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只见眼前有一道黑影悬在半空,随风飘荡着。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抹了把眼睛,才定睛向那黑影瞧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吓去了他的三魂六魄。
那山门悬梁之下竟吊着一具尸体,全身骨骼俱裂,如同一块残布在半空飘扬。而那张苍白的面容就像这漫山遍野的积雪,白得几近透明,似乎要融入到铺天盖地的银白中去。尸体赫然穿戴着天雷门一贯的蓝衣白裤,正是天雷门中一名初级弟子。
他仓皇往后退了一大步,被身后的门槛绊了一大跤,跌坐在雪地上。恐怖的死状令他心惊胆战,竟是张着嘴,怔楞在那处。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来,使他全身打了个抖索,这才恍然清醒过来,猛地爬起身,飞奔着向大殿冲了进去。
“杀人了,杀人了……”
惊恐的叫声,惊醒了整座沉睡的大山,也将恐惧弥漫到了雷门山上每一个角落。
尸体很快被搬了下来,送到了逸雷观的大殿之中。天雷门的弟子几乎一大半都集聚在殿中,目光怔怔地望着,满面的怒容却掩不住神色中那一丝慌乱。
风厉行威严地坐在主位上,神色凝重地望着那名已经死亡的弟子,表面虽是看不出任何波澜,可他的怒火和忧虑却是一波又一波地在心中聚散。
连峰、卫子甲还有容弈分别站立在他两侧,他们全然没有风厉行处事不惊的神态,每个人脸上的怒火早已熊熊地烧了起来。
兰远之检视了一遍那名弟子的伤口,随即上前向风厉行说道,“师父,已经检验过伤口,正是白眉刺所伤。”
连峰叹息了一声,道,“这已经是第五个了,看来他是不会罢休了。”
风厉行点头道,“当年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过,总有一日要踏平天雷门,现在他只是在实现他的承诺而已。”
连峰不解地说道,“焰休自从那日就在中原销声匿迹了,就连血魔宗也对他的行踪毫不知情。如今已过了五年之久,他为何现在才来寻仇?”
风厉行随即问道,“当年他偷取玄极令时,法力如何?”
连峰回道,“在年轻一辈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
风厉行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他刺杀温师弟时,法力又如何?”
连峰想了片刻,说道,“那时他已习得天魔阙,法力自然是深不可测。”
“那他抗衡电雷压顶的时候,又是如何?”
连峰楞了一会儿说道,“那自然还是差了分毫。”
“不错。”风厉行说道,“所以他才会在五年后寻上门来。五年的时间加上他过人的天赋,他的天魔阙足以提升到一个无敌的境界。如今他来了,也正说明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来对付我的电雷压顶。”
“师兄,照此情形看来,这是焰休自行而为的复仇行动,并非血魔宗的意图。既然他只有一人,我们做好防范也不必怕他。”
听了连峰的话,风厉行反而连连摇头,“不,你错了。焰休的才智绝不只是如此,他虽说要来寻仇,但也不会傻到白白送上门来。况且他的法力高低,我们如今还不得而知。但是严加防范是必须的,切不可大意。”
“是,我明白。”
风厉行沉默了许久,又说道,“如今血魔宗一直蛰伏在依玛拉雪山,虽然表面上毫无动作,内中却是波潮涌动。西南妖族内斗,暂时还无法威胁到中原,但是说不准哪天它们又会联合起来。而无影堂也消失中原多年,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更让人担忧,更让人安不下心来。”
连峰点头,道,“师兄担忧的没错,自从法静落崖身亡后,中原慢慢平静下来。可是总觉得一切只是被掩藏在某个角落里,仿佛哪一天就会一股脑儿地显现出来,又将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卫子甲经过当年一事,性情已收敛许多,如今听得连峰如此说,也是赞同不已,忙说道,“还有一件事,似乎我们也得多加留意。”
连峰问道,“何事?”
卫子甲回道,“开云山上,璇玑宫。”
众人皆是一楞,风厉行赞同道,“师弟说得不错,璇玑宫一年前无故出现在中原,已实属神秘。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动静,却值得我们多加关注和小心。”
连峰说道,“这璇玑宫的确神秘莫测,目前我们连它的幕后主持是谁都不得而知,更别说他们究竟来自何处,又为何突然出现在中原。”
“看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风厉行忍不住感慨,“虽然一切仍算平静,可是却暗潮涌动,指不定哪天,一场杀戮就要开始了。”
顿时,大殿陷于一片死寂,人人都不由想到那种妖魔纵横,血肉模糊的景象。那时有多少人将会生离死别,有多少人要付出生命,又有多少人会在正与邪之间游离。
“掌门。”一年轻弟子匆匆地从门外奔进大殿,还未喘过气来就急着说道,“修安堂葛堂主求见。”
风厉行连同卫子甲和连峰皆是神色一惊,心头突然冒出不祥的预感。
风厉行忙道,“快请。”
不出片刻,那弟子就引领着葛霹雷和四名修安堂弟子走进殿来。葛霹雷面色惨白,头发似乎也白了许多。不止他一人,就连他座下四名弟子也都是面色不佳。五人一路行来,气息不顺,身上也有多处挂彩,仿佛刚从一场大战之中逃脱出来。
风厉行惊道,“葛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葛霹雷长叹一声,竟是老泪纵横,“唉,修安堂……修安堂……完了。”
“什么?”
