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拍了拍摩托车,像对一个很好的朋友,自言自语的:“老伙计,乖乖的。”带自己走走停停,与自己早出晚归,陪了自己挺长时间呢。
常姨追出来:“时间定下来告诉我一声,放心,我不去送你,我给你买一套红内衣带着,明年是你本命年,凡事避着点。”
“嗯。”夏凡应着走了。这次留给的背影不再是一声轰鸣闪人,是一步步走远的。
……
中秋节,夏凡将准备好的东西一分为二,先提了一份给老爸送去,再提着东西去了程家。只老爷子在,琳琳有事外出正在回来的路上,程凯文晚上才能到。将东西放下,其中一包东西是夏凡前两天专门让饭店老板从外地捎来的,专门说了下:“这包是人参花茶,每天闲来喝这个吧,补气安神的,还不影响睡眠。”
听到一句:“坐下吧,吃完饭再回去。”仍是那副情绪莫辨的深不可测模样。
原也是这么打算的。夏凡坐下,
老爷子竟然开始和夏凡聊天,“要出国?”
“嗯。”
“多长时间?”
“打算两年。”
老爷子开口:“其实,没必要的。”
沉默,夏凡不接话。
老爷子转了话题:“琳琳有喜欢的人了?”
果然是疼大的,一点情绪反应都看出来了。当然,一般人的小心思也难逃得了这只老狐狸的火眼金睛。夏凡用了肯定的语气,“有您也看不上。”
老爷子一愣,这话有点冲。“怎么说?”
夏凡决定刺激下老爷子,平静无波的道,“不可能的事。”
等了会,他不问,夏凡也不说。真不善解人意,这事要不是关系程琳琳,老爷子肯定就此打住了。问:“什么样的人啊?”
“真不可能的事。就是男方的母亲,看不上你家琳琳,说是烦得不行不行滴。”先对不住程琳琳一下,其实这确实是常姨的基本意思。
老爷子差点吐血,这是哪个混蛋人家说的狗屁话?饶是再稳如泰山的人,也破了功,“说,说说,哪家的?”他这辈子除了事业,除了他自己,再有可骄傲的便是这对儿女了,虽然他严格了些,但心里是欣慰的。结果,儿子儿子让对方老人看不上,女儿女儿也让人家嫌弃,这是哪门子的邪性?
夏凡赶紧撇清:“是我以前租住的房东,我搬家的时候琳琳去帮忙时认识的。”面对脸色难看的老爷子,夏凡并不害怕,继续道:“家里就母子俩人,家底算是有点吧,顶多算中等家庭(尤其跟你们这样的大户比),人是很好,长得尚算端正,但肯定配不上琳琳,无论学历和头脑,不是很有闯劲儿的人。”
老爷子眼里控制着不可思议,就这样的还敢嫌弃他家琳琳?“他家是不是弄反了?”不对,“他家知道我家的情况吗?”
“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人家才说他家适合找个过日子的,不适合养千金。”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啊。
算她识相!老爷子心内哼了声,皱眉,这话不太好听,还是有着嫌弃的味道。
恰好程琳琳回来,话题自然打住,室内全是她的声音了。晚上程凯文赶过来,四人坐一块,算是吃了顿团圆饭。临走时,程老爷子忽然道:“如果想读书,不如去美国念。”说完看了程凯文一眼。
程凯文明显一愣,美国倒是有不少熟人的,撇开亲戚,也是他留学过的地方,朋友同学不少,怎么也比加拿大那边……不由看向夏凡。
夏凡竟然没反驳,小声的自言自语:“咦,也不错哎,陈峰就在美国啊。”
程凯文立即道:“签证马上下来了,加拿大就加拿大吧。”
夏凡抿着嘴角隐笑。挽了程凯文的胳膊准备走人。
程老爷子好象只是随口一说,手端着茶,泡的正是夏凡拿来的人参花茶,绿绿的,一小朵一小朵,徐徐展开,有着异样清郁的香气,茶水苦甘。啜了一口,又稳稳出声,“听说,凯文你管未来的岳父叫爸了?”问的是程凯文,目光却瞟着夏凡。
夏凡脸腾地红了,半拽半拖的扯着程凯文,“回……回家吧。”
程琳琳看到老爹的嘴角弯了起来,跟着嘿嘿乐出声,嘴上起哄:“小嫂子这就走了啊?”
夏凡只恨走得慢……
我等你
……》
晚上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夏凡突然就醒了,后背没有贴着的人,空荡荡得很不习惯。睡眼惺忪的翻个身,恰与程凯文对视了个正着――他倚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柔和,映着他半明半暗的侧脸有些凝重。
如果她没翻身,他应该是对着她的后背发呆。
但眼神却透过她,怔忡的停留在不知名的地方。
安静的空间,连醒来都变得有些突兀。夏凡没说话,似怕打破一种幻境般,了然而又带着些默契。
这几天,自答应自己出国后,他每天如常的与她说笑,会被她耍赖着逼着去做饭,会在上班前微俯身让她打领带,然后得意的问:我帅吧?
