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妈看来永远年纪,怪不得我和她出门人家都说我们像姐妹,我一直在思忖,是我妈看起来显年轻还是我看起来显老?现在不幸的答案出来了。。。。。。难道我一直在别人眼里,是三十八的形象?!太打击我了。我要改变!
按照我妈的搭配,我站在镜子前面,左顾右盼,镜子里那个满身朝气的俏丽女子是我么?我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妈,您真是太厉害了。”
我妈看我一眼,又是一盆冷水:“眼影用那样重,唇膏用那样厚做什么?”
哪里重了?哪里厚了?我不服气。十分钟后,重新看镜子时,我服气了。。。。。。镜中的人,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明明化了妆,却看不出一点粉底啊胭脂之类的东西,仿佛天生便是这般灵透秀美(某梦:麻烦你夸奖自己的时候稍稍矜持一点。夏木娜:哼,我高兴,我就是天生丽质,你妒忌啊?某梦:我吐。。。。。。。)
我一把抓住我妈的手,满脸谄媚的笑:“您哪里学来的化妆技术?教我!”
“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以及后天的修养。”我妈语不气人心不死,直接把我打击到墙角去划圈圈了。
收拾好一切后,先前觉得过得飞快的时间一下子慢如蜗牛,怎样看表,指针也还是慢腾腾地嘀嗒嘀嗒往前走。我鄙视自己,夏木娜,老大不小的了,你是二十八岁,不是年方二八的小姑娘,恋爱么早谈过了,同居都近十年了,怎么这会跟个怀春的小女孩一样沉不气了?
手机突然响了,我吓了一大跳,伸手接听。
“我在你楼下了。”淳厚的声音,低稳平和,润到心底。
我的心,是真的雀跃了。
第七十一章:在水的另一方
套上白色长靴,我站在门前的穿衣镜前最后打量下自己,不由得再次叹服我母亲的妙手回“春”。镜中那个青春洋溢,俏丽时尚的女子居然是我,哈哈哈。。。。
我兴奋地下楼,云岭,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走出单元门,我一眼便看到云岭那辆黑色宝马X5,车窗半开着,云岭左手支着头,正翻看着什么。我走近去,“云。。。。云岭。”终于决定直呼其名,既然我决定接受他的好意,那么我们就得从平等开始。
云岭一笑回头,笑容在看清我之后,滞怠了一下,重新又笑得湿润:“你很准时啊。”
他温和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湿润如水,没有我期待的惊讶以及热情,说实话我心底里有些失望,就像是一个孩子很努力完成了一件事,想得到大人的夸奖,结果大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没有表态,顾左右而言他一样。
不过,我不是孩子了,失望的情绪只在心头小小流转便找到了云岭冷淡的理由。云岭向来是内敛的人,当面夸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子漂亮,应该不符合他的行为准则。微微一笑,我说:“嗯,我觉得守时是美德。”
云岭开门下车,为我拉开右侧的车门。啧啧,这就是绅士,刚才小小的失望,都被他这样体贴的礼貌化为灰烬烟消云散了。
我上了车,目光落在车头前的一本书上,封面是很精美的一只琉璃盏,盏体是深蓝色的,闪烁着蓝宝石般的光华,造型如一潭椭圆的清润,律动的水波,通透澄净,一枚白玉兰栩栩如生地绽放在涧边,美艳不可方物。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这是台湾琉璃工坊的名家作品手册,你可以看一看,今天我们看的琉璃展,大部分作品出自琉璃工坊。”
“好啊。”我伸手取过那本精美的手册,“封面上这只琉璃盏,太漂亮了。”我由衷地夸奖。
“这只盏的名字,叫‘在水的另一方。’”云岭扫了一眼封面,回答。
我再看一眼,好贴切的名字,玉兰花绽放在漾起的水波一侧,“还有配诗。”我轻声读出:“涟漪不止,竟是一种静默,纷纷波光潋滟中,澄明看见自己,在水的另一方。”我静默了。
云岭没有开音乐,我不开口,他亦不说话,车内静得只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过了良久,云岭道:“琉璃与禅是分不开的。”宝马X5轻巧的发动机声中,他淡淡的声音清晰明透。
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琉璃的漂亮,逛商场的时候,总喜欢在琉璃柜前留连一番。仅仅是单纯的喜欢那份通透的美丽。只是今天,我被封面上那只盏悸动了,配上诗后的琉璃,仿若有了生命,撩拨到我心底最深处的感慨。云岭一语点破。原来这便是禅机。
“杨慧珊?好像是台湾金马奖影后。”我看着制作人的名字。
“嗯,出尘入世,繁华褪尽后,她才真正称得上是艺术家。”云岭淡淡评价。眼皮一抬:“我们到了。”我抬头,果然。展览馆希腊风的建筑群呈现在眼前,金色的屋顶在秋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琉璃展所在的厅不大,布置得很典雅,背景音乐是古朴的古琴曲,我只听得出悠扬,听不懂是什么曲目。总之不是高山便是流水类的古琴名曲,我一直喜欢古琴的古雅,但从没动念头要去学。我以为,古琴是相当干净的音乐,我是爱红尘奢华如狂的人,学不了这样纯净的东西,弹出来不过为这早已过份的喧嚣世界增加一缕俗音罢了。
