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静低声浅笑,牵起她的小手,漫步在林间。
“你累了,怎么不回去歇息?”
他摇摇头,“和你一起这么走走,便是最好的静养了。”
她害羞地低头笑了笑,“那就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吧。”
他不禁一怔,随即将她火热地拥入怀中,她矜持地挣扎了几下,却敌不过他的强势,只好任他环住自己,感觉他的气息轻柔地吹拂在颈窝。
“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仿佛所有的心力和精神都被掏空了一般。”司徒璇窝在他怀中,低喃道,“真想逃离这里。”
法静点点头,“我应承过你,就一定会带你离开。不过,目前这境况,我担心中原又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司徒璇抬起头,“妖族不是已经退出中原了吗?”
他皱起眉头,说道,“我总觉得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无影堂、妖族以及血魔宗的突然发难,恐怕都有一定的干系。”
“那会是谁?”
他摇头,“不知道,就是因为一无所知,才如此担忧。”
司徒璇说道,“本来各门各派都想借这次修元大典的机会,让正道同门振作起来,可惜却被这样不幸地摧毁了,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吧。”
法静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态将会如何发展?”
司徒璇低头沉思了许久,才说道,“那你呢?你离开天雷门后,准备去哪里?”
他笑道,“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普光寺了。”
她突然神色一暗,“那我们又要很久不能见面了吧。”
法静紧了紧双臂,说道,“我得先回普光寺去看看心瑶的伤势,如果她无大碍,我可能会去西南一趟。”
“西南?”司徒璇不解地问道,“那是妖族的领地,你去那里做什么?”
法静抬头望天,说道,“心瑶说她从无影堂中打探到,我父母的遇害与西南的魅族有关,所以我要去一趟,查个究竟。”
“那里很危险,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呢?”
“噬魔轮我都有机会逃出,又岂会怕妖族呢?何况,异兽和妖人都与我有些交情,到时它们自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司徒璇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何时动身去西南?”
法静稍稍思虑了片刻,说道,“明日我便回普光寺,若是心瑶没有大碍,后天我就去西南。”
她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你一定要平安地归来,一定要。”
他点点头,“我会的,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日光隐匿在云层背后,仿佛不忍破坏这温馨的时刻,它洋洋洒落一丝金芒,就像给了这大地一丝希望,虽然渺茫,却仍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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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凯的遗体安置在灵堂,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入殓安葬。各大派相约四十九天后再至天雷门,参加温凯的丧礼。浩浩荡荡的人群,分批离开了雷门山,天雷门一时间陷入冷清惨淡之中。
法静和司徒璇匆匆告别后,也随同师兄们一起回到了普光寺。他先是探望了心瑶的伤势,见她在法心的照料下,气息已经归于正常,心中大石便放了下来。只是她毕竟伤势严重,仍是处于昏迷中。
探视完心瑶后,他又匆匆赶到空园,法慧和法安已先行向净空禀明了一切。当他踏进空园禅室的那刻,从袅袅升腾的烟雾中,仿佛看见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净空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坐下。见他安坐下来,净空才问道,“去看过心瑶了?”
法静点点头,“是,弟子担忧她的身子,所以一回来便先行去探望了她,还望师父原谅。”
净空笑了笑,说道,“你们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你记挂她的安危也是应当,不必挂怀这些虚礼。”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天雷门发生的事,我已略知一二。真没想到好好一届修元大典,竟会如此收场。可怜了温妍丫头,从此便是孤苦伶仃一个。”
众人皆是一片叹息,久久不绝。
净空抬起头望向法静,问道,“法静,你是不是认为焰休并不是凶手?”
法静一怔,说道,“师父为何有此一问?”
净空捋了捋胡须,说道,“你师兄早已看出,那夜助焰休逃脱之人便是你。”
法静恍然,笑道,“我还自以为聪明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师兄。”
法慧说道,“我也以为那夜之事与焰休无关,似乎其中另有隐情。所以那日我未出手拦你,也是希望事情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这时,法安说道,“那夜见焰休的法力,似乎又上了一层楼,恐将来又是中原的大敌。”
净空摇头道,“这个暂且先放一边,如今是要查明温凯的死是血魔宗所为,还是另有阴谋。”
法慧立刻回道,“按师弟所述,那夜月煞也在雷门山。我这就派些弟子去四处打探打探,看看能否从月煞身上找到点蛛丝马迹。”
法安也接口道,“我也多加派些人手,加严寺中戒备,防止有人对本寺意图不轨。”
净空点了点头,“嗯,你们这就去吧。”
法慧、法安两人一同离去,屋中只剩下法静和净空二人。
净空沉思了片刻才说道,“我听你师兄提起了天香雅轩的司徒,你们……是否已彼此倾心?”
