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时常遇到她,她总是刻意的同自己亲近,她爱说爱笑,元灏性子沉闷,却喜欢听她说笑,声音清润灵透,让人心动的不行,元灏越发的喜欢她。
来他忍不住了,便去求他母亲,跟梁太后说想要娶她。
结果自然是,梁太后拒绝了,并且将他教训了一通,之后不久就替他娶了徐陵,立为皇后。
元灏对此十分生气,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元明姝。
元明姝之前对他好,跟他亲近,他以为两人是彼此衷情的,元灏试探她,她却是个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他,永远不肯把态度说明白。元灏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怎么样,总之就是很气闷。
元灏成婚了,她仍然在宫中,见到了便笑,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亲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元灏终于知道了她是梁太后私生,是自己的同母妹妹。
他愤怒难以抑制,感觉自己被耍了。
元灏是个直性子,爱恨都是火山似的,跟梁太后大闹了一场,对元明姝也再无半分好感,从此怎么看她怎么讨厌,看她的眼神好比看茅坑里的蛆。元明姝时常进宫,但凡宫宴家宴都在梁太后身边,她模样美,又备受梁太后宠爱,地位之高,比宫中最得宠的妃嫔还要惹眼,元灏看她不顺眼,骂她是妖孽。元明姝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被他讨厌的日子。
后来元灏勉强接受她了,但有旧恨在前,时常控制不住给她脸色看。
元灏无奈道:“你别再拿这个取笑我了,这种事,丢人的很。”
元明姝低低发笑:“我身边的男人,那会,就数哥哥你模样最好看,偏偏你这人性子又直又犟,又爱犯牛脾气,挺幼稚的,每次你生气使脸色,其实我都在心里笑你,并没有怕过,晓得你的脾气大。”
元灏有些赧然:“你总拿我说笑。”
元灏喜欢爱拿元明书姝当出气筒,但实际上两人关系是很亲近的。
元明姝胆子大的能拿一国之君的元灏讲笑话,元灏模样生的美,元明姝时常取笑他。有一回,他爱上了一位刘美人,元明姝当时和皇后徐陵统一战线,徐陵很难过向元明姝说起这件事,元明姝听到这个消息,往刘美人的住处去拜访了一下,回来大肆嘲笑刘美人容貌,又说:“我听说稚鸡都是雄鸡羽毛更美,雌鸡丑陋一些,狮子老虎也是雄狮雄虎毛发更加漂亮,雌狮雌虎丑陋一些,人便不同,总是女子更妍丽貌美,男子丑陋一些,咱们皇上倒是品味独特,与众不同。”
这话传出来,宫里都笑话开了,那位刘美人给气的几乎没把元明姝恨死。
元灏更是气的吐血。
然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刘美人的寝宫。
这种事得好处的自然是徐陵,经过这件事徐陵对元明姝友谊更加深厚。元灏但凡喜欢上某个小老婆,元明姝在旁不咸不淡嘲讽几句,总会立时浇灭他所有的骚动,他本也不是多爱女色的人,被元明姝打击的之后再没找小老婆的兴致。
元明姝惆怅不已,元灏抱着她,手抚摸着她头发。
好半天,他低了头,吻了吻她的脸。
元明姝笑。
元灏对着她脸,觉得她鼻尖翘翘的,嘴唇花瓣一般,跟当年那个让他心动的少女一般可爱。
那件事情早过去了,元灏当时也是少年的心气,后来也释怀了,对她也再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此时此刻,或许是心灵太孤寂,或许是看她太可怜,太心疼,或许是因为患难中的感激,又或许是眼下这个姿势很适合嘴唇触碰,接一个吻。
元灏低头吻住了她,嘴唇由她脸颊游移到唇角,贴过去轻轻亲了一下。
元灏本是想轻轻的吻一下她而已,绝无他念的,然而这亲吻的感觉特别舒服,几乎让他灵魂悸动了一下。
柔软而且甜美,他一时忘了放开,不由得将这个吻继续了下去。
元明姝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感觉到他温柔的体贴。
跟元灏这样的男人亲吻绝不至于让她讨厌的,甚至而很干净很美好,让人心中微微悸动。元灏两只手搂着腰,只是脸贴在一起,嘴唇吻她。那亲吻并没有丝毫情欲的成分,而单纯的只是吻,只是舒服。
许久,元灏松了唇,元明姝笑出来。
仿佛默契似的,她笑,元灏也同时笑了,彼此明白,于是也都没解释。
元灏松开她,道:“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晚上再来看你。”
元明姝躺回枕上,点了点头。
元灏起身整了整袖子,稳步离去,元明姝颇有些哀伤,赵小武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钻出来,眼睛都瞪大了,偷偷看元灏离去的方向。元明姝唤他:“小武,过来。”赵小武还在发愣,被她叫连忙过去,元明姝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赵小武这才将先前的事情跟她一说,从景晖苑失火那里,他也不好怎么说,只是有些犹疑道:“这件事是驸马做的不假,不过那位,也不是全然不知情的,我也没想到,那天公主你回了府,我查验过尸首。”
元明姝道:“你怎么查验的?”