她则摇头:穿着卡通围裙的时候最帅了!
当他坚持来年1月份走到最后被母亲定于12月份时,夏凡几乎以为他会生气,他只是叹了句:“你要在那边迈入25岁了……”
他想与夏凡好好过一个年,哪怕是农历的元旦。
……
此时的两两相望,夏凡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不是太注意自己的内心,而忽略了他的感受?
程凯文蓦地回过神,讶然:“怎么醒了?”关了灯,手臂揽过来,“睡吧。”
“要不,我不去了!”夏凡说。马上25岁的人了,还学什么习啊?
程凯文顿了下,“两年也不长。”
夏凡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安心的怀抱,和牢牢揽着自己的手,这一生她想要的,似乎已经全部在这里了。“凯文――”她想要说,凯文,我不去了,真不去了!
“睡吧。”
……
十月揭过,十一月接着来,马上再十二月,然后新的一年开始。
这就是所谓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冬季的特点就是天短夜长,一个白天掐去两头,过得超快,有点心疼的惶惶。
签证下来了。
问:“你去那边不会乐不思蜀吧?”
马上一句:“怎么会有家好呢。”
嗯,回答比较满意。“也不知那边帅哥多不多。”
“外国人,我看着都长得一个样儿啊。就我妈妈那儿的俩个哥哥别人都说长得帅,可是我就一点没看出来。我在那边时,二哥想引我说话,在我房间里呆了两个多小时,我都没跟他说一句。”
眼皮一挑,“多大了?”
“早结婚了,都有孩子了呢。”
嗯,基本排除。“你,那个弟弟呢?”
“今年该17了吧?不是17就是18。叫文森特,他长得还行,可能混血的关系。”
换夏凡了。
重复最近经常做的每天一念经:“那个,你以后要吃早餐,如果实在不想做,你早起会儿,到楼下小区对面设立的早餐点买现成的,哪怕热杯牛奶喝也成啊,你看你前两天做的就很好吃啊……衣服之类的你雇个钟点工吧,听到没?要不,让老爷子那边雇的人偶尔过来帮你打扫一下,哪怕多加点钱……”
程凯文其实挺愿意听这种唠叨的,嘴上回着,“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少爷啊。”在国外留学时,难道真像电视上带着几个侍从摆谱去了?!
被同化的也念叨给她听:“到那边,如果不习惯大不了就回来。有什么地方用钱别省着,费用我都充到你卡里了,走时兑换点够用的外币带在身就行了;还有,遇到难题或者解决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想跟我聊天,不用在意时间差,直接打给我就行。需要什么,那边没有,我给你寄过去……”
类似于以上的对话,频繁出现。两人个都变成了碎嘴子。
给他送茶的空档,正好程凯文去卫生间,电脑屏幕上除了网页,还登录着QQ,上面都是他的大学时与留学时的同学友人。夏凡看到他的签名:有老婆的人,只能在事业中朝思暮想、在朋友中喜新厌旧了。
夏凡乐,出来将她的QQ签名“祝喜欢我的人夏天凉快、冬天暖和”默默改成:有老公的人,从此只能老实巴交的看着别人不老实了……
母亲问用不用来过来接她,夏凡说不用。
程凯文坚持要送夏凡过去,夏凡严词拒绝。
将房间所有该洗的都洗了一遍,每个地方都仔细擦拭得干干净净,将他的衣服规列整齐,她总觉得好多事都还没做,可又似乎都做了。
将能想到的嘱咐林林总总写了满满一张纸,比如每天上班前检查一遍水电煤气和门窗什么的,晚上睡时,也检查一遍,尤其煤气阀门一定要关好。还有买来的青菜,放冰箱时,黄瓜柿子等是10度,带叶的菜是0—2度。酒后不能开车,早上要吃早饭……
郑重的交给程凯文:“要好好领会,倒背如流是表面要求,内在要求是落实执行。”
程凯文瞪了她一眼,接过来倒是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了一遍。
夏凡又专门去商场给他买了两条领带,一条胭脂红,一条宝石蓝,花色勾兑得很淡雅。“两年的礼物提前买给你,嘿嘿……用了你的钱。”
程凯文接过来顺手就当武器抽了夏凡脑袋一下,让你还分你的我的!
都要走了,还打人!还用她送他的东西打!这可是她选了好久的礼物。别说感动,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夏凡顾不上揉脑袋,直接去顶程凯文……跟他拼了!