葛霹雷抹了把脸,说道,“昨夜,有数十名黑衣人偷袭了修安堂,一门一百三十人,就只剩我们五个了。”
说到此处,葛霹雷险些晕倒了过去,风厉行忙起身和连峰一起将他扶到一边落坐。
风厉行问道,“那清风呢?”
葛霹雷双目一怔,神情呆滞地说道,“死了,也死了,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他向身后四名弟子挥了挥手,他们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们抬着一张木板走进殿里,那木板之上躺着一人,全身被白布遮盖。
他们将那木板置于殿中,风厉行走了过去,掀开白布一角,露出了葛清风毫无血色的面容。风厉行正要盖上白布,却瞥见葛清风整条右臂都被切除。
“这是……”
修安堂一弟子说道,“昨夜遭袭,共有二十多名黑衣人,各个法术高超。我们一百多人拼死抵抗,竟然毫无胜算。他们的目标也很明显,似乎就是我们的葛师兄。每个人对他竟是招招狠辣,毫不留情。葛师兄双手难敌众拳,不幸死在了他们的手下。然而他们却仍不甘心,竟然削去了他的整条手臂。一得手,他们便迅捷无比地全体撤退,并未对我们赶尽杀绝。眼见他们离去,我们都松懈下来,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暗中放了一把大火,把整个修安堂烧的干干净净,许多师兄弟都葬身在火海,被……活活烧死了。”
众人面上一沉,脑海中不免想象到当时的惨状,神色也变得惊恐不定。
风厉行愤慨地说道,“这群贼子好生毒辣,草菅人命,堂而皇之。”
“正是。然他们法力无边,而且配合默契,一进一退章法齐整,我们竟是拿他们没法。”
风厉行沉思片刻问道,“可是,他们为何偏偏要取走清风的手臂?”
“这个我们也不明白,只觉得他们似乎和师兄有仇。师父他老人家伤心过度,我们几人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陪着师父来天雷门,请风掌门为我们做主了。”
风厉行摆摆手,“客套话不必说,咱们都是中原同道,修安堂有难,我天雷门出手相助,乃是理所应当。”
葛霹雷说道,“多谢了,这恩情,我葛某人今生一定还。”
风厉行摇头道,“葛堂主何必客气,如今已非修安堂一家之事了。中原暗藏的危机开始渐渐浮现,各方妖魔也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葛霹雷怔了怔,瞧见了大殿之中还躺着一具天雷门弟子的尸体,“这是怎么了?”
风厉行苦笑道,“这已经是第五个了,自从五天前起,每夜都会有一名弟子遇害,如今我们也是焦头烂额。”
“是何人所为?”
“焰休。”
“啊。”葛霹雷吃惊地说道,“他居然回来了?”
“是。”风厉行点头,“白眉刺的伤口,我们还不会弄错,现在只是还不清楚,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没想到焰休也出现了,”葛霹雷担忧地说道,“还以为只是无影堂回归中原,估不到连血魔宗也要卷土回来。”
风厉行疑惑地问道,“无影堂怎么了?”
葛霹雷说道,“昨夜偷袭我修安堂的,正是无影堂的人。”
“竟是这样。”风厉行和连峰等人大吃一惊,“你没认错?”
“杀子仇人岂会认错。”
风厉行神色忧虑,说道,“这下可不好了,焰休和无影堂同时重现中原,腹背受敌难以应对啊。”
“这事是否要同普光寺和天香雅轩商议?”卫子甲出声问道。
风厉行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连师弟,我现在修书两封,你立刻派遣两名弟子分别将它们送往普光寺和天香雅轩。”
连峰立刻回道,“恩,不如就让远之送信去普光寺,弈儿则送去天香雅轩,他们二人办事比较稳妥。”
“好。”风厉行说道,“远之、弈儿,你们二人送完信后即刻返回,莫要耽搁,我怕焰休还会来袭,你们回来也好有个帮手。”
兰远之和容弈躬身回道,“是,弟子明白。”
风厉行匆匆修了两封书信,交由兰远之和容弈。他们二人不敢耽误,匆忙地便带着信离开了天雷门。两人行至山下,互道珍重后便分头离去。
容弈心中既是担忧叶子沅的安危,又挂虑天雷门的事,当下更是真气充盈,行色匆匆地赶往了天香雅轩。
行至天香雅轩地界,容弈从空中落下地面,雅轩阁的吊桥便在前方,可是吊桥前却是无人把守。整个雅轩阁似乎都沉浸在一股诡异的死寂中,像坟墓一样的死寂。容弈已感不妙,慌乱地冲了进去。
大殿小阁,竟然没有一丝人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闻在鼻中,仿佛要把全身撕裂开来。难道是有人施放毒气?