“您来了?”一个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看表情与云岭应该是相识的。我扫了眼他胸前挂着的工作证,原来是这次琉璃展的主策划人。龙静澜。很儒雅的一个人,书生味很重,看得出年轻时的清秀,他抬眼看到我,我看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云岭注意到龙静澜的诧异,微微一笑:“夏木娜,我的朋友。”转头向我:“龙静澜,波澜文化艺术公司的总经理,这次琉璃展的总策划与承办人。”
“夏小姐您好。”龙静澜对着我点了点头,笑容过于完美,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到诚意,我当然不会觉得陌生人的诚意有什么重要,同样回复了个没有诚意的微笑后,我的目光投向射灯辉映下的琉璃展品。
琉璃的世界,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原本便流云漓彩、美伦美焕的色彩,在现代化灯光艺术下,更加流光溢彩,美到极致。
“古法琉璃制品,工艺精致繁琐,需要经过四十七道手工工序才能完成,因为每道工艺均有各自不定的变化因素,所以成品没有一件的色彩完全一致,所以说,每一件琉璃制品,都是独一无二的。”云岭带着我一路参观,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我对他再一次刮目相看,就算艺术境界互通的,室内设计与琉璃也是两码子事,他研究得如此透彻实在不简单。所以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比如我,看琉璃就是个漂亮,内行看门道,他眼中的琉璃,不仅是艺术品,用他的话说,每件作品都有它们自己的生命物质。
转了个圈,左侧有个小小的隔音,单独展示着一排作品,水晶琉璃并看不出与甚作品有何不同之处,不过单独列出来展示,制作者肯定有不凡的成就吧。
我认真看了看展品边上的注解,制作者:龙小波。没有其他任何特别的注解,只是很简单地标明了制作者与作品名,还不如外间作品注解得详细。我不解地看了看云岭,后者的注视着这些展品的目光深不可测,我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喜怒哀乐,只是他的平静,让我感觉到有丝寒意从背脊升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云岭的脚步在一只琉璃如意环前停了下来,目光如渊,紧盯着那只如意环,可我觉得,他并不在看那只如意环,他的目光透过环体,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我打了个寒战,抚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道:“展厅有点冷。”
云岭没有听见,我又重复了一遍,并且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怔忡了一下,转过头来,目光由散漫集结到我的脸上,终于有了焦距,“怎么了?”
我无奈,再一次重复:“有点冷,展品也都看过了,我们走吧。”
“哦,那是。”他应了一声,漫不经心,没有做出任何是走或是留的表态,我第一次看到云岭反应如此迟钝的样子。
“那么。”我悄悄退后一步,直觉让我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这个地方,阴气太重。展览馆就是这样不好,百年的老建筑了,外观再怎样富丽堂皇,里面总有着说不来的阴冷之气。
我走到展厅门口时,云岭才反应过来,追了上来:“夏木娜,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
“没关系,里面太冷了。”我笑一笑,站在门口重见阳光的感觉真好。
“您都参观了?还满意么?”龙静澜走路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幽幽地说这样一句话,吓得我一声尖叫,整个人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吓到您。”龙静澜道歉的表情也相当没有诚意,琉璃一样墨黑的眼珠平静地看着我,里面我可以保证没有一丝歉然,若非我确定今天之前我绝对没有见过他,并且与他没有任何恩怨的话,我可能会以为,他刚才是有意吓唬我的。
右手突然一暖,我的心剧烈地跳动几下,我侧头。云岭垂头对我淡淡一笑,笑容温暖如春,他的厚实的掌轻轻的握住我微凉的手,把暖意透入我的心里,我注意到龙静澜的眼光瞄到我们相握的手上,瞳孔微微收缩一下,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冷清。
我脸微红,我与云岭并没有熟到可以当着陌生人面手握手的地步,我轻轻的挣了挣手掌,想要挣开他的手,云岭掌下微微用力,我便动不了分毫。
“挺满意的。谢谢你。”云岭微笑着对龙静澜说:“我们先告辞了,有事电话联系。”
龙静澜表情恭顺地目送我们离开,坐上车时,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全部湿透了,是先前害怕时冒的冷汗?还是因为云岭握住我的手后的紧张羞涩?
