家长子只是庶出,领五品官衔,只恐难配皇妹之尊。”我心头一紧。皇上继续说道:“我打算尽快给他升一升,加太子少保,也去东宫教教皇儿。那些老头子的话,皇儿大概也不爱听。”
万岁——

故人来访

夜从天上来
渐渐褪去白昼的明亮
呈现星辰和灯光
象潜临已久的沉默
被一只尘世的笛子吹响
——Timefly
从御书房出来,居然出太阳了。真是拨云见日,终见光明!
不对,还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细节吗?
像柯南一样回顾事件,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
对了,皇上的脸色。心脏病患者一般心肌供血不足,面色苍白,可是皇上却面色潮红。
这种症状,最轻的是偶感风寒,比较麻烦的是慢性病高血压,最要命的是肺结核,也就是古代著名的不治之症肺痨。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看司马迁的《史记》,记载了扁鹊的行医故事,其中一个故事讲的是,某富家歌女每天下午都面如红霞,非常可爱,扁鹊说是肺痨所致,果然月后即逝。
皇帝减少召见儿子的频率,是为了防止传染吧。
牵着小华慢悠悠地走回东宫,实在提不起力气说话,而小华也难得安安静静地跟着。
这个时候,只希望不要再来个“太后宣召”就成,谁都经不起折腾了。
小华的心悸之症虽然不算太严重,但是从小劳心劳力,太子难为。
唯一的好消息,不久大概就能见到一凡帅哥。
今天刚刚接到消息,新上任的太子少保一凡同学下午要来东宫讲学了,
宫人们都在忙着打扮,翘首等待帅哥亮相。
小华尤其兴奋,转来转去向宫人打听新来的小老师。
不敢来打扰我,因为刚刚吃了个大白眼。
小加菲我照例蹲在小煤炉前,快乐地翻着蛋饼。
英国有一句谚语:never put until tomorrow what you can do today。(张瑞敏翻成了“日事日清”,作为海尔文化之一)。
而加菲猫的名言只改了一个字:Never put off until tomorrow what you can eat today。(今天吃得下,不要留到明天。)。
呵呵,我喜欢。这几天下了阵雨又放了晴,冬天的阳光熨贴地每一寸毛孔,浑身都有一种透明的温暖。我含情脉脉地盯着金黄的蛋饼,嘴上还哼着得意的小曲: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de me happy;when skie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灿烂的阳光、灿烂的蛋饼、灿烂的心情。
这首歌我曾经唱给一位前世的女友,青梅的友谊。
整个中学时代的记忆,就是两个人手拉手,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
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吹不完的牛、看不厌的沉醉眼眸。
后来我在南方攻博,她在西安的高校里研究导弹,
两人只有寒暑假可以见面。
一年只见两次,一次回味半年。
希望她在另一个时空的西京,不要为我流泪。
相知无远近,万载若为邻!
蛋饼的边缘开始“噗噗”的胀起气泡,牛奶和鸡蛋融合的香气渐渐蒸腾起来。
很多人在小摊上吃过的蛋饼,都是先烤出一张面饼,敲个鸡蛋刷匀,再塞根皱巴巴的油条,这不是蛋饼,而是煎饼果子!
蛋饼的基本要素,就是鸡蛋、牛奶和面粉必须充分搅拌均匀再上炉烘烤,
不同的味觉要素之间相互融合、排斥再融合,内在的张力形成微妙的平衡,
所谓“和而不同”谓之谐,简单的叠加没有任何意义。
而火的妙处,就是把这种平衡,用饼的形态具体、固定下来;
同时,高温还催化着分子的活力,把那些隐藏在细胞深处的芬芳都逼出来,
才使蛋饼不再是一块死物,显得丰富而有弹性,默默地散发出生命力。
烹小鲜如治大国也!
从边缘慢慢揭起来,往盘子上一甩,行云流水,一个金黄的太阳就端端正正地摆在盘子里。
一凡老师怎么还没来?
“好香呐!”
是他来了吗?一抬头,顿时泄了气。
该来的还不来,不该来的倒先来了。我早该猜到,只有熙王殿下才会这么放肆地闯进来,
从不叫人通报,专门吓人一跳。
他走到我身边,毫不犹豫地拈起盘子里的蛋饼,细细地品味起来,神情渐渐庄重。
我期待地看着他默默吃完蛋饼,忍不住问道:“如何?”
“技艺近乎道矣!”
如果不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如果不是这个敏感的身份,我应该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吧。
这个同样理解美食,同样有着自由的灵魂的孩子!

