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投向自己的目光,程凯文并不理会,如没看到一样,有条不紊的处理公事,然后在眼神越来越怨怼时,猛地抬头,迎着目光对上,微微一笑,“别着急,再等等。”
夏凡来不及回避,犹如被人当场捉住小辫子,急急看向窗外,半天不敢动弹。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之间,让夏凡等得辛苦。电话打过来,没几句话结束,程凯文冲夏凡说了句:“找着了。”
夏凡刹时心花怒放,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想到什么,转过身,挠挠头,“那个,谢谢,嘿嘿。”
“小心开车,别恍神!”
手已经搭在门把上,瞬间顿住,心里产生了某丝异样,“哦,知道了。”
对着掩上的门,程凯文一时间,怔忡。
再见到爱车,挨个检查了一遍,后备箱里还有自己的半瓶水呢。夏凡对送车过来的那个人道:“你怎么找到它的?”
那人模糊的概括:“反正找它可是费了不少劲儿的,我也不跟你说了,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行了,你收着吧,以后注意些,我走了。”
“规矩”二字让夏凡住了口,毕竟看过不少电影里面的黑道剧情。不管那么多,反正她的车回来了。
失而复得,夏凡倍加珍惜的决定,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人不离车,车不离人,一旦分开,必两把大锁的伺候!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对着街道两旁的花竟然看了半天,觉得特诗意。
花开时的无声胜有声,花落时的无奈与感伤,所有的灿烂与静美,在这一季里,独守这一色的华丽,然后尽情的绽放与滋长。
多美好啊,这夏天。
这个时候接到老爸的电话,“凡凡,今晚上回家吃饭吧。”
夏凡连问都没多问,直接答应了。
太温暖的东西
……》
晚上赶到家里,一进门,发现客厅里多了个人,陈峰。
夏凡看过去,正巧他也看过来,一时间都没立即移开,倒没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是冷丁对视,彼此都觉得有些突然,愣了下,等错开时,似乎晚了点。
夏爸爸笑着喊夏凡:“听陈峰说你们见过面了。”
夏凡应了声,“嗯。”自见过这个陈峰,夏凡总会想,乘风该是什么样子。
陈峰开口道,“算这次,应该是三次了。”说完笑了下。
宋子珊从她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指挥夏凡,“你进厨房帮下手,我做指甲呢。”
“我来吧,”陈峰开始挽了下袖子。
夏爸爸制止着,“都多长时间没来了,怎么能用你,人手这么多,让凡凡去,你跟我到书房来,咱俩聊聊。”
夏凡就进厨房了。
边择着菜,边与马阿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应付话,该做的做完了,就剩下炒了,马阿姨宣布没夏凡的事了。
夏凡进卫生间想洗把脸,宋子珊走过来,倚在门口,穿着吊带背心与牛仔短裤,白皙的玉臂与修长的美腿,尽收眼底。夏凡擦着脸,觉得,夏天的男人真不吃亏。
宋子珊往书房望了望,冲夏凡道:“那人怎么样?”
“挺好。”
“与程凯文比呢?”
夏凡看了宋子珊一眼,没吱声。
宋子珊突然说了句,“我去程凯文的公司应聘,竟然不用我。”目光直直的看着夏凡,“想着毕竟是学长,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打过去电话,第一次接了,说没时间;再约,转接到了程琳琳手里,你猜她都对我说了些什么疯话?”
夏凡等着。
“她说我以前对你怎么怎么不好,连我妈都扯上了,说得跟真事一样,你说她都听谁说的啊?”宋子珊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还说跟他们不熟,不熟他们兄妹这么向着你,一副为你讨公道的样子?”
夏凡说,“随你怎么想。”甩甩手,走向客厅。
宋子珊跟过来,用轻漫的语气,“爸爸之前特意问过我的意见,说对陈峰的印象怎么样,我说给凡凡挺合适。今天,貌似老爸今天该问你了。”中心思想就两个词,挑剩下的与捡漏的。
夏凡坐在沙发上,跟没听见一样。有些人,搭理一下都直犯懒。
一桌子的菜,坐成一圈,陈峰与夏凡挨着。谈话间,唯有夏凡的沉默,永远是人堆里吃得最专注的那个。
夏爸爸的话最多,问陈峰,“你父母的身体还好吧?”
“都很好。”
“子珊到你在的公司了,你去得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多指点指点她,别到时让公司别的人挑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陈峰笑了下,“夏老师您多虑了,子珊这么聪明,很吃得开的。”
宋子珊开心的笑,“哎哟,您真舍得损我。”
夏爸爸如唠家常般,“平时下班后都有什么消遣?”
