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便去。”我回答,粥很好吃,比父亲做的更好吃。我慢慢地仔细品着,把这份滋味深深刻在心头。
“我送你。”他说。
“好。”我没有拒绝,我想,拒绝也没用,何况我真的很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下班后我会来接你。”他说。
我低着头吃粥,没有回答。
云翼搁在桌上的手,映入我的眼帘,手上有淤青,还有才结的新疤,记起刚才晨光中看到他唇角明显的伤痕,心很痛,痛得无法形容。但是我抬不起手来抚慰他的伤口,那是因为我而形成的伤口。他的心底,应该也有条弥补不了的裂痕吧。
我们没再说话,默默地出了门,送我到父母门口时,云翼伸出手来:“娜娜,抱一下。”
我靠了过去,他立刻把我紧紧抱入怀里,唇轻贴在我耳际,低声说:“娜娜,我爱你。”
泪水疯一般涌出来,我泣不成声,门开了,我头也不回地冲入家里,云翼对着开门迎接夏木娜的父母笑笑:“伯父,伯母好,我下班来接娜娜。”
******************************
“你决定了?”父亲重重叹了口气,问我。
“嗯。”我低垂着头,轻声回答。
母亲泪眼婆娑:“娜娜,何苦,他又没说什么。”
我苦笑:“妈,不是他说什么的问题,而是我。”我紧紧捂住疼痛欲裂的心脏:“我没法面对。”我知道云翼永远不会去启及我的痛,可是不去启及不代表没有啊!他可以当作没有,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以云翼的优秀,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而不是我。
“也好。”父亲终于开了口:“时间会让你们认清彼此,距离也会让你们能真正认知各自要的是什么。”
“谢谢。”我感激,世上最包容我,最了解我的,永远是父亲。
******************************
云翼开着会,却怎样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结束了会议,他人没离会议室,电话已经拨打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云翼愣了愣,他不相信夏木娜这个时候还会有拉黑他名字的心情,电话直拨入移动公司。
“先生,您查询的这个电话,目前的确是空号,今天起机主已经申请停用了。”服务小姐甜美的声音听在云翼耳里却是针扎一般刺耳。
他默然惊跳,抓起外套直冲向外。
“BOSS!”秘书在后面唤:“您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议。”
去他的会议把,云翼头也不回离开,跳上车一路急驶到夏木娜父母的家里,开门的是夏木教授,平静的脸似乎早已预知他的到来,侧身让他进门,夏木教授什么都没说,只递给他一个信封。
看大雪、白信封的刹那,云翼的心一下子沉入冰谷,强自镇定地接过信封,他拆了开来。
“小云,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S市。不要来找我,我想要一个彻底的安静,让我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我都选择遗忘。因为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开,我做不到留下一个,遗忘另一个。
再见,小云。人生的再见,很多时间是再也不见。
我与你,最好的结局便是分离。对你,对我都好。留在你身边。我永远忘记不了那个恶梦,你也无法忽略那个事实、
我卑鄙的选择了逃跑。在于我,只有这条路可走,我已经求得父母的原谅,现在我也乞求你的原谅,忘记我吧,如同我忘记你一般。
祝你,幸福
夏木娜”
云翼紧紧团起拳他,信纸在他手中揉成一团,他重重呼吸着,胸口如有团火在燃烧,“夏木娜,你这个逃兵!我永远不原谅你!”喃喃地,他发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站起身,他对着夏木娜的父母鞠了一躬:“伯父,伯母,我先走了。请转告娜娜,我永远不放弃。”
汽车引擎声在楼下响起,我目送着他的车尘而去,泪水迷糊了我的眼,云翼,我爱你,但是,我放弃你。
云翼拨开电话免提:“给我查一下今天离开S市的所有公共交通工具的名单,我要找一个人。”
抬起头,望向窗外的目光明澄如水,坚定不移,夏木娜,你走不了,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184 春之序曲
云翼的天罗地网式搜寻,在S市这个人流量上千万的地方,直如大海捞针一般。夏木娜消失得很透彻,如泥牛入海,半丝痕迹都无。
