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同入黄泉。”
【四十七】(下)水落石出 ;
一听这话,裕妃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绝情到如此地步。她浑身已经没有了知觉,唯独觉得颈间的剑刃越来越冰凉,就好像皇上的心。
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她知道,身上的伤痛已经不足以比过内心的疼痛。
而晴川在听到那一番话以后,第一反应也是吃了一惊:天啊,胤禛已经杀死了三子弘时,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斩杀当时并不知晓,而现在,他又要灭掉皇五子!
虽然早就知道历史上的雍正是个冷酷无情的冷面帝王,但是她也没想到胤禛会如此决绝冷漠,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置亲情于不顾。
但是她忽又想到,历史上的弘昼与世无争,对弘历并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是弘历唯一的兄弟,倘若有一天自己与四爷远离了高权皇位,就只剩下弘历孤单的统治皇宫,或许弘昼还会成为他唯一的亲情寄托。
这一切思忖都在一瞬间进行下来的,当这些念头闪过,晴川猛然抓住了胤禛的手臂,“臣妾恳请皇上将裕妃交由臣妾处置,臣妾是后。宫之主,理所当然治理后。宫。”
被这双手握住,胤禛只觉得整只手臂都不自控的软了下来,虽然冷峻的面庞依然泛着冷漠,但他的内心在对上晴川这双哀求的眼神时,蓦然几分凌乱了。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她任何一个楚楚的目光,永远都抗拒不了她任何一个哪怕无理取闹的请求。
他知道她太了解他,所以才会不惧君威,才会毫无忌惮的“放肆”,但是他终究是败在了她的手里。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男子,爱是他的软肋,让他得不到任何挣扎的力气,他心甘情愿的沦陷。
不知不觉中,他手中的长剑已经被晴川拿了下来。他不留恋剑柄,因为那上面没有一丝温度,他所留恋的是手臂上的那只绵软温柔的玉手,但是终究在取下剑柄的同时,离开了他的体肤。
裕妃睁开眼,望向晴川,眼中反而更加惶恐。她认为,皇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皇上会一剑取她性命,但换做皇后的话,恐怕要像对付齐妃一样折磨她了。因为她趁人之危占了便宜,在她认为:皇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即便任何一个人站在皇后的位置,包括她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做。
不要,不要……她心里不停忐忑着,面对皇后的眼神也愈加惊恐,仿佛预见了自己犹如齐妃一样的下场,仿佛看到了死亡的召唤。她面色煞白如一张白纸,双唇因害怕也变得惨白。她看着正握在晴川手中的长剑,剑锋的光芒是那么刺眼,收在眼底,已经浑身疼痛。
就在这时,大殿中一声长长的猫叫突兀的彻响着,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养心殿竟然窜进来一只白猫。
原来裕妃在被传召来养心殿时,因为一时心慌失措,便没有看好猫咪,让它也溜出了翎坤宫玩耍,而此时,就好奇的跑到养心殿来“凑热闹”了。
“猫咪?”晴川望过去,诧异的道了一句。因为记得当初送给裕妃的时候,它还只是个巴掌大的小猫仔,而现在都长成可爱优雅的小猫了。
猫咪似乎记得她,被她这一唤,冲她“喵”了一声,随即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裕妃的脚下,轻轻蹭着主人的腿,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危机,而来依依不舍。
晴川盯着猫咪望了片刻,若有所思,忽然抬头,对裕妃道:“本宫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可以用猫咪的命抵过你的命,你要它死,还是你死?”
