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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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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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说完,才发现李泰盯着她的眼里正有一种近乎犹豫的色彩来回摇摆着,不等她分辨清楚,他便淡淡地开了口:“不用,这件案子就放着吧,”声音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不用管。”

遗玉愣了一下,随即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随它去,左右是不担刑罚。”

遗玉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知是该笑他看得开还是该气他满不在乎,后者居多,手肘一撑身子便坐了起来,没忘记门外有人,压低了嗓音微怒道:“是不用担刑罚,可那坤元录还要不要修了?你前前后后花费了几年时间准备的著作,就要因着这一桩糊涂案子毁于一旦,连带失了这长安文人的心,让你人摊上个好大喜功的污秽名声,你说的轻巧,随它去?怎么随它去。”

想起他为这部著搭上多少精力,人力财力都是其次,哪有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会比下面干事的人都要劳碌,说到激动处,她便一手扯了他衣襟,咬牙切齿道:“不该你担的恶名凭什么要加在你身上,你愿意受委屈,我还不愿意呢。”,她是没他那么那么大本事,可要她去忍受别人害他给他泼脏水,想都别想。

一嗓子低吼完,她喘着气撇过头去,恼的不想看他,下一刻却被他搂了过去,一手压着她后脑勺按在他胸前,一条铁箍一样的胳膊拴在她腰上,她推了几下都没能挣开,正抑不住要同他发火,便听见头顶低低一声:“不知为何,不愿让你受累。”

不愿让你受累……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遗玉一下子哑了火,傻乎乎地由着半边脸蛋被他胸口挤扁,心里忽冷忽热,忽上忽下的,乱成一团。

恍然又想起来两年前大蟒山他那一场算计,把生死不知的她丢在毒雾林里,凭着对姚一笛的了解决定她的死活,那时他可曾有过“不愿让你受累”的心情?

同伴,这是李泰最开始给她的定义,她也有这个觉悟,不然怎么要他那“只你一人”的承诺,他自己也亲口说过,这个承诺的前提,是她足以承受一切的压力和波澜,站在他的身旁,而她并不觉得她如今做到了,他却突然说——不愿让她受累。

李泰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脸上少有地浮现出一些迷茫。早上进宫之前,他完全是下意识地让总管们闭紧嘴巴,当时只想着不让她担心,却没想过要让她承担,等到回过神,人已经在宫里。

他不需要一朵菟丝花,他也知道她不是,当初要她便是认准了这一点,却在今天早晨才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要让她做些什么,比起看着她成长,他似乎更愿意让她舒舒服服地待在他身边。

这完全违背李泰的初衷,于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因为这个问题困惑了一个上午,直到她方才那番怒斥,他更清楚他的意愿,却更拿不准该如何取舍。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就在李泰陷入一番纠结的时候,遗玉却忽然在他怀里笑了起来,从小声到大声,最后竟是乐地从两人之间挤出一双手臂,环上他脖子,在他颈后扣紧,一仰头,结结实实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啾”

被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下颔,这从未有过的主动亲近让李泰一瞬间回了神,向后拉开一小段距离,低下头,正对上她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见她咧开一口细白的牙齿:“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第138章 耍赖

两人说了半晌话,饭菜都又变凉,地上还打翻着一小碗菜没人收拾,李泰听遗玉说饿,就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看着她乐呵呵的乖精模样,亲了亲她额头,便传进来宫娥打扫。

“再备一席,莫上荤腥。”吩咐着宫人,李泰回内室去拿了两只软垫,塞在遗玉背后,扶她在软榻上靠的舒服些。

遗玉扭脸看着宫娥们去收拾食案上五花八门的肉食,出声道,“不用这么麻烦,热一热再添一道素菜就好,”又笑眯眯地瞅着李泰道:“我吃的不多,别浪费了。”

闻她另有吩咐,宫娥们一齐扭头去看李泰,见他点了头才下去做事,琼林殿有偏厨,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又摆了热菜上来,几个小宫女立在案旁准备布菜,李泰没让遗玉起身,叫她们端了那碟素菜和先前的竹笋兔肉片过来。

屋里这么一群人干站着,遗玉见李泰端着碟子拿了箸子竟是一副打算喂她的模样,连忙伸手道:“我自己来。”

“都下去。”李泰自顾弯腰挑拣着碟里的笋片,头也不抬道。

那个自称是婉儿的女子瞧了瞧两人,便领着一群宫女下去了,门声响落,李泰正夹了一片笋送到遗玉嘴边,她不好意思地张嘴咬了,嚼巴嚼巴咽下,点头道:“虽是热过一回,失了原味,但味道是好的,你也尝尝。”