到云翼醒悟过来,他拼命向外查找的那几天,我并没有离开时S市时,我已经处理完S市的事情,真正离开了S市。
并不是我在与他玩什么心理战,打什么时间差,这个时候我哪里有心情去想这些。我只是太了解云翼了,他这人太认死理也太认真,如果我在他眼皮底下辞职做远行准备,他立刻便能发现我的意图,我便再也走不脱了。
而我真的是不能不走。
生平第一次,我运用我的专业知识,算计了我最爱的人。三天后,当云翼在外围寻找没有任何结果时,方才反应过来其实我不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便离开,到他回头再在市内寻我时,我已做完所以的准备工作坐上了西行的长途车。
之所以选择长途汽车,那是因为长途汽车长期管理混乱,并不一定要在站点才能买到票,很多车都是招手即停的。云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在上亿辆长途车中,找到一个中途上车的人。
我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很多电视剧里描写人物失恋了跑到哪里哪里去浏览,实在太不真实,真正失恋的人,只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大哭一场。我虽然不算失恋,但是我也是把自己的爱情画上句号离开的,心情当然是一样的。很随意地上了一辆长途车,来到一个名字相当陌生的县城,我找了家看似干净点的旅馆住下后,蒙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西山,转出门吃了点东西,找了家网吧,发了封EMAIL给父亲报了平安。这是父亲对我的唯一要求,无论到哪里,每天都得报平安。我选择用网络,因为几乎不可寻,就算查到IP地址,也是网吧的。
离开网吧时,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这个样子,倒像是大逃亡,轻轻一晒,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些许。
在这个小县城休整了一段时间,心情慢慢平复过来。我去了N市的一个私营性质的心理咨询诊所,所长的父亲的老同学,父亲在我离开时便联系了他。所长和蔼可亲,诊所的其他医生也非常可爱热情,试做了一段时间后,我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做回旧职,每天日复一日地工作,我想,除了偶尔的午夜梦回,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与紫衣一直有联系,网络是个好东西,夜深人静时,排遣寂寞全部在它了,每天紫衣通过QQ向我绘声绘色八卦着医院新闻时,我都忍不住要笑,笑过后,难免有淡淡的酸楚,地球原本便是离了谁都能转的,走了我这个八卦明星,XX医院的八卦风云榜,依旧热闹非凡,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少了一点热闹。
唐冠偶尔也会上网来找我,这白痴到现在都没学好中文输入法,打字慢如乌龟,聊不了几句,便让我与紫衣两个刷屏刷到头晕。他总想问我的电话,我一直回答没有,事实上,也真的是没有。
我想,过些时日,到该淡的都淡掉了,再去办手机吧。
人要淡起来,还是很快的。紫衣告诉我,云翼一开始发了疯一样找我,有事没事便去骚扰她,在云翼看来,我不与紫衣联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结果紫衣同志的心还没软,云翼那边就不再逼问了。弄得紫衣长吁短叹地嗟叹半晌,说了句:男人全他、妈不可信。呃,话里有话,我立刻询问季易行的近况,还好紫衣刚才那句感慨中并无针对她老公的意思。若季易行也有了变化,这世上真的没男人可相信了。
“娜娜,我看到现在,还是唐冠最好。”
谢紫衣噼里啪啦打了半天字发出这么句话来。
我回复了个黑脸。
“干吗?我说错了么?”紫衣问。
“困了,睡觉。”
我管Q下线。真的去睡了。
人就是这样怪,一直躲着回避的人,怕他找到,结果他突然间不找了,竟然还会有失落感。
我以为我走得很彻底,却不知道,事实上除了一开始,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云翼的视线。而我那亲爱的好朋友谢紫衣童鞋,早就把我卖得一干二净了······
(谢紫衣:我那时卖你么?是为你好!看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样,你哪一秒能忘记云翼?)