裕妃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活的希望和机会,但是面对的是可怜的猫咪,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生命,而是一份深刻相伴的感情。裕妃的心抽搐着疼痛起来,她不敢低头望脚边的猫咪,只能闭上眼。在宫里的日子里,只有它真心相伴,好害怕这单纯的感情就这么被自己亵渎。
但是她同时又在心中不停地劝告自己:它只是个畜生,它没有思想,它不懂仇恨,它……
终于,裕妃睁开了眼,用无力的眼神望向晴川,怯怯又柔弱的呢喃道:“不要杀我,我、我不想死。”
“既然如此,这个给你。”晴川将手中剑递在她的眼前,“本宫要你亲手杀死它。”
裕妃的双手被侍卫松开,她茫然的接过剑,握在手中,怔怔的望着。
晴川凝重的望着她,道:“这是本宫当初送给你的,等于本宫对你的情谊。当你将它斩杀,就当是本宫与你再无任何情分。”
裕妃持剑的手颤抖着,片刻的沉默,她终于张开了颤抖的双唇:“为了皇儿,对不起了,皇后娘娘。”
她终于闭眼咬牙,狠心的挥剑而去,赫然将猫咪斩成了两段。猫咪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因为它正信任的贴在主人的脚边撒娇,完全意料不到这“飞来横祸”,或许到死它都坚信这只是一场飞来横祸罢了。
猫咪的血染红了裕妃的鞋底,她“哐当”一声将长剑扔在地上,转过身去不敢望眼身边的惨幕,浑身颤抖的等待接下来的判决。
晴川的心里也颤了一下,无声的叹息一气,道:“这是你的选择,本宫不会再杀你,但是也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情面。本宫只能当做一个六宫中的罪人来处决你了,本宫要你落发,终生不留青丝。”
裕妃听了这话,眼中尽是伤感,却又掺杂着更多的感激:“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是想找个借口让臣妾避过死刑,因为迫于六宫之主的威信,以及后。宫纲常,所以便用这个办法让臣妾做选择,也算是给皇上和所有人一个交代。其实皇后娘娘知道,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猫咪死,这只是皇后娘娘想要救臣妾的一个手段,臣妾心知肚明,万分感激。对于皇后娘娘的判决,臣妾毫无二言。”
裕妃虽然不舍自己的长发,但还是欣然的接受了这样的惩罚。清朝妃嫔的发髻是用来带旗头的,而旗头又是身份的象征。女人没有了头发,就等于男人被剪了辫子,同样与生命一样珍贵的东西,但是对于裕妃来说,能换到皇儿一命,倒也值了。
谁料晴川的声音再次作响:“不会这么简单,本宫还要你的一双眼睛,要你永世不得光明。”
一听这话,裕妃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侍卫按住了身子。她眼眶中流转起晶莹的泪迹,道:“那就是说,即便皇儿降生,臣妾也无法看到他?无法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模样?”
“在宫里,有些事情看不到反而更加幸运。”晴川认真的望着她,虽然几分不忍,但因果报应,处决的这一刻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既然站在了六宫之主的位置,便要昂首阔步走下去,有些路即便走错了,也是应该的。于是,她又轻轻仰面,继续说下去,“正如你刚才不愿看到猫咪惨死的一幕,本宫知道,那时的你一定痛恨自己为何拥有一双真切的眼睛,为何要清楚地收入这些不堪场面。”
裕妃苦笑起来,咧起的嘴角带了几抹勉强,“是啊,臣妾若是看不到皇上对皇后专情至爱,若是看不到皇后娘娘的独享专宠,就不会心起妒意,就不至于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看不到这一切,反而才是最大的幸运,至少不会被世态万象迷惑了双眼,也就不会被七情六欲迷乱了心智。臣妾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着,她跪拜下去,长长的叩首,嘴角的勉强已经变成了从容坦然,变成了欣然彻悟。
晴川心中长叹一气,不忍看她这副神情,便转过身去,道:“来人,带裕妃下去用刑。随后锁入翎坤宫,从此不得踏出半步。”
“嗻。”几名侍卫上前接受懿旨,便将裕妃拖了下去。
经过漫长的痛苦折磨,裕妃觉得自身仿佛承受了比死还痛苦的过程。当她被推入熟悉不过的翎坤宫时,却再也看不到眼前熟悉的场景。她只能摸索着,触碰感受那些熟悉的气息。
“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人锁死,虽然屋里顿时暗下来,但这并未影响到裕妃,因为她将永远感受不到这里的阴暗,永远不用担心夜晚的到来,永远不会再因为怕黑而独自躲在被窝里蜷缩起身子。
她突然觉得,失去了眼睛,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嘴欣然笑起来,按照熟悉的地形顺利摸索到床榻,便坐在了上面。屋里好安静,安静的令人窒息,因为这屋里再没有任何人了,陪伴她的只有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
她伸手摸了几下光滑的头顶,笑出声来。她万分庆幸,多亏自己失去了双眼,万一让她看到此时镜子里的自己,就算不被吓到,也要痛苦好些时日了。
今后的日子注定孤单,不过她早已经习惯,况且此后还有腹中皇儿相伴,因此反倒觉得比以前好过。她突然不希望皇儿快些降生,因为一旦降生,皇儿就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阴暗冷清的宫殿,不能再与自己相伴。