李泰摇头,他本就不喜欢吃素,再加上她先前说过要亲自下厨做笋,这便没有尝这回锅菜的打算,遗玉只当他不乐意吃素菜,就没勉强,伸手要去接碟子,又被他夹了别的送到跟前,一来二去连开口的机会都没就被喂了个七分饱,见他一口没动,便摇头不肯吃了。

“我饱了,你吃你的。”

李泰又盛了碗鱼汤让她端着小口喝,自己坐到案边用了午膳,又叫进来宫娥端茶送水洗漱一遍,收拾干净后他方抱着她回了内室安置在床上,取掉她钗环,脱了她轻履,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听她说话。

遗玉在心里酝酿了一番说辞,拉着他手好声道,“这大书楼的案子必须要查,”瞧他眼中的不赞同,知他心里有她,抿嘴笑了笑,有条不紊地同他解释:“此事有人从中捣鬼,那些亡魂真被当做劳死,必有人借此事做文章,往你身上泼脏水,阻碍坤元录编撰,这回事出突然,大书楼死者所中毒药的确稀罕,若是对方偶得药物还罢,最怕就是他们请到厉害的毒师,有再一就有再二,毒物更甚暗箭,防不胜防。咱们这回纵他,只怕以后的麻烦是接连不断,我学了这么几年药理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且信我,这一回一定查出这毒来,一是证你一个青白,能把这真凶揪出来最好,就是侥幸让他逃了,也要让他忌惮于你,轻易不敢再使这毒滥的手段来暗算魏王府。”

李泰也清楚此事交由她来做再合适不过,然他如今被禁在宫中,不能在她身边坐镇,如何放心让她去插手这凶案,因而面上便露出一点迟疑,被遗玉收进眼中,心念直转,暗动着脑筋,便捏着他几根修长干净的手指摆弄着,也不看他,黯下一张俏脸,有些委屈地涩声道:“我、我今天在文学馆外面遇见长孙小姐,她说我命硬克亲,刚嫁给你就把你给害出了事,”话说一半,几根小指头被他紧紧一握,不用看也知道他目光凌厉吓人,天晓得她当真不是在打小报告,偷偷咽了口水,她一边又搭上一只手去抠他手背,一边继续期期艾艾道:“长安城里这么想我的怕不只长孙小姐一个,你眼下的确是出事了,若你真要了那糟心的坏名声,岂不是落实我这命硬一说,日后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我想要查清楚这起毒案可不全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可知道,三人成虎,出了这么多事,就连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是命硬克亲了。”

讲到最后,她是真触动了心事,想着长孙夕说她克死了祖父,克死了兄长,克丢了娘亲,克败了卢家,心里发苦,脸上便也不用作假地露出几分自嘲。

“休要胡说。”李泰不爱见她这自怨自艾的样子,板起了脸孔,斥道,“你胡思乱想的坏毛病又犯了不是。”

遗玉还没伤感两下,就被他骂了回来,嘴一扁,挣脱他手掌,侧头脸埋进丝枕里,闷声道:“就是又犯了怎地,指不定你心里也这么想我呢。”

李泰皱眉,“我没有。”

“你就有,还说什么不想让我受累,分明就是怕我这倒霉的命再坏你事。”

“我说没有。”他伸手去拉她,免得她在枕头里说话憋岔气。

“就有、就有,你就有了。”,遗玉拍开他的手,干脆捂着脸转了个身面朝着床里头不理他。

李泰哪见过这孩子耍无赖,一时干在那里,看着她气呼呼的后脑勺,清楚她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愈发挡不住胸口膨起的酸胀,沉默了片刻,脸色终于柔缓下来,伸手揉着她后脑上的细发,低声道:“你有几分把握?”

过了一会儿,那乱蓬蓬的小脑袋才慢慢扭过来,极力绷住快要露出笑容的五官,冲他比了个数道:“只要是中毒便不可能留不下痕迹,我既可以肯定他们是中毒而亡,就有八成把握验出毒来,剩下两成意外,便是算进刑部会从中作梗。”

她自己都不知,提到毒时她眼里闪闪发亮的自信是有多特别,李泰一手握住她伸出的手指,在她询问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好,你来查。”

什么借口都被她讲了,若还不答应,不定她再整出什么歪理邪说来。这件案子是麻烦,交给她却是再适合不过,若能解决这桩麻烦,倒也省了他不少精力。

遗玉见他点头,再忍不住笑,高兴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件来,“对了,你还没说皇上诏你进宫是为何?”

