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撞个正着,相互都是怔了一下,遗玉先低下头,住后退了半步,同平常一样语气道,“回来了啊,先更衣吧,再待会儿就有客人到了。”
李泰摆了下手,屋里的侍女都听命退下,平卉担忧地看了遗玉一眼,出了屋子,便守在门外头,这么一来,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三天没见着面,却仿佛是隔了三个月一样。
她低着头,犹能察觉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屋里太过安静,叫她连日来所积压的烦躁迅速上升,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先出去待客。”
说完便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路,捡了条离他最远的走,两人错身,她手指将碰到帷帘,便被横在眼前的一条手臂拦了。
“你在躲我?”李泰声音低沉,仔细听不难发现当中的不悦和不满。
瞧这恶人先告状!合着几天几夜不回家的人是她不成?
遗玉压下蹭蹭往上冒的火气,仰头冲他飞快一咧嘴,假笑道:“哪有的事,今日事多,忙得很,阿生在外头没?我叫他进来为你更衣。”
忍住、忍住,再过半个时辰就开宴了,不能这会儿同他吵,等宴罢再好好同他算账。
说完她便去推他手臂,推了两下没能将他推开,干脆放弃这头,脚一挪,从他另一边绕过,这回倒没被他伸手拦下,而是直接被他从背后拦腰抱住,左肩上一沉,耳朵一热,便觉得他呼吸凑近,声音贴了上来:“说吧,你又闹什么别扭。”
原来他连她在气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几天几夜不回家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个事儿,亏得她每晚为他睡不着,像个傻子一样!
遗玉侧头躲开他快要贴到耳朵上的声音,浑身僵硬道:“你快放开我,客人马上就来了,弄乱衣裳我还要再收拾一遍。”
李泰勒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埋头在细长的颈子里蹭了蹭,同他所用薰香一样却又略有不同的清香让他着迷,光滑细腻的皮肤引诱着他的神径,只凭气味便能将他撩拨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喉头一紧,便腻着她的脖子舔吻,一手摸索着向上,欲去褪她肩头的衣料。
正是情欲开始失控的时候,手背上突然多了一点凉意,他蓦然回神,停下动作,这才发现怀里的娇躯正轻轻抖瑟着,他连忙将人转过来,强硬地托起她下巴,被她眼角的泪光刺痛了眼睛。
“怎么了?”他皱眉掩饰无措,不知她为何连平常的亲近不愿意了。
遗玉难受,不愿开口,她总不能告诉李泰,自己是想起前几天在药房里,他也是像这样,说要就要,完全不看时辰场合,一副等着赶紧完事走人的态度,那感觉像她不是他妻子,而是、是楼里的姑娘。
“主子,汉王爷同楚王爷到了,正在前楼候您。”阿生的声音隔着两道门传进屋里。
“让他们等着!”李泰冷声一斥,门外便没了声音。
遗玉被他这罕见的嗓音惊到,只当他是在恼她,胸口愈发闷痛,推开他的手,扭头拿手指沾了沾眼角的湿气,低声道:“我帮你更衣。”
李泰盯着她闪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木然收回视线,抿着唇线松开她腰上的大手,由着她逃一样后退开,去衣架上拿取衣物,一语不发地配合她抬手换上紫袍玉带。
等到坐在铜镜前挽髻时,他才抬起眼从镜里望她,碧眼里掠过一抹歉色,似是莫可奈何。
第219章 园中秘
今日是李泰二十三岁生辰,前来赴宴的客人携亲带眷有三百余,不算文学馆的诸位文士,最次也是要官居六品以上才有与宴资格,但是像长孙无忌和房乔这样的身份,为了避嫌,收到宴贴,也只会派子女或是正室前来应景。
今晚筵席布置着实精妙,就在紫云楼二楼的宴厅,二百桌满座,桌上吃食,咸甜香酥搭配均匀,酒水香浓,乐声袅袅,放眼望去便是楼外一片璀璨的江景灯火。
各边各角摆放的火盆薰的人身暖洋洋的,却有春夜的清暖之感。
皇子们,除了太子未至,就连年幼的十皇子李治都有同城阳一起到场,李元昌同李元嘉虽是李泰长辈,可年纪相仿,也都有赴宴,公主们,长乐抱病缺席,除了远嫁的都来凑热闹。
遗玉同李泰同座在上席,背后一字摆着十六扇高头四季山水锦屏,殿上随处空悬的八宝玲珑塔灯,映照着这一对夫妻锦衣玉颜,恍若天人,但在这觥筹交错的酒宴上,却隐隐有种置身事外的之感。
李宽和李恪隔着丈远同李泰聊着《坤元录》书稿一事,遗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应对着另一头女宾的攀谈。
然客人里不尽是善意,也有像吴王妃那样笑里藏刀的,无双社几个绵里藏针的,遗玉同她们打了几圈太极,对方想也知道今天日子,便没太过分,得过且过地安生下去。
因是李泰生辰,遗玉作为王妃,若是特意发宴贴给未婚的女子容易叫人产生别的误会,今晚便只请了墨莹文社几名已婚的女子,史莲、周云兰同封雅婷都在列,也幸得有她们,面对下面聊的衣裳穿着,遗玉不至于心不在焉到跑神的程度。
只看见了程夫人,没见到程小凤,遗玉难免失落,自从两人吵架那一回过后,她是能察觉到程小凤在躲她,她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人,但程小凤同齐铮订了亲,婚期就在明年初,她怕程小凤见着她再想起卢智什么,便只能这么耗着。
卢氏半个月前捎了信回来,韩厉寒毒已清,然卢老夫人身体有恙,两人预留在扬州过年,归期不定。
今天明明该是个高兴的日子,然同好友疏远,娘亲又身在远方,半个时辰前才同夫君隔了气,遗玉坐在这笑声不绝的宴厅中,只觉得心中烦闷越堆越高,直怀疑起自己做人是不是太不顺?
