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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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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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馆门内,杜楚克脸色绷着一张脸看着外头闹哄哄的景象,听见身后脚步声,一扭头就瞧见从侧门赶过来的刑部尚书高志贤,已逝长孙皇后表兄,长孙娴的公爹。

“高兄,”杜楚克一揖,又皱眉看向外头,“连你都惊扰了,且看看怎么退去这些愚民。”

“杜兄,”高志贤让高子健立在后头,自己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没搭他话,听闻了一阵外头情景,摇头道,“所幸这案子今儿就能了,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楚克听了一愣,扭头道,“你说什么,什么今日能了,案子不还没破吗?”

“哦,”高志贤歉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略正褶皱的额头,“我竟忘知会你一声,杜兄有所不知,昨日早朝时候皇上诏见我,下了手谕令我今日结案。”

杜楚克一下傻眼,难信地拔高了声音,“这、这怎么——案子还没查清,如何去结。”

高志贤拢着袖子,看着门外人缝里几个哭倒在地上的妇人,缓缓道:“杜兄,事已至此,再拖延下去又有何意,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中都有数,修书是好,求名求利人之常情,可太过急躁终究要出大事,”高志贤拢着袖子,抢在杜楚克变脸之前,回头换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压低了声音:“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意思。”

听这明白话,杜楚克心口陡然一凉,面色隐隐渗白,想着宫里那桩未了的案子,一时惊疑这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什么,难道真是魏王派人袭的齐王?

越想越怕,他又抬头看一眼气定神闲的高志贤,没再多留,打了主意要进宫去探探虚实,便招来不远处观望的齐铮交头吩咐了几句,便同高志贤告辞,从侧门离开了,也巧,他刚走没多久,遗玉就到了。

“魏王妃到。”

公共场合里,给贵人开道的侍仆总要喊上这么一声,众人扭头踮脚地看去,就见两排子穿着亮甲的王府侍卫持着枪矛开道,唰唰跑到门前,没多下就在人海里腾出一条两人并行的道路,为首一个月衫黛裙织碧挂,乐游梢髻凤头簪的娇俏小女子带几个仆下从中间行过,看这来人,被即开的人群里吵杂声一静又起,哇呀呀更甚方才,可那走在当头的佳人却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跨进文学馆大门。

“高尚书。”遗玉是一路听着那诋毁李泰话和不管不顾的哭嚎声,脸上淡淡的脂粉掩住她眼圈的青痕,却掩不住她心底的火气,默念了几遍冷静,才同门内人照面,压根没注意不远处的高子健正在冷眼扫她。

高志贤上下一打量这前阵子害的他高家颜面扫地的小丫头,冲她一回礼,遗玉余光瞄见齐铮偷偷同她打手势,就同高志贤敷衍两句,同齐铮走到一旁说话。

“如何?”遗玉问道。

齐铮似乎有些着急,眼神瞟着四周,低头快速她的话,在遗玉思索之时,又赶紧道,“杜大人让我给您带话,皇上昨日早朝有谕,要刑部今日结案,他进宫去求旨宽限时日,请您镇着这场面别让刑部收了案,等他回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破案,王妃,您可是查出来了?”

遗玉先疑后惊,她天生就比别人多几道心思,思及前天在宫中和李泰一谈,这般那般想来,便是猜到李世民也许不会拿李佑的案子将李泰一坠深谷,竟是要借这大书楼的案子打压李泰。

背后冷汗虚下,果真如此,那她该如何是好!这案子到底是要查不要,查,就是逆着皇帝的心思,没准以后会更惨,可不查,就毁了李泰心血,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遭人唾骂。

“王妃,王妃,您身体可是不舒服?”齐铮见她脸色不好,赶忙问道。

“我没事,你——”遗玉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门外声浪忽地拔高,夹杂尖声哭喊,两人相视一眼,掉头就往门外走,可不能让百姓闯了进来,若是有人趁乱插科打诨,破坏了案发现场,抬走尸体,那还查什么查。

“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官差杀人啦。”

几重把守外,人群前空出一小片地,地上躺倒一个孱瘦少年,不知是死是活,一名包裹素巾的妇人跪下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哭喊,这可比是一块巨石砸入水面,众人回过味,仗着人多胆壮,“哗”地一下便往前涌来。

最前面的变成一群义愤填膺的文人,义正言辞地替中间那群死者家眷讨要公道,那些家眷不要公道,只是呜呜哇哇地要还尸首,后头是吵吵嚷嚷议论纷纷的百姓,为求真相求近观,死命地往前挤,几处哀嚎,也不管是谁踩了谁的脚,谁碰了谁的头,谁摸了谁的钱袋,而前头那对要死要活的母子却悄悄在人群中走离。

那些个官差刚被那哭丧的妇人吓了一跳,不敢再强行阻拦,眨眼的工夫,就被人潮推后了一丈远,快要让他们冲到门口去。

几个劝解的官员惊地连连后退到门内,高志贤皱了下眉,就对随行的侍卫点了下头,便听一声高亢的嗓门,力压群众,直能传到隔壁街上去:“刑部尚书高大人在此,谁敢放肆。”

百姓不多见大官,也不了解朝政,但尚书还是知道的,且刑部尚书这种掌管刑事的高官最让人心里怕服,一听这吼声,往前推进的大部队很快便停滞住。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高志贤背着手走到人前,站在台阶上能让对面街墙下的人也能看见他人影,“诸位冷静,大书楼一夜二十八条人命皆为猝死,并非凶杀,案将定结,这就请家眷入内认领亡人,还请无关人士速速离去。”

结案了?