程凯文一直退到墙跟前才不动,眼里一惯的宠溺。
顶着顶着,原本嘻嘻哈哈的夏凡忽然停住,她慢慢直起腰,仰头看着程凯文,再一次的道:“我不走了!”
程凯文努力将她的鸟巢抚顺,用着轻慢的口气,“不稀罕!”
好吧,继续顶……
机场上,夏凡努力压抑着内心涌现的恐慌,作出一副去旅游玩乐的兴奋!
老衰最先红了眼睛。程琳琳瞪了他一眼,脚步动了动,没过去。
夏凡笑出一对虎牙,“我走了,等我回来时,都――要来接我啊。”都要和原来一样,不要变,爱她的人继续爱她,喜欢她的继续喜欢……
程凯文嘴角含笑的看着夏凡,眼里一抹疼惜。只有他看得出,她的手在抖。
明知一帮人看着,他还是干了。一把扯过夏凡,吻上去……
夏凡大脑当机,任他亲了半天,神思恍惚,等到松开才终于正常过来,脸红得跟个煮熟的大虾,这,这家伙,竟然连稳重都不要了!
气息未顺,耳朵飘入三个字,“……我等你。”
比“我爱你”更有力量。
曾经,现在,包括同意放她出国,他就是如此这般:不在乎被忽略,耐得住寂寞,在尘埃落定之前,不会逼你,给你自由,给你自在,只要,记得回来。
夏凡眼睛一热,悲喜交集的转身,安检通道一闪而逝,僵着肩膀,流泪的脸,没有勇气回一下头。
心在离别撕扯中频频回顾,等我回来啊,到时,她要以更稳固的力量和自信的姿态抱住那棵树,再不撒手……
……
电话打得很勤,报告着衣食住行,说一切都好,说语言沟通都没问题,说环境很适应。
过了一段,又说着开学,说因离家较远,选择住校。说这话时,夏凡的话里透着轻松。程凯文也对这个决定松了口气,建议道:“要不选择寄宿家庭吧。”
“不要,”夏不拒绝,“住校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环境不同,习惯不同,语言不同,住校的开端意味着磨合和摩擦,他(炫)经(书)历(网)过。“如果不适应,别勉强。”
“嗯。”她在那边踌躇满志。
又一次打电话来,传来暗哑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咳嗽。
“感冒了?”
“嗯。”
怎么一感冒就咳嗽。“吃药了?”
“嗯。”
皱眉吐出一句:笨!
撅嘴,感冒和笨有关系吗?
“去医院了没?”
笑,“都快好了才打电话给你的。”
呵斥着,“注意点。”
静默半晌,“凯文,我想你了……”忍到安定好才敢说出来。
本想借机打击一句“谁让你出国的,怎么拦着都拦不住”。出口却是柔柔一句:“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不然,我在这边多担心。”
“嗯。”反过来安慰他,“我觉得可能是刚分开才想得厉害,过一阵,应该不会这样了。”
程凯文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一月一月下来,果然如她所说,平静了不少。
她说:凯文,学习有些跟不上,有点急,不过,会追上的,我那么聪明是吧……
她说:凯文,特别想你,可是,想的时候总会笑哎,同学说有点傻傻的,嘿嘿……
她说:凯文,你是不是累了?那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唱歌听……
她说:凯文,你在家等我啊,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不长的……
……
隐隐的不安
……》
渐渐,变化显现,电话中越发的开朗起来,交了什么什么朋友,闲暇时间义务帮一对华侨夫妇教孩子汉语,与孩子如何合得来,最近又被介绍来两个孩子,得意洋洋的说下个月开始正式收家教费。说到激动还会夹杂着英语往外冒。程凯文都能想象得到她手舞足蹈的样子。
不时拍些相片传过来,与孩子们的,与那对夫妇的,还有她的老师和同学,包括被她称为老乡的中国留学生,也见到了她那个叫文森特的弟弟……她喜欢与他分享那边的一切,他也感觉出她的转变和努力。
试着接纳溶入,努力随和温润。
玉不琢不成器!这种磨平棱角而又不失自我的平稳,才是真正可称之为的成熟。也是他原本当初准备让她“玩”两年的目的。
他本想亲自雕琢的。
不知从何时,又迷上了户外山地车运动。将队友帮忙拍的相片一股脑的从网上传给他:戴了顶头盔,一身装备还挺齐全:眼镜,配套的骑行服,护膝护肘,手套,简便不大的背包……嘿,蛮像那么回事。相片中吡着一对小虎牙比出个V字型。
傻样!程凯文瞪了一眼。
接下来几张里,都一副笑得很灿烂的脸,有张是拍她的车,相片下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