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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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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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儿平彤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回到屋里,蹲跪在床边,用勺子舀出一口,小心吹了送至遗玉唇边。

遗玉这会儿身上尚酸软无力,张嘴让她喂自己喝了,只是药一入口,她立马微微皱起了眉头,真的很苦,比她刚才嘴里的余味还要苦。

看平彤又盛了一勺要送入她口中,遗玉轻轻摇头,“你吹凉一些。”

平彤乖乖应了,一边小心用勺子匀着碗里的药汁,一边悄悄抬头打量她的神色。遗玉这会儿已经清醒,看见她那小眼神,微微一笑,用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看我做什么?”

平彤被她这突然一问,手上一抖,险些将药汁撒出去,又见遗玉脸上只有笑容,并没有责怪的神色,才胆子大了一些。“卢小姐,您还记得奴婢们吗?”

遗玉点点头,看了一眼她,道:“你是平彤,”又看了一眼另一个同样有些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小姑娘,“你是平卉。”

两人见她记得名字,顿时露出喜色,声音也有些兴奋,“卢小姐还记得咱们。”

自然是记得她们,若说遗玉刚醒那会儿还有些恍然,这会儿看见她们姐妹已经清楚,自己现下是在魏王的地盘上,昨晚她定是被李泰的人给救了。想来是昨晚寻不到她,卢智才去找了魏王,当时她是隐约听见了阵阵啸声,才让杨小昭呼救,只是没想到竟真的起了作用。

药汁已经渐渐温下,遗玉示意平彤将碗送到她嘴边,伸出发软的手托着,一口气将那碗药咽下后,用清水漱了几次口。嘴里的苦味才算淡了一些。

她侧头打量了一遍这屋里的摆设,家具、瓷器、字画无一是寻常物件,“这是哪?”

“回卢小姐,这里是魏王府。”

遗玉视线正落在斜对面一架刺绣屏风上,听见平彤这般回答,一愣之后,压下脸上微惊的神色,“你们知道我大哥这会儿在哪吗?”

“卢公子昨晚宿在霁云院,小姐可用奴婢去通传一下?”

遗玉点点头,平彤快步走出了房门,平卉则绕到屏风后面取了一件外衣来给她套上,然后将纱帐放下。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遗玉扭头看去,就见平彤打了帘子,卢智从外厅走了进来。

平卉搬了椅子放在床边,他坐下后便出声让她们下去,两个丫鬟都没有异议,躬身退下,还不忘将门帘掩好。

遗玉伸手将纱帐拨开一些,看清卢智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歉意来,似乎她总是要惹上一些麻烦,然后再让卢智来给她收尾,不过客气的话,他们兄妹间是不会多说的。

卢智细细打量了她的小脸,见她唇上虽有些干裂,但精神还是不错的,遂忧色一消。反带上微微怒意,声音听着也很是严厉,“你知道昨天有多危险吗?”

遗玉自然知道自己昨天贸然就跟了别人走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到会有人在学院里就敢使那等下三滥的手段。

“哥,我知道错了,昨日我是大意了,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认错是必要的,卢智难得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她认错态度可一定要良好才行。

卢智见她主动承认错误,一愣之后,轻叹一声,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再看向她时,却是半点没了刚才的怒气,“我也有错,只当打听了城阳没有对你下手的打算,就以为不会出差子了,却没想到……”

接着卢智便将楚晓丝如何找到城阳公主的人,商议把她关上两天算做教训的事情同她说了,又将这学里好些弯弯道道的事情也一并给她讲了。

遗玉听完只是默不作声,往日那对晶亮的眼睛此刻带着些黯然,她是猜到昨天的事情跟楚晓丝撇不开关系,却没想到城阳的人也对她下了手。那天中午她故作了低姿态想要平息城阳对她的怒意,却不想仍是被人随意拿来出气。

说来那些人根本就没将她的性命看在眼里,随便就给她下了迷药,又将她丢在密闭的小屋里,真在那里关上两天,依着昨日她发热的情况,怕是去了半条命都不只,就因为她拒绝了城阳公主那需要拿人生来换的施舍,就因为她无意驳了楚晓丝的面子,那些人便要这样“教训”她。

如此被对待,她怎么能不生气。怎么不能愤怒?可是,在愤怒之余她更多的却是无力感,她再愤怒又能如何,城阳公主不用说,自然是她惹不起的人,别说她现在活的好好的,就算她真地被公主给整死了,人家也不用付出半点代价来。

而那楚晓丝,虽然她爹只是五品博士的文衔,可她身后的人是长孙娴,堂堂尚书左仆射长孙大人的嫡女!