法静面色一红,说道,“弟子下山原本为了增加阅历,却反而牵扯了儿女私情,弟子实在是不该。只是,情到浓时身不由己,请师父原谅。”
净空呵呵笑道,“傻孩子,你只是俗家弟子,有心上人也不为怪。只是要说服云叶颇是为难,不过师父一定会出面为你们做主的。”
法静听后跪倒在地,“弟子的事,怎好让师父劳累。这些事还是让弟子自行处理,要是连这都要让您老人家烦心,弟子岂不是罪过。”
净空拉他起身,说道,“你从小孤苦无依,从此有个人能真心伴你,也是师父心中的一个愿望。这事师父一定替你拿主意,只是你心魔未灭,上次又在雷门山和葛清风斗法时露了馅。若是以后你想和司徒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你必须先得战胜你的心魔,否则将来害苦的不止你一人,还有司徒啊。”
法静面色一沉,“弟子又何尝不知,师父也应该从师兄那里得知我从噬魔轮中逃脱一事吧。那日,弟子竟是靠了天魔阙的协助,才脱离险境。那时弟子真是怕再也无法脱离心魔钳制,如今想来都是后怕。”
净空想了许久才说道,“那噬魔轮原本出现的就很奇异,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串联起来,似乎隐约感觉有人再搞怪。”
“弟子也是这么认为。”
“罢了,你也好生休息去吧。这些日子留在寺中,多加修炼,也好磨练磨练你的意志。”
法静眉头一皱,“弟子正想和你说这件事。”
净空怔楞,随即说道,“你说吧。”
“那日救出心瑶,得知我父母的下落和魅族有关。弟子这些日子总是寝食难安,正想恳请师父同意我下山,去西南一趟,好了却我心中残念。”
净空捋须沉思了片刻,说道,“心瑶是如何得知的?”
“心瑶隐匿在无影堂中,其实是为了打探当年鲁西村被屠杀的真相,也为了找寻婆婆和她爹娘的下落。她潜伏那么多年,发现无影堂背后果然有一个幕后黑手,只是此人行踪迷离,几乎无人可知。有一日,她突然在暗处听到了有关我爹娘的一些讯息,这才匆匆逃了出来想要告诉我。却没想到被他们发现,才把她逼入了绝境。”
“此事颇为蹊跷,只怕是个陷阱。”
法静点头,“是,弟子也曾想过。但是这牵涉到弟子的生身父母,就算是陷阱,弟子也必须去查探究竟。况且,心瑶说婆婆目前正在魅族手中,弟子就更要去一趟了。”
净空想了想,说道,“也是,你婆婆于你有恩,哪怕再是前途艰险,你都要为她去走上一遭。你把凶神恶煞带在身边,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法静见师父答允,立刻磕头谢道,“多谢师父。”
净空不禁抬首望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风暴,对这个孩子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44、第四十三章 远行
为了放心前往西南,法静又在寺中多留了几日,每日都守在心瑶身边,盼望着能在离寺之前,看见她醒转过来。可惜心瑶的伤势已非人力可治,虽然看上去已和常人无异,仿如睡着了一般,可是体内心脉却已俱毁,法心研究了数日医书,仍是未能找到救治的方式。
见师兄整日埋头在医书之中,法静心中也是颇为不安,尽管期望师兄能找到救心瑶的方法,可他却也真切地明白,心瑶怕是这辈子都要这么毫无生命地躺着,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十年前那个可爱又单纯的孩子了。
想起十年前心瑶的一颦一笑,法静心头就忍不住酸苦,想她独自一人苟活在无影堂中,整日提心吊胆,处在腥风血雨之中,是多么艰难和困苦。而自己却未能给她任何帮助,如今也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消耗生命,心头的怨愤又增加了一分。
他虽然知道他体内的心魔源自他的怒火,但是他就是无法抑制那种愤怒的膨胀,仿佛那种滋长是理所当然,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他更渴望着能在这次西南之行中,解开他的困惑和迷茫,也好顺势将他的心魔消灭。
在知道心瑶救治无望之后,法静便决定立刻起程前往西南。他告别师父师兄后,携着凶神恶煞就离开了普光寺。可是他越近西南,心中却又彷徨迷离起来。
思绪的坎坷不安,让他犹豫不绝。他放弃御空飞行,徒步一路行去,心思恍恍惚惚。幸好一路有凶神恶煞相伴,才不致苦闷难耐。
凶神恶煞二人正高兴着能四处游山玩水,一路闹腾个不停。他们原以为法静也是想四处散散心,这才徒步而行,便兴高采烈地和他说个不休。然而他们渐渐发现法静有些心不在焉,对他们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凶神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满腹心事。”
法静一楞,“没什么。”
凶神道,“还没什么,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们和你在一起也将近五年,又怎会不明白你?”