掌心中还残留着云岭手上的暖意,我微笑了,虽然很没出息,像个初次恋爱的小女生,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情,非常雀跃。
第七十二章:生离与死别都是不能再见
我拿起那本琉璃工坊的手册继续翻看,里面很多精品在这次的琉璃展上都有看到,只是没有看到“在水的另一方。”我随意地说:“这本册子里的琉璃制品在展览上都看到了,我没有看到在水的另一方,难道是我看漏了?”
“是没有。琉璃制品非常奇妙,即使是同一个作品,十次制作,会出来十个不同的效果,表面上看来很相似,事实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次展览要求的是精益求精,只是展出最完美的那一个。‘在水的另一方’最完美的那只已经售出,所以没有列入展品名册中。”云岭回答。
哦,原来如此,我端详着手册上蓝宝石一般的琉璃盏,赞叹:“实在是美丽,这只应该就是最完美的那个了吧?”
“不是,最完美的那只一出炉便被藏家收购了。”
啊?我吃惊地低呼:“这一只都不完美,完美的应该是什么样啊!”
云岭呵呵笑了:“在你看来,一个样。由于灯光及摄影技术,这张照片与最完美的那只,几乎没有二样。”
我舒了口气:“怪不得啊,我看着这一只心都会悸动,若真看到最完美的那只,我岂非呼吸都要停止了?”不过,他为什么要说在我看来一个样?NND,他的意思明摆是说我外行看热闹。算了,姑娘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某梦:你那是不计较么?你分明有点欺软怕硬。夏木娜:哼哼,是人都会欺软怕硬好不好。)
云岭微笑着转头看我一眼,目光温和充满笑意:“可以试一下。”
“什么?”我没听明白,他笑笑,专心开车,不再回答。
车里依旧没有音乐没开收音机,不聊天的话,气氛便有点沉闷了,我是个闷不住的人,既然他不找话题,就由我来找吧,总不能一路上大家都做没嘴的葫芦吧,多没趣啊。
“你对琉璃很有研究,非常喜欢琉璃么?”明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他若不是喜欢,会研究得这样透彻还带我来看么?不过男女交往初期不就是没话找话制造话题的么,交往,呵呵,我用这个词,嘿嘿,有点脸红。
云岭脸上的微笑淡了下来,眼中幽光闪过,我想我看到他的踟蹰,这样普通的问题,很难回答?OK,那继续换话题,我可不想让人为难,才要岔开话题,他开口了,声音很低,“我研究得并不透彻,其实我也只是懂一点皮毛,懂的那些,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便知道一些了。”
我眨眨眼,别人?交浅不言深,我想这时候不问最好,省得被视作没教养,这些上层人士,总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忌讳,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他若想说,自然说了,不想说,我问出来不过徒增尴尬。
事实上,车内的气氛已经由沉闷转向尴尬了。
静默了片刻,云岭主动打破沉寂:“喜好琉璃,视琉璃制作为生命的,是我太太。”
太太?是前妻吧,我想到初次见到他时,看到的病人资料表,上面写的是离异,一个原本并不喜好琉璃的人,如今对琉璃的制作,历史以及种类都能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这说明了什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云岭看着琉璃时,目光是那样奇怪,他看的不是琉璃,而是琉璃后面代表的那个人。这样的思念,为什么要离婚呢?心情一下子沉郁起来,果然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时间给我们留下的,不仅是一年比一年增长的岁数,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故事。
“怎么不说话了?”云岭看看我,微笑着问。
我笑笑:“看来您还是很爱您夫人的,为什么要离婚呢?”虽然这句话有点不礼貌,我还是决定问出来,因为我太想知道了。
云岭肃容,看着他沉重的表情,我后悔了,明知道以他的态度,肯定不是提出离异的那一个,明摆着他还是深爱着前妻的么!我何必揭人伤疤。
“不好意思,我失礼了,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我道歉,“您可以无视。”
“在我看来,与其死别,不如生离。”云岭慢慢说,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