陈峰有问必答,“平时也接些文字方面的CASE带回家做,比如文学作品和学术论文等。”
马阿姨插话,“怎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啊。”说完又指着夏爸爸,“连老头子都还经常上网找乐子呢,比如种那个种菜,还有下棋什么的,可有瘾了。”
“也上网的,查资料除外,我玩,”说到这,夏凡忽然一僵,她听到陈峰继续说道,“夏老师您有空也去看看,有几个文学版块最近正在搞征文,您是教中文的,以您的文采,有时间去交流一下,肯定能得一大批ANS。”说完,陈峰觉得有些不自在,扭转头,发现夏凡正用一种很浓烈的目光望着自己,这应该是遇见以来,最认真和庄重的眼神。
夏爸爸有些感兴趣,“好好,有空我去瞧瞧。”
夏凡忽然低下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她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快三年了啊,一个叫乘风的人在网上用了快三年的时间守护着自己,让“夏天的树”得以狐假虎威的任性着、胡闹着,也快乐着,被一些偏激的网友指责假公济私,徇私舞弊,甚至联想着俩人的同性倾向与私下的不正当关系,但乘风仍是稳稳的一句:我在的一天,就能惯你一天。如约定般,他说:你想在这玩到什么时候,我就守你到什么时候。
没有永远,只有不离不弃的跟随和守护。
只是,将近三年的守护,到底该怎样去定义彼此之间的关系呢?
如果“夏天的树”仅仅是一个梦想,那么谁来给树袋熊一个用尽全力想要抱住的安身之所?
太温暖的东西,会刺痛人的眼睛。
也许痛的不是眼睛,而是内心深处的孤独感。
那么,近在咫尺的人,是乘风你吗?
一碟去了刺的鱼,不知何时,被陈峰不动声色的,放到了夏凡盛菜的碟子旁边。
仅仅是一根网线
……》
饭后,夏凡本打算去洗碗,听到厨房母女俩的谈话:
“陈峰这孩子我看着挺好,长得端正,性子稳,工作也不错,子珊你别眼高于顶的瞎挑了,没准将来你就没凡凡有福气呢。”
“好什么呀,这样的一抓一大把,哪个追我的条件不比他好啊,连个车都没有,他那条件能给我单独买房子吗,累死他!我可不愿意将来跟公公婆婆住一块,让凡凡去尽孝心吧。”
马阿姨似乎叹口气,“看你将来找什么样的吧。”
“肯定要配得上我的呗。”微顿,忍不住主动的问,“妈,你知不知道,那个程凯文现在跟凡凡走得近吗?”
“子珊,”马阿姨的语气带出忧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程家那小子呢?听妈的话,程凯文这人连你爸都不喜欢说他心机深,那样的家境,不是咱们这样的人攀附得了的。”
“哎呀,您甭操心了,”宋子珊有点不耐烦……
夏凡看了看书房,再看看厨房,一时站在客厅,不知该进该退。
离开时,与陈峰一起下楼,夏爸爸送到门口,“凡凡的朋友不多,都是年轻人,多联系着点。”
楼道里只剩下两人,静静的,突然,“好玩吗?”夏凡问。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工农商学兵的啥人都有,挺有意思的。”
“你在哪个版块玩?ID叫什么?”
陈峰眨眨眼,“你来吗?没准我是版主呢。”
夏凡一僵,睫毛颤了颤,盖住眼睛,“是么,那我哪天去,可要罩着我啊。”
“好啊,一定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夏凡去取摩托车,陈峰安静的等在一旁,夏凡刚要骑上去,顿住,看向他,“你怎么回去?要我送你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陈峰说,“我是同意的。”
推着车往小区外走,两个人都没说话。被路灯修饰的夜色里,看人,会有种心悸的吸引。夏凡不着痕迹的瞄了陈峰一眼,修长的身材,亲切的面庞,柔和的神情,一个原本硬朗的男人竟让人感觉到一种软性的静态魅力。
夏凡无声的将安全帽递过来,陈峰伸手接,说,“我带你吧,我会骑摩托车。”一个大男人,坐在后面拽着女孩子的衣襟,还是有些别扭的。
夏凡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我的车,不习惯别人骑。”她还从未被人带过。见到陈峰很无奈的神情,心里暗爽。
陈峰最终坐到后面,即将开动时,手往前伸了伸,还是扶住了后备箱,报了地址,在车开动时,手惯性的一松,缩回来,跟上次一样,迟疑的抓住夏凡的衣服。
到地方,陈峰指了指楼层,“我家就在A栋的五层,502,要上去坐坐吗?我父母很好的人。”
夏凡也不客套,“不用。”
陈峰掏出手机,“你电话号码告诉我吧,以后方便联系。”马上又道,“没有急事,我尽量发短信给你。”
“我一般收短信大多都不回。”夏凡实话实说。
“没关系,看到就行。”
报了号码,互相说了声拜拜,陈峰目前着夏凡扬长而去才回去,发了个短信:到家了,打个电话给我,响一声让我知道就好了。
夏凡到家后看到这个短信,愣了下,曾一度认为,自己这种人,就是丢了一百天,也没人来找。
洗完澡,擦着头发,突然没电了,一片漆黑中,夏凡拉开门喊,“老衰,老衰,什么情况?”