好不容易等到酒过三巡,客人们都被请去香廊上凭栏而坐,观看楼下歆歌舞,趁着众人起身的空当,遗玉寻着机会,开宴到现在,同李泰说了头一句话:“稍后还有一席药膳,我去厨房看看,免得他们弄出岔子。”
“让下人去。”
“……我想出去透透气。”
李泰看她一眼,也不应答,举步往香廊下走,遗玉站在原处,正迟疑是跟上他还是下楼去,便见着李泰同杜楚克说了几句话,转过身,竟又朝她走来。
“走吧。”
“啊?”见他竟要与她同行,遗玉忙道:“我自己去走走就是,你还是留下陪客人吧。”
“不用。”
李泰神情自然地环住她肩膀,将满不情愿的她往楼梯口带。
此时客人多被楼下灯火歌舞引去目光,少有人注意到这对做东的夫妻同时离席。
偌大一座芙蓉园,各个小园之间都隔着花园,两个人从紫云楼漫步到一座小花园里,冉阿生远远跟在后头,支开路过的侍从下人,因此一路走过来,只听乐声人声渐远,气氛愈静。
一路无话,走上幽长的花廊,檐下悬挂的一盏盏竹灯将一静一后的两人身影在青石板上缩短,再拉长,分离,再重叠。
不知是谁先停下脚步,立在悬于小湖上的一截廊下,回头去望天边明月,皎皎的半边,浮着斑驳的银色光影。
一阵夜风袭来,遗玉缩了下脖子,李泰环在她肩上的手一移,借着宽大的袖子将她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遮住,同时将她身子更贴近他怀里。
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便让遗玉鼻子发酸,两手按在冰凉的栏杆上,尝试用着寻常的语气,问道:“你……你这几日好像很忙,日夜不归,是都住在文学馆里吗?”
“不是。”总算她愿意主动开口同他聊,李泰自然是配合回答。
遗玉嗓子发紧,“那你晚上前宿在哪里,这几日可有睡好?”
“嗯,在别院休息。”
“别院?是在京里的吗,我怎没听你说过,是在哪处?”遗玉听到“别院”两个宇,便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个问题明显让李泰犹豫了一下,不好回答,便选择了回避,“是在京里一处僻静地方。”
是在永平坊的别院吗?
遗玉张了嘴,差一点就问出口,却因他躲闪的态度,生生憋了回去,十指紧抠着掌下的围栏,因为怕会真地追究出什么,她竟然不敢问!
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李泰蹙眉,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左手覆在她手背上,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你是介意我这几日不归?我不是派人带了话回来么,最近的确事多,过一段时间松闲再陪你。”
女人一旦有了怀疑,听什么话都是借口,以前便是他再忙,晚上前会回府休息,遗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要紧事,是让李泰必须要晚上住在别院,又需要瞒着她的?
除非是因为女人。
长孙夕那天到王府来,虽没在遗玉这里占到半点便宜,可到底是将怀疑的种子种下,李泰的种种反常,在遗玉此刻看来,即便不是因为那位已故的苏兰姑娘,也同她脱不了关系。
别院,女人,夜不归宿,不明不白地忙碌,隐瞒的回答……这些疑云笼罩在遗玉头顶,李泰的话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更让她烦躁不安。
“不用了,你尽管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整天陪着。”
李泰又不是聋子,听出她口气发冲,反嚼了一遍他刚才的话,不觉有什么不妥,没等他再去问,打搅的人便来了。
“主子。”
阿生立在长廊那头,远远唤了一声,见李泰回头,才快步走过来,看了眼遗玉。
“我先回去了。”遗玉心烦,又见阿生想要回避她的样子,很是识相地要走,更让她生气的是,李泰不但松了手放她走,还在她背后留话道:“去那头等我。”
谁要等你!你们就在这里说悄悄话吧!