众人一愣,可没等他们反映过来,便听一声高喝:“高尚书不可,此案尚未查清,怎能草草结案。”

高志贤侧身看着沉着脸走近他的遗玉,就从袖中掏出一方黄绢手谕举起,板着脸道:“皇上谕旨在此,责令下官今日结案,此案刑部已有查证,魏王妃阻拦,是想抗旨不成?”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遗玉低头连道:“不敢”,又伸出两手,道,“事关文学馆声誉,敢请一阅圣谕。”

高志贤摸了下唇边的胡子,就大大方方地将那黄绢放在她手上,遗玉打开看罢,一皱眉又松开,抬头道:“若我没有记岔,新律中断篇有一则定曰,‘日案起于辰落于酉’,这还未到酉时您便结案,恐怕于理不合吧。”

高志贤眼中精光一闪,看地她心里微微生出些不自在,才道:“想不到王妃竟也精通律则。”

“稍有涉猎,”遗玉捏着皇帝手谕,不急奉还,压下那点不自在,定了定心神回视这位列三品的朝臣大员,道,“经我所查,死者一众非是正常猝死,乃是毒害,还请大人现就开堂审理,容我代为解疑。”

也许逆着皇帝的意思,以后会更惨,但要她眼睁睁瞧着李泰被这般打压,让那些人命冤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不是高某听错,魏王妃要审此案?”不等遗玉回答,他便又不咸不淡地续道:“恕高某不能奉陪,这刑部的案子,还轮不到王妃来管。”

这话说的直白,就是在讥她自不量力,遗玉并不意外,她很清楚听命协助查案的杜楚克不在跟前,她一个王妃位份是高,但没有谕旨圣意,如何也管不到刑部的案件,刚才那么一说,也只是想试探他。看看外面静不了多久的人群,遗玉面露急色,又看看眼前一副不合作态度的高志贤,僵着脸道:“那还请高大人依法行事,不到酉时,不可结案。”

高志贤沉默下来,就在遗玉等的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才抬手指着外头骚动声又渐渐响起的人群,道,“高某是会依法行事,只是这民情愤愤,再拖下去,恐惹大乱,你若是能安抚众人,等到酉时结案未尝不可。”

“这就不劳您费心。”遗玉见他松口,将黄绢双手递还,转身面向外面开始推搡的人群,朝前一步站出来,吸了口长气,环扫众人,扬声道:“诸位还请静下,听我一劝,”,她顿了顿,等人声小一点,没理会那几只尖嗓门的跳蚤,继续道,“大书楼二十八条人命一夜身死,实乃痛事,人是在文学馆出的事,文学馆就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的好听,人都被你们害死了,还要什么交代,又赔不了我们人命,快把我大哥尸首还来,让他入土为安,也好过待在这腌臜地方。”

这挤在人前嚷嚷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一手护着老母,一只拳头扬的高高的哑声呼道,迎来一片轰轰应承,一下子就将遗玉的声音盖了过去,声势颇有些骇人。

文学馆这边动静,各路人马已有耳闻,纷纷踏至来看热闹,有几个是不得不提的,比方说,骑着马立在一棵树下一脸担忧的程小凤,比方说她身边不远处一辆马车上坐的三人。

“呵,还真是热闹的很,好戏连连呀,”李元昌从对面车窗看望外头,道,“没想老四这口子还是个胆大担事的,你说那么些人围着她竟也不怕。”

李元嘉坐在他对面,将闪烁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低头把玩着腰上佩环,“你怎知她不怕。”

“咯咯,嘉哥哥不知,这魏王妃的胆子可大呢,”长孙夕放下窗帘,扭头对两人调皮地吐了吐粉艳艳的小舌头,“夕儿胆小,是不敢这般抛头露面的。”

李元昌看着她眼神微暗,哈哈一笑,爱怜地伸手摸摸她头顶,道,“你自当比她娇贵的多。”

“七叔笑话夕儿呢,夕儿怎么同王妃比。”长孙夕晃晃脑袋。

“你——”

“她是什么出身,如何同你比。”李元嘉劫了兄长的话,抬头对着长孙夕轻轻一笑,眉眼温蔼,惹得她脸儿稍红,又扭头去将帘子打起来,李元昌挑挑眉毛没有言语,三个人继续往外瞧。

“魏王呢,怎不叫魏王出来解释,他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你一妇人能做甚主。”,这文人说话,因多有功名在身,可不像平常百姓扣上遮拦。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个个凶相,若说不害怕这群人暴动,那是假话,就是前面挡着一群护卫也禁不住惧意,遗玉目光同那个护着老妇的男子一接,她勉强露出个善脸,又朝前走近一些,好声道:“这位公子你先别急,我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我祖父曾客居扬州,敢问你祖上何处?”