三人聚首

你的声音是亮的
特别是你说“晴朗”的时候
——Timefly
熙王不理会我飘忽疏离的目光,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喃喃自语:
“上次忘了给你带见面礼,今天又吃到这么好的饼,这个就算谢礼吧!
‘但乞佳人酒一壶’是吧?”
看来我在襄北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有心人监视。
我双手结过玉瓶,拔开塞子,居然飘出浓郁的酒香,
斟了一小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小小地泯了一口。
我没有蠢到用银针去试酒,晋江上金面佛的《笑看千秋》教导我们,
有无数种下毒方式无法用银针检验,例如氰化物、甲醇等等,
而酒中犹以甲醇最佳,制备简单、气息相同,
果然是居家旅游、杀人灭口的必备良方。
何况如果我真的被这杯酒放倒了,总算让皇帝陛下找到了除掉儿子最大对手的借口,
也就不枉诸位高人费时费力和我这颗小棋子周旋吧。
但是内心深处,我似乎隐隐相信,他只是单纯地想请我分享一杯酒。
真是好酒啊,应该是在土里埋了很多年,沉淀着一种“厚德载物”的清醇。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的酒香和蛋香纠缠旋绕,朦胧着幸福的眩晕。
浑身的血液像要沸腾起来,脸上烧烧的,果真是好酒啊。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受到另一道注视的目光,
循着目光往门口望去,原来是小华拉着一凡走了进来,
一凡深深地望着我,眼神里交织着各种情绪。
满室酒香芬芳,他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真麻烦,
帅哥啊帅哥,要么一个不来,要么来上一堆,好烦恼哦~~
如花,您又不厚道地小小得意了!
“这就是妹夫罗?”反倒是熙王无沙首先缓过了神,主动迎了上去。
一凡赶紧作揖道:“不知熙王陛下在此,下官唐突了。”
“算了,”他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递给一凡:“见面礼,也算新婚贺仪吧,大概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了。”
说罢扬长而去。
我不禁惊叹,他的怀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怎么跟小叮当的口袋一样神奇。
一凡打开无沙送的卷轴,是唐初韩干的骏马图,价值连城。
韩干是名噪一时的宫廷画师,专画御马,
御马养优处尊,千里马被养得得肥硕无比,
所以韩干笔下的千里马往往偏肥,相当有趣。
一凡叫下人收起画作,又端起了桌上的酒,狐疑地闻了闻,也抿了一口。
天啊,间接接吻,我的脸更烧了。
一凡总算开口了,说得很慢,仿佛字斟句酌:
“熙王殿下十四岁离京去封地之前,在所住的澜熙宫内酿了几坛好酒埋在院子里,仅有一坛酿成。十多年了,只开封过一次,因为失了水分,一大坛酒只剩下小半。没想到这回全送给你了。”
那怅然若失的神情叫我心头一急。
“我们……”本想说“我们没什么”,又想想,说了也没用。
相信我的人自然相信,不信我的人总会疑人盗斧。
有什么好解释的?无沙也是我堂兄,有血缘关系的好不好!
自古“同姓不婚”,虽然表兄妹可以结婚,但是堂兄妹之间却绝对不能乱了伦常,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干脆抬起头,坦然地望着一凡。
他仿佛读出了我的心事,无奈地笑了笑说:
“我只是怕,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带笑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眩晕!
我被表白了吗?
活了两世,总算被表白了吗?
还是我会错意了?
心怦怦乱跳,脸上又红又白,
小华在一边莫名其妙。
接下来就是小华上课的时间。
大周的礼制一如唐朝,太子身边本应该有很多家臣,
官阶从太子洗马、少保、太保到太傅不等,
其中只有太傅才真正算得上太子的老师,
其他的都是太子贴身的家臣,储备的辅佐官员,
一凡被称为“先生”得以给太子上课,多是皇帝的恩典。
其实我很诧异,如果皇帝哥哥真的有心扶植儿子,东宫里早就应该塞满了今后用得上的人,
为什么现在却还是这么冷冷清清呢?
皇帝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不想了,晕乎乎的,还沉浸在“是否被表白”的心理斗争之间。
再严密的推理,也无法算出答案——
入夜,反复咀嚼一凡忧郁的表情,
不知道算不算爱情,
但心里总有点儿甜滋滋的。

花园小叙

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就是那朵白云
终于掉下来啦
终于把我砸晕啦
——Timefly
一凡在户部做事,上课主要介绍了全国的户籍土地的制度。数据很多,小华能听懂多少?难得帅哥一副技术官僚的行头,让我想起了唠唠叨叨的温总理。还以为他会为小华量身定做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素质教育、愉快教学呢!结果……结果也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上完课,小华呆在书房里晕乎乎地温习,一凡却请我去花园小叙。
我俩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身后的花丛中还能隐隐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看到偶尔飘出的靓色衣角,显然我们俩的一言一行都躲不过好奇的宫人。谁叫以前来的都是一些老学究,都快找不到八卦的题材了,于是偷窥成为了时尚……却不料一凡突然牵起了我的手。
被电到了,麻麻的,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一凡就这样似乎不经意地牵起了我的手,而我也似乎很自然地就拉住了他的手。一刹那,我的心仿佛漂泊的浮冰,靠在了岸边;又像孤岛,连上了陆地。短短的小径,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不愿意结束,真想一生都这样被一只手牵着走。我抬起头来,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耳根红了。这个害羞的孩子哦,这个在马车上都不敢来扶我的孩子哦,不知怎样才鼓起了勇气。半月不见,居然一见面,就给了我两次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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