遗玉暗自冷哼,抄着袖子瞥了眼面色尴尬的阿生,从他身旁经过,扬长而去。
“何事?”被打搅了两人独处,李泰声音低沉,明显是不高兴的模样。
阿生赶忙道:“主子,人抓到了,只是有件事比较奇怪。”
李泰侧过身,“他们审过了?”
“是,”阿生面露狐疑,“人是在咱们王府附近抓到的,是名女子,口风极硬,容貌又被毁,问不出什么紧要的,是否红庄的人还待定夺,但不知为何,她却固执要见您一面,说有重要的事要对您讲,您看?”
“人带过来了么?”
“是,就在御宴宫后关着,您要去看看吗?”
李泰想了想,点头。
说完这件事,阿生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恕属下多嘴,您就这么将那位接到园子里住,似乎不妥,王妃她……”
“本王自有打算,你让人盯着,莫要节外生枝。”
阿生知话说到这里,再提无益,便诺诺应了,跟在李泰身后头离去。
主仆俩不过谈了小半会儿,李泰再往长廊那头找人,巳不见了遗玉踪影,因知一凝一华都在暗处跟她,便也不担心她会在自家园子里出事,便转道,带着阿生往御宴宫后去见那名从李恪手下捕来的毒师。
殊不知,遗玉并未直接返回紫云楼,而是好巧不巧地往西边逛去了。
芙蓉园很大,左右毗邻着院落楼阁,花园一座挨着一座,遗玉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也许未有时间逛完。
盯着手里么没能送出去的锦盒,轻叹一声,她又穿过一座小院子,左顾右盼认路时候,余光瞥见角道那头一面院墙,忽然觉得有点儿眼熟。
仔细想了想,有些朦胧的记忆涌上来,挨,这不就是她几年前曾养伤住过的那间院子么?叫什么来着,哦,对——是杏园。
沿途都有石灯,她又有心事,便不觉独自一人夜游园有什么好怕的,打远就瞧见杏园外头站着两名侍卫把守,那两人也听见脚步声,等她走近门拼,才借着灯笼看清楚人脸。
“属下见过王妃。”
遗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一脚刚往门里迈,两人便同时伸了手出来挡:“王妃留步。”
遗玉觉出怪来,往黑洞洞的园子里瞧了两眼,挑高眉毛,佯作不悦道:“怎么,这芙蓉园里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
便是李泰办公那间书房,她敲敲门也就进去了,半年下来,这还是头一回她在自家园子里走,被人拦住的,不舒服有些,更多是直觉出这里头有问题。
“属下不敢,王妃恕罪,是王爷交待这园子里不允人进出。”
遗玉皱眉,愈发觉得有问题,不让人进出,是里面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见的?
侍卫是不敢假传李泰的话,遗玉也没有同李泰作对的打算,虽是满腹疑惑,但还是歇了进去瞧瞧的打算,又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转身欲走,恰是时,她走出去七八步,便听见背后隐隐约约响起了一段琴声。
她蓦然回头,目光穿过门洞,紧紧地落在幽暗的杏园里,是那琴声由来的方向。
第220章 杏园夜话
杏园里突然传出的铮铮琴音让遗玉停步,一转足,折返回来。
为了李泰生辰,整个园子大清扫过一番,她可以确定,就在今天之前,这杏园里并没藏有个会弹琴的大活人!
“请王妃留步。”两名侍卫奉命阻拦。
“谁在里面?”遗玉沉下脸,自有一番威严。
“这……”两人为难,又不敢哄骗她,便支吾答道,“是王爷的客人。”
“哦?是什么客人。”
“属下、属下不知。”
遗玉没错漏两人闪躲的眼神,道是有鬼,不耐烦地一挥衣袖,“让开。”
“王妃恕罪,是王爷吩咐——”
遗玉已没心情听他们废话,拍了两下手掌,将跟在身后的一凝一华叫出来。
“拉开。”
“是。”
这两名侍卫虽是李泰手下死士,却远不如一凝一华武艺来的高强,几招过后便被默契极佳的两姐妹联手擒住,点住穴道丢在墙角。
吩咐两人在暗处守着,遗玉踏入园中,寻着渐渐密集的琴音,转过石屏,眼中乍现打光,园子当中,一株繁枝叶空的桃花树下,坐着一名抱琴女“铮——”
四目相接,一声断弦。
“嘶,”那女子将被琴弦绷到的半截葱指含进口中,侧头打量着走近的遗玉,清亮的眼睛里闪着困感,随即变成惊讶。
“可……是魏王、妃?”
同她的清丽的容貌一般,是属于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那种舒缓,带着一些不确定的疑问。
遗玉在距她半丈远处停下脚步,反问道:“你是谁?”
“我?”女子被这一个简单的问题难到,她神情有些茫然,突然苦笑一声,道:“一个客人?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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