那人稍一犹疑,不甚情愿地答道,“福州。”

“是福州啊,”遗玉点头,“那你是何时搬来京城的?”

那人愣了一下,红着眼睛道,“去年。”

遗玉又是点点头,看看附近因不解其问而静下的人们,伸着手指了南边,“你府上现可是居住在城南的昌明坊东街?”

“……是、是啊。”

“那就对了,”遗玉后退开一步,手一指周围,面色柔和地高声道,“死者现在这里的家眷,可有同这位来领尸的公子一样是近年才迁到长安,现住在昌明坊东街的,还请抬个手叫我看一看。”

没人动,数百人里,半晌都没有一只手举起来。

遗玉暗暗冷笑,后退几步重新上了台阶,微微低头盯着安静许多的众人,心里疼紧还在宫里紧闭那人,脸上带着几分嘲色,声音不洪亮,可却尖锐非常:“众人皆知,文学馆广收寒门志士,但凡虚心向学又有品行的学生皆有机会入馆,享月俸,免食宿,更有甚者,近年参与编修坤元录而不愿返乡等人,王爷谅其勤好,自掏腰包在京中买下一片普通宅居,供这些人家眷迁户入籍,可谓是煞费苦心,等待书成之后,也叫他们名录古卷。有言道,知遇之恩比再生,纵是马畜也晓亲善伯乐,又有农夫与蛇,解衣暖被其所毒咬。而今,文学馆出事,王爷遭人构陷,被污说是好大喜功之徒,可笑,可怜你等却也信这秽语,不助不谢他,反来争相污他声誉,连承认他宽厚与你们都不敢,不是比马畜不如,同蛇一般冷血无情吗?”

一通斥责,言末声涩,然下鸦雀无声,似是整条街上人都她字字句句里的寒心冻僵在这热辣辣的日头下。

不知时过凡几,谁先带头,人群里有人高高举起了手,扯着嗓子喊道:“我、我住在昌明坊东街,我不相信那些同窗是王爷害死的。”

这一声方落,乌压压的人群里一只只手臂高高举起,兀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似要震破人的耳膜:“我家也住在昌明坊东街,我以为那些人死同王爷无干。”

“王爷怎么会是好大喜功之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

……

“呜呜,”先前那个被儿子护住的老妇人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向前,捧着胸口对着遗玉哭诉道,“逢年大涝,我儿连年考举不中,若非王爷厚待,我一家老小是要饿死在那南地里,我儿常说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就是拿他命抵了也不为过,这尸首老婆子不领了,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人陷害王爷,害死我儿。”

此时人声沸沸,却是一改风向,由来两般。看着这一张张涨红的脸孔,遗玉的心渐渐又热乎起来。

“老夫人快快请起,”她拨开侍卫,搀扶住那要下跪的妇人,紧紧握着她手,鼻音重重道,“您老人家放心,那些被害的二十八条人命,王爷同我定不让他们含冤而死。”

“哼,又是她坏事。”看着那群同仇敌忾的愚民,李恪眼里酝酿着一团怒气,将手中杯子摔回桌边上,沈曼云连忙去抚他胸口,柔声道:“主子别气,她再是能鼓唆人心,这案子今天也得结了,文学馆不可能总禁着,他们查不出证据,那些人命就还得是魏王背着。”

“对,逃不了他。”李恪心情稍好,伸手环住她腰背,低头叼住她嘴唇,发泄一般啃咬起来。

而另一辆马车上看戏的三人,却是静了好半晌才有人开口。

“这魏王妃,有点儿意思。”李元昌轻拍着膝盖道。

李元嘉放下腰上玉佩环,接过长孙夕递来的茶水,慢饮一口,垂眼遮去眸中神采,“这等聪明的女人,倒真是少见。”

长孙夕端着茶壶的小手一抖,扭头看着窗外那远远不甚清晰的人影,暗暗咬紧了舌头。

第144章 拿下!

杜楚克从延康坊赶到宫里,在御书房门口候了一个时辰,宫人报说皇上正在里面同房大人商谈国事,尽管是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在外头等着。

李世民的确是在御书房里同房乔谈事,不过谈的可不是国事。

“皇上圣明,一夜之间二十八人离奇身死,刑部既无力查明,若被定为凶案而不解,传出之后必引民忧,文人骚动,又对治政不利,倒不若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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