老衰的声音不知是从二楼还是一楼传上来,“前边的岔路口那儿有个货车刮到了电线,我老妈去问,刚打电话来,说已经有人开始修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吧。”
别屋的人也探出头来,“多高的货车啊,竟然刮到电线,这些超载的,就应该往死里罚。”
老衰上楼的声音很重,啪嗒啪嗒的,“凡凡你是不是害怕呀,我来了,没事哈。”
夏凡直翻白眼,带这么先入为主的么。
门没关,老衰就走进来,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掉地上,老衰急忙捡,“我给你拿了好吃的,薯片和虾条,韩国的,每个口味拿了一袋,都我喜欢的。”
他喜欢吃的就以为别人也喜欢,夏凡根本不爱吃这些个,“又背着你老妈拿的吧?回来看见少了肯定得削你。”
“吃吧,挺好吃的。”老衰摸索着放到桌子上。
黑暗中夏凡坐电脑桌前,摸着键盘,想象着往日这个时候正进行着的互动与热闹,此时,只剩一台冰凉的机器。
那些虚幻,仅仅是一根网线。
而那些真实演绎的人,此时,被断开得彻底。
老衰觉得太静了,他说:“你坐那干什么啊?网瘾咋这么大呢,没有电,也要守在那儿。”
夏凡没动。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
“凡凡,你是不是网恋了啊?”
这问题从没人问过,连夏凡自己也没想过。夏凡嘴唇张了张,“嗯。”确实恋了,迷恋网络,迷恋那个人为她守住的一片自由之地。每天上网,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打过来一句:来了!就像是每天回家,有个人守着灯光正等你。
老衰震惊,他只是试探的问一问,没想到,答案是肯定的。“真的啊?网上骗子多,不能相信的。”
“他不是骗子,”夏凡说,然后笑了笑道,“就是有点喜欢。”每个对她好的人她都能记住,但能让她喜欢的,到现在,只他一个。
只是,没法说。因为夏夏的性别:男。
“什么样的人啊?你了解他吗?”老衰好奇得要命,向夏凡保证,“我不跟我妈说。”
是啊,什么样的人呢?答案只是四个字,他懂自己!
内向,自闭,木讷,这些被不少人用来形容夏凡的词汇,成了夏凡以此为据点的冷漠外衣:不是谁都需要搭理的,不是谁都必须笑脸相迎的。很多很多规则要去遵守,但这些不能成为妥协的理由,总要在内心深处,为浪荡的灵魂,找一棵树,然后,踏踏实实的,安定下来。
总会有属于自己的一个人,早早晚晚,遇上,认定自己,彼此唯一。
等多久?一年?两年?三年够不够?但哪怕十年,都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会来的。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后,泪流满面。
在遍地浮躁中,坚定而又孤独的等,执拗的随岁月流转,安然静默其中……
是的,我知道,你会来的。
乘风曾问过:你有没有过等一个人的感觉?
夏凡有所保留的只说出了期待。因为这种感觉只有等的人最懂。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乎很适合挖掘心事。想到陈峰,“老衰,如果,如果在现实中遇到了,彼此能喜欢上,我就有家了,我会跟他走的。”
老衰有点失落,但他很认真的道,“到时你把他领给我妈看看吧,她看人最准了,让她把把关,你年纪小,不能光被好听的话给收买了。”
夏凡咧嘴乐出一对虎牙,没笑出声。起身坐过来,“老衰,你有什么爱好啊?”
老衰赌气般,说:“我只爱惜生命。”
夏凡切了声,“偏科太厉害了。也爱爱女人和钱啥的。”
老衰前两年接连交过好几个女朋友,都是租房子时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勾搭上了,但随着人家搬走,个个都无疾而终。他老妈总结了下,怒了,骂老衰,说你个怂货,这哪是跟你处朋友呢,这根本就是想省房费啊。
原来每个老衰名义上的女朋友都在恋爱期间不交房费。痛定思痛,老衰学精了,誓将房费与感情公私分明,结果发现,撇除了这点利益,成功率为零,这个记录拉长了近两年,以至于老衰放弃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