她伸手在小腹上抚摸着,安静的道着:“皇儿皇儿,你长大了一定不要争名夺利,即便大智若愚荒唐一生,也比勾心斗角处心积虑活得轻松。等你长大了看到额娘的这副模样,只希望不要被吓到,呵呵。”
【四十八】(上)相夫教子
一切雾霭逝去,整个六宫也清净了。
细细想来,貌似后。宫中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威胁伤害到晴川,那些如花儿娇艳的女人,都将永远的将自己永世沉香湮灭在红墙绿瓦当中,残败的绽放着繁华。
熹贵妃早已被幽禁永寿宫,终日诵经焚香,默默祈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世外的阳光。她每天的期盼,只有弘历能来看她一眼。仅仅这一点盼头,让她学会享受沉寂与孤独,并学着将它慢慢变成一种习惯,因为她已经默许了自己不得阳光的生活。
年贵妃,一个华美的名号,只是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年贵妃,她已经承受着“病逝”的诏示彻底的消失在皇宫,消失在这个世上。只能让她美化幻化在历史当中,只能让后人在茶余饭后的趣谈中,想象她曾经拥有的繁华,想象这个历史上曾被诏告天下“病逝”的弱女子的华贵,想象她死时皇上会何其的伤心?历史,可惜这个字眼太沉重,太迷离。
黑暗的冷宫,透着令人窒息的阴气,没有人敢靠近那里,因为宫里的人都认为那里是地狱。既然是地狱,里面住的应该就是魔鬼了吧?夜里惨痛的哀号,白日无力的呻吟,那是远离了尘世的声音。阴暗的气氛中,只有一个失去四肢的女人。那还能叫做人吗?或许只能称作人棍。她在地上翻滚着,来来回回,时而笑着:“时儿,不要藏了,额娘看到你了。”时而哭着:“好痛,到处都通。”来了饭就像牲畜一样趴在地上探头去吃,无聊了满地滚动起身子,累了就躺在地上入睡。没有哪个宫女太监愿意给她送饭,因为整个屋里都有股腐臭气味,是齐妃早已因毒虫而溃烂的肌肤,以及四肢伤口的脓水所散发出来的。还有谁敢去想象她曾经的高贵身份和嚣张跋扈?如今就连一个宫女也可以对她嗤之以鼻、冷眼相对。
裕妃啊裕妃,你究竟是幸运者还是不幸者?相较别人的没落,你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这个问题,或许在清冷的翎坤宫,她也不止一次的抚摸着隆起的小腹问着自己。你得到了皇后娘娘最后一丝垂怜,却输了皇后娘娘的整片情谊;你得到了大难不死的“后福”,却输了永世的美艳与娇贵;你得到了暗结偷窃的龙子,却输在了你永远都无法看到他出生后的模样;你……还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你只能在孤冷的宫殿里独自回味,回味你这再也见不到半点阳光的黑暗人生。即便有一天,大门宽容的为你打开,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和意义呢?
在安宁祥和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几个年头悄然逝去,眼看又要过年了。但是这一年,对于晴川来说同样重要以及深刻。
因为过了这个年,便是雍正……十三年了。
晴川此时正坐在高高的屋顶上,虽然砖瓦冰凉,并且坑洼不平,但她还是欣然享受着,因为身旁正依偎而坐着胤禛。
两人紧紧依偎,安静的坐在上面。这里是皇宫的最高建筑金銮殿,在这最高处一眼望去,整个皇宫都可以尽收眼底。它的庄严神圣,它的风雨不朽,它的红墙绿瓦,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只可惜冬天的风有些凛冽,晴川缩缩身子,将身上系的黄色厚棉披肩紧了紧。胤禛感受到她的动作,嘴角淡淡一扬,将手臂搭上她的肩头,轻轻搂在怀中。
晴川安然的贴上他炙热的胸口,感受着他细微的呼吸,以及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厚重的龙袍摸上去很柔软,但它沉闷威严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晴川真想帮他卸下这沉重的负担,帮他熨平眉间那一道道蹙起的深刻痕迹。
胤禛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冷吗?”
晴川抬眼,正对上他暖如春阳的微笑,与柔和深沉的目光,沉缓安静的声音,让她整颗心平稳却又激动。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胤禛笑眼凝视她片刻,却是伸手解开了龙袍上的一个盘扣,将晴川的手从这道缝隙中伸了进去。
好温暖,这是晴川心底的第一反应。她抚摸着胤禛温暖结实的胸口,索取着其中的暖意。只是自己的手冰凉,如此突兀的伸入胤禛衣内,紧贴上他的肌肤,胤禛竟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似乎感觉不到冰冷。或者这凛冽的凉意在他看来,却是暖入心底的热流,再从心底泛出热潮。
晴川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他胸口上的一个匕首的疤痕,不由得心间一颤,一阵酸楚涌上鼻尖。她将已经暖下去的手收了回来,望着他道:“胤禛,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胤禛没有说话,但是充满笑意的眼睛已经无声并完美的回答了她。
晴川冲他一笑,道:“答应我,接下来的这一年,不要再伤害自己。而且,请你听我的话,只要这一年,好不好。”
“为什么?”胤禛笑着问道。
“因为雍正十三年,将是不平凡的一年,你要相信