国子监中的这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远比她想象的更要早熟,心思更要深沉,更要狠!在这个对女性极其宽松的时代,身在王侯将相家,她们早早就不是正待怀春又不知世务的少女。

通过笼络未来的女官以达到日后掌握官吏目的的公主绝对不只城阳一人,这些公主小姐们不仅是男人们野心道路上的棋子,同时也在借用着男人们的势力不断地扩大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想想历史上的唐朝,在那般宽松的社会风气下,出过多少野心蓬勃的女人,谋权篡位,祸国殃民,媚君惑主,哪一样大事件后没有女人的身影在……遗玉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觉得从没像现在这般看清这座繁华瑰丽的长安城背后隐匿的阴暗和危险。

“小玉?”卢智看见她一副怔仲的模样,还当是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吓到了她。

遗玉回神对他扯出一抹无力笑容,“大哥,你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咱们也攒了不少钱,带上娘和二哥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种田度日。”

卢智身形一僵,眼中数种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低声道:“小玉,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兄妹已然是陷了进去。大哥知道的太多,而你、你……”他的声音顿然停顿在这里,低头不再言语。

遗玉听了他的前半句,神情已经有些飘忽,并没注意到他后面未曾讲完的话,片刻后闭上眼睛放松自己靠在床头。

两兄妹各怀心思,房中空气凝滞了一阵,淡淡的苦药之气就像他们的心情,萦绕在两人周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亮,隐隐听见悦耳的鸟鸣声响起。

“大哥。”

“小玉。”

同时两声出口,兄妹两人视线一对,瞬间皆轻笑出声,之前围绕两人之间的那股沉闷之气似是被这笑声打散,等到笑声停下,他们脸上竟没了刚才那般负面的情绪。

“你先讲。”卢智对遗玉点头示意,这里虽是别人的地盘,但两人都是聪明之人,自不会说些会让人拿住把柄的话。

“大哥,你说,这长安城里最贵气的地方在哪?”

“自然是皇宫。”卢智眉头一挑。

“这皇宫里,最厉害的人是谁?”

“是皇帝陛下。”卢智顺口答完,目中精光便胜一分。

遗玉一笑,再问,“我打你一拳痛,还是二哥打你一拳痛?”

“卢俊。”

“但若是我拿了刀子呢?”

“我会躲。”

“若是你躲不了呢?”

“……”卢智眉头微皱,遗玉不待她想出答案,便又笑道:“有娘在,这种情况自然是不会发生。”

“娘……”卢智略一沉思,目中精光再剩一分。

遗玉伸手揉了揉左肩,又问:“我揣了钱袋子躲在人群里,偷儿就不会将钱袋摸去了吗?”

卢智摇头。

“我若是将钱袋给众人看,偷儿会在这时候窃我么?”

卢智再摇头。

“若是那偷儿改成强抢,我该让他得手吗?”

卢智略一迟疑,目中那种坚定之色却是已经涨到了极点,随后他又有些惊讶地看着遗玉,半晌才道:“你、你竟是这样想的?”

遗玉点点头,微微调整坐姿,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眼神,“大哥,我是已然想通了,你要想做什么,就去做,还记得在公主宴上,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么?”

“忘不了。”

“好。”遗玉撑着身子探向前去,伸出一只手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妹信你。”

卢智摇头一笑,伸出一只大掌来,两只手击在一处,一连三下清脆的响声,似是在这一刻为日后之事做了见证。

“对了,大哥刚才想说什么?”

“已经忘记了。”

“啊?”

魏王府,梳流阁。

听完探子的回报,李泰一手轻托着茶盏,目光停留在杯中,底部已经沉淀了一些茶叶,可仍有几片茶瓣悠闲地悬浮着,既不会浮上水面,亦不会沉入杯底。

“让卢智身边的人撤走,去把阿生找来。”

“属下遵命。”

探子躬身退去后,李泰才将手中茶杯送到唇边,轻饮一口,目光微闪。

卢智天一亮便离开了魏王府,照常去国子监上课了,顺带也帮遗玉捎假去。

他走后,遗玉吩咐两个丫鬟到外间去守着,正准备再补会儿眠,还没刚躺下,就听见了外间传来的两声尖叫。

“怎么了!”遗玉喊了一声,却不见动静。

她这才慌忙从床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纱帐准备套上鞋子下床去,却抬眼看见屋里的门帘从外面被顶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跌了进来。

遗玉眨眨眼睛,看着那玩意儿哼哧哼哧爬了起来,又一步两晃朝自己走近,一时间仍保持着套鞋子的动作,直到对方挪到自己跟前一步处。

“哟!”银霄在遗玉床前立好,昂起脖子短叫了一声。

遗玉缓缓收回提鞋的手,将双脚飞快地缩回到床上,银霄却比她动作更快,身子向前一倒,一颗鸟头刚好搭在床边。

“哟!”它又叫了一声,遗玉小心往床里面缩了缩,低头静静看着它,其实她也不是害怕,只是反射性地回避。

“哟!”银霄见到她的动作,第三次发出了短促的叫声,只是这次遗玉却仿佛听见了那声音中隐含的一丝——委屈?