财阀不是那样好当的,云翼能在商界呼风唤雨,脑子的反应速度,哪是夏木娜能算计到的。云翼在夏木娜离开后的一个月,便得到了她的落脚点。通过什么?银行卡消费。
夏木娜千算万算,独独忘记了一点,只要她刷了卡,便有了消费记录,而她走得那样匆忙,哪里会记得变更银行对账单的邮寄地点。所以云翼像没头苍蝇般的寻找在收到夏木娜的银行卡对账单后,便结束了。这就是在谢紫衣嘴里所谓的淡了。
紫衣疑惑为什么云翼得到夏木娜的落脚点后不去把她找回来,云翼的回答让她不得不服气,人家想的就是周到啊。
云翼说:“我当初着急找她,只是想知道她的平安,现在知道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到她愿意回来。现在去勉强她,只能让她再一次逃离。”
夏木娜这个死丫头,生在福中不知福。
云翼现在每天一早必做的事,便是翻看邮箱里紫衣发来的聊天记录。
看到谢紫衣提起唐冠的那一段,云翼浅浅一笑,谢紫衣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好,夏木娜的反应,令人宽慰。
不过,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笨女人像是真的想在那个城市扎根发芽,落地开花了。
看来,得下猛药。
********************************
N市比S市的纬度低很多,春天来得特别早,S市三月才会开的桃花,这里一月底便开了个透。
唐冠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希望我能回去参加他的婚礼。我真心祝福他,不过还是非常抱歉地告诉他,我不能参加他的婚礼了。唐冠打字慢,一来一往说了很久,到我关Q下线,我才记起来,忘记问他新娘是谁。不过,管他新娘是谁呢,总之唐冠能够结婚,是我最高兴的事。我一直对他有歉疚,现在他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不管是不是他心底里真正渴求的,能决定与那个女人不如结婚殿堂,就证明那个女子在唐冠心里,不是一点分量没有的。我祝福他们能幸福到老,希望那个女人,可以用真情,慰藉唐冠的心。
春天的喜事特别多,接到唐冠喜讯的第二天,紫衣神秘兮兮告诉我,云翼要结婚了。
春雷在窗外炸响,第一年在N市过春天,原来这里的雷,响得好早。
一直到下线,我都没有再问及云翼结婚的事,这次不是忘记了,而是刻意没有问。紫衣一改她的八卦特性,说完一句后,便再不提及,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心里有点烦躁,十点多时便说要睡了。平时一般不到十二点,我是不下线的。
紫衣和我说再见时,非常顺口的提到:“听说云翼最后还是与朱嫣然结婚了。婚礼定在本月的八号。还在斯科特。他们真是不忌讳啊,那个地方,有过流血事件呢。”
我默然,关机,下线,睡觉。
我一早顶着个熊猫眼去上班,把同事们吓了一跳,我支吾了几句应付他们的关心后,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
上午来看病的人还挺多的,这个诊所的病人远比我们那个大型医院来得多,当然私营与国营是绝对不一样的,私营若没病人,大家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看了几个病人后,所在找我。问我是否有心事。我说没有,他看了我半天,说:“夏木,心理医生最重要的一点就得自己心静,你的心都静不下来,如何诊治病人?”
我低头,半晌道:“对不起,我想请几天假,回家看看。”
我想通了,回去看一眼,画上真正的句号。否则我的人生,永远不要想真正重新开始。
所长送我去的车站,我上车是时候,他突然叫住我,我回头,院长笑得意味深长:“夏木娜,你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随时欢迎你回来。”
他这话,倒像是我会一去不复返一般。
“院长,您误会了,我只是请假,马上就回来了。”我回答。
院长没有说话,笑着挥手与我作别。
185 最好的祝福,是否是永不再见?
近乡,情怯。
车离S市越来越近,随着周边景色慢慢由陌生变得熟识,我的心如鹿撞。深刻体会到近乡情怯这个词。
离开不算很久,不过半年有余,再次踏上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时,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走得可算是仓皇,匆忙地逃离,没有任何目标地离去,未来在我,一无所知。那时的心境,不堪回首。如今虽然回来了,心境亦没有好到哪里去。
繁华都市没有因为我的离开放慢一点发展的脚步,走出车站,环顾四周,多了不少没有见过的事物。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本就黯淡的心情平空多出份苍凉来。我——有外乡人的感觉了······这次回来,是突然的决定,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其实就算在得到云翼结婚的消息那一秒我便下定决心回来,我也不会通知任何人的。我、只是回来看看而已。看完便走,不会回头。这一次,绝无意外······
(某梦:女儿,你确定?不会发生类似可乐事件的意外么?我怎么觉得你有想杀人的心?夏木娜:你的直觉很正确,我的确想杀人。某梦立刻八卦:谁?夏木娜咬牙切齿:你!某梦抱头鼠窜······)
因为没有知道我回来,所以当我站在车站外面时,突然一片迷茫,这会我要到哪里去呢?现在是上去十点多,没有哪个婚礼这样早便举行的,我这会去到斯科特,什么都看不见。我后悔没有问紫衣他们的婚礼是直接从晚宴开始,还是像唐颖一样,下午便有个酒会举行仪式,晚上婚宴另行安排。
我想,有钱人的婚礼不会跟我们平民百姓一般,只在晚上请亲朋好友共进晚餐的同时,举行个简单热闹的仪式便了结。应该是与唐颖一样,从下午便开始。
我看了看表,如果婚礼的确是下午开始的话,我二点多去应该可以,这中间的时间我如何打发?我决定去斯科特酒店先住下来再说,也许婚礼只在晚上举行,那样的话我赶不及回N市的班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