恶煞在一旁接口道,“你是在担忧西南之行吧?”
法静叹了口气,说道,“前途渺茫,岂会不忧心?”
恶煞嘿嘿一笑,“西南之行或许能解开你心中诸多困惑,可是越近西南,你心中却又坎坷不安,怕真相太过匪夷所思,令人无法接受,所以你便不敢太快接近真相,才会如此怯步。”
法静不禁苦笑,恶煞的一番话的确正应他的心声。从前不知真相会在何方,便心急盼望着能早日揭开,可是如今明知真相可能就在前方,却又突然不敢前行。
因为他害怕,害怕真相一旦揭露,会是无法接受的难堪和灾难。妖孽,这个词在他心中不知盘旋了多少年,尽管他想过自己也许就是妖孽一族,可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之时,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去接受它。
那个时候,他还有何脸面回到普光寺?他还如何去面对司徒璇晶亮纯净的眼眸?
想到此处,他便会不寒而怵,他的未来,将是寂寞一生,孤独一世。
凶神恶煞见他又陷入沉默中,知他心思重,也不再追问。二人也不去理他,自顾着说话,倒也一路平安无事。走了几个时辰,三人便到了天香雅轩的地界。
在就近的小镇上,吃了一顿斋食,休整了片刻,又继续出发朝着西南而去。出了小镇,走出半里路,便是一个三岔路口,一条通往西南,一条通往雅轩阁。
恶煞指了指雅轩阁的方向说道,“不去找那小丫头么?”
法静怔怔地望着那方,先是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何必牵扯上她,让她同我一样难堪和无望呢。”
说罢,便转身向着西南要道行了去,凶神恶煞在身后对视了一眼,万般无奈,却也只好紧跟了上去。
三人走出没多远,凶神突然咦了一声,法静正在前头低头行路,听他声响便回转头。
“怎么了?”
凶神瞪着眼注视着前方,脸上露出笑容。而身旁的恶煞却嘿嘿笑道,“看来,咱们这一路不寂寞了。”
法静见他二人的目光均注视着他身后,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只见前方路口站着一抹秀丽的身影,素雅的道袍在风中飞舞,满头青丝也随之飘动,轻灵飘逸,如同出尘芙蓉。
法静的眼眶不禁湿润,嘴中轻轻地低喃着,“璇儿。。。。。。”
司徒璇远远地站在那处,阳光洒落在她身影之上,镀上一轮金色,仿佛不会落山的太阳,暖暖地照射在法静的心上。法静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感动,拔腿飞奔了过去。
司徒璇温婉地唤了一声,“法静。。。。。。”,同时飞奔向了他。
两人激情迸发地相拥在一起,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谁都不愿让这短暂的甜蜜从缝隙中溜走。
“璇儿,璇儿。”法静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而她也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
这一刻,恩怨悲欢仿佛都已远去,消散得无影无形。
“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日。”
“为什么?”
“回到雅轩阁,每日都在想你,相思成病。心中有个声音就在告诉我,去找他,然后永不分离。”司徒璇扯着他胸前的衣襟,“所以,我来了,一直等在这里。可是,你却始终没有出现,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西南,就快要绝望的时候,你就来了。”
法静搂着她的肩,“如果我不来,你就准备一直等下去?”
她点头,“嗯,一直等,等到你出现为止。”
“傻瓜,”他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等我这么多日,回去后你师父又要罚你了。”
她笑道,“她们还不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只留了封信给师姐,说我无心修炼云游四方去了。”
法静失笑,“你胆量还真不小。”
“为了你,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我都能做。不想再这么思念下去,不想再这么和你见不了面,我就跟着你,不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