她摇摇头,甩去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有些为难地看着趴在她床边一动不动的银霄,这只“伪神雕”也不知道到底是看上她哪点了,似乎特别喜欢跟她套近乎。

不过昨晚确实多亏了它自己才能得救,神志不清时候听见的那阵阵啸声,仿佛救命的福音一般。想到这里,遗玉眼神柔软了几分,再看着银霄那血红的眼睛珠子和赤金的大喙也不觉得可怖了。

一鸟一人就这么对望了半天,改为靠坐在床上的遗玉渐渐觉得困意涌上,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呼吸就平缓起来。

见她睡着,银霄又在床边趴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响起隐约的动静,才把身子直了起来,扭着身子朝门口晃去。

第104章 心境渐变

遗玉再次醒来后。见到床头不见了银霄的身影,便喊了平彤和平卉进来问话。得知是阿生来将它带走后,有些惊讶,她还记得那个笑的很开朗的青年人,只是已经几年没曾见过了。

在魏王府住了两日,停了汤药后,遗玉一早便被卢智接走,回到学宿馆的坤院。陈曲提前得了知会,早就把屋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被褥也都重新晒过。

遗玉虽现在已无大碍,但遵循王太医的嘱咐,还是要修养上两天为好,这会儿躺在床上也没有困意,本想起来去练字,可陈曲却拦了,说是卢智特地吩咐了这两天不让她做这些个,于是只能叫陈曲去拿了本书来,靠在床头翻看。

说到书,还要提起上个月她已经看完的那本《嵇闫志传》上册,入学后没多久,卢智不知道是在哪里给她寻得了那下册,又另找了很多颇有趣味的杂书给她。

国子监是有一座很大的书阁的,只是向来只允许太学和四门两院学生入内,遗玉很是羡慕,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偷偷溜进去看看。

将近中午时候,卢智也不知是怎么说通守门的仆妇,竟是进了院子里面,给遗玉带了午饭和几样小点心,他们一起吃过饭后,又聊了一会儿他才离开。

卢智走后,遗玉换了衣裳,挪到客厅中北窗下,让陈曲研磨,自己则铺纸开始练字,几日没曾练手,下笔却不见生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写越是投入。

在魏王府同卢智的谈话,想是会被人转告给魏王,他们两兄妹打了许多哑谜,也不怕对方听出什么。

对这位恩公,遗玉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一开始是感激,在自己替他挡了一刀,对方又说出了两不相欠的话,她便渐渐把那份感激之情隐去了,一人一次,的确是互不相欠。

遗玉在心底是不想同这人过多牵扯的。可是前几日又稀里糊涂地被他救了一次,再度欠起债来。她脑子清醒的很,不会因为被那人接二连三地救助便昏了头,那般冷清的人,对她的态度的确不同,可他到底是堂堂四皇子,是有夺嫡能力的魏王。

在魏王府她询问过卢智,得知在她失踪后他并没有去求助魏王,反倒是对方自己找上来的。若说在靠山村那次救助是绝对的意外,那这次对方深夜营救,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了。

到底那人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她半点也没有头绪,卢智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但他既然没有告诉自己,那必定是还不确定,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三番两次的遇险已经让她想通了一些事情,有时候逃避和退缩,反而会让自己更加身处险境。

活在这个世上,除非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有哪个人能不受半点气的,饶是娇纵蛮横的高阳,在李泰面前照样讨不了好。

可是这毕竟是个有律法约束的社会,特权再大,也是因人而异,当日在高阳宴会上,公主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胡乱给她定罪,可是反观现在,她不主动挑头,城阳公主和那楚晓丝再看不顺眼她,也只能背地里“教训”。

现在书学院的两派人她已经全得罪了,再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她就像一只钱袋子,躲躲藏藏反而容易被人揪住机会摸了去。

卢智不做魏王府上之人,却入了文学馆,这是为什么,自然是想借李泰的势,虽不是长久之计,可到底他借此在国子监里站稳了脚。魏王现下是对她态度不明,目的不清,只是他们兄妹已然不能退缩,既然躲不开算计,那便只有相互利用。

遗玉停笔,看着纸上依然秀挺圆润的字体,却比起以往多了三分英气,顿时她双目一亮,若说她的颖体还有什么缺点,那便是过显得娇弱了,如今她心境已然变化,再写出来的字。却是有了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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