赵小武挠了挠头:“你认的那个尸首,是个太监,裤子脱了,一眼都能看出来啊,他是早就有准备的。”
☆、第89章 回归
一时语毕,元明姝没有再说话。
赵小武立在一旁,跟个桩子似的,元明姝发着呆,突然又转头看他一眼:“你愣着做什么?”
赵小武迟疑了一下,问道:“主子,这要是回去了,驸马看我不顺眼,又要打发我走……”
元明姝道:“放心吧,你跟着我,我会跟他讲明白。”
赵小武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笑了笑。
赵小武仍然在床边磨蹭着不肯走,仿佛有话要说,元明姝等了一会,觉得这小子古怪透顶:“还有事?”
赵小武纠结了一下,还是凑到她床前跟个狗似的蹲下了,殷勤道:“主子,你想不想吃什么?”
他凑的特别近,一张脸突然凑到元明姝面前来,把元明姝吓一跳。元明姝发现他脸看起来清爽干净了许多,原来满脸的青春痘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皮肤光滑,配着一双浓眉大眼,很是端正整齐的模样。虽然也说不上是多漂亮,但也是个很不错的大小伙子了。元明姝心中笑了笑,怪高兴的,她此时并没有食欲,只道:“我不想吃,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赵小武道:“那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元明姝道:“我不吃也不喝,你该做什么做你的去。”
赵小武心中就失落的很。
一年多没见,他本来对自己的新形象十分得意的,想让元明姝吃惊,并且夸赞他几句,然而元明姝仿佛压根就没看出来,让他感觉白费劲了一场,他原本是听了元明姝的话才对自己的外貌上了心,哪知道她并不放在心上。磨蹭了半天没有得来夸赞,他十分丧气。
赵小武离去,元明姝闭上眼睛又睡了会觉,醒来时吃了点东西,身体恢复了不少。到晚些元灏又来了,元明姝躺在床上同他说了一会话,元灏笑,又走了。
元明姝心中空落落的,也只是不说什么。
赵小武看她难过的样子,也很难受,想尽办法了哄她,然而元明姝只是恹恹的,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
赵小武也跟着灰头土脸。
两日之后,高昶派来接她的人到了,元灏又指派了队伍护送她,又亲自送了她五里。临别时彼此执手,元明姝突然泪雨纷纷,元灏声音清柔劝慰她:“此去路遥水长,以后咱们怕是再难见到了,有什么委屈不要自己憋着,只管写信告诉我,一个人在河北,时时惦记一下哥哥和母亲,总不枉相知相亲一场。”
元明姝只泪下点头:“哥哥放心,我记得的。”
她又道:“母亲年纪大了,明姝不能在身边侍奉,哥哥同母亲虽有些不愉,到底是一家的母子,过去的事,哥哥不要再记恨她,还望哥哥能代我向母亲尽孝。”
元灏道:“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忧。”
元明姝道:“哥哥年纪还轻,徐陵姐姐虽不在了,哥哥却也不宜太过悲伤,以后身边还是有个人才好。哥哥又还没有儿女子嗣,这是大事,不可耽误的。”
元灏仍是笑:“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他道:“元宵跟冬阳该有十五了吧,可惜长这么大,也就他们小时候我见过几面,他们八成都认不得我,我这做舅舅的不称职,让你笑话了。”
元明姝道:“不碍事的,他们都知道舅舅姥姥。”
元灏道:“真想看看他们。”
告别的话说完了。
元明姝望着元灏,一时还想不出别的话嘱咐,她素白着脸,目光清透又明亮,眸子泉水一般,雪白的披风领子衬着面颊,颇有几分柔弱楚楚可怜之状,元灏忍不住,又将她搂进怀里拥抱了一下。元明姝只是配合着,靠在他怀中。许久,元灏放开了她。
元灏拍了拍她手,眼睛有点发红。
身为一国之君,快四十岁的人了,他却是没忍住,眼睛发红,眼睫含了泪。元明姝娶了手绢要替他擦拭,元灏抬手避过了,声音低低道:“当初在洛阳宫,咱们一道游玩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你我,现在你我也要分别了,以后你我是病是死,都再无相见之因,虽是生离,亦是永别,只望二十年之后,还能见到彼此的尸骨。”说话间眼泪簌簌而下。他是爱流泪的人,痛了苦了都要哭出来,元明姝亦是落泪不已。
元灏一手挡着眼睛,一手挥她:“罢,罢,上车吧。”元明姝不忍抬头,在赵小武的搀扶下上了车。
元灏的目光注视下,元明姝登上了华丽舒适的大马车,回望中元灏的身影越来越远,她默默闭了眼睛。
营帐中,高昶脸颊苍白躺在床上,战事的失利让他旧病复发,大腿上中了流矢,原来的旧伤也开裂,持续的低烧已经有好些天了,他没有吃进什么东西。
元明姝事先已经听说了他重病,只是没想他病的这样厉害,两只眼睛黑亮的有点不正常。元明姝长途劳顿,下了马车,被引进帐中,到了他的床前,高昶见到她,眼睛便定在她身上,目光一动不动的。