“是有件麻烦事,”李泰松开她手,站在床边去除腰带,没有瞒她之意,就大致将李佑因一封密信赴约后遇袭坠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她讲了。

“怎么会这样?”遗玉听到李佑昏迷前指认李泰那段,便忍不住惊出声来,没留神李泰已经除了外衫,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了,伸了手臂被她当枕,把人搂了过来,手指挑开她将散未散的发髻。

“两件案子齐发,这是谁在算计你,”遗玉揪巴着眉毛,心里快速打了一番算盘,刚把可疑人物都列出来,就听李泰道:“应该是李恪。”

“怎么说?”他语调平静,像是早有所料,遗玉按下心焦,侧身趴在他胸前洗耳恭听。

“昨夜宴请,他在酒中下药。”

“什么?”遗玉吸一口凉气,吓地赶紧去抓他手腕,一边切他脉息一边回想着昨晚情况,心一慌,口气就不好,“你那时不让我喝酒是知道他下药对不对,你既知道还喝?就不怕他下了毒害你性命?”

李泰抱着她人在怀里,顺着她冰凉细滑的发丝,心情还算好,便懒声答道,“他不敢。”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他都敢杀齐王来栽赃你。”遗玉压低了嗓音恨声道,她不用多想就将这两桩同时并发的案子联系在一起,文学馆那二十八条人命想必也是李恪作为。

“他没想杀李佑,”李泰倒是心平气和的很,“若我料他无差,他们俩本是打算合伙演一出苦肉计给人瞧,可遇上劫道的,让李佑丢掉半条命。”

遗玉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他刚才为何说“应该”是李恪做的,和着这螳螂捕蝉背后还有只雀鸟伺机而动,到头来把事情弄大成这样。

“那这劫道的是什么意思,是帮吴王,还是要害你?”

这两者听来无异,却有不同,若那人是要帮李恪,目标就是所有有可能承东宫的皇子,但若只是为了要害李泰,那就危险了,还不知在这两件案子之外,对方又有什么动作。

“尚不明。”敌明我暗,所以他眼下留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一件可以说是意外,两件可以说是巧合,再有第三件——

“你可有什么打算?”大书楼那起案子她还能做些什么,可这牵涉到皇室内动的事件却是她有心无力的。

“不必担心,”李泰闭上眼睛,将她抬起的脑袋又按回胸前,轻声道,“我不会出事。”至少这个时候还不会。

“你——”李佑遇袭一案非同小可,遗玉正疑他哪里来的这等自信,忽而想起他现在是在哪里,是被谁禁在这琼林殿里,心口“咯噔”一跳,眸中一阵复杂神色变幻,似是明白了什么,却更糊涂了。

屋中静下,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许是昨夜就没好眠,此时偎依在一处,心安十足,便是有百种疑难也将搁浅,渐渐两道呼吸都平稳下来,竟是一双好眠,直到有人来请离这“探监”又没自觉的魏王妃。

第139章 母担忧

“……让剑堂……你去……”

“是……”

遗玉是被室内的低语声吵醒的,淡淡的薰香气,近在耳畔的平稳心跳声,一下一下揉按着她腰背的温厚手掌缓解着昨夜留下的酸麻,一切都舒服地让她不想睁眼,她搁在李泰胸前的手臂下移,环在他精瘦的腰上,颇有点不情愿地咕哝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李泰给她按摩腰背的动作未停,低头见她刚睡醒时揪巴的小脸,就知道她不想起,“无妨,再睡会儿。”

一张屏风遮住床上光景,但听见这说话声,还是叫屏风另一面的宦官垂着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唔……”遗玉侧头埋在他肩窝打了个哈欠,又趴在他怀里腻了一会儿,方撑着他胸口坐起来,揉着眼睛道:“我是该回去了。”

李泰听她鼻音重,未免她刚起着凉,便也陪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捞过床头挂的袍子披在她肩上,撩开帐子下了床。

遗玉坐在床上顺着睡乱的头发,见他端了茶来,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喉咙算是舒坦了,外头天色昏黄,她捧着杯子仰头看着床边站的李泰,他还穿着白色的中衣,藏住因常年习武而健硕的身形,光滑又干净的缎面映的他人在发光,一头乌丝散漫下来,从肩头披落到胸前,有些凌乱的发梢却叫那张清冷的俊脸多了几分人气,那双闪着碧弧的眼睛,包含了过人的沉稳、气度、学识以及智慧,她再没见过比那颜色更漂亮的。

“嗯?”李泰原当她有话要说,等半天才发现她在发愣,就疑惑地嗯了声。

“殿下,你生的真好。”不只是外貌,遗玉发自内心赞道,看着他,她至今还会恍然,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的夫君呢,她生的不是绝美,聪明却不绝顶,性子多疑还敏感,不是温柔似水的女子,不是性格鲜明的美人,总体来说大概是中流往上一点,不属于平庸,也并不是卓绝,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完全配得上更好的,怎么就选了她呢?

李泰自是不知她这么复杂的一番想法,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难听话不少,好听话更多,京中不乏男女评书借词溢美这魏王的,长篇短赋都有好事的人到跟前学过,却还没谁用简简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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