容弈在雅轩阁中找寻了几遍,却连具尸体都没找到。天香雅轩足有两百多人,是什么能让她们一夕之间没了踪影?
容弈又至沉香塔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依旧没有头绪,他此刻心中大乱,已没了主意,如今看来只能先回天雷门,同师父商议后再做打算。
他走出沉香塔,塔外的空气仍是刺鼻难闻,他不敢长久滞留,匆忙地掠向通往外界的幽静小道。可是他没走出几步,突然林间就刮起一股怪风,混杂着一团紫色的烟雾,迅速地弥漫开来。
容弈见那烟雾古怪,知道必有巨毒,立刻屏息大步后退。他不敢贸然前进,而那烟雾弥漫的速度非(…提供下载…)常迅捷,很快便到了他面前。烟雾猛烈地翻滚着,仿佛煮沸的水冒着热气。
容弈一步步地退,直到身后已抵上沉香塔塔墙,烟雾已成包围趋势,将他团团围住。他抬头望天,上空也已被紫色烟雾所弥盖。
此刻,他竟是无路可退。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扯住了他的手臂,他只觉全身一轻,整个往后倒了下去。嘭的一声,黑暗席卷过来,将紫色烟雾阻隔在了黑暗之外。
他稳住身形,眨了眨眼,这才转身看去,身后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着的叶子沅。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他们正处在一条走廊里,头上正是他摔落下来的石门。
“这里是哪里?”
“沉香塔塔底。”
“你们怎么会躲在这里?”
叶子沅叹了一声,“三天前,雅轩阁附近出现了一片毒瘴,将我们围困在这里。”
“为什么不逃出去,反而躲藏在这?”
“我们曾经试过逃出雅轩阁,可是那毒瘴不仅闻后会产生中毒现象,就连触碰到肌肤,都会让全身溃烂而死。”叶子沅沮丧地说道,“许多师姐妹都因为碰到那毒瘴送了性命,死状恐怖,实在不敢回想。”
“那为何我刚进来时,却没发现有毒瘴的迹象?”
“我们也发现这毒瘴会随时消失,曾经想乘此机会逃出去。可是每当我们回到上面,还未出塔,这毒瘴就会再行出现,仿佛就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这倒是件怪事。”容弈顿了顿,问道,“那云叶大师现今何处?”
叶子沅指了指身后的秘道,“就在后面,这里是天香雅轩的禁地,实在是因为无可奈何,这才让众弟子进入的。”
她转过身,又问道,“你怎么会到天香雅轩来?”
容弈也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天雷门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不如我们先见了云叶大师再说。”
“好。”
叶子沅引领着容弈穿过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云叶大师正坐在一旁,陷入沉思中。
“师父,天雷门的容弈求见。”
云叶大师这才抬起头,见到容弈露出一丝笑容,却也是勉强的很,“容弈,你来了。”
“是,容弈拜见云叶大师。”
“天雷门怎么知道我们陷入困境的?”
容弈摇摇头,说道,“弟子并不知道。弟子这次前来,是因为家师有一封信,要交给大师。”
“哦?”云叶点点头,“拿来吧。”
容弈恭敬地呈上信函,“几日前我天雷门遭到焰休偷袭,每夜都会有一名弟子遭其杀害。而修安堂也在不久前,遭到了偷袭,一夜灭门。葛堂主的爱子葛清风,不幸遇害。”
云叶仔细地看完那封信,不由叹道,“没想到焰休居然回来了,可是他和葛堂主无怨无仇,为何要灭掉修安堂?”
容弈道,“灭修安堂的并非焰休,而是无影堂。”
“什么?”云叶大师似乎吃了一惊,“无影堂也出现了?”
“正是。”容弈点头道,“葛堂主认出当夜偷袭之人的衣着,正是多年前匿迹的无影堂。”
云叶又一次陷入沉思中,容弈继续道,“家师担心无影堂又要卷土重来,所以特意嘱咐我到雅轩阁来报信,没想到天香雅轩也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