元明姝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不说话。
高昶伸出一只手,目光痴痴望着她。
声音低哑难闻:“过来。”
元明姝不动。
高昶继续道:“过来,你肯回来就好,我不怪你。”
元明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床边小榻上,高昶一把抓住了她搭在床上的手,紧接着挣扎起来,又大力,又充满温柔的将她头搂到了怀里。他抚摸着她身体,深深嗅着她头发间的香气,低低道:“全是他的味道。”他拿袖子在她头上轻拂拭,口中喃喃:“擦一擦,擦掉。”
元明姝心颤了颤:“你在说什么……”
高昶重新将脸贴上她头顶,道:“好了,擦掉了。”
元明姝心揪痛到极致,高昶不住拿脸蹭她:“我以为你会跟他走,不要我了,好了,这下你再不会离开我了。回来就好,我不生你的气,也不骂你。”
元明姝道:“你在说什么。”
高昶道:“我肚子饿了。”
元明姝转头目光询问一边傅戎,傅戎表情跟噎了苦瓜似的:“将军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说是要等公主回来,公主不回来他就不吃。”说的一脸不忍出口的羞耻。
元明姝道:“我不回来,他就饿死好了。”
傅戎不敢答腔,元明姝极反感被威胁,看了高昶口气不悦:“我不在少说也有五日了,你怎么还没饿死?”
高昶跟个孩童似的道:“我喝了菜粥,喝了肉汤。”
元明姝没觉得可爱,只有点心堵,她没说话,高昶又道:“我肚子饿了。”声音虚弱的很,可怜巴巴的。
傅戎连忙去叫厨下,送了一碗鸡汤熬的粥来,他捧着粥盘不知往哪里递,恳求的看元明姝,元明姝只得接过来,放在身旁,将枕头垫高了些,让高昶坐起来靠在枕上,然后捧了碗,勺子舀粥给他喂。
高昶一口一口吃粥,眼睛不肯从她脸上移开。
他吃了小半碗就饱了,又喝了点甜的汤,元明姝将盘碗撤下去,高昶扯着她衣袖:“我困,我要睡觉了。”
元明姝将垫高的枕头又取下,服侍他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
元明姝道:“我不困,你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我睡不着。”
元明姝道:“你身体不舒服,安安静静才睡的舒服。”
高昶固执的一定要她陪自己睡,元明姝无奈,只得道:“我抱你一会吧。”也不脱衣服,上了床靠了床屏坐着,将他搂到怀里,让他头埋在自己腰间。
高昶往里缩了缩,用了个婴儿的姿势,将头在她腿上放舒服了,转头脸贴着他大腿,闭上眼睛,他很快睡着了。睡着了也是静静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元明姝无聊,寂寞,且空虚,手在他脸上摸,他的五官是立体而鲜明的,只是用手便能感觉到锋利的轮廓和光滑的皮肤,摸着手感很好,让人上瘾。
元明姝心说,他对外人很正常,并不疯,唯独对自己,动不动就卖疯。而且,元明姝跟他好的时候他也很正常,只有吵架闹离婚的时候他才疯。
元明姝已经看出来了,他并非是真疯,或者只是用这种法子来对付自己,吓自己,让自己不敢离开他。
元明姝揉着他脑袋,真是痛恨的要出水了。
☆、第90章 归乡
一直到回到河北,高昶的病也是没有起色,他身体原本就是不大好的,更兼受了伤。他本有意进取中原,周折两年时间,最后仍以失败告终,只能重回河北。
这一次的失败让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模样是显而易见的憔悴消瘦了,尽管他不怎么说话,但元明姝看的出来,他不开心,他时常发呆出神,夜里也仿佛睡不好,时常做噩梦。元明姝好几次夜里被惊醒,高昶醒过来便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勒死在怀中。
元明姝无奈,只得抱了他抚摸安慰,高昶有时候醒来了就睡不着,半夜的亲吻爱抚她,元明姝拒绝不了他,只能由着他。高昶不大有精力干那事,自己软趴趴的,却不肯放过元明姝,钻在被子里用手用嘴唇弄她。元明姝很不自在,阻止了他许多次,但他不听。
元明姝第三次将他从腿间拽了出来,高昶摇摇晃晃的,选了个舒服了姿势趴在她胸口,说:“我晕了。”
他像个狗似的,元明姝也不知道是打他的好还是骂他的好,她搂了他身体只是抚摸。
她捧着他脸吻他的时候,还是会心动,还是会觉得美好舒服,尽管有些东西永远的失去了。她想,自己给他的爱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耗损的这样厉害,残留下来的那一小块——原来是十分,现在只剩下两分,这仅存的两分还是大过了这世上的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